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一个田野调查的故事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对濒临灭绝的语言进行田野调查工作并把它们记载下来的人,我通常称他们为追风者。

在明治末期,有一个学者把自己的全部人生都献给了日本唯一少数民族阿伊努族的语言研究。他的名字叫金田一京助。在那个语言学方兴未艾的年代,几乎所有的原住民也即土著的语言都被歧视为未开化的语言,劣等语言。阿伊努语亦不例外。在金田一京助之前虽然也有人研究过阿伊努语,但是并未成体系。也从未有人发现阿伊努语里存在著一个巨大的长篇叙事诗。

阿伊努人是居住在日本北海道以及库页岛的少数民族,根据考古学上的研究,阿伊努人可能跟最早日本本土的绳文人有渊源。可以说他们很有可能是最早的日本原住民。在此不得不再次提到著名的『p音考』的作者上田万年。金田一京助可以说最早便是受到了上田万年的精神鼓舞。上田万年曾经叹息说到,全世界只有日本有阿伊努人,阿伊努语的研究是日本学者的责任。然而当时几乎所有语言学者和学生都在研究西方其他语言,没有人关心阿伊努语。金田一京助最开始去北海道阿伊努部落里收集基础单词的。在北海道的阿伊努部落,金田一京助没遇到太大的阻碍,而且金田一京助很聪明,他知道学习阿伊努语收集单词的比较好的对象是年轻女性,部落里的女性比较亲切细心,年轻女性的一些反应都很自然。上了年纪的女性则会比较照顾别人的面子,说错了只要能理解都不会去特意纠正别人,这对语言学习是个很不利的因素。这次的北海道生活使金田一京助最震惊的莫过于ユーカラ这个长篇叙事诗的发现。但是北海道好像已经没有了会背诵完整ユーカラ的人了,所以只记录了一些片段,哪怕是片段的ユーカラ也从傍晚记录到了深夜十二点。当时,有一本英国人传教士バチェラー编写的『アイヌ英和辞典』,这本字典其实是一本不太负责的字典,但是有时候也能派上点用场。令人困惑的是,ユーカラ片段里的单词也好,语法也好,这本字典上什么都查不到。ユーカラ可以说是了解阿伊努和阿伊努语的巨大宝库,可是目前根本无法解读。金田一京助听说更北方的库页岛(サハリン,Sakhalin)上的阿伊努人说的话,北海道的阿伊努人已经听不懂了,于是金田一京助想到了可以去库页岛先研究库页岛的阿伊努语,然后再通过比较这两种阿伊努语来追溯更古老的原形,这也许是解读ユーカラ的唯一途径了。上田万年给了他一百日元,他大伯给了他一百日元,于是金田一京助就揣著这两百日元独自一人前往库页岛了(这个时候的200日元,大约相当于现在的20万日元,也即一个普通工薪族的月薪)。

金田一京助在库页岛的开始的经历可以回答「第一个会英语的人到底是怎么学会的」这个问题了。库页岛上的阿伊努人对日本人是有敌意的(其实就算没有仇恨,对于陌生人也是有防范心的)。一般来说,成年人对于金田一京助根本就不想理会,更不要说跟他交流并且教他阿伊努语了。只有一种人会没有敌意和防范心,那就是小孩。金田一京助在做了四天无用功后终于发现这个绝好的对象,于是凑到正在玩耍的孩子群里去,给他们在地上画画。画了眼睛,孩子们当然毫无顾忌地就会说出「眼睛」这个词的阿伊努语,画了鼻子也会毫无顾忌地说出鼻子的阿伊努语。就这样,收集到了很多基础词,然而这样收集是有限制的,最重要的一个单词并没收集到。这个单词是就是所有语言里都有的「什么」。只要知道了这个单词,就可以用这个单词问更多更多甚至是抽象意义的词语了。于是金田一京助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一个没有人看得懂的东西。孩子们看不懂就自然会问「什么」,这么一来,「什么」就收集到了。这个词就是关键的突破口。

在呆了大约45天之后,这45天的成就放在今天来看是令人咋舌的。不仅收集了4000多个单词,而且基本语法大致学会,并且基础的听和说都会了。回来之后,上田万年很是高兴,狠狠地招待了金田一京助一番。靠著这次的成果,金田一京助立刻发现在北海道记录的ユーカラ片段上,库页岛的单词和语法立即派上了用场。这表明,库页岛的阿伊努语是更加古老一点,更加「正宗」一点的阿伊努语。接下来的工作便是继续到库页岛记录更加完整的ユーカラ。当时库页岛还是有少数老人记著比较完整的ユーカラ(库页岛的阿伊努人把它叫做ハウキ)。如果不去库页岛趁著这些老人们还活著记录的话,阿伊努的口传文学长篇叙事诗将永远失传。但是,很多时候,做学问做研究的路是孤独而辛苦的,与很多的学者一样,面临著资金问题。金田一京助打算先找一份学校的国语教师的工作干著,然后一点点地存钱积累研究资金。当他家人知道他要研究阿伊努语时,几乎所有人都是带著失望的目光。就像现代社会中,一个年轻人放弃了薪水很好的工作去辛苦地干著自己想干的事情一样,家人和亲戚的目光总是失望的。这种世俗的目光总是会让人很痛苦。面对著世俗的眼光,金田一京助只有在内心中不停地对自己说:「我坚持做的研究并不是无意义的。」还有一点让人觉得孤独的是,同期的同学们都进入了西方文学、西方哲学等听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思想学科,唯独自己却在研究「野蛮人」的东西。

之后,明治45年(1912年),是明治天皇驾崩的一年,这一年,金田一京助经历了人生最痛苦的一年,走到了人生最低谷。长子、好友石川啄木、父亲一个接一个地逝去。并且当时三省堂一度破产,导致金田一京助没有了收入来源。金田一京助曾一度把阿伊努语的笔记本狠狠地摔到榻榻米上想过要放弃这个研究。但是毫无疑问,金田一京助是个很智慧的人,心态的调整很厉害。他反过来想,为了这个事业连父亲都牺牲掉了,怎么能就此放弃。可以说,这是一个化悲痛为力量的典范。

正好在那个时候,政治风向上有了变化,随著拓植博览会的召开,在上野的树林里建了很多有乡土味的房子供给日本境内的少数民族居住。于是很多北海道的阿伊努人和库页岛的阿伊努人都来到了上野。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金田一京助妻子的姐姐是一个很智慧的女性,全力维持生计来支持金田一京助去上野公园跟阿伊努人接触。更加幸运的是,在获得全时间段出入许可后,金田一京助在夜里朗诵起了ユーカラ后,北海道和库页岛的阿伊努人都涌了过来。几乎无人可以想像,在东京会有人知道ユーカラ。很多阿伊努人都是含泪听著金田一京助朗诵的ユーカラ。于是,在这样的契机下,金田一京助就能够融入到阿伊努人的圈子里,阿伊努人都很热心地帮助他解答阿伊努语以及ユーカラ里还不懂的地方。随著知名度的提高,终于有阿伊努人提供了一些可贵的消息源。在北海道的日高沙流川岸边有一个叫紫云古津(しうんこつ)村子,里面住著可能是最后一个ユーカラ记得很完整的盲者老人。他叫ワカルパ。据金田一京助说,他可以称得上是阿伊努的荷马。荷马也是个盲诗人,据说是荷马史诗最后的传诵者。虽然荷马的存在一直有争议,但是正因为有人用文字记录了荷马时代的吟游诗人口头传诵的叙事诗,才得以让宝贵的文学作品兼史料的荷马史诗保存了下来。ワカルパ自己都提出了想有人来记录ユーカラ,这么绝好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然而最大的困难还是经济。

上田万年再一次在经济上帮助了金田一京助,对于他来说,上田万年可以说是「士为知己者死」一般的恩师了。就这样把ワカルパ叫到东京来了。从早到晚,大概就这样记录了三个月,大学笔记本花了整整十本。上田万年看到这十本的记录,著实吓了一跳。日本最古老的文献《古事记》的序文中写了古事记整本书都是太安万侣笔头记录了稗田阿礼一个人口述的内容而成的。正好这个时候,日本新一代的古典学者安藤正次等人都觉得一个人是不可能背诵得出那么多的内容的,主张序文的内容不可信。而从ワカルパ的记忆力以及他脑中储存的ユーカラ的信息量来看,这十本内容足以证明人类中是存在具有惊人记忆力的人的。

可惜的是,ワカルパ在留下了十本ユーカラ后,回村子里为了给人治病结果自己染病而亡了。金田一京助亲自跑过去悼念他。并且与阿伊努们一起通宵达旦地唱歌,唱的当然便是ユーカラ。很幸运的,又记录了其他老妇人教的其他口传文学(包括一位路过去干活的邻村老妇独个知道的阿伊努的「羽衣传说」)。此后金田一京助的生活开始有了起色。

几年后,金田一京助再次去北海道寻找传诵者,这次遇到了16岁的阿伊努少女知里幸惠。这是围绕著阿伊努语的另一个悲伤的故事。金田一京助面对著幸惠的「我们阿伊努的ユーカラ真的值得先生如此费心费力吗」提问,告诉她,ユーカラ是伟大的文学作品,跟荷马史诗具有同等价值,是珍贵史料,是宝典也是圣典一般的存在。从此,幸惠开始了ユーカラ的研究。幸惠后来进行了她短暂一生的最后一项工作,把ユーカラ翻译成日语。她的伟大作品『アイヌ神谣集』1922年9月18日完成的那一天夜里,幸惠因心脏病发作而过世,那时她才19岁。幸惠先天心脏有问题。据金田一京助亲口叙述,就在她把打字机把作品打完并和原稿原文校正完最后一页后,喊了金田一一声后便心脏病发作了。

写到这里,之后的幸惠的弟弟,知里真志保的故事我也没有心情再写下去了。1961年,真志保去世后,只剩金田一京助一个人继续著阿伊努语的研究工作了,他也没有发现还有人愿意继任他的工作,时不时会感叹等自己退休了,阿伊努语的课程恐怕要永远地绝迹了。不过还好,后面总算是有了其他人继续研究阿伊努语。进入21世纪后,幸惠的『アイヌ神谣集』开始翻译成其他国家的文字,民间纪念她的人开始多起来了。这也算是对追风者们的一种安慰了吧。

————————————寂寞的分割线————————————

首先,感谢几名网友指出的一些小错误。然后,一直忘了在这个回答里更新另一位追风者的故事。现在就追加一下吧。

虽然金田一京助经历过人生低谷,但是他总体来说算是幸运的,并且把一门语言给体系化了,有了具体的成果。并且平安地干到退休。人生的后半算是成功的。但,在历史上,地球的另一侧,有一位追风者的人生却是给人另一种无法言喻的寂寞感。他的名字叫哈林顿(John Peabody Harrington)。

在美国的语言学家应该很多人知道他,尤其是研究美洲印第安语言的语言学者。他一生都在美洲流浪,没有对任何一门语言有系统的研究,但是他记录了无数的语言资料。对于他的定位,从行为上来看,只能说他是一个记录狂,或者本质上可能属于一种收集狂。但是从他对语言的一些认知笔记来看,他对美洲各种印第安土著语言的认识是非常丰富的,并且所提出的一些观点极具超前性。哈林顿在美国语言学界是一个传奇似的人物。然而他终年飘忽不定,所以几乎没人了解他。所幸,他的前妻卡洛贝丝(Carobeth.Laird)后来写了一本专门关于哈林顿的传记才得以让我们了解这位奇人的一些性格和事情。

对于哈林顿来说,各种美洲印第安语言的实地调查也即新语言的资料收集才是他最感兴趣的,妨碍到这个工作的一切活动在他眼里都是在浪费生命。哈林顿在美国的民族学局里获得了一个职位,可以供他温饱以及提供他收集资料的平台。只有在上司给他指定任务时他才不情愿地写几篇报告或者论文拿去发表,然而那些论文都是几页内容。虽然他自己也曾想过要写出长篇大论的惊人之作,但是也许是由于真的欠缺把知识体系化的能力,又或者也许是因为太过于热衷收集资料了,系统化的论文和著作最终还是一部都没写出来。

哈林顿有一定的被害妄想症,因为他总是担心他的同事或者语言学的同僚们会窃取他收集来的资料。甚至为了保密,连收集资料时的各个印第安人的名字他都以别人看不懂的符号代替。不过,他一生所收集的资料,其重量是以吨来计算的。很早的时候他收集的资料就已经把他单位的书库给占满了,紧接著继续占领了附近画廊的地下室,然后是租了华盛顿两个仓库。当然这些还不算什么,在他死后,美国各处的仓库和保管所等地方都陆续发现了他收集的资料以及手稿。估计装他资料的箱子数量已经数百或者上千了。跟他比起来,金田一京助收集的资料单纯从数量上来看,根本算不上什么。

哈林顿跟一般的收集狂不太一样,他的记忆力和对语言的敏锐洞察力是惊人的。曾经有语言学家特意时不时地拿一些偏僻的词来考考他问他这些词在某个语言里该怎么说,而他不仅能回答得出来,还能把这些词的派生用法以及这些词和其他部落的词之间的关系都说出来。他最惊人的地方在于,北美和南美的印第安语言之间的关联,他是最早察觉到的人之一。早在1910年,他就提出了「カイオワ语」(Kiowa)和「タノ语」(tanoan)之间的关系的猜想,他的猜想在几十年后被证实了,现在它们叫Kiowa-tanoan语系。但是哈林顿对于发表论文或者把庞大的资料给系统化理论化却无能为力。每当一个语言的资料调查收集完了之后,他就彻底失去热情,再也提不起兴趣为这个语言写相关论文了,于是他只能继续开始下一个语言的调查和收集。

这是一种病态的收集癖。甚至可以说为此而「中毒」。他可以为了调查一个语言而不顾即将生产的妻子。也许是长期生活在各种印第安土著部落里的缘故,他甚至连思想都变异了,他认为一切原始的未经加工的东西和事物才是最崇高的,所以估计不洗澡或者什么其他卫生上现代人难以忍受的环境他都觉得是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并丝毫不介意。一旦出门去调查一个语言,他常常失踪好几个月。他的一生都在漂泊。除了调查和记录语言,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能让他关心了,无论是论文的发表,还是理论的研究,甚至是妻儿。有一个小故事是十分让人印象深刻的。有一次哈林顿和卡洛贝丝吵架,原因是看到卡洛贝丝买了一些小说杂志来看,结果在哈林顿眼里那都是一些低级的完全不值得浪费时间看的东西,所以他看不惯卡洛贝丝看这些,最后忍不住随手抄起一本《语音学入门》就砸向卡洛贝丝,并且还说了一句:「要看就看一些有用的书!」书角砸中了卡洛贝丝的侧腹,这肯定很疼,但是接下来,他居然不是关心卡洛贝丝有没有受伤,而是紧张地大叫一声:「书没事吧?」这种砸了别人(还是曾经很亲近的人)之后不是问对方有没有事,而是第一反应问书有没有事的行为,可能一般人觉得有点不近人情。这让人觉得哈林顿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但是毫无疑问,哈林顿是孤独的,终生居无定所,漂泊在外,甚至比吟游诗人更加浪迹天涯。我甚至都能想像得出哈林顿每次记录完一个语言后袭上心头的巨大空虚感。就像精神鸦片,他完全上瘾了,他注定要在记录语言的轮回中孤独地寻找寄托。不过,或许他的精神世界是丰富的,他的经历也是多彩的,或许他自己并不觉得在未知语言的瀚海中遨游是一种孤独。

哈林顿给后世的语言学者留下来研究不尽的巨大宝库。但是,面对著他留下的庞大资料,很多人都有了一种感悟:「一辈子都献给学问的人生是失衡的,或许搭配均衡的人生才更有意义。」这种感悟让我想起了知里幸惠,更加让人不胜唏嘘。

参考文献

金田一京助『金田一京助全集』三省堂

金田一京助『私の歩いて来た道』1997 日本図书センター

Carobeth Laird『怒れる神との出会い——情热の言语学者ハリントンの肖像』1992 一ノ瀬恵訳 三省堂


利益相关,语言学专业,曾为非洲部落语言做过田野调查,汇集成语料库。

首先要学习一些基本名词,第一种方式可能是,有一个双方都能看到的实物,双方靠比划学会这个物品在对方语言中的说法。而这即使在周围什么都没有的环境也能做到,因为最简单的就是「我」和「你」。假设一个中国人一个英国人互相不懂对方的语言,英国人可以对著中国人指自己,不断重复【I】,再指著中国人,不断重复【you】,这样中国人大概率会理解,I = 我,you = 你,但还不能确定。当然,随著之后造更多的句子,就可以确定了。

第二种方式,讲述故事提取信息,假设现在有一本图片故事书讲的是青蛙王子,或者英国人抓了一只青蛙,要给中国人讲他抓青蛙的故事,这个故事中会不断的出现「青蛙」这个名词,中国人则可以推断出青蛙的读音大致为「frog」,但大概率分不清是「frog」这个单词的边界,会产生诸如「fro」,「frogis」,「afrog」多个错误理解版本,然而这个也可以通过一次次重复确认。

同时,双方会学习一些对方语言的常用语,比如说「yes/no」,「I don』t know」,「sorry」,「thank you」之类的。

看到这里大家大概能理解,最开始了解到的多数是一些名词、代词和常用短语。

在名词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就可以利用这些名词学习一些动词了。假设现在中国人已经学会了「I,you,apple」等辞汇,英国人可以拥抱中国人然后说「I hug you」,吃苹果然后说「I eat apple」,重复后中国人可理解「hug,eat」这些简单动词。

接下来是一些句子结构和语法层面的东西。

假设英国人在纸上写字,然后说「I write on paper」,中国人已经知道了write=写,paper=纸,然而现在write后面有个on,中国人很疑惑。于是中国人会说「I write paper」,英国人「No No No, I write ON paper」,这种句子多了,中国人会慢慢理解英语有介词,介词会放在名词Noun Phrase前面。

注意到了这个阶段,中国人造英文句子,反过来向英国人确认是非常重要的,比如中国人学会了「hand,head,put」,于是尝试造句,把手放在英国人头上,然后说「I put I hand on head」,英国人就会纠正他「No, No, No, I put MY hand on YOUR head」,这样就又牵扯出来了人称的格/变位。

之后在不断的造句和纠正后,可以get简单语法。

形容词则比较抽象,可以在学会一些名词后掌握,最开始会是一些简单具象的,比如「big/small」,「beautiful/ugly」,以及颜色词等,再到一些略微抽象的,比如「yummy/tasty」,有了一定辞汇量可以解释抽象辞汇之后,再到一些更抽象的,比如「stingy/generous」。

总之在不断的输入(positive evidence)与造句纠正(negative evidence)之后,双方应该能大体掌握对方的语言。

我上面说的是在模拟非专业人士学习一门完全未接触过的语言的过程,如果你想知道语言学专业人士是怎么做到快速与一种新发现语言的使用者沟通的,可以看一下电影《arrival》(中文译名《降临》),里面用到的与外星人交流的方式确实是当前语言学家做田野调查的时候会用到的记录新语言的方式。

顺便安利一下这个电影的学术顾问,是我在McGill University语言学系时,教过我课、后来也与我一起工作过的教授Jessica Coon。她是现任加拿大土著语协会的chair。p.s. 她长得跟电影女主角有点像,甚至让我觉得电影女主是照著她的样子找的。

左为加拿大语言学家Jessica Coon,右为电影《Arrival 降临》女主

电影里的女主办公室也是Jessica按照她同事的办公室还原的hhh。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电影里看一下语言学家工作的样子~

以上。


1600年前的「五胡十六国」时期,一个把大部分佛教经典翻译到中国的高僧鸠摩罗什,曾在死前发下宏愿:

「若所传无谬者,当使焚身之后,舌不焦烂」

传说这位大神圆寂火化后,果然舌头形成了个舍利,现在还保存在他受困被迫学习汉语的地方——甘肃武威。

  • 且不管这事是真是假——好玩的是,全世界的「语言」一词,基本都是「舌头」:无论是英语的tongue、拉丁语的lingua、突厥语的til,就算汉语的「言」字本身就是「舌」的变体。

其实,这一点也形象的说明了:

语言本无非是「舌头和口腔作用发出的声音」而已,只不过我们人类强行赋予了这些怪声以「含义」。

所以,学习语言的过程,从来也不是什么「用母语翻译外语」的过程,而是把一个「意象」赋予「声音」的过程——

  • 我们先来上一张图,因为知乎不好发语音,我就用拉丁字母表示一切发音了:

下面有三个绝大多数中国人都不掌握的语言的单词,看你能不能猜出来啥意思——

图 某语言的三个词,提示是人称代词。

相信已经有人猜到了,这个就是「Ben(我)」、「Sen(你)」、「O(他)」三个词,语种则是大部分人都比较陌生的土耳其语

如果明白了这种设定,别说土耳其语——给你来上这么一个大套餐,你也绝对没问题——

图 从上到下分别为土耳其语、日语、韩语、越南语、波斯语的拉丁字母转写。

你看,你轻而易举的就掌握了这么多语言「人称」的辞汇,这还是我用表现能力薄弱的图文展现给你的,要是我真在你面前边比划边说,你就更容易学会了,就比如这个——

图 几门语言的数字词,不做这个我都没反应过来韩语波斯语的三差不多。

不仅如此,还有这种指示词——

图 指示性代词(自己这里、你那里、远处那里)土耳其语、日语、越南语的对标。

要知道,我这么画出来,可比用汉语翻译容易多了。

那要是动词呢?就更容易啦——

图 真香口服液。

只要是生活中能比划出来的,同样不需要翻译,你就可以积累海量日常单词。

那名词呢?就更不在话下了——

图 开炮。

在完全不用解释的情况下,你也知道这个单词是「义大利炮(土耳其语)」。

虽然前面有扯淡的成分,但最起码你会发现——语言不过是我们声带发出的毫无含义的声响,纵使它千变万化,但万物却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在完全没有「母语翻译」的情况下,通过动作、图像等手段,你学会具象的基础辞汇并无难度。

  • 但一旦出现高级点的概念——比如:宇宙、自然、精神、生命、世界、意义等,这是无论如何也比划不上来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类人可以掌握「第一翻译」能力——

第一种非常简单,但可能很多人都没想到,那就是:父母母语不同——

比如和我同姓的军阀安禄山,这哥们的妈妈是个突厥的巫师,亲爹是个来自撒马尔罕(乌兹别克)的粟特人,后来老妈改嫁又找了个粟特血统的突厥官员安延偃,所以改姓了安。

从这个角度讲,安禄山打一下生,就能掌握突厥语、粟特语(一种东伊朗语)这两门差别极大的语言,又因为他出生在唐朝境内(辽宁朝阳),所以汉语肯定是会的,那边又有不少契丹人杂居,所以契丹语(蒙古语族)又耳濡目染——除此外,粟特人本身就是中亚的二道贩子,不少都会讲波斯语、阿拉伯语甚至希腊语、拉丁语。

所以史书记载,安禄山这个没啥文化的人——「通晓六国语言(通六番语)」,一开始就是「互市马牙郎」,也就是个海关翻译员,也正是这个经历,他才能从一个没啥背景的胡人,混入体制内,最终成为搞乱唐朝甚至整个中国历史的祸首。

  • 其实,西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就是靠著汉-匈奴混血(张骞后代就是这种)、匈奴乌孙混血、乌孙月氏混血、月氏希腊混血等一票二道贩子来和大夏、大宛等希腊化国家沟通的。

那么除了这种混血儿的状况,是否存在一个「纯血」人搞定一票语言的情况呢?——这就是第二种啦——某些语言本身就是混血——

如果我们穿越回唐朝,你就会发现,真正的唐僧西行时,可不像《西游记》里到处青山绿水人家一口京片子——

他一路经过如今的:甘肃、新疆、吉尔吉斯斯坦、乌兹别克、塔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

在当年,这一片至少有「吐火罗语、突厥语、粟特语、波斯语、普什图语」等语言——那么沿路的语言他是咋搞定的?

我们先来看一个现在好玩的现象——

图 若干单词在若干语言中的读法。

以上的单词类比,除了几个例外,你会觉得好像这一票语言,都是一个爹生的亲戚——然而在语言学上——

  • 阿拉伯语属于「亚非语系(闪含语系)」,和古埃及语、衣索比亚的阿姆哈拉语是亲戚。
  • 波斯语(伊朗官方语言)和乌尔都语(巴基斯坦官方语言)属于「印欧语系」,和印度、欧洲各语言是亲戚。
  • 土耳其语、乌兹别克语属于「突厥语族」,和维语、哈萨克语、吉尔吉斯语等是亲戚。
  • 印尼语属于「南岛语系」,和夏威夷语、太平洋的波里尼西亚语、纽西兰毛利语是亲戚。

图 伊斯兰世界(绿色深浅为人口密度)以及所覆盖的各大语言区。

形成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土耳其、中亚、伊朗、巴基斯坦、印尼等——全部都是后来伊斯兰教的扩张区:作为强势文化输出方的阿拉伯语,也就这样成为了各个语言中「高级辞汇」的主要来源,其「入侵程度」甚至达到压过各语言固有辞汇的程度

  • 而在唐僧的时代,伊斯兰教还只是个初生的婴儿,当年广大的中亚、西亚以及南亚,还是一片千里佛国,那时印度的梵语正如如今强势的阿拉伯语,伴随著佛教席卷整个地区。

所以,玄奘大师即使不会各地语言,靠著一口流利的梵语,不仅能在大漠绿洲中穿行无阻,他想通过梵语学会各地语言也不是难事——但是,如果你说玄奘的梵语好,那么他这个梵语又是和谁学的呢?总该有个「第一人」吧。

  • 要说这唐僧语言天赋极高,要知道观音菩萨教他紧箍咒一遍他就记住了……难道一切的秘密和「观音菩萨」有关?

「观音菩萨」,这词本来的梵语是「Avalokite ?vara bodhi sattva」,古代汉语音译为「耶婆卢羯帝 烁钵啰 菩提 萨埵」,要是听过「大悲咒」你应该会熟悉这一句。

细究这个词,其中Avalokite就是「观察」、?vara就是「声音(如今印尼语的「声音」还是suara)」、bodhi就是「觉悟(阳性即佛陀「bodha」,表觉悟者)」、sattva为「有情」

——连起来也就是「观察声音觉悟有情」的含义——

  • 不过比起我这个粗糙的直译,翻译这个词为「观世音菩萨」的第一人「鸠摩罗什」,就是一把重要的钥匙。

这位生活在中国「五胡十六国时期」的大神,可以说是「混血+大师」的合体,他老爹是「罽(jì)宾国(印巴克什米尔一带)」的贵族,老妈是龟兹国(新疆库车)的公主。

所以,鸠摩罗什母语本身就有龟兹吐火罗语、印度梵语等语,后来他又去爸爸老家留学,更是获得了大量大乘佛经经典。

因为在宗教界声名极高,前秦老大苻坚派大将吕光请人,没想到不久淝水之战,苻坚被打的风声鹤唳,前秦随后灭亡——以至于这个吕光在甘肃称王,硬生生把这位王子软禁在甘肃18年,他只能被迫一点点把汉语从入门到精通

不久后,中原崛起了羌人姚兴建立的「后秦」,鸠摩罗什终于被隆重请到长安,开始了自己的「翻译工作」——因为名声太响,应聘者络绎不绝,他很快就凑成了高达800人的团队——甚至建构了:译主、度语、证梵本、笔受、润文、证义、校刊等一系列程序,使得翻译人才指数增加。

  • 当然,后秦皇帝姚兴很了解我前面说那一套——没有啥比混血更容易培养翻译人才——他硬生生逼鸠摩罗什娶了十个美女,我们的大师也就不负如来不负卿,造出了一票双语小朋友,成为了新时代的种子。

正是如此,鸠摩大佬翻译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经》,首次写出了:「非色异空,非空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句大名言,也被后来玄奘重译《心经》直接拿去,最后也成为佛教中禅宗的指导思想。

  • 不仅如此,罗什翻译的《金刚经》、《妙法莲华经》、《三论》分别成为佛教密宗、法华宗、三论宗的奠基经典,当然,还有他翻译的第一部著作《佛说阿弥陀经》——更是如今覆盖最广的「净土宗」的核心。

提到「阿弥陀」:只要电视里出现一个老和尚,必然一嘴一个「阿弥陀佛」;这词本来是梵语Amitābha的音译,含义为「无量光」,是「主管」西方极乐净土的老大。没想到鸠摩罗什对这一设定阐述后,宋代之后竟然衍生出了一种专门「念阿弥陀佛佛号」就能往生极乐的宗派,这也就是所谓净土宗。

这种讨巧的行为让这个最没内涵的宗迅速发展,才出现了大家误以为是个和尚就满嘴「阿弥陀佛」的情况,实际上作为三藏祖宗的唐僧,咋可能一口一个阿弥陀佛呢。

不过别忘了,我之前说过,这个印度的梵语、伊朗波斯语以及欧洲的英、法、德语可都是「一个祖宗」——就拿阿弥陀佛(Amitābha)这个词来说,我们可以拆成a、mitā、bha三个部分:

  • 其中的a就是印欧语常见否定前缀,比如 acentric(无中心)、asocial(恐社交)、anemia(反常)等等。
  • mitā,其实和meter同源……就是测量的意思。
  • bha,和希腊语的「光(phos)」也同源,这词在英语里也有同源词,就是照片「photo」……

别看不起眼,这三位连起来,就是一个非常威武神圣的词「无量光」

其实,梵语里类似的同源词还有很多,比如表示「」的「摩诃(Mahā)」就是Mega-的同源词;

再比如,正等正觉——音译为「三藐三菩提(samyak sambodhi)」,其中:sam-和same同源,而前面说了,菩提bodhi就是「觉悟」,佛陀buddha就是「觉悟者」,和英语bode(预示)同源。

这么来看,作为和欧洲语言一家的梵语都能成功翻译为汉语,那欧洲各种语言肯定更不在话下,只是需要有一个如鸠摩罗什一样,同样拥有宏伟宗教理想的大神——

图 利玛窦和徐光启,后面墙上的汉字也是难为画家了。

利玛窦,罗马耶稣会传教士,曾和著名士大夫徐光启一起翻译欧几里得《几何原本》

其实,就「几何」这个颇具古风的词,本身就是取自希腊语(同英语)的几何——geometry前面geo的音译,为了图个信达雅,于是又把算术中常表疑问的「几何」与之呼应:

  • 而geometry这个词,前面的那个geo,和geography(地理学)、geology(地质学)等词类似,是「大地」;
  • 后面的metry,其实等同于meter,表示测量的含义,所以「几何」的直译,应该是「丈量大地」。

从这一点来说,足以管中窥豹利玛窦以及他的朋友们之翻译水准——然而,最开始完全不懂汉语的利玛窦,是咋掌握如此高水平汉语的呢?

别忘了,早在300多年前,葡萄牙人就一杆子怼到了中国菊花上,建设了中国第一个「殖民地」澳门——所以,这里土生土长的澳门葡人,很多先天就掌握了中文,甚至可以性感荷官,在线……

就在明晚期,一个义大利传教士范礼安(Valignano)被耶稣会派往澳门传教,他发现当地葡萄牙传教士只掌握日常汉语,一旦涉及基督教内容,就只能让信徒学习葡萄牙文,老范觉得这纯粹本末倒置,于是开始著手对圣经的翻译工作,并从印度调来两个传教士罗明坚(Ruggieri)以及这位「马修·里奇」——利玛窦(Matteo Ricci)

义大利语和葡萄牙语两门语言都是罗马拉丁语的分支,两者基本相当于汉语方言关系——所以三位义大利佬,很容易就通过澳门葡人掌握基础汉语,然后开始学习汉字,编纂出《葡汉词典》:

图 罗明坚、利玛窦合力编纂的「葡汉辞典」。

搞出这本词典的利玛窦,却难以应对大量传教所需的高级辞汇,他意识到作为「第二语言习得者」,比起中国人「先说话再认字」,他倒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先彻底理解汉字,再「组装」汉语高级辞汇——开启了某些机构搞的「词根+联想」记忆法的先河:

利:一农夫执镰刀,向田间割禾之象

好:一丫髻女子 ,抱一婴儿戏耍之象天:一人以管仰窥浑仪,而璇玑运转不息雨:一鱼立于鼠背,取鱼鼠切雨露:一客行程,倾雨满道

以上内容,取自利玛窦自己写的《西国记法》,大致就是为了当年中国一些官宦家长过去问——「哎呀利老师你怎么学东西这么快啊,能不能给我开个线上课啊」——所编著的教材。

  • 用这套通过简单词促生高级词的方法——他开始研读四书五经,最终导致传教传的也就那样(200来人),与之相比,反倒儒家的东西他没少学,大量中国经典被他翻译成了拉丁文,成为后来中欧文化交流的第一手资料——当然,也包括他和徐光启的友情促生出的《几何原本》。

拉丁文、义大利文、葡萄牙文和中文的对应都有了,英文还难么?直到1807年(鸦片战争前33年),英国传教士马礼逊(Robert Morrison)来到中国,又是在澳门和广州进行中文学习,通过之前的葡语词典等,转译成英文,编写出历史上第一本「中英词典」

图 第一本中英词典。

这样一来,后来者学习语言,便再无困难了。

说来说去,其实回答作者也就3点:

  1. 任何语言都是「两门语言」,有著底层日常辞汇、高级书面辞汇,作为「刚需」的底层辞汇的掌握,只要勤于张口、勤于比划,对于任何人来说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2. 高级书面辞汇有两种,一类是某文明因高度发展自我产生的体系,如汉语的汉字、文读、梵语的经文、希腊语的古典。一类就是主动被动于「先进文明」输入的结果,如果你本身就是掌握「先进」语言的精英阶层,便一劳永逸。
  3. 精英阶层承担了文化交流的重任,他们可通过一切可能的资源,从底层语使用者进阶为书面语大牛,进阶到编写「词典」、翻译经典的创举,不仅是后世语言学习、文化交流之蓝本,更可以丰富自身母语,让其更为博大(比如汉语、英语)。

别说活语言,就如古埃及语、赫梯语这种死语言,该破解不还是破解了。

基督教认为,上帝让妄图修建巴别塔的人说了不同语言,就让他们成为一盘散沙,无法挑战权威——

  • 不过上帝却不知道:无论说了什么语言,原罪永远都在,这个原罪就是我们拥有思维的大脑

我们可以排除一切困难,让这个世界彻底连在一起。


只要是活语言,这事就好办。

你想想一个婴儿没有任何的语言知识,他/她是怎么学习语言的呢?婴儿怎么学,翻译就怎么学呗。

难的是死语言,已经没有传承了,没人会了的语言,翻译起来就难了。

这时候就需要有翻译的媒介,比如著名的罗塞达石碑,碑文内容是分别以古埃及象形文字、埃及草书和希腊文写就的。前两种是死文字,但是希腊文却是一直有流传的。通过对照研究就能够获得对古埃及象形文字和草书的理解。又比如双语字典,像北宋时代出版的西夏文中文双语字典《番汉合时掌中珠》等。


给大家推荐一个小说《异世界语入门》,可以稍微了解这个学习语言的过程

虽然封面看起来就是异世界转生系后宫轻小说,但实际上内容非常硬核,完全就是由作者带著你去学习他在故事中自创的一门异世界语——利帕莱茵语。它甚至有一个完全由这种语言写成的后记

在每一章末尾还会总结这一章学到的语法与辞汇

最后贴几段男主学习语言的过程

第一次交流

即便语言不通,也能进行交流。————这句话是从前一位来到关西的前辈所说的话。

「我叫八崎翠。Yatsugazaki,Senn。」我用食指指著自己说道。接著我指向了少女。「你的名字是?」 少女听了翠的话后点了点头,为了好好做出回答,摆出一副思考著什么的表情。翠姑且先指著自己,重复著自己的姓名。少女似乎理解了他想说的是什么,用著和翠相同动作指向自己说道。「Mi es ales.xalija. Xalijasti.」嗯,她说了「米 艾斯 阿莱斯 夏莉雅,夏莉雅丝缇」?看来她似乎在说自己的名字,可还是不能明白哪个单词是她的名字。我顺势用手指指向少女说道。「夏莉雅丝缇?」少女不住的点著头回答道。「Ja, mi es xalija mal co es jazgasaki.cen(八崎翠)tirne?」虽然她说了一段很长的句子,但不知为何单词间的区别还是清晰明确的映入了我的脑海。从神明那儿得到的能力要是仅仅如此的话未免太可悲了,而且异世界语言的学习应该也没有这么容易。大概,刚刚我只是从语句脉络中推测出自己和她的名字而已吧。在她说出夏莉雅丝缇的同时伴随著「米 艾斯」,而在说出我的名字的时候则伴随著「搜 艾斯」,「co(搜)」指的应该是「你」,那「mi(米)」应该指的就是「我」吧。这样的话,句子结构自然能够理解了。如果把艾斯设想为英语里be动词的作用,那就可以明白这是像英语单词一样的排列方式。就是所谓的SVC(主语,动词,补语)。事不宜迟,翠尝试著说了些什么。「米 艾斯 八崎翠!搜 艾斯 夏莉雅丝缇!」可是,少女却摇了摇头。看来是搞错了啊。「Mi es xalija(我是夏莉雅). Ers niv xalijasti(夏莉雅丝缇).」嗯……?大概她的名字并不是夏莉雅丝缇,她想说的仅仅是夏莉雅而已,我不是很明白,刚刚句尾的丝缇究竟什么意思?「翠丝缇?」我指了指自己,试著说道。可从少女的表情来看,我似乎又说错了话。(丝缇目前意义不明还是暂且不用为好。总之先确认一下类be动词的使用方法吧。)「米 艾斯 八崎翠。搜 艾斯 夏莉雅。OK?」少女把手放在胸前,「Ers julesn.(艾斯 艾雷松)」这么回答道。「搜 艾斯 夏莉雅。」在我的反复确认后,她似乎表现出了肯定的态度。「Salarua, Xalijasti(夏莉雅)! Edixa mi(我) klie dea do!」就在我做著各种各样的努力试图理解对方语言的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了某人的喊叫声。当然,即便我无法听懂也能明白这是叫夏莉雅的出门的呼唤。

书中也提到了排名第一的答主所写的,阿伊努语的例子

「mer(咩)」这个词迄今为止已经出现了数回,我推测这应该相当于英语中well……的作用。还有「ja(呀)」从一直以来的他们的反应来看,似乎是表达肯定的意思。既然这样,也有问出否定表达形式的必要。

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试著嘎吱嘎吱地摇晃椅子。「Fqa es larta?(这是人吗?)」夏莉雅似乎理解了我的目的,指著椅子说道。「Niv, fgir es(是) pernal」原来如此,就距离上来看,在对方那边的东西称作「fgi(伏易)」。应该是类似于英语中「this」和「that」一样的含义吧。这和「fqa(伏库瓦)」很像所以也容易记住。这样便能明白「pernal(贝纳尔)」指的就是椅子。大概表示否定的感叹词就是「Niv(尼布)」吧。这时翠想起了从印度前辈那里听来的轶事。1906年,东京帝国大学的某位学者为了调查阿伊努语来到了北海道。他首先寻找的是「什么」这个词语。知道了这个词后,只要指著物品,询问「什么?」,就可以不断的学习名词。所以他便画了些不明所以,乱七八糟的东西给阿伊努的小孩子看。接著,阿伊努的小孩子就摆出了一副奇怪的表情,询问了「黑曼塔?」。于是,当他学会了阿伊努语中代表「什么」的单词「黑曼塔」后,在其滞留的40天里,不仅掌握了大多数的对话,而且还大体上调查了阿伊努语的语法,众多单词和口头传承。因此,翠才会觉得这是最方便的一种学习方式。俗话说得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翠伸出手来,从夏莉雅那里借来了纸张和笔后,便在上面胡乱涂画了起来。和阿伊努语学者一样,他也把成果展示给了夏莉雅。「fqa es......(这是……) cod lyjot?」看来,「什么」这个单词表现为「搜都 留哟托」 这两个单词的形式啊。那么就尽快投入使用,提些问题吧。翠再次站了起来,摇晃著椅子引起她的注意。「Fqa es cod lyjot?(这是什么?)」接著,夏莉雅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Niv, fgir es pernal.(不对,这是椅子。)Cod lyjot es pernal?(什么是椅子?)korlixtelon es niv(————不是) ly.」…………奇怪? 首先,可以确认的是「cod lyjot(搜都 留哟托)」指的并不是椅子。那么,「cod lyjot(搜都 留哟托)」到底是什么?完全无法推测。夏莉雅从翠那里取走了纸和笔,又开始画起了什么。大概是说明「cod lyjot(搜都 留哟托)」是什么的画吧。过了一会儿,夏莉雅把纸展示给了翠,可上面并不是一副画。(这个……我好像看过。)在夏莉雅房间里看的那本类似词典的书上好像也写著同样的文字,我在频率解析的时候已经看过多次,即使不会读音也记得它的字形。但这和「cod lyjot(搜都 留哟托)」有什么关系呢?「Fqa es mid lyjot.(这是————。)」夏莉雅用手指著文字列说道。(嗯……?等等。)她刚刚把「cod(搜都)」替换为了「mid(米都)」,如果她说的是「我的文字」,那基本可以推测出「mid(米都)」是「我的」,而「lyjot(留哟托)」则是「文字」。可是,翠的心中还有一个疑惑。就像印度前辈曾经学过,并且反复提及的印度尼西亚语一样,世界上也有和日语,英语不同,在名词之后放置形容词的语言。例如,在马来料理中十分有名的纳希格伦在印度尼西亚语中表示为「nisi goreng」,nasi的意思是「饭」,而goreng的意思则是「用油炸」。虽然不论是日语里的「焼き饭」,还是英语里的「fried rice」都是用前一个单词来修饰后一个单词,但这种语言也有像印度尼西亚语一样用后一个单词来修饰前一个单词的可能性。就是说,有可能「lyjot(留哟托)」是「我的」,而「mid(米都)」是「文字。」但是,「mid(米都)」替换的是之前出现的「cod(搜都)」,所以这种可能性应该还是很低的,不过姑且还是确认一下吧。翠指著面前展示给自己的文字列说道。「Fqa es lyjot?(这是————吗?)」「Ja(对)、 fqa es mid lyjot.(这是我的文字。)」看来并不是后置修饰的语法啊。通过刚刚的问题也确定了「lyjot(留哟托)」就是「文字」的意思。在先前的提问中,我向夏莉雅问了「Fqa(伏库瓦) es(艾斯) cod(搜都) lyjot(留哟托)?」,这就相当于指著椅子在问「这是文字吗?」。怪不得她会露出讶异的表情进行否定。虽说被投放在这个世界的我一无所知,但提出这种问题也太过羞耻了。说起来,要是「mid(米都)」是「我的」的话,那「cod(搜都)」应该就是「你的」的意思。仔细想来,既然「我」是「mi(米)」,那「你」就是「co(搜)」了……?就是说,只要在单词后加上「d(都)」就代表「——的」喽……?「Fqa es lexerld pernal?(这是雷歇尔的椅子吗?)」夏莉雅脸上浮现出思考的表情。对啊,她也是被突然带过来的,即便我这么提问她大概也不知道是谁的椅子吧。「Ja(对), fqa es lexerlessed pernal. (这是雷歇尔————的椅子。)」虽说得到了回答,但在雷歇尔和「d(都)」中间还夹杂著不明所以的音节。不过即便无法完全理解,也可以明白这是肯定的回答了。在这个档口,翠伸了个懒腰。刚刚的交谈已经进行了几十分钟,如果这个状态持续40天的话,应该就可以完美的进行对话了吧。而且,在没有别的办法,同时无事可做的情况下也只能这样了。注意力涣散后,我终于感到了腹中饥饿。说起来自从我今天穿越到异世界后,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意识到这点后我便愈发觉得饥肠辘辘。与此同时腹中传来了「咕……」的叫声。「Ar, co(你) lidesnes. Mili mi(我) plax.」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夏莉雅向著翠说了些什么后便离开了房间。房门就这么敞开著,留下翠一人在房间里。


推荐阅读: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