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範凌志 環球時報 今天

編者的話:數天前,在全球華人歡度春節,迎來新的一年之際,澳大利亞政府作出一個不同尋常的舉動——吊銷了一位知名華人富商的永居簽證。按照一些澳大利亞媒體的說法,這位以僑領身份活躍在社交場合的華商涉嫌“幹預”澳大利亞內政,澳安全情報局(ASIO)的一份文件概述了取消簽證的理由。這位華人名叫黃向墨。

8日,他發表中英雙語公開聲明,指責澳方決定依據的是“莫須有”的猜測,“充滿偏見、毫無依據”。其實,過去幾年,因在澳公共事務中表現較為活躍,黃向墨曾經歷過各種無端指責和炒作,他甚至將一家誣蔑他是間諜的媒體告上法庭。但如今,澳政府何以如此決絕地對待這樣一名商人?11日,《環球時報》記者專訪黃向墨,聽他親述背後的隱情。

被澳取消永居權,知名華商黃向墨:待真相大白,他們要對我說抱歉【環球時評】 新聞 第1張圖為黃向墨和前澳大利亞貿易部長安德魯·羅布

“倘若我真有違法行為,

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硬找個莫須有的藉口了”

環球時報:您第一時間就得知永居簽證被吊銷了嗎?這件事對您個人和企業會造成哪些影響?

黃向墨:我是在我的澳大利亞律師收到澳內政部的通知後得知的,當時我在香港的家中。7年前,我從香港移居澳大利亞,頻繁來往兩地,因為都有生意要照料,與大多數在澳香港商人一樣,算是“航天員”。

我們全家三代人已經移居澳大利亞7年,除了我,他們都是澳大利亞公民。我的孩子在那裡讀書、工作、成家、生子,與其他華裔一樣,他們早已完全融入,澳大利亞就是他們的家園。更為重要的是,我的外孫女是在澳大利亞出生的,正在牙牙學語。我常常惦記她。

這件事對我的生意也會有些影響,因為一些不知情的合作方可能會無謂地擔心,這也是我為什麼要發出聲明。ASIO的相關文件,明確表明我沒有違反澳大利亞任何法律,但那些聲稱拿到情報局內部信息的記者卻從不提及這點。這個信息,我必須告訴朋友們,告訴公眾。當然,一個最為常識的判斷就是,倘若我真有違法行為,ASIO根本就不需要硬找個“莫須有”的藉口了。

對我生意的影響沒有對家庭生活影響那麼大。一是因為澳大利亞的生意只是我生意的一部分,二是這攤生意我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經傳給兒子。我很早就有傳承計劃,按部就班執行,去年就已完成澳大利亞公司的代際傳承。這樣既給年輕人充分的施展空間,也讓我自己可全力聚焦全球業務的戰略佈局。

環球時報:澳方給出的理由包括“性格原因”,澳內政部還擔心,您在入籍面談時的回答以及與ASIO等部門通信時提供的信息缺乏“可靠性”。對這些有些模糊的表述該如何理解?

黃向墨:ASIO從未提供明確說明,在他們發給我的文檔中,就是含糊其辭的,我不理解,我的律師不理解,也從未有機會對質。僅有的相對明確的理由是兩個:一是我擔任過澳大利亞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會長,以及擔任着大洋洲中國和平統一促進聯盟主席;二是說我有商業關系及親屬關系在中國。

環球時報:這兩點理由的邏輯何在?您過去在促統事業上做了哪些事情?

黃向墨:ASIO將我致力於推動中國和平統一的言行,等同於危害澳洲國家安全,這裡面的邏輯,我也搞不懂。畢竟,我的言行完全符合澳大利亞的外交政策及法律。

我原以為,任何一個國家的情報機構,即便地位再特殊,也不能凌駕於政府之上。澳大利亞1972年就與中國建交了,十分清楚地闡明瞭自己堅守一個中國的立場,也十分清楚兩國之間在政治體制方面的區別。

某些媒體蹊蹺地開展協同抹黑,

背後有一股力量……

環球時報:您是否知道自己被澳有關部門進行過“背景分析”?

黃向墨:我一直以為,所有申請居留及入籍的人都會有背景分析,這大概是任何一個國家的安全部門都會去做的。但無論是基於法律法規,還是當事人的隱私保護,都不應該泄露任何相關信息。幾年來,部分媒體對我的抹黑,往往高調宣稱是獲得了情報局的內部消息。其實,在推特等社交媒體上,已有不少澳大利亞民眾質疑記者是如何獲取情報局內部情報的,認為這纔是真正的安全隱患。

環球時報:長期以來,澳輿論對您的政治捐款的懷疑聲一直存在,我們得知這些捐款都是澳方政黨主動請求的,那麼您當初答應捐款主要是因為什麼?

黃向墨:我因應政黨和政治人物的請求給予他們政治捐款始於2012年,但所謂質疑是從2016年開始的。令人驚嘆的是,平日競爭激烈的某些媒體突然步調一致,既有平面媒體與電視媒體的協同,也有私營媒體與國營媒體的協同,加上一些所謂智庫學者的呼應。這很蹊蹺。而據一些獨立報道揭露,這些智庫中有不少與某大國的軍火企業相關。

因此,確切地說,不是“澳方”對我的政治捐款有“懷疑”,而是某些媒體蹊蹺地開展協同抹黑。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媒體未必能代表澳大利亞整個輿論,甚至某家媒體上的某些報道也未必能代表這家媒體的所有編輯記者,反詰和反擊他們言論的文章時有所見;某些報道確實能扭曲輿論、起到發出噪音的作用,但決不能代表民意、代表澳大利亞“沉默的大多數”。一些智庫機構所做的民意調查都支持了這點。

至於我當初答應捐款,我承認,其中當然有與人為善、不習慣“說不”的華人習慣,但更多的是我希望能促進華人在澳依法參政。

環球時報:回過頭看,您認為這件事是否只是個“意外”?其他在澳華人是否也面臨這種危險?

黃向墨:這一事件對我來說確實十分意外。相關部門對我長達兩年的背景調查,其實已經變成一個給我澄清的過程。挖地三尺,一無所獲,倒是確認了我的言行沒有任何違反澳大利亞法律之處。“意外”的是,這樣一個宣稱民主、法治的體系,會放任情報機構的某些人用“莫須有”的罪名處罰一個毫無過錯的永久居民。

同樣的風險當然也會降落到任何一個華人乃至其他族裔頭上。海外華人是相當多元的,包括多元的政治理念,對於這個事件以及我本人有不同的解讀。對此,我不僅理解,也十分尊重。但如果與澳大利亞外交政策及法律完全一致的言行都會受罰,處罰還會有標準嗎?還有誰可能是安全的?今天,華人能因親近中國而受罰,明天,其他族裔的人同樣會因親近自己的祖籍國而受罰。

這個國家有着“巨嬰”的先天特性,

它的成長需要時間

環球時報:這幾天澳大利亞主流媒體如何反應?有說法稱這是澳大利亞在對待華人影響力方面的一個“分水嶺事件”,是否有這麼嚴重?

黃向墨:前面已經談了,某些報道、媒體不能代表澳大利亞的主流輿論。自2015年以來,部分澳媒對華人的抹黑攻擊,已經上演了六季,當下是第六季。但是,值得欣慰的是,還是有相當多的文章對此予以批駁,發出了理性聲音;也有不少的政、商、學界朋友給我送來問候與慰問。

去年,澳各界2000多人、近300多個華人團體聯合在悉尼隆重集會,紀念華人來澳200週年。聯邦總理、反對黨領袖以及各州州長分別給紀念大會發來賀信,以“全家福”方式體現了“全澳一家親”。我很榮幸擔任大會主席。

盡管華人刻苦、溫和,卻依然與其他非歐裔族羣一起遭遇過“白澳政策”迫害,這是澳大利亞偉大曆史上不可忽視的污點。1975 年《反種族歧視法》正式實施,宣告“白澳政策”終結。但近年來,一些噪音不時出現,種族主義與民粹主義有擡頭跡象。至於我的這一事件是否會成為一個“分水嶺”,我覺得尚需觀察。相關法律程序漫長,還在進行當中。我相信法律、相信正義。

環球時報:有媒體認為您成了黨爭的犧牲品?您認同嗎?

黃向墨:雖然我與不少澳政界人士都比較熟悉,但我只是一個捐款者,一個門檻外的人,對政黨內部、政黨之間的博弈不瞭解,也沒有興趣。我的捐款,都是應政黨和政治人物的要求而捐獻的,他們依法募捐,我依法捐贈,除一位議員在接受捐款很長時間後突然退回之外,我的所有政治捐款都被他們坦然接受。這也說明,他們對這些捐款的合法性有足夠自信。(《澳大利亞人報》12日稱,澳兩大政黨已發表聲明,表示不會向黃向墨退回捐款——編者注)

因此,說實話,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黨爭犧牲品。但我估計,在某些媒體能夠進行離奇的協同報道,能大膽宣稱自己獲得了不該獲得的情報機密背後,似乎有某種奇怪的力量在法律之外的暗黑之地運行。這肯定需要時間才能逐步揭祕。我有信心,真相大白之日,澳大利亞某些機構需要對我說聲抱歉。

環球時報:中澳關系這些年“磕磕絆絆”,您認為根本原因是什麼?

黃向墨:我不是國際關系專家,但在澳生活多年,對此也有些粗淺想法。中澳關系“磕磕絆絆”,我認為根本原因是在新的國際關系下,澳大利亞還沒有找到最符合其國家利益的定位。

澳大利亞的歷史,決定了其有着“巨嬰”的先天特性,這是客觀事實,不必自卑。“巨嬰”的成長需要時間,澳大利亞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澳大利亞是個美麗的國家,華人是這個國家最早的建設者之一,是其無法割裂的一部分。我和我的家庭從香港移居到澳,不僅喜歡這裏的風景與淳樸民風,也因這裏本就是融入華人血脈的家園。7年來,我結交了不同族裔的很多朋友,這裏的人民友好和善,反華排華者只是極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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