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宇宙各个文明发展到最后都趋于相同(各个文明思考自身的意义必然会向宇宙意义靠拢,最终必然趋于相同)?
不是。你没有足够的样本,不能进行有价值的推测。题目这样的推理方法是有问题的:
- 假设宇宙有某种特定的「意义」,忽略了这是个人的一厢情愿。人类个体有时候会长吁短叹、伤春悲秋,那是因为个体寿命的短暂。人类作为整体并没有特殊的自我,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
- 将在人类之中也不是那么普遍的「思考文明的意义」的行为设定为全宇宙普遍的现象,且表达方式不准确。文明不是一个智能体,是不会思考的。人类文明也并不是由一个个人直接组成的,人和无机物一同构成的城市组成了文明;
- 假设文明想出的「自身的意义」会向「宇宙意义」「靠拢」并「趋于相同」,无视身边的现实:在同一时代接受同种教育的人们在数十年间的发展是明显不趋同的,而且一部分人的成功建立在另一部分人不能在同一个领域成功的基础上,即「趋于相同」是被排斥的;
- 拿出「发展到最后」来将讨论的时间扔向无穷远、将一切诉诸无知。
之所以你的潜意识没有告知你「这个问题根本站不住脚」,大概是因为它认为「各个文明随著时间流逝基本上都会灭亡,这当然算是趋于相同」。
有许多人并不相信宇宙中有其它技术文明。在旅行者1号、2号探测器出发的年代,卡尔萨根解释过,做出希望与地外文明和平相处之姿态的主要目的是给地球上的人传达和平的理念,让探测器搭载这载荷的价值不在于被地外文明取得,而在于对人类与宇宙之间关系的象征意义:
the launching of this "bottle" into the cosmic "ocean" says something very hopeful about life on this planet.
发射这个「瓶子」到宇宙「海洋」里是诉说著这颗星球上生命的愿望。20世纪SETI刚开始活动的时候,对无线电广播文明的存在进行的估计既包含了天真的乐观主义,又包含著对人类在核大战中自我毁灭的担忧,所谓「费米悖论」其实就是想表达「掌握了核武器的文明可能数百年内就会把自己全部炸死」。这跟「思考自身的意义」是毫无关系的。
最简单地,宇宙是永恒存续的巨大、黑暗、稀薄之物,你可以定义:宇宙的意义就是在巨大的尺度上永恒存续。那么,按你的思路,所有的文明都去追求在巨大的尺度上永恒存续,会怎么样呢。
- 掌握了FTL[1]的文明会理所当然地撞在一起,掐成一团。
- FTL距离第一类永动机只有半步之遥,将会彻底改变游戏规则。
- 没掌握FTL的文明,就没有能力参加这场游戏。
没有FTL,你连可观测宇宙都无法全部到达,无法达到巨大的尺度,实现不了这「宇宙的意义」。如果掌握了FTL,这是极度危险的力量,让文明即使在宇宙中扩散开来也仍然面临致命的危机——不止来自内部纷争,你能实现FTL证明了外部可能有未知数量的FTL文明存在,这是无限的未知的恐怖。
早在这之前,你会在文明本身的存在方式的层面上面临问题:
- 只要文明还存在且没有变成无法被破坏的存在,由这个前提就可以推导出文明仍然可以断绝。
- 随著时间流逝,宇宙本身会变得更加不适合居住。对没有第一类永动机的文明来说是因为宇宙本身,对FTL文明来说则是因为具有智能的敌人们。
- 「变成无法被破坏的存在」会让文明的载体跟人类现在的生物学身体截然不同。在我们现在知道的范围内,那至少是极端黑洞或由极端黑洞构成的群体。在谈人体机械化的时候一些人尚能说服自己,黑洞化可就有些远了。
归根结底,经过了过去一万二千年的探索和思考,人类仍然不知道外部世界是不是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