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人曾深受神經質10多年的困擾,求學多半時間,一度陷入恐懼、焦慮和強迫的痛苦和絕望中。在實踐森田療法時,獲得「心機一轉」的改變,一朝揮別多年的神經症。可以說,森田療法讓我獲得了重生。所以,我決定試著將自己過去所經歷的痛苦和曲折剖開給大家看,把我如何走出神經症泥潭、以及對森田的的理解和感悟分享出來。

每個深陷神經症的人都因苦苦無法走出來而倍感沮喪和絕望,希望我這份簡單的分享,可以帶給你一點小小的啟發,能夠在絕望的盡頭,依然不畏艱難、渴求真相。採用對症的療法,找到治療的出口,藉由自覺和領悟,找回自己簡單明亮的真心。

小時候,我是那種性格乖巧、敏感而又聰明的學生,貪玩但學習成績很好。在無憂無慮的中度過了小學的時光。每次考試成績名列前茅,同時自己興趣愛好比較廣泛,漸漸成了老師和同學眼中受矚目的人,但恰恰是這個時候,是我思想和心態出問題的時候。

小時候的成長環境比較寬鬆,因為成績各方面還不錯,父母比較疼我,也不會太束縛我。但是我母親是容易焦慮的人,雖然不是焦慮症,但很容易擔心緊張,這一點多少對我有影響。我父親是一個特別能幹有些強勢的人,可能是在社會中摸爬滾打的經歷,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是開朗頑皮的人,他覺得這樣子才能在社會中立足。他或許不知道,他的這份希冀其實給年幼敏感的我很大壓力,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認為自己這樣的性格是不妥的,也有想要變成另一種樣子的想法。

我第一次感覺身心異常,是走在校園裡,有一種被別人從不同角度窺視的感覺。就好像,有人會發現自己不為人知的問題。因為那個時候,自己彷彿就是大家眼中完美的形象,內心深處存有自己不能有任何瑕疵的念頭。這份無意識的思想矛盾,為癥狀的產生埋下了伏筆。

現在想來,並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會產生這樣根本就不符合客觀事實的想法,根本的原因也不是因為自身被視為較完美的人。而是自己內在本來就有的神經質性格,因為這份敏感和疑病的素質,導致我在個人精神發展的初期階段,能夠輕易地捕捉到內在細微的感覺和頭腦中的念頭。

慢慢的,內心的思想矛盾越來越嚴重,最典型就是自己認為人不應該有負面情緒,不應該生氣,不應該表達憤怒,不應該對別人有攻擊性。總之,就是,維護自己完美無缺的樣子。想要這樣,會很辛苦,因為人本來就有七情六慾,念頭也自有來去,想要人為去控制這些事,自然無法辦到,只是徒增痛苦和苦惱而已。那個時候,用虛偽和偽裝來形容自己,應該是最貼切了。一方面擔心自己的本來面目被發現,另一方面竭力維護理想的個人形象,就在這種拉鋸戰中,懷著不安進入了高中。

新的環境,新的人際關係,讓這種內心的衝突變的更加尖銳。報道第一天,我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坐到教室里。因為我去的晚了,進了教室,齊刷刷的眼睛都看向了我,本來內心就有預期的焦慮和恐懼,這樣一來,一下就慌了。到後來時候,下課一般都是坐在桌上不動,除非憋的受不了。從過道,穿過講台到門口,這短短的十幾米,成了令我內心異常焦灼的一段路。後來,走在教學樓和校園裡,那種渾身不自在的異常感就會襲來,不敢去正視別人的眼睛,聽到別人的評價就想從地縫中消失,就怕別人戳中自己內心竭力隱藏的東西。

這個時候,身體也出現了一些問題,整個人開始變的消瘦,臉色很不好,腸胃消化異常。但是去醫院看了好幾次,並沒有查出什麼異常。個人主觀的感覺就是精神恍惚,內心焦慮,喜怒異常,沒有真實感。但最令我詫異的是,周圍人並沒有發現我有任何的問題,我自己到底是什麼問題,很多時候我也這樣想,卻沒有答案。家裡人覺得可能是學習壓力太大,我個人狀態不好而已,更加的關心和照顧我。但卻使我感覺更痛恨,覺得為什麼要給我一個這樣的人生,對我如此的不公,沒有一個人能夠理解我的痛苦,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聽我的不安和難受。好幾次,想要提出去看看醫生,但終究沒有說出口。因為,一直以來自己都是很正面的形象,我不想被人認為是頭腦有病的人,這是自己當時的想法。

在那個時候,生活就像是一張剝離的紙。一面是為了應付生活學習中不得不做的事,另一方面為自己內心的癥狀所苦,分析、消除、掩蓋、抵抗,但通桶都沒有用,只是讓我背上了更重的心理負擔,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一切能夠結束,活著,究竟具有什麼意義。本來自己靜下來完全可以好好學習,偶爾一次餘光看到了身邊的同學,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覺得自己怎麼會無端的偷看旁邊的同學,別人知道了是不是會認為我有問題,但是就像所有的神經症一樣,你發現一個行為、感覺或念頭,然後你覺得這是異常,想要去排除和壓制他,但主觀的努力並不會奏效,反而會得到強化,在經過反覆的思想矛盾和精神衝突的交互作用,最終形成了癥狀。就這樣,餘光強迫使我能夠安心學習也變成了奢侈的事,在大家都在的上課和自習,多半時間都是在這種糾結的心境中度過,偶爾會精神集中,但立馬就會又被餘光的事拉回來。

可以說,自己多半的精力都耗費在與癥狀的抗爭上,反而學習的事被認為不那麼重要。這也是很多神經症者的典型的心態,認為把一切癥狀都治好,才能好好學學習,好好生活。心情變好,情緒理順,才算是最重要的。我自己在這種自欺欺人的心態下,行動也漸漸變的似是而非,感覺活著就是為了擺脫癥狀,為了消除不快。整個人如同沒有思想的軀殼,機械的重複每天的生活,內心卻痛苦到麻木,彷彿與真實的社會隔著一層紗,對於別人的痛苦和辛苦也絲毫不能體會,一味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在整個高中階段,學習成績掉了很多,但是因為基礎比較好,刻苦一段時間還能追上來些,最後上了一個不算太差的學校。

上大學後,有了更多的時間和自由,但癥狀絲毫沒有改善。因為自己本身喜歡看書,加之自身心理困惑,大量的空餘時間便耗在圖書館和電子閱覽室,在那裡我可以找一個角落,旁邊沒有人對我造成干擾。當時網上查看自己的癥狀,確定應該是神經官能症。便開始在網上閱覽相關的書籍,各種心理療法,靈性成長,東西方哲學,超個人心理學,甚至看一些禪宗和佛教的書,那些文字給了我很多觸動,尤其是埃克哈特·托利、克里希那穆提、拜倫凱蒂、焦諦卡禪師(還有森田正馬,不過這是後來了),那些深刻的文字和溫暖的靈魂,伴我度過了那些痛苦難捱的日子,雖然沒有讓我擺脫癥狀,但是內心有些東西已經開始覺醒,這是我能感覺到的,能夠認識到自己內心的思想矛盾和虛偽,但是自己並無法做到坦誠。

其實除了研究癥狀之外,生活中我也有愛好和特長,也有很多好多朋友,學習之餘也會吃喝玩樂,但是這種事給我的是莫大的痛苦,因為別人享受在一起的快樂,而我卻想如何掩飾自己,不讓自己露出馬腳,試圖在別人面前表現的完美盡致。即便在舒心的環境下,依然是心弦緊繃,意識警覺而又疲憊,很容易犯困。

或許是因為神經質患者天生強烈的生存欲,心有不甘,不會輕易的放棄和認命。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在瀏覽網頁的時候,其中有一篇文章是講森田療法的,懷著好奇,就從網上下載有關森田療法的文章,因怕別人發現,也沒有買紙質版的書,晚上睡覺在手機看電子書,森田正馬著的四本書,《自覺與領悟之路》、《神經質的實質與治療》、《神經衰弱與強迫症的根治法》,還有一本《迷信與妄想》,但是目前市面上找不到這本書了,電子版也搜不到了。那個時候,覺得森田先生是最懂神經質的人,裡面講到的關於思想迷惑和個人本心部分,給了我很多震撼,因為之前自己看了不少靈性覺醒的書,但是森田先生實事求是,從個人真實內心出發,毫不矯揉造作的闡釋,正是神經症患者最缺乏的態度。還有一點,森田先生能夠洞察神經質的本質,他主張的療法看似不近人情,但是背後是對這類人深深的理解和慈悲,在他的書裡面,這種病態的存在,是能夠被理解,被原諒的。

書中講到的具體執行層面的內容,我並不能完全理解,很多時候執行方面也有問題,可以說自己並沒有那種堅決的勇氣去實踐森田所主張的一切,神經質者就是這樣,思想矛盾和癥狀的慣性很難在短時間內排除,因為治療的方式是自己實踐,並沒有人指導和陪同,自己內心存有很多疑惑,可謂是在疑惑與焦慮中前行。

順其自然,為所當為。這句話我用了很長時間來領悟,但在實際的行動中落實下去,確非常不容易,也許這就是智識和真知的差別吧,即便頭腦中理解的事,在操作上也並不見得就能能套用到真實的情況中。森田也講到,拿知識和真理去套用在自己身上,就屬於「惡智」,而從實際生活中不斷實踐,產生對於真理的解釋和感悟,就屬於「良智」,神經症者就是這樣,活在自己的頭腦里,還認為僅憑自己的頭腦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日子就在這樣的平凡的過著,但是在我心裡這是一段不平凡的歲月。「放棄一切主觀的刻意努力」、「離開生活談治療,是沒有意義的」,這些來自森田先生的經歷與研究的真知灼見,和對於活出真正自己的渴望,讓我即使痛苦,也沒有放棄,即使有疑慮,醒來也會繼續,從宿舍樓到教室,這條短短的路,即使很痛苦,我也沒有再輕易的找理由去翹課而蜷縮在宿舍里。班級演講即使會緊張到發抖,我依然會儘力去完成自己的分享。很多時候晚上睡不好,但是依然會準點起床,洗那該死的臉,完成自己每天的課程,就這樣,從我接觸大森田療法,大概過了一年時間。

真正的轉變,發生在一個很平常的中午,當時是大三的下班學期。從宿舍到食堂打開水的路上,熟悉的路,我試著去感受那份熟悉的焦灼,但是內心卻經驗到了一種與往日不同的感覺,好像我自己與心之間產生了間隙,一種輕鬆的感覺。當時心中掠過一個念頭「是不我的癥狀開始慢慢好轉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與往日內心莫名的沮喪,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水房洗臉的狀態截然不同,身體充滿了能量,內心說不出的開心和輕鬆,洗完臉去上課,那種擔心別人異常眼神的難受,也沒有了,這時候,我心裡想,「神經症可能真的離我遠去了」。內心微妙的輕鬆和愉悅,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大概有1個月左右的時間,慢慢變的正常和平淡了,整個人的精神和氣質也好轉好多。

至此,可以說神經症已獲得了痊癒,接下來考證,投簡歷,面試。我用半年的時間,基本補足了自己三年挖的坑,順利通過面試,拿到500強offer。以前那些曾讓我擔心受怕的念頭偶爾還會冒出來,但它們更多像是一隻小飛蟲,試圖對你造成干擾,但是我已經看清了它們真實的面貌,就像「繩子就是繩子,並不是蛇」。其實,在痊癒之前我並沒有全部掌握森田療法的精髓,洞悉自己所有的心理問題,但在我痊癒後,與之相關的疑惑都自然的消融,關於癥狀的來龍去脈都變的清晰可見,就連佛教禪宗中經典也有了全然一新的認識。這也是很多神經症的問題之一,總認為自己頭腦中想明白才能解決問題,但這並不一定正確。因為森田療法中提到的「精神交互作用」,是一種預期恐懼、思想矛盾和精神衝突混合互相影響的機制,只靠理智層面的努力並不一定能夠消除。

從痊癒到現在,我經歷了太多人和事的磨鍊,心智愈發成熟堅韌,同時也沒有放棄關於神經症的學習和思考。神經質的治療並不是簡單的消除癥狀,神經質的治癒也並非簡單地癥狀消失,這是我對於自身神經質經歷的總結。因為神經質患者,往往是以癥狀和情緒為中心,來評價自己和指導行動,總想要擺脫不安和焦慮,但真正導致問題產生的是背後的思想矛盾,思想層面的虛榮和迷妄,對自己所思所行,無法自覺背後的真實內心和自己的本來面目,無法不妥協的去行動的人,很難獲得領悟和痊癒。

另外,神經症痊癒後,個人的性格和對於很多事物的理解都會獲得長足的進步,並非之前自己心心念念的痛苦癥狀的消失,可以說,是自身的神經質性格得到了陶冶和錘鍊,你依然會保留自己細膩而善感的部分,這份特質會提升你感知幸福和同理他人的能力,同時,你不會再受自己過敏傾向和疑病素質的影響,能夠在生活中變的外向、堅定而又不莽撞。

神經症是一種宿命,也是一份禮物。你怎樣看待它,你就會得到什麼樣的答案。治癒的過程,是一個人心智成熟與心性淬鍊的過程,不是治癒你的病,是治癒你的心。沒有輕鬆的路可選,也沒有捷徑可走,而且是你必須自己走,別人是你的方向,不是你的拐杖,因為你的心,本來已經擁有這份力量。

所以,不要輕易相信別人能治你的病,更不要相信你不用努力就可以擺脫癥狀。選擇那條最少有人走的路,或許是正確的選擇。因為,沒有人能真正走進你的心裡,只有人從自己的心裡走出來。坦然自己的本來面目,擁抱客觀世界和個人內心的真相,洞悉自己內心深處的本心和自覺,找回自己樸素真實的心境。這是森田療法教我的智慧,我也分享給大家,希望因癥狀而苦惱的小夥伴,都能早日擺脫困境,找回純真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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