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说国家没上轨道,不能做官拿俸禄。

一方面又说,不仕无义。即便很清楚「道之不行」,也该出仕。

怎么理解这种矛盾?


《论语》的成书,是后代门徒凭借记忆汇编而成的一部语录,有两个缺点:一是简练;二是零散。针对这两个毛病,为避免断章取义的陷阱,阅读《论语》也要有两个前提:

第一、注意当时对话的语境。要辨析并确认具体的语境后,才能对某一句话进行解读。

第二、是要前后文进行参照阅读,避免某一特定语境下的片面观点,被误认为是纲领性的原则。

了解这两个前提,再来回答你的问题:

《论语·宪问》: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原宪问:「什么样的行为是可耻的?」 那孔子应该直接回答:「邦无道,谷。耻也。」那为什么还要在前面加上:「邦有道,谷」呢?

这里的语境只针对原宪所问的「耻」,孔子说这句话有对原宪的告诫意味,而且还有「谷」与「不谷」的相对性问题。

1、邦有道时,为了俸禄做官,是可以的。为什么,上面有有道之人管理著你,你只需要按部就班处理问题就可以了。

2、邦无道时,还只是为了俸禄做官,是可耻的。原因是,在上之人无道,你只领受他给的俸禄,而不肯匡正得失,这样的官员也只是尸位素餐罢了,还不可耻吗?

《论语·阳货》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悦,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参照这一条,「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只要是能对天下有利,即使是公山不纽这样的人能用他,只要可以推行实践匡正天下的理想,孔子依然是会义无反顾地出仕。

《论语·微子》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𦰏。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子路这个人口头表达能力是很差的,这里的「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正是子路对荷𦰏丈人的两个儿子说的。

这里的语境明显只是对贤人隐居避世,而不顾「大伦」的一种批评。他是想说,大道不能在眼前的这个时代推行,这是众所周知的,但世风的改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前赴后继的努力,怎么可以放弃奋斗呢。

《论语·泰伯》: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这里也有「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但明显的是,语境与上一句子路批评隐者又不一样了。这一句是孔子在讲明哲保身,这里的「隐」相当于藏道于身之义,并非是隐居不出。

再有,就是「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也正是对「邦无道,谷。耻也」的注释。即是说,在国家无道的时候,你居然凭借做官来获取富贵,这是多么可耻的行为啊。

以上。


《三恕》:子路问于孔子曰: 「有人于此,披褐而怀 玉何如? 』」子曰: 「国无道,隐之可也国有道,则衮冕而执玉。

《正论解》:樊迟问于孔子曰:「鲍牵事齐君,执政不挠,可谓忠矣,而君刖之。其为至暗乎?」孔子曰:「古之士者,国有道则尽忠以辅之,无道则退身以避之。今鲍庄子食于淫乱之朝,不量主之明暗,以受大刑,是智之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论语·述而》: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论语·泰伯》: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论语·公冶长》: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论语·宪问》: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论语·宪问》: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论语·卫灵公》: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引用了《孔子家语》两段对话,和《论语》中关联对话,结合起来,或许更能窥见孔子的意思。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有道则见,无道则隐」、「有道则仕,无道,则可卷而怀之」、「无道,隐之可也;有道,则衮冕而执玉」、「有道则尽忠以辅之,无道则退身以避之等这些说法可以看出,孔子认为如若面对无道的天下国家,「隐」亦无可厚非,不必苛责。而孔子却有著自己的坚守,虽然「鸟兽不可与同群」,但是孔子亦想「易」这无道的天下,「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很值得我们学习的精神。

《论语·学而》: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从这番对话中可以看出孔子是怎样「宽」以待人,「可也」即是,然而孔子更加认可「贫而乐,富而好礼者」?相比于「无道则隐」,他更加认可「无道则易」。

回到题主的问题,到底做不做官呢?我以第一人称来说吧,即我对自己的要求:

一方面说国家没上轨道,不能做官拿俸禄。

如果zf腐败,而我却同流合污,这是可耻的。如果zf清明,而我拿著薪资却碌碌无为、不能有所建树,也是可耻的。

不仕无义。即便很清楚「道之不行」,也该出仕。

如果我有治国安邦的才能,「用之则行」,而不会因为「无道」而拒绝出仕,我会尽我所能,匡扶正道;「舍之则藏」,我不会在「无道」zf不采纳我的治国理念时,还贪恋权力和金钱而不愿离开。


参见孟子万章下。孟子说了四种在有道无道时的做法,您可以看看。具体到您到底怎么做,那得根据您的情况来。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 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滨,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廉,懦夫有立志。 「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 『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   「柳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厄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浼我哉?』故闻柳下惠之风者, 鄙夫宽,薄夫敦。    「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 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 仕,孔子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柳下惠, 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 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 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智,譬则巧也;圣, 譬力也。由射于百步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菲尔力也。

不过,我猜测,您这个问题,不是想问您做不做官,而是想说孔子自相矛盾吧。如果不是,您不用看以下的话。如果是,允许我嘲笑您及和您同类逻辑的人。孔子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因材施教,因地制宜,因势利导。而很多反对或拥护孔子的人,都逃不过两个字——迂腐。

如果您真想从中获取教益,来指导自己的人生选择的话,可参考杨振宁先生回国这件事情来看,道理是一个道理。

如何评价《清华学子怒批杨振宁》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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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晓方的回答,关于论语的解读就不补充了。

孔子说「邦无道,谷,耻也。」又说,「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也。」 那我到底做不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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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合实际生活说说对于有道和无道的理解。

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除了公务员(尤其是中级领导以上)之外,基本上都已经接受了社会契约的观点,也就是说我们无论哪个职业,实际上在职业道德层面都是以合同和国家相关的劳动合同保护法律为基础的。这时候孔夫子的观点过时了吗?

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因为至少有相当普遍的一种观点是说我们拿钱干活,只要不犯法,其他不要想太多。单位和个人之间就是一种等价交换的关系。这时候企业也好,学校也好,医院也好,有道无道,这些事情不是普通人应该过多去考虑的。再进一步说,单位的工作如果超越了世俗伦理的标准,但是不犯法,或者游走在法律的边缘,抑或即使犯法,但有很大几率逃脱法律的制裁(比如极为隐蔽的商业贿赂),我们普通百姓没必要自己瞎反思,无谓地增加耻辱丢人的心理负担。挣著单位的工资,就应该完成单位布置的工作嘛。

当然批判上述观点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这种观点是人的异化的一种现象,人失去了主体人格,仅仅变成了一种交易的媒介。这与当年卢梭所提倡的社会契约论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但批判的咬牙切齿,并不代表自己在现实生活方面能够处理的更好,也许我们不会去商业贿赂,但我们可能会在上级领导部门管理不严的情况下,公款吃喝、娱乐,也或许我们没有这样的权力去挥霍,但我们可能会代表人事部门开除怀孕女职员,美其名曰这是人事专员的职责所在。

回来看孔夫子和子路的原文,我们还是能鲜明地感受到第一代儒学代表人物身上的理想主义色彩,孔子所说的君子儒就是反对仅仅把自己当作等价交换的商品的观点,孔子认为入仕是要做君子、大人,也就是以主人翁的心态来工作的,无论职位的高低,都要按照仁义之心的引领做好本职工作,否则就是一种耻辱。子路在整部论语中,形象是非常鲜明的,他没有孔子其他学生的灵活、机敏、权变,但却继承了孔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果敢勇气。我们不妨将最后四句用现代语言诠释一下:君子出来工作,就是要做正确的事情。尽管做正确的事情很难,甚至很可能失败,但难道知道会失败就不做了吗?


孔子的教育方法大家都知道是因材施教。

子路问:「闻斯行诸?」

  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

  冉有问:「闻斯行诸?」

  子曰:「闻斯行之。」

  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

  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面对子路和公西华同一个问题,孔子给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们反观这个问题,我觉得入不入仕不仅是关乎国家有道或无道,更与自身的能力有关系。如果面对的是一个有道的国家,能力大小或者可以被弱化。但是面对一个无道的国家,你想要入仕就要想想是否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这个无道的社会,或者至少自己意志坚定,不为官场所同化,护佑一方净土。这都是乱世入仕意义所在。反过来说,如果你的能力不够,便不入退守田园,把握自己心灵的宁净。

这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意义所在。


不难理解,你若从字面理解那没得谈。从孔子的核心思想出发就很明了了。国家有道的时候应该去做官,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国家无道的时候更应该去做官,为国为民。但国家无道时你为了俸禄去做官就是耻辱的,这里的做官用的谷,很明白,这是说的是为了俸禄而做官,而不是仕。


做官,孔子提倡的是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也就是说他愿意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他教曾子时讲的),即使已经知道行不通了,还是要去试试的。天下无道,做官的人仍然有很多粮食,这是羞耻的。他讲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即他这时觉得无道的时候更应当去改革。我觉得这里对他做官的影响并不大,孔子的意愿是去复兴东周的礼乐制度,所以做官是首要前提,他要匡正名分,自己就先要有地位。

这一点其实是有矛盾的,他似乎自己也反驳过,例如,泰伯第八中他讲,邦无道,则隐。他还讲「邦无道,可卷而怀之」。不同年龄段的孔子其实也有很多理论是相悖的。不过这也可能是他经常被磨砺受挫之后讲的气话(自己简单理解的,就比如他讲浮海居夷)。


在国家无道,百姓危难的时候,拿国家的俸禄,衣食无忧,作为一个有社会责任的人,必然要感到耻辱,但是国家无道,百姓危难的时候也需要有人出来,行道义,救为难。实则是不冲突的,比如说你做了一个官,你看到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朝野昏聩官场黑暗,你的俸禄拿的安心吗舒服吗,固然不安心。但是你应该怎么办呢?有很多办法,有的人挂冠而去,有的人毁家纾难,你读一读孟子论圣的一节,你就知道,面临一件事处理的办法是很多的,但是殊途同归。国家昏暗的时候罢官而去的,和积极参与斗争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不过方式不同,因人而异。鲁迅不也是革命的斗士吗,他并没有当官,但是他心系人民,毛主席不也当官了嘛,他也是革命的斗士,因为他也心系人民。其行殊,其理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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