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Y這個會議自從1991年在洛杉磯舉辦以來,每年都有固定的話題。每次話題里都有ANY這個詞。那之後ANY在不同的國家舉辦,這次會議的主體是Anything。分為以下六個部分:抽象的物,對象的物,物質的物,觀念的物和妄想的物。

我被分到了觀念的物這個課題,對此要說什麼我也不清楚。我想要說的是,所謂他者的物。也許這與我被分配到的課題並不一致,但是這個會講什麼都行嘛(Anything goes),所以我決定就這麼說了。

作為他者的物是什麼?這很大程度上與康德所說的物自體有關係。根據康德的觀點,我們稱作為對象的東西,不是物自體而是現象。物因為已經被主觀的形式及範疇所構成了,所以我們就不能知道它本身到底是什麼樣子。也就是說,我們不能知道物自體,雖說如此,物自體也不是什麼(得體の知らない注1)正體不明的東西(從這一點上說,物自體和雅克拉康所說的實在界是不一樣的)。倒不如說物自體是到處都有的東西。

因為人們一般覺得康德只在《純粹理性批評》里談到物自體,所以這個物自體似乎只是事物的問題。但其實,康德在《實踐理性批判》中也談到了物自體。在這裡,物自體就是他者。在這裡,我們可以問問自己:我們真的能知道有關他者的事情嗎?我們通過身體、舉動、語言來認識他者,但是,這只是所謂的現象,並不是物自體。物自體是他者的主觀性,或者說是他者的自由。對我們來說他者始終是一種不透明的狀態,這個不透明性就是他者的他者性。

康德說的物自體么正是這個自由的、主觀的他者。在《實踐理性批判》中並不將他者視為理論性認知的對象,而是將其看做一種實踐的道德的問題。這也和羅素提出的一個問題有關:我們如何才能知道他者的疼痛呢?

羅素認為,我們只能通過語言、動作和外在的姿態來知覺他者的疼痛。這讓他陷入一種懷疑論,也就是說:我們無法真正認識他者。與此相對,維特根斯坦說,當有人被火燙傷時,在我們能問自己能不能認識他者的疼痛之前,我們就先跑過去幫他。換句話說:他者的疼痛首先是一種實踐的(道德的)問題。維特根斯坦繼承了康德那種實用主義。即使不使用康德的語言,他也跟康德一樣將他者視為物自體。

但是,他者並不是在第二批判《實踐理性批評》中初次登場的問題。在第一批判《純粹理性批判》中,關於自然科學的認識時這個問題已經出現了。我們這裡說的物自體,與其說是跟事物有關,倒不如說是與他者相聯繫。比如說波普爾這樣批判過康德:科學性命題的普遍性,是在此命題可以被反證的時候提出,而當我們無法反駁這個可以被反證的東西時,這樣的普遍性才能存在。然而康德的命題之普遍性(他者無法被想定)是僅僅依存於主觀性的。並且,因為你主觀上覺得物自體無法把握,所以你就斷定物自體無法把握,這就是陷入了不可知論。

但是,認為康德在科學性的判斷上提前將他者排除是錯誤的。根據康德的論證,既然檢驗一種包含所有情況的普遍性命題是不可能的,只能從限定的,或者說是特殊的情況來進行歸納。因此,普遍性的命題只是假說,在對此無法反駁的情況下只能將其視為一種暫定性的真理,。因此,康德將其視為暫定性真理,將其視為現象。

當然,這也是可以被反駁的。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由誰來反駁?作為對象的物不會反駁。是由他者來反駁,用關於物的數據來反駁。這暗示了:想真正讓普遍性的命題成立,不僅活著的他者的同意,還需要無法預測的未來的他者的同意。這樣一來,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中寫物自體的時候,其實包含了一種未來他者的含義。換句話說,物自體就是他者,第一批判和第二批判之間並沒有矛盾。

根據我個人的定義,他者,用維特根斯坦的話說,是不與我們共享語言遊戲的人。在維特根斯坦的關於他者的例子里,外國人經常出現,不過這裡說精神異常者也可以。確實,和精神異常者達成一致很困難。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那我們考慮一下完全不可能的狀態吧。比如說死人,還沒出生的人。只要是活著的人,不管文化差異有多大,不管對方有多不理智,達到一致都並非不可能。但是和死人或者尚未出生的人達成一致就真的不可能了。

我們從這一點上考慮一下環境問題吧。如果資本主義市場經濟的現狀持續下去,我們毫無疑問會直面全球性的環境危機。在這種情況下,發達國家們想達成一致意見不容易。並且發達國家在限制發展上和第三世界國家達成一致也不容易。在第三世界的人看來,憑什麼要犧牲自己來和發達國家相協調呢?說起來,你們這些發達國家的奢侈生活才是危機的原因,憑什麼要給你們擦屁股?但即使如此,和這樣的他者交涉也絕非不可能。但是,和尚未出生的人就真的無法交涉了,雖然這些人毫無疑問會成為環境破壞的犧牲者。

康德的至高命令是這樣的:不論是誰,在任何時候都不應把自己和他人僅僅視為工具,而應該永遠看作自身就是目的。我們為了維持自己的生活水準就犧牲未來的他者,就只是把他者當成了「工具」。根據康德的看法,這並不倫理。與此相比,哈貝馬斯的「交流理性」和「公共合意」,只考慮了活著的人,並且,實際上只考慮了西方先進國家的活人。而那些沒有得到「合意」的他者,這些未來的他者,就是物自體。

注1:這裡真是不好翻,得體の知らない這個詞在這個語境里還原成中文不太容易,原文是這樣的 物自體は得體の知らない何かなのではありません,因為後面跟的那句話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對拉康的實在界是什麼態度(演講時應該能從語氣判斷),所以這裡不好判斷該怎麼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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