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小说的预期。一般情况下,我们打开一本小说的时候,是期待从中看到一段感人的故事、形象鲜明的人物,或者非常精妙的文笔,乃至于深刻的思想性。意识流文学不太关注这些,从写法和表现领域上,它都是一种很新的东西。作家们用它来挖掘心理和意识的深度,触及到了一个之前文学世界完全陌生的领域。这就决定了对它的欣赏方法也是全新的。

怎么欣赏意识流文学?其实你没必要闹明白意识流文学是什么,也不用关注和它相关的术语、概念等等。这些我这里就不作普及了,改天有机会从头说。这里只说对于大多数读者而言,应该怎么欣赏。

你需要找到一个结合点,一个能够感受到它的美的维度,以便于用你现在的阅读能力、阅读习惯,也能够领略到它的精妙。再或者,你稍微踮脚尖就可以达到。就是说,通过一些学起来不吃力的方法,可以达到完成欣赏的目的。

因为这个缘故,乔伊斯的作品我就完全不推荐了,并不适合大多数读者。下面推荐三本书,其中两本是意识流文学,一本是教你怎么欣赏意识流文学。我相信这三本就是普通人也能读得懂,并且会喜欢它。

1.亨利·詹姆斯 《螺丝在拧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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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情节性很强的哥特小说

光是这两点,相信也能让很多读者不再介意意识流写法的晦涩。

小说是以一个女家庭教师的视角展开,来到一个古老而充满不详气息的旧宅,替远在异处的乖戾富家子弟照顾一对早慧的儿童。

奇诡幽怪的荒村旧宅,家庭女教师,彬彬有礼又乖僻的儿童,神出鬼没的鬼魂,再加上一个几乎和废弃老庄园融为一体的女管家。该有的哥特要素都有了,一个交叠著过去和现在,客观和谵妄的叙述空间就此展开。

这本小说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悬念,以及令人越来越喘不过气的心理压力。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你会感觉确实有一颗螺丝在慢慢上紧,你的心弦紧绷,说不定在哪里就要断掉。在一张张苍白的面孔,一幅幅诡谲的表情之后,叙述者本人的口味也在逐渐歇斯底里。你会看到她时不时跳出故事,修复记忆,重现过往,使得这个由女教授回溯的故事显露出一种高度的讲述自觉,也让人怀疑她的证词究竟是否可信。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又是你唯一可以拥有的东西。

你在一个灵魂的深处挖掘的够深,其代价势必就是:客观的世界变得不那么可靠,而事实的真相也几乎无法抵达。

《螺丝在拧紧》是亨利·詹姆斯最重要的中篇小说之一。其对人物内心的刻画,以及结构的精妙,足以使人百读不厌。以我个人观感来讲,亨利·詹姆斯是一个黄药师一样的人物,聪明绝顶,充满巧慧,属于剑走偏锋而能抵达大成之境的人。另外,亨利·詹姆斯的哥哥,就是大名鼎鼎的威廉·詹姆斯,那位首次提出「意识流」这个概念的心理学家。

随便录述一段,让大家感受一下作品中清醒梦一般的氛围(请注意叙述的视角、语气和画面呈现,以及由此组成的节奏感):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守夜守的筋疲力尽,那一晚我第一次觉得应该可以按照以前的作息时间躺下睡觉,只要不放松警惕就是。我一下子就睡著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一觉一直睡到一点钟;然而,我一醒便醒的彻底,直挺挺地坐起来,就好像刚才有一只手摇过我似的。睡前我留著一支蜡烛未灭,此刻它却熄灭了,我顿时认定,那是弗洛拉干的。一想到这里,我腾地站起身,抹黑直奔她床边,她已经走了。我朝窗户那边瞥了一眼,心里愈发明白,再画一根火柴,整个画面都清晰了。

那孩子又起床了——这一回她是先吹灭了蜡烛,然后又跟上次一样,或是想要观察什么,或是想要对什么做出回应,挤到窗帘后面,窥视外面的黑夜。我颇为满意地发现,此刻她看到了上回没看到的东西——我之所以能拿得准这一点,是因为,不管是我重新点燃蜡烛还是匆忙穿上拖鞋、罩上衣服,她对这些响动都浑然不觉。她把自己藏起来,护起来,那么全身贯注,她显然是倚在窗台上——窗子向外开——让她暴露无遗。寂静而硕大的月亮帮她照明,而我也飞快地考虑到了这一点。她正跟那个我们在湖边遭遇的幽灵面面相觑,当初她无法跟它交流,而眼下却做得到。

2.普鲁斯特 《追忆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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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斯特的存在就是一个隐喻,因为身体原因,大半生都只好身处暗室之中,然而活动受限却解放了心灵。

在这部巨著里,普鲁斯特文笔的灵动、敏感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一个肉体上最脆弱的人,却完成了一部需要最艰苦卓绝的精神才能完成的鸿篇巨著。一般情况下,耐得住苦的人,往往无法做到精神的细腻,细腻的人纵然不失于纤巧,也往往不能耐受艰苦卓绝的工作。唯独普鲁斯特,一个病人,却能兼而有之。有深度,有广度,还有锐度。

《追忆似水年华》是非常适合的枕边书,它文笔优美,谈吐高雅,在有钱有闲者而言它是良好的谈伴,在穷苦落拓者而言它是天才给的慰藉。

《追忆似水年华》在文学层面有一个巨大的贡献,在于它发现了时间。

正如海德格尔发现了存在一样,普鲁斯特发现了时间,并用意识流的方法将时间进行空间化。

联想,即兴,跳跃。

起笔就像是扔向逝去时间的一块小石子,水晕一层层荡开,牵动其它的往事与老物。气味,笑容,动作,颜色,在普鲁斯特这里都变成了起兴的道具。他身体不便,未能远行,心灵却成了最迅捷的旅行者。《追忆似水年华》严格来说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供人自由穿梭的世界,而普鲁斯特就是个带著翅膀的导游,带著读者随时闪现到任何一个地方。

随便录述一段(请注意作者眼中的实见之象与内在精神的剥离):

由于德·盖尔芒特夫人连续不断地向我展现出一张张迥然不同的面孔,而这一张张面孔,在她的整个打扮中占据的位置是相对的,多变的,时而大,时而小,因此我对德·盖尔芒特夫人的爱并不是倾注在这千变万化的肉体和纺织品的某个部分上。她可以一天换一张脸,一天换一身服饰,看到她我照样会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因为透过这不断变化的面孔和服饰,透过这新的衣领和陌生的脸颊,我依然感觉到的是盖尔芒特夫人。我钟情的是这个指挥著一切的看不见的女人。就是她,她对我有敌意,我就会黯然神伤;她靠近我,我就会心慌意乱,惶惑不安;我渴望能把她征服,把她的朋友从她的身边统统赶走。她可以插一根醒目的蓝羽毛,也可以炫耀她赭红色的肌肤,她这些行动对我不会丧失意义。

我相信单凭上述所引的原文,足以引起读者们对普鲁斯特感性的好奇与好感。但如果仍旧有些抓不住重点,又或者想深入的阅读,那么我推荐下面这第三本书。

3.乔治·普莱 《普鲁斯特的空间》

普鲁斯特的空间京东¥ 27.00去购买?

西洋人有门学问叫诗学,大体上是从亚里士多德开始,主要研究的是对文学本体的欣赏。上面这本书就属于这一类,算是研究普鲁斯特的诗学。作者是比利时著名批评家,日内瓦学派主要代表之一,曾在美国霍普金斯大学任教,后又在爱丁堡大学、苏黎世大学和尼斯大学任教。作者的这本小书,很薄,内容不多,但是非常精品。

作者书读的非常细,在整体上试图建构一种关于普鲁斯特作品的文学观,细节上则是结合原著的经典片段,去分析、探讨、作证。看这样一本书,简单来说就是去看专业人士怎么看。

我本人不喜欢阐释类的、发挥类的文学批评,尤其不喜欢那种政治意味浓厚的肢解原典的批评,我认为那压根就不算是读书,而不过是某种对出研究成果的好大喜功,或者批评家的傲慢。幸运的是,这本书不属于这一类,它的确是一个读者写的书——一个称职的读者写的书。

熟悉现代文学的恐怕都知道,现在称职的读者有多么难求。

引述这本书最好的办法是结合普鲁斯特原著片段,但那太长了,我懒得一个字一个字敲。这里选一段乔治·普莱的段落糊弄一下,大家凑合事儿看吧:

在普鲁斯特笔下,一切活著的东西,封闭于自身而活著的东西,它同时又被排斥在一切不是它自身的东西之外。而这种严格的包容和排斥,将存在像用墙壁那样一隔为二,既不能看到墙壁的里面,也看不到墙壁的外面。一方面,这使得每个生灵身处所有其它生灵之外,而且仍然封闭于自身之中,没有与外界沟通的可能性。然而对于生灵来说真实的东西,对时刻地点(鹅注:注意这两个辞汇)来说也同样真实。大家知道,普鲁斯特是多么坚定地回到笛卡尔的概念上来,即认为绵延是由众多独立的时刻组成的,这些「互相远离的时刻,互相不能认识的时刻,(停留)在封闭的花瓶里,它们之间没有下午那种不同的沟通」(鹅注:这是《追忆似水年华·在斯万家那边》的原文)。然而对于时间来说真实的东西,对广度来说也同样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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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序善良)伍尔夫:我写一个人盯著墙发呆能写10页。

(守序中立)福克纳:还行,不过我写一个傻子看别人打球能写15页。

(混乱中立)普鲁斯特:你们都不算什么,我写一个人晚上失眠睡不著能写30页。

(混乱邪恶)乔伊斯:呵呵,楼上一堆垃圾,老子写一个人自己打飞机,能写55页!


大家好,我是马伯庸,今天给大家推荐一本奇书,《西游记》的续书之一,叫作《西游补》。而它可以被称为中国最早的一部意识流小说。


《西游记》大家都看过,无须赘述。到现在,也能看到以《西游记》为蓝本的各种改编故事,像《悟空传》《大话西游》等等。一个被改编过无数次的故事,为什么我要单独说一本续,并且把它称为奇书?是因为《西游补》跟其他《西游记》的续书完全不一样。可以把它称为中国最早的一部意识流小说,甚至可以说这是《红楼梦》的一个前序,一个精神前传。


很多观众会听得一愣,《西游记》跟《红楼梦》怎么还能沾上关系?因为这本《西游补》一点儿也不像是《西游记》的故事。


一、禅意开篇,气度不凡


它的作者叫董说,明末清初的著名文人。他是一个少年天才,十岁能作文,十六岁考中了秀才,二十多岁专事天象观测,后来就出家了。他在动荡的时局里,无意功名,最后成一个和尚,一直在家里看很多藏书,学问高深。


董说有一点和曹雪芹特别像,他年轻的时候也历尽繁华。董家在明代是一个大族,到万历的时候已经是一门四进士,到达巅峰,到了董说这一代才开始衰败。


董说跟曹雪芹一样,是见证过极繁盛、极繁华的人生后,陡然跌落到低谷的。而根据一些学者的考证,董说甚至还跟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之间有过一些交往。


而他这本《西游补》,一开头气质就跟别续书的截然不同。小说讲唐僧师徒四人离开火焰山走了一段之后,忽然之间看到远处有一丛牡丹,孙悟空说:「师父那个牡丹好红。」


唐僧说:「不红,一点都不红。」


孙悟空说:「师父,是不是春天到了,你的眼睛热坏了,这么红的牡丹,你还说不红?」

唐僧说:「我没说牡丹不红,这不是牡丹的红色。你这个泼猴,自己眼红了,还说牡丹红。」


孙悟空解释说:「我身上是黄毛,虎皮裙是花斑色,你从哪儿看到我身上有红的?」


唐僧对他说:「不是身上红,是你心上红。」


然后唐僧念了一首偈子,叫:


「牡丹不红,徒弟心红,牡丹花落尽,正与未开同。」


意思是,牡丹不是红色的,是我的徒弟心里变红了,所以才会到红色的。当牡丹的花都落下来,落完之后,跟没开一样,你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这个开头不像《西游记》的戏谑风格,孙悟空跟唐僧聊了半天「牡丹花红」的问题,最后还落到了一个典型的禅宗手法,「牡丹不红,徒弟心红」,是从禅宗六祖的故事来的。


六祖惠能有一次看到两个人在争论,旗子被风吹动,有人说是风动,有人说是旗子在动。六祖惠能说:


「不是风动,不是旗动,仁者心动。」


按照佛家理论,这些东西都是因为你的心在动,不是因为它们在动,你心里烦恼太多了,你才会想到这些事。

开篇孙悟空跟唐僧就牡丹花的问题讨论半天,读者就明显能感觉到它跟别的续、补书的气质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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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马伯庸:解读 22 本被你错过的好书

马伯庸 人民文学奖获得者,现象级畅销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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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门

1、《乞力马扎罗的雪》《过河入林》:先看乞力马扎罗的雪,是短篇小说。海明威不怎么用意识流的技巧写作,但这一篇可以说很意识流了。看完以后你会发现原来意识流小说也能这么好读。过河入林可看可不看,感觉作者用了一些意识流的技巧,但并不能被称为意识流小说。

2、《都柏林人》《一位青年艺术家的肖像》:都柏林人的话感觉是不是意识流,但可以让你认识熟悉乔伊斯。青年艺术家的肖像,这本开始有点意识流的味道了,但并没有太难读。

3、《致艾米丽的玫瑰》《喧哗与躁动》:很多人说福克纳难读,其实我觉得还行。国内出版的福克纳一版都有注释和专门的排版的,所以读起来不会很难。而且福克纳的语言很好,哪怕看不懂但光看语言应该就足够吸引人了。而且福克纳的书基本没有特别厚的,不会影响阅读的成就感。有信心就直接看喧哗与骚动,记得找李文俊的译本,不要买燕山出版社的,因为燕山没有专门的排版。觉得虚的话先看致艾米丽的玫瑰,短篇小说集,挺好读的。

4、《驳圣伯夫》:普鲁斯特的,不是特别厚,没信心看那似水年华的话就看看这本了解一下他的风格吧。不过这本书风格比较特殊。很多大佬都批判过圣伯夫,尼采骂他骂的特别狠。但似乎圣伯夫在他自己的时代是个很有名气很受欢迎的评论家。

进阶

1、《追忆似水年华》:这书其实不难读懂,但是很容易让人头晕厌烦。所以一定要耐心,然后可以根据自己的感觉跳读。

2、《尤利西斯》:还在看,头疼的一匹,救命啊。

大神

《芬尼根守灵夜》:没看过,但是听过很多关于这书的传说,谨慎入坑。

附加阅读

《马尔多罗之歌》:很有意思的散文诗,被很多学者称为启发了欧洲意识流的作品。这两年刚出了很不错的中译本,值得一看,而且不是很厚,故事也不复杂。


入门

1、《乞力马扎罗的雪》《过河入林》:先看乞力马扎罗的雪,是短篇小说。海明威不怎么用意识流的技巧写作,但这一篇可以说很意识流了。看完以后你会发现原来意识流小说也能这么好读。过河入林可看可不看,感觉作者用了一些意识流的技巧,但并不能被称为意识流小说。

2、《都柏林人》《一位青年艺术家的肖像》:都柏林人的话感觉是不是意识流,但可以让你认识熟悉乔伊斯。青年艺术家的肖像,这本开始有点意识流的味道了,但并没有太难读。

3、《致艾米丽的玫瑰》《喧哗与躁动》:很多人说福克纳难读,其实我觉得还行。国内出版的福克纳一版都有注释和专门的排版的,所以读起来不会很难。而且福克纳的语言很好,哪怕看不懂但光看语言应该就足够吸引人了。而且福克纳的书基本没有特别厚的,不会影响阅读的成就感。有信心就直接看喧哗与骚动,记得找李文俊的译本,不要买燕山出版社的,因为燕山没有专门的排版。觉得虚的话先看致艾米丽的玫瑰,短篇小说集,挺好读的。

4、《驳圣伯夫》:普鲁斯特的,不是特别厚,没信心看那似水年华的话就看看这本了解一下他的风格吧。不过这本书风格比较特殊。很多大佬都批判过圣伯夫,尼采骂他骂的特别狠。但似乎圣伯夫在他自己的时代是个很有名气很受欢迎的评论家。

进阶

1、《追忆似水年华》:这书其实不难读懂,但是很容易让人头晕厌烦。所以一定要耐心,然后可以根据自己的感觉跳读。

2、《尤利西斯》:还在看,头疼的一匹,救命啊。

大神

《芬尼根守灵夜》:没看过,但是听过很多关于这书的传说,谨慎入坑。

附加阅读

《马尔多罗之歌》:很有意思的散文诗,被很多学者称为启发了欧洲意识流的作品。这两年刚出了很不错的中译本,值得一看,而且不是很厚,故事也不复杂。


都推荐

只要是意识流大家就铁定是文学大家

可以普鲁斯特,福克纳开始,《追忆似水年华》还是不可不读的《喧哗与骚动》也很好

然后乔伊斯,注意你要非常有耐心,非常有耐心。

我记得我读《尤利西斯》的感觉就是不会英文的人去读英文书,一个字一个字茶字典,然后翻译出来是离骚。

不过读完以后大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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