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文以载道,以文化人。清廉的社会风气需要你我共同构筑。第一届“清风白山”廉洁美文有奖征集活动得到社会各界广泛支持,现将其中的优秀稿件陆续选登,以飨广大读者,借此营造风清气正的社会氛围。

在我床头柜的小箱子里,有一个黄色的信封。屈指算来,它已在箱底熬过了六个春秋。几次搬家,八成新的家电家具都忍痛割爱了,而这个信封,我却没舍得扔掉。

对于黄信封,平日我很少让它露面,我怕自己猝然的目光,会惊飞栖息于其间的那些往事。它虽然没有带给我想要的结果,但却见证了那段咖啡加糖般的岁月。

那年夏天,烈日当头,一丝风也没有,天闷热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蝉攀在树枝上拼命地叫着。下午的时候,忽然狂风大作,一阵紧似一阵,天上乌云翻滚,雷公电母时隐时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科长开完会后,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我一看科长那脸黑的,跟窗外的天空差不多,就没敢多问,和往常一样静等领受任务。我心想,平日快言快语的科长突然玩起了深沉,这倒让我有些不适应。科长吸了一口烟说:“刚才新任首长找我谈话了,我的服役期已到了最高年限,提职没有位置,年底准备转业。”说完,猛吸了一口烟,摇着头叹出了一口烟气。我不知说什么才好。沉默了一会,科长又说:“你正营快三年了,我空出的这个职位,你要争取顶上,不然,你也要面临着转业,多长个心眼儿吧。”科长的话音刚落,窗外“咔嚓”响起一声闷雷,大雨倾盆而下。

科长最后那番话,像窗外的闷雷,轰得我有些五荤六素,心里不知是啥滋味。我木然地回到办公室,胸闷的我想骂娘。猛地打开窗户,任凭窗外的雨点飞溅在脸上,打湿我茫然的思绪。

17岁的那年冬季,我接到了入伍通知书。临别的送行宴上,爷爷说我家祖上没人当过兵,嘱咐我当个好兵,争取当个军官,给文家祖先增光;我的外公是“抗大”培养出来的干部,在抗日战争中牺牲了,妈妈让我继承红色基因,继续跟党走,完成好外公的遗愿。

满怀着保家卫国的豪情,带着全家人的热切期望,我开始了军旅生涯。经过二十年的摔打,我已从解放军战士成长为武警参谋。正当我踌躇满志,准备在强军的征途上正步向前时,做梦也没想到,却突然要我立正,然后要向后转。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了,在科长没有说之前,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既然这事即将发生,也不得不考虑考虑了。摆在我眼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军路,留下,但必须晋一职,这事要听组织的安排;一条是民路,转业,但家人会不会同意,还是个问题。事因敏感,我只能“单相思”,不敢对人言。

知夫莫如妻。我极力掩饰的惆怅,还是被细心的妻子察觉到了。在妻子的追问下,我只好坦白交待。妻子劝我:“自己胡思乱想能顶啥用,找个机会去首长家谈谈,部队上的事我也不太懂,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明白了妻子的意思。可是,我真心的不想那么办。

我想起了妈妈的遭遇。妈妈是位小学老师,患有多种病,身体虚弱。白天,她站在讲台上讲得口干舌燥;晚上,坐在煤油灯前,批改作业到深夜;星期天,躺着边输液,边给误课的学生补习。有一年评职称,正常情况下,妈妈可以评上,结果却落选了。事后听说,有人送了两只老母鸡,争了妈妈的职称。面对同事的鼓动,妈妈说:“我相信党,相信组织,我问心无愧。”上世纪80年代,我家里的生活,全靠妈妈每月25.5元的工资维持,哪里还有钱去看望领导。我为妈妈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而愤恨,也为正直的妈妈而自豪。

后来,我无论是当班长、考军校,还是晋职晋衔,我都没进过领导的家门。虽然我晋职比同龄兵要慢,但我能正确对待,因为我和妈妈一样,相信党,相信组织,问心无愧。

妻子嘴上虽说让我看着办,可心里一直惦记着呢。中秋节放假,我有晚班网络查勤任务,妻子又到部队陪我。在宿舍里,妻子刚坐下就叨叨上了:“你到首长家看看去,这个机会不争取,别到时后悔。”我没好声地说:“看什么看,我不看首长,首长他就过不好节咋的,再说了,现在部队正在落实中央八项规定精神,我们首长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我那点事首长比我都清楚,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妻子倒没生气:“这不是过节了嘛,首长对你那么关心,你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听妻子这话,我无言反驳了。

想想也是,我到机关工作刚两年多,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份内工作,就被评为“优秀参谋”。有一次妻子患偏头痛,首长特批三天假,还给联系了医院,让我带着进京看病;我只不过是在报刊上了几块豆腐块,还受到了通报表彰。按理说,于公还是于私,这情意应该表达。

妻子这样劝我,也是一片好意。妻子既然想去,我就带她去见识一下什么叫“正气”。看看天色已不早了,我催促妻子:“走吧,快去快回。”临出门时妻子说要个信封,我就拉开抽屉顺手拿了一个。我问她:“你要信封干什么?”妻子冲我一笑:“暂时保密。”

车轮飞转,我的心也不安起来。万一要是被轰出来,在妻子面前这脸往哪放;要是首长不笑纳,会对我有什么看法,这以后工作还怎么干。我一边预想着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一边酝酿着处置预案。巧了,首长刚出去,嫂子接待了我们。我和妻子说了几句感谢话后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妻子顺手把一个鼓鼓的黄信封放在了沙发上。嫂子看见了竟然没有拒绝。进进出出如此顺利,出乎我的意料,我的预案没派上用场。

第二天上班后,我的心却不踏实起来,我真怕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让我到首长办公室去一趟,好在那些天电话一直也没吭声。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了,也没见异常,看来那个黄信封被首长笑纳了。我边忙于工作,边等消息。等啊,等啊,一直等到全国人民都欢度完了国庆节,才终于有了好消息:老科长回家了;新科长上任了。

我把这个事告诉了妻子,妻子当时就急了:“这算什么事,我这不是白忙活了吗,那你可就只能等着转业了!”我知道妻子肯定是后悔了,就笑着安慰她:“算了,等着转业怕什么,转业了也好,咱就贴着地过日子,就是摔,也摔不到哪儿去。”我嘴上说得很轻松畅快,其实心里像喝了黄连加醋般难受,回想首长台上“各级干部要严格遵守廉洁从政有关规定,把作风建设不断引向深入”的豪言壮语,再想想这件事,他清正的形象,在我眼前已被那个黄信封瞬间压塌了。

该来的,终究要来。有天上午交完班后,副参谋长过来找我:“首长让我转告你转业,交接完了工作,今天就可以回家。还有这个,首长让我还给你。”说完,交给我一个鼓鼓的黄信封。我赶快把信封装起来,低着头跑开了。和新科长交接完工作,收拾好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拨通了妻子的手机。

回到家里,我把信封拿了出来。仔细一看,羞得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原来我那天晚上匆忙中顺手给妻子的信封,是会计发工资用的,正面还有我的大名和钱数。当我看到背面重复写了三遍的 “直道而行”,我的心像打翻了五味瓶。我苦笑着对妻子说:“你没有白忙活,它又回来了。”妻子接过信封看了看说:“没想到,真没想到,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看着那十二个挺拔有力的字,首长高大威严的形象又重现眼前,如泰山顶上的一株青松,让我和妻子极力仰视。

这段岁月,在流年中已枯萎了,而刻在心中的那份温情,却永远鲜活如初。不惑之年拜谒往事,心里充满了暖意。我知道,岁月可以把一切还原成美好,我已经把那些过往慢慢地沉淀成一种幸福,回望时,只有微笑。就像那个黄信封,抚平往日的褶皱,永葆清正的本色。(文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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