导读

就像那个梦一样：父亲渐行渐远，直至永远消失不再回来。这个噩梦就这样发生在我身上了……

来源：医脉通

作者：贵

本文为作者授权医脉通发布，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已经三年了，严格来说是快四年了。

三年来，生活像预想到的那样艰辛，举步维艰，困难重重。

三年来，看透了人间百态，体验了世态炎凉。

依旧清晰地记得，父亲在临终时因放不下这个家而所做的挣扎，他死不瞑目，不是因为他惧怕死亡，他一生所承受的痛苦比起死亡还要可怕得多，他所放不下的是，还有一个未立业的大儿子，一个未成家的小儿子，一个浑浑噩噩的老父亲，一个体弱多病的妻子，一个嗷嗷待哺的孙子……

从知道胃镜发现父亲胃窦部巨大溃疡并边缘不整怀疑恶性病变的结果那一刻起，我就崩溃了。虽然电话的那头仍提示有手术的希望，毕竟这只是个胃镜，还不知其他脏器的转移情况，但我内心的绝望早已将这种希望化为泡影，就像那个梦一样：父亲渐行渐远，直至永远消失不再回来。这个噩梦就这样发生在我身上了……

一个自诉从未生过大病、只是反复胃痛几十年的人，一个肩负一家重负而没日没夜、加班加点从事装修油漆工作的人，一个几十年来平均每天都要抽掉一包烟的人，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结果还有好的希望吗？

在医院待久了，就会发现类似我父亲的这种情况还有很多，一生从未生过“大病”，可一进医院检查就发现是晚期或全身多脏器转移了，他们能从医院带走的也就是一堆堆“形形色色”的检查单，再也带不回“往后余生”……

一类人千方百计求生，生乃人之本能，又有何错？化疗、放疗、免疫制剂、气管、胃管、静脉管，至少他们还有资本去残喘……

一类人百般无奈求死，死乃解脱，又有何错？吃好、穿好、玩好、后事办好、为家分忧、为子女减负，最长一年半载，最短一瞬间，因为他们知道，这病“人财两空”，家贫耗不起……

很显然，我父亲属于第二类人。

病检结果和腹部增强CT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我早已经麻木，低分化腺癌伴肺部及腹腔多处淋巴结转移，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茫然不知所措……

接下来就是该如何治疗的问题了，这原本应该是个不是问题的问题。

低分化的腺癌恶性程度高，至今也没有针对该类肿瘤的靶向药物，加之多处转移又失去了手术指针，所以根本无须再讨论所谓的“治疗”了。

然而最大、最纠结的问题是我们必须要继续给他治疗，但怎么治、如何治，就像一片乌云笼罩在全家人头上。

我们隐瞒着，让他做完了两个疗程的化疗，然而毫无目的和希望……病魔将他折磨得骨瘦嶙嶙，生不如死。

最后，芬太尼透皮贴还是捅破了这个脆弱的谎言，这种止痛效果与吗啡相似甚至略强的药物，也无法控制住他当时的疼痛。

他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平静得可怕，其实他内心早已知晓只是无法接受而已，他此刻多么希望我们的谎言是真的……

怀有生的希望和死的恐惧，我父亲忍痛挣扎了7个月近10天，还是带着悔恨和不舍离开了人世。

“夫医者，上疗君亲之疾，下救贫贱之厄，中保生长全，以养其身，医者仁术也。”身为医者，却无法解救自己父母于病痛之中，这必将会是我们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三年来我一直生活在愧疚中，这种愧疚无时无刻在我内心折磨着我，使我陷入了严重的焦虑抑郁状态，我曾彻夜难眠，不得不靠安眠药来维持睡眠，亦曾胡思乱想，时常自言自语，弄得自己像个精神病人一样。

假若哪怕提前半年带他查个胃镜，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至少也许会充满“希望”。消化内镜毕竟是消化道疾病诊治的一项很实用的检查，既可作为诊断工具，又可成为治疗手段，在当前肿瘤高发的时代，普及胃肠内镜检查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在40岁以上的人群。

但，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如果了，所有的“如果”已进入了历史的长河……

人类科技的进步日新月异，医学的发展亦是万象更新，随着遗传基因学的发展，人类的微观世界将进一步得到探索。精准医学的时代已悄然来临，但“恶性肿瘤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至今也没有权威的循证依据，我们教科书的解释是“该病病因复杂，可能是多因素综合致病的结果”，这么多年来医学界在肿瘤研究上没少下功夫，对它的认识日益加深，抗肿瘤药物的研制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的确很多肿瘤细胞可以通过多种途径来杀死，但就是没有找到它为何要转移、何时会转移及转移的快慢等原因。

医学亦有诸多无奈，疾病面前人人平等，你我皆凡体肉胎，又怎会百疾不侵？爱惜自己吧，活着才是最大的胜利！爱护我们的父母吧，父母才是我们宝贵的财富，他们的陪伴有今生而无来世！

三年了，只在刚出生时见过爷爷一面的儿子也慢慢长大了，从牙牙学语到口齿伶俐，现在甚至能指着墙上的照片说出“墙上的爷爷和我们都是一家人”的话来，此时此刻的我们笑中含泪，心想着要是他爷爷能活到现在该有多好啊……

过去的永远过去了，惜已往之已去，知来者可追，时间之水终将冲散一些伤痛，虽云淡风轻，但记忆永存。

一切来之不易，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