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言:美国关于种族主义题材的电影数不清了!而此类电影反映的种族问题,不管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都存在一个很难逾越的问题:一巴掌拍不响!什么意思:简单说就是你在谈被施虐人的时候,必谈施虐的人;谈被侵权人的时候也必要牵涉侵权者。这也便是商业电影为什么要树立敌人,安排正反角的原因所在。如此,观众势必落入导演意识形态偏向与主观引导的陷阱里。好莱坞的西部片(如约翰·福特的电影)以及战争片(如《巴顿》)如此,国产片就更不用说了。那么电影到底该怎么避免这种主观引导从而达到相对客观呢?也许这部即将在3.1号中国院线上映的《绿皮书》能给出某些答案。

另外,对黑白立场分明的观众来说,看《绿皮书》可能会不太适应,因为你在这部电影里很难找到正反角,你甚至连个树立假想敌的机会都没有,那感觉就像看《三块广告牌》一样不爽(好在电影「公路」和「喜剧」的元素以及大团圆式的结局弥补了这些「不适」)…

索性「星期五君」就站在大众角度,以人设为基点,来一起找找电影里的正反角吧,因为找到正反角,也就找到美国「种族主义问题」产生的原因了不是!)。


「电影的内容、结构、节奏以及导演意图」

寻找正反角之前我们先来把电影的基本框架顺一下:

结构很简单:一黑一白两个人(人设结构),驾著车从美国的北面走到南面做数场钢琴巡演(故事线结构),完成任务便赶回家过圣诞节(结局)。

内容更简单:(即是人物目的)白人为了赚钱,黑人目的不太明晰(待会儿再说),但他找义大利白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他帮自己摆平路上可能出现的麻烦。

电影的节奏:电影的节奏其实就在黑白两个人的意识转变上。注意那些节点——自己吃汉堡、两人吃炸鸡、偷玉石、写信...这些节点即是电影的节奏点,它们不是并列的,而是向著两人意识交换递进的。

从结构和内容的艺术框架下我们不难发现导演的意图:他要借这一路上的经历把那个时期美国种族主义的问题逐一向观众展现出来;他要试图从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冲突以及面临的共同困难来找出「种族问题」的原因所在;一黑一白的设置更简单了,他要让我们(观众)进行换位思考。

缕清这些个问题后,我们来开启这场关于「种族问题根源」的寻找之路吧。

「人物」

二、那个义大利裔白人

这个在酒吧里看场子,人称「忽悠大师」(bullshit artist)的义大利人会是我们要找的「正反角」吗?或者说他所代表的社会团体是「美国种族主义」的罪魁祸首吗?

对此我们大概能从电影的前十分钟找到不少有力「线索」——

首先,他世故、圆滑、爱耍小聪明。

其次,他脾气暴躁,没文化。

再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歧视黑人!

以上三点看似这位主人公满足了那些极端种族主义者的一切标准,绝对够加入《黑色党徒》里的3K党了!可问题的答案真的就在这里吗,我们再来细看:

好像这位世故圆滑的义大利人也还挺有原则:说当司机就是司机,绝不干合同之外的活儿,哪怕提个行李;他脾气暴躁没文化,但好像对家人还不错,尤其是还挺听老婆话的;

最后一点:他歧视黑人。这点很容易让观众把这位美国外来白人当做种族主义的反面人物,可他是真的歧视黑人吗?我们来看——

他为了赚钱,也能给黑人打工;他为了拿到工资,也能跟黑人交上朋友;他被惹毛了甚至能帮黑人打白人……

▲ 瞧他替黑人老板打抱不平的样子

这些行为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对黑人还没上升到「歧视」的地步,最多也就是个「讨厌」,而且他的讨厌也就是停留在个耍嘴皮、扔杯子的层面上,说这种人就是挑起种族主义的元凶那未免太抬举他了。

而关于这个义大利人自身的社会身份地位:首先,他们一家不富裕,甚至捉襟见肘;其次,那时义大利裔的口碑在美国并不好,仅次黑人和犹太人了,因此主人公自身就是社会底层,受人歧视。

显然这位义大利人乃至他所代表的那个群体并不是「种族主义」的凶手,他们不应该承担罪责。

注意,跟我们主人公归为一类的人还包括那个剧场里侮辱黑人的工作者;包括服装店里的店主;也包括最后一场演出那个承办演出的人等等。说实话,这些人可恨之处最多也就是个「随大流」,但绝犯不上种族主义罪。

好吧,既然这些白人不是电影里「种族主义」的反面角色,我们就来看看电影中另一个重要的角色,那个黑人钢琴家吧。

三、那个黑人钢琴家

不要被黑人钢琴家的肤色所迷惑,从某种程度来说,他根本就该被列在「种族主义受害者」这个群体之外。要知道,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待在自己豪华的住所里当「国王」,同时享受上流社会给他的赞美与尊重。他的钢琴技艺以及他的身价便是他的护身符。所以说,黑人钢琴家不是典型「种族主义」的受害者,相对于《为奴十二年》,他绝对谈不上是电影里的正角。

可他又是不是我们要找的「反角」呢?毕竟黑人钢琴家跟他的同类早不在一个社会阶层内了,早已站在了那些底层人的对立面,他甚至跟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同类听什么音乐……

这就不单单是种族问题了,又牵涉出了社会阶层问题,而阶层问题不止在社会存在,在种族内部,在某个环境内部到处都是。

如此看来,这个黑人钢琴家倒像是个种族主义、社会阶层下的牺牲品,也像是电影树立的反面教材:他用知识、社会地位、金钱把自己保护起来,躲在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里;他不屑跟那些贫民窟里的同类说话玩游戏,不屑于底层人粗鲁的语言与行为;他孤独沉默,没有朋友没有家人...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他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大反角」吗?带著这个问题我们来重看开篇提到的「黑人钢琴家做南美巡演的目的」——

这点导演在剧情的前半部分为我们设了个包袱,这个包袱通过义大利人和德国提琴手的对话抖了出来:博士本可以在家拿著较巡演三倍多的工资,干嘛要跑到南部蹚种族主义的浑水!

而当我们将整部电影看到最后巡演结束,也就明白了这位黑人钢琴家的用心,没错,他在用实际行动与「种族问题」做斗争!

他不是问题的制造者,而是试图解决问题的人。

四、义大利人的老婆

这个人物设置很有意思,她介于义大利人与黑人钢琴家之间,在剧情上对两个矛盾对立体起到了一个过渡与调和的作用,在艺术上起到了一个平衡对称的作用。注意两个细节:

1、黑人钢琴家试图雇佣义大利人时,往他家打电话找的是他老婆(先征求她的同意)。

2、在义大利人准备启程前送丈夫的时候,妻子换上了一件蓝绿色的外衣,注意衣服的颜色与那辆车的颜色一样。这预示著义大利人与黑人将踏上统一战线。

显然,这个角色是个中立的角色,她不是我们要找的「正反角」。

四、大众

大众其实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些处在社会底层的人,包括黑人、白人,包括走路的、打杂的、剧院保安、拎行李的、领班,包括超市里的流氓、酒吧外偷车的混混……所有这些人其实都和那个义大利人是一个类型的。

换句话说,这些人并不算真正的种族主义者,而是社会意识形态下的随大流者,如果给他们一个「上路」的机会,或许他们的意识会像那个义大利人一样转变。

五、警察

「警察」这一身份角色通常在种族主义类电影中就是个冤大头,他们很容易被导演用来作为种族主义情绪的发泄口,被当成种族矛盾的肇事者。那也势必会挑起社会内部矛盾。

我们来看看《绿皮书》里导演是怎么处理警察的:

一辆警车将绿皮车拦了下来,无理挑衅义大利人和黑人,无理让其下车淋雨,最后又无理拘留两人……没错,这当然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可这个种族歧视的帽子是不是就该扣在「警察」这一群体的身上呢?

对此,导演又追加了另一场戏:另一辆警车再次把两人拦了下来,在大雪纷飞的夜晚,然而这次警察却不是挑衅与找茬了,而是帮助两人排除汽车的隐患,甚至帮两人疏通交通,为其开道……

导演想的真的很周到(典型的美国人思维):他为了不让观众盲目地在某个社会群体上发泄怨气,同时又能真实还原那个时代的某些社会负面现象,不惜追加一场戏来达到中立客观的立场(毕竟不是每个警察都是坏人,也不是每个警察都是好人)。

纵观整场电影,其实这种对称的设置很多,其导演目的皆是为达到客观和让观众换位思考的目的。

说到此,似乎「种族问题」在这部《绿皮书》里变的越来越复杂了,我们非但没找到问题的元凶,反倒连那些人物的善恶好坏都分不清了。

然而,一个社会问题、一个种族问题乃至每一个作为个体的人,他们本身不就是复杂的吗,不就是善恶难辨、身份性格游移不定的吗!

如果我们强行将问题找出个明确的答案,把罪责归咎到某个明确的个体上,那是否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呢?

带著这个问题,我们最后来看看电影给我们留下的另一个比较隐晦的点。

六、政客

黑人钢琴家和义大利人在被关入警局牢房后,在迫不得已下,黑人给能帮自己解围的人打了电话。这个帮自己解围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物——他是议员,是律师,是总统的弟弟!

我认为这是导演在电影中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主观意识形态」:没错,解决问题最终靠的还是权利。但我们也可以再往好里想: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自上而下的体制与政治立场。在这点上,导演给出了「上级」明确的态度与答复。

只不过导演对这点的处理极其隐晦,一笔带过。效果恰到好处,即宣扬了美国的价值观,又避免了被人诟病的风险。

「《绿皮书》与奥斯卡大奖」

截稿之时,《绿皮书》的主创团队恰巧捧上了奥斯卡大奖的那个「小金人」。我们认为这完全在预料之中。

而这部电影能拿大奖该是三者综合的功劳:即艺术性、商业性、美国核心价值观。

艺术性体现在那些对称设置上;商业性则体现在公路片、家庭片的类型以及大团圆结局上;美国核心价值观体现在电影对每一个社会群体以及政党身份角色的安排上。

然而,能把这三者(艺术性、商业性、美国核心价值观)结合的如此紧密,同时还能让三者趋于平衡从而照顾到任何一个观众群体,这本身就代表著美式电影制作者高超的专业技能。

如此,我们真得祝贺这部电影众望所归,勇夺奥斯卡大奖了!另外,期待它在中国的上映能给更多的观众带来更多的启发。

关注【星期五文艺】,看经典电影,读经典好书,阅百态人生。


推荐阅读: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