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談舊聞

序言

鄉談舊聞，多是道聽途說，未必確有其事。然縱觀今日之天下，販夫走卒、鉅貪大亨、貞節烈女、奇人義士等光怪陸離、鬼魅江湖，未必輸於先賢，更有青出於藍、居其左者多矣。餘所以不揣鄙陋，以拙筆俚文記述者，旨在教化人心。因果報應雖未必靈驗，而公道自在人心。所以冒用古文、不倫不類者，皆因時光如隙、偷懶而少寫幾枚文字爾矣。

一、阿利

      阿利，餘蒙塾同窗。貌寢，五短身材，面黑而多皺。幼時猥瑣，齷齪坊間，頑劣狂縱，不治學業。

     妻李氏，苗條頎長，瓜子臉，白淨靈動。未嫁時，媒灼聘定之際似有反覆，概不豫阿利形貌，然不知何故，終諧。而心中常悒悒，風聞欲離婚云云。越明年，產一子，稍霽。

     初，阿利拜同鄉某爲師，學建築，亦學屠豬。建築苦累，利不勝其艱，乃買豬自屠貨賣。於舍前置一小亭，其妻當壚賣肉，眼到心到口到，談笑風生，極其圓活。

     一時間，四鄉皆趨至，爭言其肉味鮮足秤，往來絡繹不絕，日售數豬，堪稱小富。

     如是經年。某日，餘過其門，見亭壚關閉。略詫，歸問家慈，慈雲：聽人言李氏從自家房上躍下，跌斷腰椎。究其因，似阿利與師妹私通，戀姦情熱，歸逼其妻離婚。李氏因子已華茂，人亦珠黃，不肯，逼之甚，以死相脅。幸阿利在房下接抱，重傷。

     遂延醫救治，昏迷數日，臥牀一年。期間肉鋪無人打理，其嫂暫代，然愚頑不靈，強買強賣，缺斤少兩，人漸鮮至。肉延至腐臭，門庭冷落，終閉。

     李氏休養，不能舉身，姑婆親餵食水，溲溺漿洗，一應承辦。

     阿利偶來，問：想通未？不答，潛去。攜其師妹於外鄉借居，拋妻棄子，仍操屠刀，儼然夫妻爾。

     日前，餘還鄉，見肉鋪重開，李氏當壚，面色黃淡瘦削，然生意興隆，款洽之間仍藹然可親。聽聞其感姑婆親待，欲育子而守家，不離。

     餘曾想人性之善惡易變，有世易時移之故。如李氏婚初之搖擺，生子而安心認命；阿利之初歡而後厭，終至背離。

    人心不一，激於時變；不學無術，則無所畏而任性，無所信而念亂。以一己之歡，踐他人之痛。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二、徐女

      徐女，徐老蔫之長女，其幼弟與餘同年。幼極清麗，及長，豆蒄梢頭二月初，嫋嫋婷婷頗有風致。

     彼時，鄉間無電器文娛，每傍晚，少年皆呼朋引類，或促談，或嬉戲，或冶遊，定更時分，有不歸者，父母輒環村呼喚乳名，此起彼伏，亦一勝況也。

     徐女從衆少年遊，狎嬉嘲謔不以爲侮，欣欣然若鶴立雞羣，人皆仰視；飄飄然如天際浮雲，不知輕重。

    某日，據傳前夜衆少年狎侮之，悲泣歸家，衣衫凌亂，其母詰之，乃詳陳。母憤而告官，拘七人，具審。

    先是，衆少年串供，皆委同村阿慶一人承擔。判八年。

    徐老蔫性本愚實，以女故羞於見人，氣滯於胸，羞憤於心，翌年得氣鼓，不久即撒手塵寰。

    遷延數歲，徐女嫁同鄉阿誠，未己，生一子。阿誠雖非倜㑽，亦平常人耳，然篤誠，不以其前羞爲垢。雖時有齟齬，日子亦還相得。

    其間有傳聞私於其叔，被其嬸暴詈批頰，捋青絲一縷云云。阿誠亦含忍之。

    及其子弱冠，某夜阿誠晚歸，騎車誤觸巨石，臉搶地，血肉模糊，雖經診治，容貌俱毀。

    徐氏厭之，訴離婚。子哀泣弗聽。搬出獨居，與夫及子不相往來。

    阿誠修車，技藝精湛，服務誠摯。有寡居車主悅之，知其情，央人作閥。期年，成婚。女子有一子一女俱皆高學畢業，婚日同賀，一門嘉慶，宛如親生。該女自營三店，小有積蓄，待阿誠寒暖備至，裏外煥然一新，對阿誠兄嫂侄女亦恭敬寵溺，親如一家。人云阿誠否極泰來，後福無可比擬者也。

    徐女聽聞，蕭蕭落索，煢影相吊，若遊魂一縷飄來蕩去，人皆避之。其族人恥之，不通言語。亦甚矣。

    噫！人生不易，不可輕佻放蕩。若有過失，當務求規勉，豈可自棄棄人，自絕於天下哉？俗雲：浪子回頭金不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望後來者引以爲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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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風建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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