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寫了通過「心機一轉」的覺醒解脫神經症的經歷後,收到了不少關於這方面的問題。最常見的是「你當時做對了什麼,才會觸發這種改變,我如何成功複製你的經驗」。這個問題本身就充滿矛盾,如果我們能夠預設內心的狀態,自然也不會得神經症,早在我們嫌惡癥狀的時候,便可以迅速塑造新的狀態。

「心機一轉」,它是個人意識層面的自發性轉化,通過這種轉化你領悟到了之前未曾察覺的事實,闖入未曾經驗過的意識領域,從而解除了精神束縛。

當你試圖籌措內心狀態刻意去追逐這種感覺時,你便走進了另一個歧途。「心機一轉」不是你所對了什麼,恰恰是需要捨棄心智層面的刻意而為和造作,不是做加法,而是做減法。當你的自我意識摻和其中的時候,就阻礙了意識自然的流動。

所以,「心機一轉」並不是我們心存僥倖的寄託,也不是孤注一擲的救命稻草。它不是你走投無路時的「小伎倆」,而需要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問題,丟掉主觀的刻意努力,不斷覺察、捨棄內心的造作和掩飾(刻意的放下其是也是造作的一部分)。

因為「心機一轉」發生在轉瞬之間,我們便認為可以越過前邊的路,直接到達終點。這種轉變的並不是突發事件,它的背後是你對於自我的不斷叩問,在這之前,你需要極大的熱忱去探索內心的各個面向,你要有足夠的勇氣面對自己真實模樣。

這種改變的原理,與「順其自然」是一致的。我理解的,當你丟掉了刻意努力努力,內心窘迫卻也無從逃避時意識便開始自然轉化。這種方法的困難之處,恰恰也是它危險的地方,反觀神經症治療的過程,我們努力掙脫的同時也在不斷地給自己設限,一旦我們試圖通過思維和主觀意識去擺脫癥狀,我們解脫的方式就和導致癥狀的機制沒有兩樣,有多少人,用這種本來造就癥狀的方式來消除癥狀,讓自己改變的努力也成為了問題的一部分。

「心機一轉」帶來希望的同時,也可能讓人更迷惑。即便如此我們也有可能從中獲益,因為治療神經症就是解除內心迷惑的過程。同時,它給我的另一個啟示是,解脫神經症的過程並非是線性的。我們大多數人都認為每天努力一點點,慢慢就能到達終點,但是這種外在世界的法則並不一定適用於心理問題。有多少人,時刻監控自己的狀態,因為短時間沒有好轉變放棄了。

根據我自身的經驗,這種轉變對於癥狀的改善是不可逆的,在經歷意識轉化後的一個月內,幾乎每天都沉浸在微妙的喜悅中,所有因癥狀引發的痛苦有消失殆盡。但消融的其實是心理痛苦的對立面,並非內心的負面感覺和念頭。換句話說,當內心再次浮現恐懼的念頭和感覺時,頭腦不再對它起反應,你會明白這不是真的,當你不再與它為敵時,它們自然就沒有了威脅。所以,癥狀的改變可能會是一瞬間的事,但性格的陶冶和錘鍊卻是一生的功課,痊癒是解除了內心對癥狀的防衛和執著,而非原始的念頭和情緒。

其實在我經歷這種轉變之前,長達3年的時間裡,琢磨了很多靈性、心理治療、禪宗和哲學方面的東西,試著去了解痛苦的方方面面,經常在擺脫迷惑的過程中又遇到新的迷惑,更多的時候,我看似明白了書上的道理,但依然無法解脫癥狀的束縛,直到痊癒以後,之前的種種迷惑才豁然開朗。

直到現在,我依然認為那段時間裡,對於內心的探究和痛苦的了解起到很大作用。所以,當現在有人直接想要尋求這種狀態時,我認為他們離痊癒還有一段距離。這種轉變,更像是一種臣服,如果你的心足夠開放,你便有機會迎接它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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