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8月7日,阿尔巴尼亚共和国,都拉斯港。大约6个月之前,阿尔巴尼亚共和国还叫做「阿尔巴尼亚

人民社会主义共和国」。在港口的一个码头,沃罗拉号货船像往常一样在港口卸下货物。这艘船在义大利的Ancon造船厂建造,还有三艘同型号的船Ninny Figari,Sunpalermo和Fineo号。

货船的长度为147米,宽19米。沃罗拉号的速度不超过17节。空载排水量5000吨,有效载荷8.6万吨。1960年5月4日,船只下水,并且在同年的6月16日,出售给了还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阿尔巴尼亚。从那以后,船只收到了「沃罗拉」这个名字——为了纪念阿尔巴尼亚的沃罗拉镇,在都拉斯的港口开始了货运工作。

1991年8月7日,沃罗拉号的船上哈利姆·米拉迪平静的看著自己的船从古巴卸下一批食糖到本国的港口。看起来一切和往常一样。突然,在码头上,一群刚刚从「共产主义暴政当中解放出来」的阿尔巴尼亚本地人发疯似的冲向了货船。这就是「甜船事件」(义大利语La nave dolce)的开始。

船长和船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城市港口,几个小时之内,一艘货船被一群当地暴徒赤手空拳的劫持了。港口的工作人员对此无能为力。很快,沃罗拉号上就挤满了2万人,所有的人都要求船长将他们送到义大利。这是为什么?

1985年,阿尔巴尼亚的领导人恩维尔去世了。这个领导人以「无所不知和无所不能」和修建碉堡而闻名。事实上,按照阿尔巴尼亚的社会环境来看,恩维尔的做法是符合逻辑的。这个国家几百年来一直生活在中世纪法律之下,议会形同虚设,被外国占领,部族相互仇杀,国家力量分散,充满各种各样的政治骗子,从来没有过任何形式的民主,甚至很长时间内没有任何的主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肥胖的政治家丘吉尔为西方世界竭力争取义大利,南斯拉夫和希腊,却对割裂这些国家的社会主义阿尔巴尼亚放任不管。什么阻止了这位「好心人」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恩维尔不是天使,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善变,极端顽固,狂热致力于意识形态的人。他非常钦佩斯大林,并与他保持友好关系,尽管与苏联合作有很多好处,但是,在著名的「秘密报告」之后,他就开始疏远苏联。

但是与此同时,恩维尔在阿尔巴尼亚建设了现代经济,推进工业化,建设基础设施,解决教育问题。在他之前,阿尔巴尼亚的教育水平令人悲伤——85%的人口是文盲。最后,恩维尔建设了一支真正的国家军队,而不是基于部族的军队——这正是阿尔巴尼亚的最大弱点之一。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过去。从1980年起,这个国家面临著巨大的压力。1982年,谢夫杰德·穆斯塔法——一个狂热的恐怖组织领导人(他与阿尔巴尼亚的黑社会组织和美国特种部队有关),企图刺杀恩维尔。这个恐怖分子甚至梦想著回归君主专制的时代。他们的行动很快被阿尔巴尼亚方面阻止了,但是穆斯塔法本人在被击毙之前,在全世界面前杀死了至少两名无辜平民和一名内政部官员。尽管如此,西方宣称这个恐怖分子是一个英雄,并且,西方的话语通过各种方式传到了阿尔巴尼亚人的耳朵里。

80年代的阿尔巴尼亚

在恩维尔去世后,该国的领导层面临著改革,恢复外交关系等问题,最重要的,像恩维尔一样压制族群之间的血仇。但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在恩维尔去世之后,无论是一个意志坚定的领导者,还是一个领导集体都必须加强对社会的控制。否则,考虑到阿尔巴尼亚的情况,这个国家很容易误入歧途。

该国新任的领导人拉姆兹·阿利亚承认,无法控制国内政策走向放松。年底,传单出现在了地拉那和芙洛拉,呼吁人们效仿罗马尼亚。

1990年,第一次大规模骚乱开始了,年轻人攻击警察。人们要求将「恩维尔」的名字从地拉那大学的名字中删除,尽管这个名字在阿尔巴尼亚很常见。年轻人声称要让阿利亚的结局和齐奥塞斯库一样——众所周知,他和妻子是被枪决的。「爱国者」们要求提高工资,获得更广泛的自由,包括前往其他国家的自由。

顺便说一句,阿利亚最后同意了年轻人的要求,几千名「爱国者」很快散去了。但是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之前说过,这个国家充斥著政治骗子,在1992年,阿尔巴尼亚共产党领导层失去了权力。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伴随著各种各样夸张的宣传。新独裁者「民主党」不厌其烦的训示阿尔巴尼亚人,恩维尔夺去了他们的民族身份(恢复部族认同就可以继续相互仇杀了,对吗?),降低了生活水平,让国家与世界分离。最重要的是,他们向民众宣称,「文明世界」正在等待著他们加入。这句话难免让很多人产生联想,后来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

让我们回到文章的开始。劫持了沃罗拉号的,被解放的阿尔巴尼亚人提出要求,立即将他们送到那些按照西方的宣传,他们希望所在的地方。货船的船长和船员全力以赴的说服大家,船只的推进系统需要修理,而且没有食物和水供这么多人使用,船只没有容纳这么多人的空间,如果海上发生风暴,悲剧是无法避免的。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船长被迫服从,这艘船注定要前往义大利的布林迪西港寻找「美好未来」。

在义大利巴里港停泊的沃罗拉号

一天之后,货船驶近了义大利海岸。布林迪西政府以及海港的管理方对这群令人哭笑不得的偷渡者非常反感。这是非常符合逻辑的:布林迪西的总人口不过9万人,根本不能容纳2万名劫持轮船的外国流氓。最终,他们理所当然的拒绝船只停靠,派出拖船和直升机将他们赶了出去。

沃罗拉号继续向西北方向的巴里港前进。到达那里之后,情况重演——当地政府感到震惊,并且坚决不许他们上岸。但是这次船长濒临疯狂。他拚命地向港口发出无线电信号,报告说食品需要供应,水也没有了,发动机需要维修,船上的人正在口渴,骚动马上就要开始。这位不幸的船长甚至已经准备好跳海自杀了。

与义大利警察对峙的阿尔巴尼亚人

港口方面做出了让步。干货船停泊在港口的一个防波堤旁。很明显,当地的执法人员无力应对这样的危机。事实证明,当欧洲的民众们庆祝,「自由和民主」战胜了共产主义的时候,他们马上就要付出代价了。

这艘船上挤满了愤怒和饥饿的成年男子,他们要求立刻走向光明的未来。安全部队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控制这样一群难民。此外,当地政府不能理解,这些阿尔巴尼亚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媒体上鼓励他们选择自由是一回事,但是,当他们真的站在自己面前,表示自己来追求自由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尔巴尼亚人和义大利警方的冲突非常短暂。当第一批阿尔巴尼亚人开始向警察扔石头的时候,义大利人就已经意识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首先,他们将阿尔巴尼亚人安置在「胜利」体育场——那里的围墙很高,他们不容易逃走。这些人对「投奔自由」是如此的热烈,以至于义大利警察为了减少和阿尔巴尼亚流氓的不必要接触,没有派出多少警察在地面护送,而是出动了直升机,看著他们从港口走向体育场。

最终,义大利政府决定将他们送回自己的家园。考虑到人群的攻击性,义大利政府给他们编造了一个美丽的传说,说他们将会作为投奔自由的荣誉公民,乘坐飞机前往义大利的首都罗马。事实上,飞机的最终目的地是阿尔巴尼亚的地拉那。当然,一些阿尔巴尼亚人已经感到不太对劲,于是提前逃走,在义大利成为身份不明的人。其余的人回到了阿尔巴尼亚,体验了西方人对他们的真实态度。

就像这样,90年代,西方国家遇到了很多像这样「投奔自由」的「民主斗士」。然后,这些「斗士」将会让他们伤透脑筋,知道著名的阿尔巴尼亚黑手党是什么样子,尝到他们带来的恶果:毒品贩运,武器走私,奴隶贸易,器官黑市以及其他。

阿尔巴尼亚政府曾经企图控制的一切都被放开了。这艘不幸的货船只是第一个受害者,在六年以后,这个国家还会继续刷新人们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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