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说了


人外 古代沙漠绿洲背景 蛊神×圣女(已完结)

随机掉落疯批

《神锢》

他们以弑神的罪名逮捕了我。

确切地说,是弑神未遂。

晏奚碰了碰我的脸,轻轻叹息:「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乖?」

我恹恹地躲开他的触碰,满是厌弃,头上的银冠随著我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看著他手掌摸索,抚我头上银冠,心里突然便畅快了。

「瞎子。」我歪头,声音夹带著满满的恶意,「我可真讨厌你。」

眼前的人并不生气,他只是将困住我的锁链打开,背著我一步一步出了蛊牢。

这条路晏奚走了不知多少遍,脚步不曾凝滞过半分,他淡淡开口:「阿巫是个坏孩子。」

我一口咬在晏奚的后颈上,牙齿穿透他的皮肉,舌尖尝到腥锈甜蜜的味道。

他没有丝毫反应,也是,他早习惯了。

换了个地方继续撕咬,我杀不了他,总要做些叫我心里舒服的事。

晏奚未曾阻止。

他说——

「阿巫是我的坏孩子。」

西沙绿洲,暹巫族休栖之处,有蛊神晏奚,神有圣女,名唤阿巫。

晏奚是个瞎子。

从我有记忆起,他就是。

无上的力量,漫长的生命,不会无缘无故地偏爱于谁,这些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晏奚奉出了自己的一双眼。

可他是暹巫族的蛊神,神,怎么能没有眼睛呢?

神需要一个圣女。

于是我成为了他的眼睛。

但晏奚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双眼不能视物,于他而言,并未带来太多影响。

我的存在,是为了叫他不寂寞。

人们信奉他,敬仰他,并且为他建造了一座华丽的神殿。

神殿困不住晏奚,但困住了我。

「阿巫乖。」

逼仄的屋子里,夜明珠散发出莹莹的光,晏奚抱著我不断安慰:「很快就不疼了,不疼了。」

半刻钟前,他刚刚折断我的手臂。

我疼得满身大汗,左手除了痛意,再感觉不到其它。

他是故意的。

我怕疼,晏奚明明知道,我最怕疼了。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折断了我的左手。

「晏奚……」我软了声音,心里很委屈,呜咽著唤他,「阿巫痛……」

他低下头,与我额头相抵:「阿巫乖。」

「这是惩罚。」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一阵阵恼怒,晏奚总这般自以为是,惹人厌烦。

半个时辰过去,他的手指灵巧拂过我左臂,难忍的痛意霎时消失。

像做梦一样。

按理说,我早该习惯他给予的疼痛,可我做不到。

我贪图世上一切能让我快乐的事物,也畏惧一切会使我痛苦的根源。

与生俱来的喜恶,我改不得。

晏奚抱著我出了屋子,其实不必这般小心翼翼,惩罚我,实在不需要另外准备房间,偌大的神殿只有我与他,旁的人怎敢闯入?

渎神的信徒,将会被丢入神蛊崖中,受万虫蚀体之苦。

我看著晏奚的侧脸,神色恹恹。

「饿。」

可若这般说来,似乎——

我才是那个最该被蛊虫吞噬的渎神者。

神灵不食人间烟火,晏奚也当如是。

然我虽为暹巫圣女,却是肉体凡胎,不能如他一般超脱。

而晏奚决不允我沾染殿外俗物。

每每我饥饿时,他便划破自己的肌肤,以蛊神鲜血浇灌喂养。

自此我再看不见其它,满心只念晏奚,牢牢记著,他是独属于我的食物。

唯有蛊神的血液,才能填饱我腹中饥荒。

幼时的我,只需要涂满薄薄一嘴唇的鲜血便极满足。

晏奚指尖的伤口迅速愈合,我却总含著他的手指不肯放开,他一向纵容,随著我去。

后来年岁渐长,指尖,手腕,颈间,我愈发得寸进尺,也愈发难以餍足。

空旷偌大的神殿,日日对著同一张脸。

十几年不断重复的生活。

我厌倦了。

可我离不开晏奚,我恨他,也依赖他。

他关住我,也止我饥渴。

他亲手养大我,教我如何制蛊,如何控蛊,如何辨认暹巫文字,如何祭祀接受朝拜。

他赤脚坐在神殿的长窗边,怀中是年幼的我,风沙包裹著绿洲,远处一轮红日。

他捧著骆驼骨甲,修长的手指抚过篆刻在上面的文字,眼神淡漠,长睫缱绻,俊美的侧脸向我低垂,露出一瞬的温柔,又刹那间收走。

「阿巫。」

他嗓音低沉,轻轻唤我。

「乖。」

他是晏奚,是暹巫的蛊神。

而我是他的圣女。

晏奚不喜我与殿外的人接触。

他看不见,为了确定我仍在他身边,便时时刻刻锢著我。

我有时在他的怀里,有时在他的背上。

但我仍能得以喘息。

晏奚的力量来自于真神的馈赠,每隔十日,他都会腾出一个时辰,用以祭祀真神。

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也包括我。

如果忽视脚腕上长长的银链,我想,这一个时辰,我是自由的。

神殿禁止族众靠近,但偶尔会有些不听话的孩子,悄悄溜到附近玩耍,他们无拘无束的,我真羡慕。

于是我隔著琉璃窗,唤他们过来。

和我玩吧。

我很寂寞。

可晏奚发现了,在这片沙漠上,什么都瞒不过他。

触碰外界的代价是沉重的,我怕什么,晏奚就惩罚我什么。

可我实在是太寂寞了,即便这一次疼得死去活来,可下一次碰见了他们,还是会忍不住请求:「和我玩吧……」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他允许我对他的无礼冒犯,也允许我将满腔愤怒不甘发泄在他身上,却唯独不允许我对他的忤逆。

我实在厌恶他的掌控。

但晏奚太强大了,他能够轻易地辖制我。

我日日祈祷,盼有一日能真正逃离了他。

真神垂怜——

我终得解脱之法。

神殿里有无数骨甲。

上面记载著许多文化,辛密,以及预言。

或许,骨甲上会有我想要的东西。

晏奚从不阻止我翻阅它们,只要我不出神殿,他可以纵容我做任何事情。

终于,在第一万三千四十七片骨甲上,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脱离神锢,别无它法。

唯有——

弑神。

晏奚好像并不意外。

他总是神情淡淡,似乎弑神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确实如此,无论我想出什么方法,都奈何不得他。

那些被利刃划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变得与之前一般无二。

而他以为,我只是在同他玩耍。

直到祭祀接受朝拜那日,在族众的的眼前,我将他颈间的血管咬破。

他们以弑神的罪名逮捕了我。

将我关进蛊牢。

这竟是我人生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

晏奚却背著我一步一步出了蛊牢,回到了神殿。

「绿洲内退三寸。」

他站在窗边,长睫低垂,轻声呢喃,这也不是晏奚第一次说这句话。

然后他转过身来,手指摩挲我的脸。

「阿巫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出去。」我拉住他的手,摇来摇去,「晏奚,阿巫想出去。」

「只要杀了你,我就能出去了。」

晏奚微微拧眉,似是为我忧愁,声音却温柔。

他说:「可是阿巫有没有想过,没有晏奚,阿巫会饿。」

「阿巫不喜欢挨饿。」

是啊,晏奚说得对。

我最讨厌挨饿了,没有晏奚,是万万不能的。

「那该怎么办呢?」我有些苦恼,但晏奚一定有办法,他是神,是暹巫族的蛊神,他什么都知道。

「晏奚晏奚。」我搂住他脖子,央求著,「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呢?」

晏奚笑起来。

「好。」

晏奚答应将他的心给我。

「吃了我的心。」

我趴在他背上,舔了舔他后颈的伤口,看著它迅速愈合,蓦地听见他说:「阿巫就不饿了。」

吃了心,就能不饿了吗?

「那你把心挖出来给我吧。」

我催促著晏奚,手也迫不及待地抚上他胸口,感受到他心脏的鼓动。

只要吃了他的心,我就再也不会饿了。

晏奚他从不欺骗我的。

可他拒绝了,晏奚执意要我等,「等阿巫十六岁那天。」

我有些失望。

但我只能等晏奚心甘情愿地挖出自己的心,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晏奚记得很清楚,离我十六岁还有一百三十四天。

「不过是一百三十四日的光阴。」晏奚温柔安慰我,「阿巫乖,你想要什么,晏奚就给你什么。」

我信他。

除了离开神殿,晏奚确实把什么都给我了。

他的心,理所当然的,也会属于我。

「晏奚晏奚。」

我抱著他的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他脸颊,满意地夸奖他。

「你对阿巫真好。」

时间一日一日地流逝。

每日晏奚都会站在长窗前,他虽看不见,目光却悠远。

「绿洲内退三寸。」

「绿洲内退五寸。」

「绿洲内退两寸。」

「绿洲内退七寸。」

……

他的神情无喜无悲,似乎这只是平常事端。

我不关心今日绿洲内退了几寸,除了晏奚的心,别事皆与我无关。

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当这个圣女的。

真奇怪。

晏奚怎么会选我这般自私的人做他的圣女呢?

我歪头看著他。

晏奚是蛊神,他的面容昳丽,我人生中对美的第一次感知,便是来源于他。

他的身体十分的健美匀称,我感知得到他皮肤下血管里,鲜血潺潺流动的声音。

我也知道,腰腹处的血液相比较其它地方,要更加的甜美甘香。

晏奚是愿意什么都给我的,即便我并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为著寂寞罢。

他如同抱著一个婴儿般,抱著我。

我听见他问我:「阿巫吃了晏奚的心后,还会陪著晏奚么?」

我没有想过。

没有心,他会死么?

我得到了心,要离开晏奚么?

阿巫不知道,晏奚问阿巫,没有用的。

弑神,是为了离开神殿,但离开神殿和离开晏奚,有没有什么不同?

我看了看晏奚。

他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我有些苦恼:「晏奚,阿巫不知道。」

「没关系。」

晏奚摸摸我的头,温声抚慰:「阿巫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阿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作为代价——」

「阿巫就同晏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吧……」

我十六岁那日。

晏奚亲自带著我出了神殿。

他一步一步,牵著我来到了绿洲的中心。

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湖泊。

不知何时,绿洲已经变得这般狭窄了。

我看了看四周,风卷黄沙似墙,笼盖苍穹,遮天蔽日。

天的左边是太阳,天的右边是月亮。

但没关系,我并不关心。

「晏奚——」我催促著,「快快给阿巫你的心。」

晏奚笑了笑,没有立即答应我。

他只转身,对著我说——

「来。」

我便跟著他走入湖水之中,一直走到湖泊的中心,他才停了下来。

天上的月亮弯弯。

湖里的月亮圆圆。

蛊神划开胸膛。

取出他的心脏。

像珍珠——

还是像太阳?

吾并非神的信徒。

甚至言可称为渎神者。

但吾亲眼见到了神的心脏,又亲手接过了神的心脏。

不是珍珠,不是太阳。

神的心脏是光。

一团莹莹的光。

我吞下了晏奚的心脏,填满的不仅仅是肚腹,还有我的胸膛。

十六年来,未曾有一天如同此刻一般,再感受不到丝毫忍受饥渴所带来的的痛苦与焦灼。

生平第一次有了饱腹感。

晏奚果然没有哄骗于我,吃了他的心,便再不会感到饥饿。

「晏奚。」

我歪头,「你对阿巫真好。」

话音刚落,晏奚突然伸臂抱住了我。

「阿巫。」

他轻声唤我。

「要记得答应过晏奚的代价。」

代价?

什么代价?

晏奚没有了心,可晏奚仍然活著。

我不要,不愿同晏奚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阿巫要离开晏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巫自由了。

我转了转眼睛,将头温驯地埋在了晏奚的胸口。

他似乎是相信了我,手臂的力量渐渐放松。

「晏奚——」

我将手按上他胸膛,奋力一挣,想要将他推开。

可我失败了。

晏奚的手臂似是铁铸,我愈是挣扎,他便愈是抱紧。

「放开我!」

我满心都是被愚弄的怒火,而藏在愤怒之下的,则是无边无际的恐惧与慌乱。

晏奚,晏奚他要做什么?

大脑叫嚣著要我快逃,身体却被禁锢著离不开晏奚的怀抱。

怎么办、怎么办?

风沙越来越大,我呜咽著,指尖却长出利爪。

看了看自己的指刀,我毫不犹豫将之插进晏奚的胸膛,一下又一下。

鲜血没有流下,晏奚也没有放手。

他只是怜爱地看著我——

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因为没有得到糖果而正在发脾气的孩子。

我不知道晏奚想要做什么,心里害怕极了。

这大概是对于危险来临的一种敏锐感知。

晏奚他、他很危险。

阿巫要、要离开他。

大脑疯狂鼓噪,只传达给了我这两条警告。

可晏奚没有给我逃跑的机会。

他抱著我,后退一步,身体向后仰倒去,带著我一同沉入湖泊里。

我如同溺水之人,却并无窒息之感。

只能眼睁睁看著湖面渐渐远离我而去。

晏奚所站立的地方,湖的中央,有一个深深的、深深的洞口。

伸出手,我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

而我与晏奚,正一同沉入这不见天日的洞口。

阿巫明明逃离了神殿的禁锢,却没有逃离神的禁锢。

晏奚,他是神啊……

为什么呢?

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了晏奚在我耳边轻轻地呢喃:「阿巫乖,长长久久地陪著晏奚吧……」

蛊神晏奚。

圣女阿巫。

从此以后,不见天日的——

不止洞口。

晏奚番外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晏奚站在湖泊中心。

一步之遥是深深的洞口。

天的左边是太阳,天的右边是月亮,族众围站在湖泊四周,屏息等待。

它马上就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他,还是她?

晏奚不知道。

来之前他问过真神,可真神只是隔著虚妄的时空,留下一个怜悯的眼神。

湖底轻颤,洞口传来沉闷的响声,似是分娩前的阵痛。

它来了。

晏奚将身体埋进湖里,湖泊中心出现一个漩涡,并不激烈。

一刻钟后,漩涡消逝,蛊神则捧著一个婴儿从湖水里站起来。

族众欢呼著。

他们的蛊神,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圣女。

晏奚一步步地走上岸边,走进神殿。

是个女孩。

怀中的小婴儿浑身赤裸,晏奚将手指划破,放进她口中。

以鲜血哺育。

他怀中睡的,是蛊神圣女,也是阿鼻恶鬼。

晏奚的眼睛确实看不见。

他将自己的双眼拿去献祭了真神,然真神垂怜,给予他一颗光明之心。

所以他并非看不见。

只是别人用眼睛看,他用心看。

他便用心看著怀中婴儿一日日长大。

晏奚给小恶鬼取名阿巫,因为她总是睁著大大的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怜又可爱。

果然,恶鬼的皮囊是最漂亮的。

晏奚是神,但只是半神,他无法像真神一般无情又悲悯。

但他也并非觉得阿巫无害。

或许,一切早就被书写成了箴言。

而蛊神——

只是寂寞太久了。

风沙不断侵蚀。

恶鬼降临绿洲。

它不死不灭。

它腹中饥渴。

它叫著,唱著,跳著,舞著。

它以鲜血为食——

它以杀戮为乐——

湖泊干涸,草地枯黄。

神爱世人——

我们终将被伟大的真神抛弃。

我们失去欢乐的家园。

我们碎裂成无数骨甲。

真神啊,我们是您虔诚的信徒。

您是月亮,您是太阳。

您有著世上最悲悯的眼睛。

您有著世上最无情的心肠。

黑暗终究战胜了光。

暹巫再无蛊虫。

遥远的西沙之中——

再无绿洲。

晏奚将阿巫养大。

恶鬼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天真又残忍。

他知道阿巫对杀戮的渴望永远不会停止。

就像她总是趁著自己祭祀真神时,哄骗引诱那些无意闯入神殿范围的孩子。

晏奚允许阿巫将不满发泄在自己身上。

他心甘情愿地承受。

蛊神想要试一试,驯养这只恶鬼。

但晏奚不允许阿巫伤害自己庇佑之下的暹巫族众。

尤其是孩子。

所以当阿巫折断孩子的手臂,他赶到后,第一时间治好那孩子的伤口,抹去了他的记忆。

然后——

亲手折断了阿巫的手臂。

这是惩罚。

也是驯养。

但晏奚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成功。

阿巫没有心。

恶鬼没有心。

将弑神的骨甲放在阿巫看得见的地方,晏奚想,他要给阿巫一颗心。

绿洲终究会消逝在沙漠之中。

晏奚也不记得自己做了多少年的蛊神。

他面上无喜无悲。

但他仍旧愿意庇护暹巫最后一程。

真神抛弃了暹巫。

蛊神没有。

而晏奚不想同阿巫分开。

神殿关不住恶鬼。

神可以吗?

于是阿巫十六岁那日,晏奚将自己的心给了阿巫。

如同恶鬼诞生那天。

他接她来。

也随她走。

从来处来。

回来处去。

这个洞口连接著地下的暗河,而晏奚以身为牢,以神为锢。

他的心在阿巫身体里。

半神不死不灭。

同恶鬼天生一对。

晏奚与自己亲手养大的阿巫,将会沉入深湖,呆在地底,再不分开。

湖泊会缩小,但永远不会干涸。

有水源,就有希望。

蛊神与恶鬼纠缠。

为暹巫留下了最后的庇护。

「阿巫乖——」

「长长久久地陪著晏奚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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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看过的小伙伴可以直接去番外

《爱上你?毁掉你》

耶,我终于想出名字了嘿嘿

不傻白甜,后期可能偏惊悚?

渣作者看过超多恐怖片悬疑片,所以检查一些细节描写的时候已经尽量改的不那么恐怖或血腥了(个人感觉),比较在意的小伙伴们注意哦~)

没有灵异,没有灵异,就是单纯斗智斗勇

1.

刷知乎的我突然看到热榜上有个问题

如果你被病娇囚禁了,会怎么办?

呵,怎么给我推这种问题!我又不会被病娇囚禁,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我边吐槽,边偷偷瞥了眼叶钦安

他安静坐在我旁边,正认真削苹果

手术刀在他手中翻转,不一会儿就削好了,每一块都大小适中,刚好一口

」来,姚姚,啊~「

他看著我,笑咪咪的,明明都30了,却偏偏长著一张娃娃脸,说是刚出校门都有人信

长著一双无辜的眼,头发卷卷的,看起来像小奶狗,小虎牙露著,增加了几分俏皮

我看著被小手术刀插著的苹果,咽了口口水,冷汗不自觉流下,张口将苹果吃进了嘴里

」真乖~「

他笑道,舔了舔我碰过的位置,将我的手机拿走了

」这些都是什么嘛~姚姚不要看,好吗?「

他眨眨眼无害的看著我,脸色微红,刀在手上翻转,看起来很害羞。

我紧了紧手,不太愿意放下手机,僵硬笑道:」手机也给你,我多无聊啊……「

」嚓「

轻微一声,叶钦安手上的刀一顿,手指被割破,一滴血珠从伤口渗出来

我立刻点头,同意他把手机拿走

他眸色幽深的看著我,慢慢接近,我僵硬了身体,想后退,却又不敢,之前躲避他碰触,发生了很不想回忆的事

」那个,你手受伤了,我去给你拿创可贴啊「

我立刻道,试图柔和我的微笑,不要那么僵硬

他看了看手指,表情瞬间委屈,又有点害羞道:」好~我要你亲自包~"

说著,期待的看了我一眼

我笑笑,去把抽屉里的医药箱拿出来,给他擦去手指上的血,涂上碘酒,包上伤口

「嗡嗡」

手机振动声传来,他表情淡了淡,漫不经心的接了电话,过了会儿皱皱眉,说:「知道了「

我盯著他,待他看过来的一瞬垂下目光

「姚姚,抱歉呐~有个很重要的病人说是什么什么首富,要我去手术,今天不能陪你啦~」

我摇了摇头,心想太好了,他在更难受

」姚姚~我要去手术,你不会在开心吧!「

我一惊,冷汗从背上冒出,面上还是笑道:」没有啊~这不是没办法嘛~你回来要给我带我喜欢的红玫瑰哦「

叶钦安冷漠的看著我的表情,转瞬又笑起来,揉揉我的头道:」哎呀~真拿你没办法~我会带花回来,你乖乖等我哦~「

我点点头

他起身穿衣服走了,还带走了我的手机

我看著他出门,却没法松一口气,只能像平时一样做饭,收拾家务

因为,我怀疑,不,我肯定,这里都是摄像头


这篇可能更的很慢很慢,我要看看这方面的文和一些新闻,喜欢可以先收藏哦~


2.

我机械般的搓著碗池中的碗,看著上面的泡沫,整理思绪

叶钦安在一家私立医院当医生,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这种电话点名手术的人,他不可能敷衍了事。

从这里到他上班的地方开车需要1个小时,再加上进手术台,做手术,这一番操作,他至少7个小时之内看不了监控.

手术遇到状况的话算我运气好,他可能24个小时看不了家里的监控

那么这段时间就是我逃离的最好时间

他占有欲很强,家里的监控他不会让别人看

但我如果出门的话就会被拍到,这是一片私人地点,没多久就会被保安抓住,因为叶钦安给他们看了我的精神诊断书,他们以为我是精神病人

如果我丢了,一切后果由他们承担,所以他们一直以为我是疯子,可能知道我不是,但懒得多管闲事。

想到这,我手紧了紧

我家在N市的小村子,家里重男轻女,让我上高中也只是为了聘礼能收高点

可是我考上了A大,怎么可能嫁人,拿到通知书,除了证件,只带几件衣服就逃到A大,父母没什么见识,也不舍得花几百块钱来找我,总是电话骚扰我

后来我申请助学贷款,平时兼职教英语,偶尔有翻译的活,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又每个月给他们打些钱,骚扰终于消停了些

大三那年,我接到一个陪同翻译的活,时薪很高,结果那个外国人身体不舒服,到了这家医院,遇到了叶钦安,也是那一天,我被地狱盯上了

3.

刚开始,我被叶钦安外表骗了

他虽然大我7岁,但看起来很显小,还带著少年人的朝气,偶尔还有点幼稚,最重要的是,他对我很好

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让我感觉被捧在心尖

我家一年到头也就能挣一万左右,爸一喝醉就打我和我妈,骂我妈生不出儿子,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我妈等我爸走了,又会打我,骂我是赔钱货

我每天要割猪草,帮忙农活,倒泔水,只能在外面就著隔壁家灯光看书写作业,没有任何朋友

日积月累,刚到学校的时候我很孤僻,格格不入

同学也总私下嘲笑我穿的土,书呆子,所以更没什么朋友,虽然经过三年的城市生活让我褪去了土气,但我心里还是竖著一道高墙

面对他的追求,我很冷漠,并告诉他我的经历和人生,想吓退他

谁知道他看起来很心疼,眼里的伤痛仿佛比我还深

那一刻我动摇了,心很慌

之后,我决定试试,和他先做朋友,互相了解,他看起来很开心

我不舒服的时候,他忙前忙后,我一到冬天手上冻疮就发作,他每天开车来回两小时,就为了给我抹药

我没去过游乐场,他带我疯玩一天,告诉我哪个是哪个,不厌其烦地给我拍照,修图

知道有人说我土,他立刻带我去高端商场买了一堆东西了,样样搭配好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随便的一身日常衣服就要一两万,原来他光A市市中心,一平十几万的地方就有四套房子,十几个商铺。

而且还不算郊区别墅,海外资产,林林总总就有几个亿

而我一无所有,除了一个想拖我陷入沼泽的家庭

我越来越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想分开,他哭的像个孩子,求我别离开他

说实话,那一刻,我觉得我遇到的不只是爱情,还有救赎,原来真的有人这样全心全意的爱著我

谁知道,遇到了变态

4.

脑子被这些杂乱的思绪困扰

我闭闭眼,经过一年多的观察,毕业时,他再次告白,我答应了他,

为了赶上他,我决定考研,将目标定为首府的顶级学府,可惜面试被刷

他鼓励我再战,我也和他住在了一起,领了结婚证

因为父母不停骚扰我,他直接给了我父母50万,要求我父母不要再联系我,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立刻同意,并把我户口迁了出去

我当时心痛了一瞬,也就过去了,在他们眼里我本来就是货物

他见我心情不好,建议我搬到这个别墅,环境好又安静,我答应了,一切都很美好,直到一周前,我在地下室发现了尸体

看著他满身是血的转身朝我微笑的样子,我转身逃跑,谁知没两步就越跑越晕,倒了下去

倒之前,我突然想到,他一小时前给我喝的那杯果汁

醒来以后,我就变成了「神经病」,被禁锢在这里

想到这,我咬咬牙,我一定得逃出去。

后门出去可以躲开监控,从树林逃走,可我方向感奇差,在教学楼一不小心都能迷路……

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放心后门,我出去的话,很可能绕不出去,这片树林面积很大。

而且,他之前也有过这种突然接到电话的情况,结果我跑出去发现,他在骗我,他压根没有在做手术,而是在监控那头一直看我在做什么

我一开门就看到他在门外和我打招呼

「叮」

手上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我看著不自觉掉回水池的碗,将它重新洗好放到架子上,脑中抉择。

」逃?还是不逃?「


接下来我又要等等等等等才能更新了,让我看两本书(我绝对是为了更好的创作,真的不是因为我想看文!)

嘿嘿


5.

「叮咚」

我一愣,莫名其妙的看向门

门铃响了?门铃怎么会响???

嗯,我知道当然是因为有人摁,但问题是,谁会来摁门铃?

我有点害怕,害怕是叶钦安没有走,但又有点激动,万一是别人呢?

忐忑的走近门,从猫眼看了出去,只见一个女生站在那

她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端著一盘东西,但被蒙住了,看起来像吃的,手边夹著的……

是手机

我心中一喜,因为门打不开,我只好去一边,谨慎的看了看周边,打开窗户道:」你好,能把手机借我一下吗?「

女生头发微卷,肤色粉嫩,面容娇俏。

她扎著两个辫子,穿著一件齐臀淡粉色长袖,下身一条白色短裙,露出修长的腿,脚上一双小粉皮鞋,看起来青春洋溢。

听到我的话,吓了一跳,有点奇怪的歪歪头走到窗户前道:」你好啊,我是新搬来的山口优子,这是我妈妈做的麻团。「

我听著她有些奇怪的发音,意识到原来是外国人,可能没太懂我的话,于是重复道:」能把手机借我下吗?「

她有些迷茫,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不开门,也不理解为什么给我麻团我要手机,但还是把手机拿到我面前道:」要这个?「

我点点头,来不及让她慢慢理解我的话,将手机直接抢过去,拨通了一个号码

报警不行,现在我是个」精神病人「,叶钦安是我监护人,大概率我还会落他手里

父母也不会管我,只要给钱,叶钦安把我捆地窖他们都不会管

钱泽,高中同学,现在在A市做警察,找到他的话可能……

电话没多久就通了

」喂?「

那边,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

」钱泽「

我一说话,那边就有点讶异道:」姚姚?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你还好吗?「

我看著一脸懵的优子,快速道:」不好,我现在正被我的老公囚禁,他出具了一份假的精神诊断报告并关在别墅内,可以来救我吗?「

6.

」什么?「

那边的男声有点混乱,紧接著重复道:」你的意思是……你老公非法监禁你,并出具了假的精神诊断?「

」对!这里是A山半山别墅4栋,窗户上都有防护栏,大门也被锁,房间都是摄像头,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看到监控。」

那边的男声沉吟一会儿道:」好,你别急,我现在过去。「

「快点!谢谢了!」

「嗯」

我挂了电话,心跳的还是飞快

理智慢慢回笼,我看著优子,她笑容甜美,眼里闪著动人的光。

她很奇怪,据我所知,周边别墅都没人住,怎么会突然出现个送糕点的外国女生……

但我需要手机,别说她奇怪,她就是鬼我也得先忽视她的奇怪

现在细想,更觉得奇怪,这女生,太镇定了。

」用好了吗?「

她笑著问道

我拿著手机后退了一步。

她看著我,笑容渐渐奇怪,慢步走到了门的位置。

」咔「

钥匙插入锁口的声音响起

门开了

她在我震惊的目光中,笑意盈盈走到我面前道:」原来叶医生的妻子,这么可爱呐~「

我往厨房的方向慢慢后退,拉开距离,并拿上了桌子上的小刀

她端著糕点,看了看房子的装潢,用她不太标准的中文嫌弃道:「这肯定是你的审美,啧啧,土死了,这种小清新风」

不过,看你这么可爱,就原谅你吧,毕竟,我是来杀你的~

我:「???」

7.

「呼,呼」

我飞快的在树林中跑,脑中闪过那个女人的笑脸

那个女人绝对是个变态,

虽然不认识她,但我想起来之前叶钦安在日本进修过,合照上出现过这个女人,我当时还感叹她好小,结果叶钦安告诉我她已经快30了!

所以说,物以类聚,变态和变态爱扎堆玩对嘛?

那你去杀叶钦安啊!你杀我干嘛!还飘洋过海的

啊啊啊啊啊

我心里狂吼,真想把这一周以来的压抑和痛苦直接喊出来

但我还不能,也不敢

刚才那个女人说完我可爱直接就过来一刀,不讲武德。

说实话,我自小干农活长大,虽然经过大学和毕业这五年的休养,手细腻不少,但实际力气几乎和一个普通成年男子差不多

可那个女人,明明小小一点点,力气大到差点把我掀翻

我当时见她接近其实也想到托盘上可能不是糕点,但没想到竟然是一把定制剪刀,几乎四十厘米

和那剪刀比起来,我的小水果刀简直弟弟都算不上,只好逃到了后院的森林里面,现在两眼一抹黑,天也快暗了。

这,应该没什么凶狠的动物吧

人烟罕至……也应该没有吧


小可爱我又来啦~

冲鸭~


8.

跑的好累

我看著蒙蒙夜色有点呆愣

胳膊本来就带伤,现在又被树枝划伤不少,穿著拖鞋的脚也很痛

左手拿手机,右手拿小刀,又渴又累,睡衣下摆割去一部分缠在胳膊上,已经透出血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到了狼的嚎叫声,头也晕晕的

得亏刚吃完饭就被敲门了,现在不是很饿

我环顾了周围,从小在农村长大,倒认识些能吃的植物,而且才下过雨,叶子上有残留的水

我摘了些叶子,喝了些上面的水

「呐~你在哪里,姚姚酱~你是要和我玩捉迷藏吗~」

声音隐隐约约出现在不远处,我一惊,轻轻蹲下身子,用树木掩住自己的身体

她明明在慢悠悠的走,自己在绕左绕右的跑,按道理应该差了很多啊,怎么可能直直对著自己的方向就过来

我皱皱眉,看向手中的手机,把它放到衣服里,保证光不散出去,然后打开,将声音调成静音,关机。

立刻调换了个方向逃,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手机装了定位App,那她就会在我关掉的瞬间跑过来

因为很明显,方向对了,距离变近,我才会关掉

但如果她没冲过来或变焦急,还是闲庭信步的,我就得把手机丢掉了……

这里面有定位器

果然,那个声音停了一下,开始急促,并且更近了,明显调转了方向

干,最糟糕的情况,她手机定位app和定位器都有

但我没直接扔在原地,而是跑了几步才丢去左边的方向

然后狠狠在左边方向的路上踩了几脚,留下脚印,又挂了几片衣服碎片,营造的很刻意

再往右边跑了两步,将地面上的脚印擦平,留下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痕迹,才往左边跑去

9.

这个女人既然往手机放两种定位,那一定很谨慎

而且,她莫名其妙的来杀我,专门挑了叶钦安不在的时候,还有钥匙开门,说明应该是那种计划周详的人

这样的人应该有冷静分析的能力

我现在拿著把小刀又受伤的状况是没法硬刚了,只能赌她多疑,看到我刻意制造的「迹象」,往右边走

这样我往左跑,大概率能避开她绕回屋子,也不知道钱泽到了没有

如果他到了最好,我有很大概率能逃离叶钦安和这个优子

就算他没到,碰到叶钦安了,那他目前也应该不会杀了我,能从那个女人手下逃走

还有一种糟糕的境遇就直接碰到了那个优子

当然,最糟糕的就是,我迷路被野兽啃了,那真的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死的憋屈又无耐

脚步慢慢近了,我把身子缩在树后,降低呼吸声,这时我离那道人影不过10米左右

那个人影看到岔道,先是去左边,拿起手机看了看,然后尖笑出声

在这大晚上的树林讲真,灵异效果MAX,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紧接著,她用日语呢喃了几句,那语调欢快,像是什么歌谣,腿上还左右跳著,似乎在做选择

然后将树枝上的衣服碎屑拿在手上端详了下,直接向右边跑过去

看著她慢慢远去的身影,我冷汗都流下来了

这种疯子,我简直……太难了

直到看不到她以后,我才摸摸索索的往屋子的方向跑去,因为路痴,沿途我都在树上做了标记

不过现在太黑了,我又怕被发现,小刀在树上的划痕比较轻

现在晚上了,很难看清,只好半摸索半赌方向是对的

很幸运的是,我彻底迷路了,干

10.

好饿,好累,蚊子好多,我是谁我在哪我头好晕

我瘫在不知位置的树下

」啪「

表情麻木的打死一只在我身上吃夜宵的蚊子,舔了舔干燥的唇,晕晕的

胳膊上的伤口有点深,在我疯狂奔跑了一段距离后更加没有愈合的迹象,开始发脓

刚发现了一坨金狗毛,可以止血,但也没用,甚至还开始发烧,浑身冷的像冰窖(一种植物,不知道好不好用,好孩子流血要去医务室哦~不要乱试~)

不过还好,看来结局不是被野兽咬死

我求生欲虽然很强,知道这种状态睡下去绝壁凉凉了,努力睁著眼,想多苟活一下

可惜身体状况实在不好,甚至出现了幻觉,隐隐约约竟然看到了叶钦安

玛德,死了还不让我消停会儿,真是太可怕了

」姚姚?别睡,我来了。「

被一个温暖的东西裹住,我无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彻底失去了意识。

11.

嗯,原来不是幻觉,真的是叶钦安那个死变态

不过运气很好的是,我看到了穿著一身警服的钱泽

他此时面目坚毅,气质冷淡,警惕的看著正准备给我喂粥的叶钦安

他身边还站著一个女警员,长相普通,但气质很温柔,见我醒来,安抚地冲我笑了笑,然后警惕的看向叶钦安

叶钦安浑然不觉,穿著一件浅蓝色衬衫,一条白色牛仔裤,正坐在床边,担忧的看著我,将手里的碗端起来,准备喂我

白粥火候控制的很好,看起来绵软香糯,旁边还放了一小碟榨菜

我生病的时候很喜欢吃一套,他知道以后每次我生病都会煮给我喝,竟然比我煮的好多了

那时候我也很感动,但现在

即使肚子饿的有点痛,我也不想碰这粥半口,皱眉扭过了头,看向钱泽和那个女警员

」麻烦送我去医院,还有,我申请保护,请让他离我远一些「

叶钦安拿著勺子的姿势一顿,眼里透出一抹晦暗,死死的盯著我

我不自觉得有些发抖,脑里又闪过那晚的场景

床上,墙壁上,地板上

全是血

而那个人被绑著,死死盯著我,眼里满是痛苦

之后等我醒来再去看,里面只有一具尸体标本,根本不是什么活人

叶钦安随我报警,可警察来探测以后,也查到了,那是叶钦安所属私立医院的标本,属于正规渠道,没探测到什么喷射血迹

我看过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我看到的那具,而叶钦安更是一脸心痛加无奈的告诉警察,说我受过刺激

潜台词就是我脑子有毛病

之后我的精神诊断报告一出,再报警,用途也不大了

谁会认真听一个神经病讲话,所以我只能把希望赌在钱泽手里

可我们只是高中同学,其实,并不熟,不知道他能不能帮我

叶钦安见我压根不看他,表情淡了淡,将粥放下,可视线压根没离开过我

如果这次失败,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逃跑的勇气

12.

女警员很明显对我求救的视线更能感同身受,很有正义感的说道:「叶先生,姚念女士报案说受到您的非法拘禁,还有编造的精神诊断结果书,需要单独保护,您有什么话说嘛?」

叶钦安听到,不立即回答,只是垂著眼想了会儿,才委屈道:「姚姚,我们不是每天都在外面逛的吗,前两天还带你去逛街了啊。」

「是因为前两天没给你买包包,你才生气的吗?」

我听了这话一脸懵逼

「哈?我已经足不出户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和你逛街了?」

女警员和钱泽听到叶钦安的话,看看我一脸懵逼的样子,皱了皱眉

钱泽冷静道:「叶先生,那你能提供证据证明吗?」

叶钦安皱皱眉,似是想了想才道:「上个月二十五号圣诞节,我们去了A商场,姚姚想买LV最新款的那个包

可这包一出我就给她买了,还不到半个月,她又忘记了,我解释给她听,她很生气的走了

因为她……记性不太好,所以回家看到包包才记起来,跟我和好了」

我听这段话听的血气上头,这什么鬼话

「没有!我一个月没出过门了!」

看著叶钦安真诚的样子,钱泽和女警员露出狐疑的目光,我急忙道

「你们可以去A商城查查监控,我真的没有!」

钱泽和女警员对视了一眼,其实,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姚念精神正常,那她就属于无刑事能力,需要监护人的特殊群体

而她的监护人就是叶钦安

她的父母一听姚念的情况,直接说嫁出去了和他们没关系就直接挂了电话

就算把姚念带走保护,也于理不合

只是在钱泽的记忆中,姚念是个家境很差,却很努力的女生

她每天最早到教室,学习也最认真,常年第一,手上很多伤口,听说是回家要做很多农活才搞成那样

看她写字困难的样子,钱泽都替她疼

所以,在他接到报警查了资料,看到「精神障碍」那几个字,他整个人就一种不可置信

这样努力坚毅的女生,怎么可能会精神障碍到没有行为能力?

等到了地方,看到那苍白柔弱的样子,他更加确定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坚毅又带著韧性

13.

我看著钱泽和女警员的样子,怕他们被叶钦安这副样子骗了,急得直接下床拿上证件就跑

反正打死我都不待了

这已经撕破脸了,再待著我万一变成福尔马林泡著的「正规标本」,连个为我抱不平的人都没有

刚跑下床,就被钱泽拽住胳膊

那个女警员也来安抚我,拍著我的背说没关系

但我知道他们不再那么相信我了,叶钦安则看著姚念被钱泽抓住的胳膊,那难过的神情中透出丝杀意

钱泽敏锐的看过去,可那丝杀意已经很好的被掩盖住了

「不对劲」

钱泽想,如果姚念说得是真的,那这件事就不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拘禁了,还有杀人

那具消失的尸体,会被藏到哪里?

「小安」

旁边的女警员道:「怎么了?」

钱泽:「你帮姚女士收拾下,回警局。」

小安迟疑的看看叶钦安,点头道:「好」

叶钦安皱眉起身道:「不行,姚姚还在发烧,现在出去病会严重的!

小安听到这话,态度更弱了些

怎么觉得,这个叶钦安看起来其实真的不太像坏人,她之前也是听到竟然有女生被非法拘禁和开具假诊断,正义之魂熊熊燃烧才态度那么坚定

可真看到人,发现长得还挺帅的,而且这言行举止,好像很爱姚念的样子?听到去警局,也不担心会给自己留下污点,而是先担心姚念身体,不会是姚念真有问题吧?

她看著情绪有些激动的姚念,边安抚边想。

14.

小安是个相对单纯的女孩,这让自小察言观色十级的我心里一凉

完了

叶钦安太会骗人了,小安就像之前的我一样,太过感性

钱泽呢?

我看向他,只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太出来想法,我只能把全部希望压在他身上了

「钱泽」

我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

「救救我,对了!刚才还有个变态女人,我胳膊就是被她割伤的!「

我抓著他胳膊,压抑道,疯狂想办法说服他带我离开这

毕竟,我现在只有他这一根救命稻草

却听叶钦安道:「姚姚,那不是你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吗?」

我恨恨的看过去,只想把他那张假模假样的脸撕碎

说实话我真的想不通,我吃尽苦头才变得原来越好,逃脱原生家庭,为什么?为什么又让我遇到叶钦安?

想到小时候被打骂,总是被骂作丧门星,八字硬什么的

难道我真的是丧门星吗?天生就不配得到幸福?

小时候,被禁锢在落后,压抑的原生家庭

长大了,又遇到这么个变态?

这就是我的命吗?

看著钱泽依旧毫无反应,我有点绝望,慢慢松开了手

心里打定主意和叶钦安同归于尽,既然没人能救我,我就用我自己的方法

突然,肩上一热,只见钱泽搭著我的肩呈保护状,将我安排到小安身后道:「叶先生,您和姚小姐各执一词,现在怀疑您非法监禁姚小姐和滥用职权开具精神诊断证明,请跟我去局里协助调查。」

「啊?钱泽……这……」

小安拉了拉钱泽袖子小声道:「这……太果断了吧,这其实严格来讲也算家庭纠纷,叶钦安又是监护人,刚才不是说有证据吗?我们查查再来啊,万一搞错了,你明年还想被升调吗?」

钱泽看著小安道:「你是为了什么当警察?」

小安一噎,不再说话。

而叶钦安依旧一副担忧的模样,只是眼神停留在姚念的肩膀,仿佛身边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包括要去录口供这件事

不过,这个钱泽,还真是不顺眼啊,好想看看他的脑子是什么样的?怎么能随便动他的人?

警察……操作起来可能有点麻烦啊

虽然心里的占有欲让他很想把这些人全都清理了,当然,除了可爱的姚姚

但是面上,他依旧很和善的点点头,然后道:「既然姚姚状态又不太好,我给律师打完电话就和你们走,请问警官是哪个局呢」

「梅有路派出所」

15.

姚念看著磨砂窗外的人来人往,安静的待在保护室里捧著热奶茶,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小安安静的陪著她,和她聊些有的没的,实际上是在观察她的精神状态

另一边,叶钦安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穿著考究的西装,带著一个金边眼镜,皮肤莹白,五官立体

看起来复古又安静

引来好几道若隐若现的火热视线

而他的律师则在里面和钱泽斗智斗勇,中场休息时,队长电话打了进来,劈头盖脸道:「

「钱泽你怎么想的?这么离谱的事你也信?你搁我这拍悬疑片呢?敢情之前那些警员都不负责没调查过啊!」

「你倒好!把人还领局里来了」

「而且这叶医生还是A市私立医院的脑科香饽饽,能处理CEA手术的那种高级人才,档案干净的和白纸一样,好人好事倒不少,你把这种人给我带进来了???「

「你知不知道人院长直接打电话给认识的那些达官显贵了?我电话都要爆了!」

不是队长怕麻烦,其实他挺喜欢钱泽,觉得他很有自己年轻的那种感觉,正义爆棚,做事认真,长得还好,调查民访招那些阿姨喜欢

但这次,看那频繁的报警记录,再一了解是精神病人告监护人,就觉得脑阔痛

更绝的是,俩人还是夫妻

夫妻嘛,肯定有矛盾,对方又是精神病人,之前那些同事也都去他们家里录过口供,但案件真实性有待商榷,所以没有跟进

没想到这回直接被领到自己局里了

钱泽没有讲话,只是淡淡道:「CEA手术是什么?我上的警校,又不是医学生,干我什么事」

队长的话成功被堵,干,他也不知道CEA哦!

就是百度了下叶钦安看到了

尴尬哦

「咳咳……你别和我扯犊子,我就问你!有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我回去扒了你个小兔崽子的皮」

钱泽想了想道:「没有实际证据」

队长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紧接著,又听对方道:「报案人是我高中同学,是个很坚强的女生,我不信这样的人是个疯子」

「而且我查过,她的原生家庭很糟糕,也没有亲近好友,如果,她不是疯子,那被这样非法监禁后,不会有任何人来救她,所以,我宁愿这是假案,也不想放弃救一个人的机会」

队长梗住了

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可被太多报案人反咬一口,甚至导致被处分,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甚至还因为这个错过了很重要的晋升,导致快五十岁还卡在个队长的位置

所以他不想钱泽也这样,却没注意到好像有些忘记初心了

「好吧,臭小子,要是乌龙你回头可别找我抱怨!」

16.

「咔」

门开了,我神经一紧,谨慎的看过去

见到是钱泽,我稍稍安心了一些,紧接著,叶钦安也出现在门口,温柔的看著我道:「姚姚,乖,我们回家。」

我心里闪过各种想法,身体诚实的摇著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退后

但我身后是墙,退无可退,只能看著他一步步接近

「叶先生!」

钱泽突然叫住了叶钦安,此时,我和叶钦安只隔了一米

「还有事吗?钱警官,录像都看了,还有疑问吗?」

我一愣,看著钱泽道:「什么?什么录像!」

不会是那个商场监控吧?不对啊!我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个什么商场啊!怎么可能有我的监控!

钱泽表情有些不好,小安表情也变难看了。看向钱泽,却见钱泽点点头

我不信,冲向门口,只想逃离这里

他们肯定都在骗我,这些人串通好了!他们被叶钦安后面的人收买了!

可我没冲出去,被抓住了,叶钦安紧紧抓著我的胳膊,将我狠狠抱入他的怀里,拍著我的头安慰道:「没事没事,姚姚不怕哈~」

我简直要崩溃了,推著他,直到他被钱泽推开,我才冷静了一些

叶钦安眼神瞬间冷下去,看著我面前挡著的钱泽道:「钱警官,你的业务之一是破坏他人夫妻关系吗?」

钱泽倒没什么反应,只是错开身子拉起我胳膊道:「我只是看姚小姐胳膊出血了」

因为来警局,我换了那破破烂烂的睡衣,穿了件白衬衫

所以血迹渗出来后看起来很明显

叶钦安看到立刻变成心疼的样子,懊恼道:「啊!对不起啊姚姚,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啊」

「我要看录像!」

我冷静了些,我不信有录像,绝对是造假的!

钱泽同意了我的要求,所以,当我看到录像后,我彻底死心了

视频里的人,虽然有些模糊,但说实话,我看起来都是我,更别提别人了

甚至让我怀疑,那到底是不是我?

难道,我真的疯了?因为看到叶钦安解剖尸体的样子吓到了?

而山口优子,她竟然也来做口供了

她说自己和叶钦安是同学,知道我一个人,就来拜访我,谁知道我先借手机,她虽然疑惑,但因为知道我的情况就没有拒绝

谁知道我竟然在报警

后来,她试图开门,发现门没锁,端著糕点进来后,本来聊得好好地,突然我就和疯了一样说她想杀我,然后拿切点心的刀割伤了自己

然后说是她割伤的,她立刻联系了叶钦安,等叶钦安回来给我处理了伤口,她就回去了

我还和她见了一面

此时的她看著我,有点害怕的样子,像极了收到惊吓的女人应有的样子

甚至有点躲避我的眼神

小安脸已经彻底臭了,钱泽看著我这样倒没有明显露出不满,眉头微蹙,似在思考

「姚姚,回家吧,好吗?」

我看著叶钦安温柔的样子,脑子异常混乱,我看到的画面和这些被描述画面掺杂在一起,冲的我脑子发胀,甚至有些混乱

为了让钱泽相信,叶钦安甚至又带我去别的医院做了一次精神诊断

我努力的想要理智起来,可这一桩桩一件件破事搞得状态非常差,甚至有很多次答非所问

诊断结果毫不意外

我沉默了,像提线木偶般被叶钦安拉著

他对我的样子很满意,笑的很开心

毕竟我很久没有那么乖,并且不排斥他的触碰了

看著他有礼的和钱泽道谢,说什么谢谢他那么认真负责,又看著小安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我觉得我完了

我彻底逃不了了

最后的最后,我还是和叶钦安回到那栋别墅,开始了沉默模式

他心疼的给我处理伤口,说都怪他,不该让我看到那么可怕的场景,要不我不会变成这样

又和我说不要担心,他会一直照顾我之类的话,我只看著伤口的血迹被他擦拭,眼睛微微有点红

待他转身收拾东西时,我又掐了掐伤口,血立刻渗了出来,有些诡异的好看

也在提醒我,我现在是个真实的人,这是一个真实的状态,不是幻觉

他一转头,就见我伤口又留血,线都有点崩了,眉头一皱

我只是直直看著他,无辜道:「自己开了」

他没说话,我俩诡异的对视著,我等他爆发

可惜他没有,耐心的给我拆线,重新消毒,趁麻醉时效没结束再缝一遍,但其实,麻醉失效了

我很痛,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表情

我觉得,我好像是不正常了


耶,我撺掇撺掇,哇,写的停不下来,估计唔,还有一半的内容吧


17.

我自由了

叶钦安再也不禁锢我的自由了

哦不对

他可能从来没有禁锢过我,那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因为我看到了他解剖的场景,所以精神受到了刺激,晕倒后,脑神经出了些未知的错误,导致精神分裂

嗯,对,就是这样

他还给我安排个司机,这样他去上班的话,我去市中心太远不方便,他会担心

当然,如果我不愿意,可以打车,或者直接住到市中心的房子里

我拒绝了后者,接受了他安排的司机

因为我觉得就我现在的状态,待在别墅最安全。

山口优子走的那天,我还和叶钦安一起去送了她,她笑得很灿烂,也原谅了我的冒犯

临走前还抱了抱我

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气味

和那天她突然接近,差点把我掀翻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皱皱眉,看向她,她冲我纯真一笑,像个未经人事的单纯小可爱

「优子小姐」

我和她此时距离不过一米,她听到我叫她,礼貌道:「怎么了,姚姚酱~」

听到这个「姚姚酱」,我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却还是硬著头皮道:「你能说一句……看你这么可爱,就原谅你吧」吗?

优子有点疑惑的摆摆头,看了眼叶钦安道:「姚姚酱真是~哈哈」

说完就扭头走了,直到走到安检口,她才突然转身冲我大声道:「看你这么可爱,就原谅你吧~」

说罢,眼神闪过一丝邪恶

我如坠冰窖

「姚姚,姚姚?」

听到叶钦安叫我,我才回神,迷茫的看著他

「怎么了?」

他疑问道,而优子的身影已经离开了

「她讲话了「

叶钦安有些疑惑的看著我道:「讲…什么了」

我看向他,那么大声!都喊出来了!怎么可能没听到!

可转念间,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只有我听见了?

这又是幻觉?

回到别墅,叶钦安给我准备了药,放在茶几上就去做饭了,我看著那些各色药片,一粒粒放进嘴里

他做的都是我喜欢的

可我没有胃口,象征意义上的吃了几口,就去睡觉了

现在才八点

他叹口气,给我温了杯牛奶,一阵困意袭来,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著前,我听到他好像说了什么,可我实在太困了,完全听不见

18.

时间又过了一个月,这段时间很平静,我好像慢慢恢复了正常

每周和叶钦安出去看看一回电影,有时候也会去逛街

他忙的时候,我就自己待在家打扫家务,做做饭,或者躺在床上发呆

考研的资料的书已经被塞到床底,估计落了落了很多灰了

我没有扔,但也不想再看了,就我现在这状态,考上了,考不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叶钦安会一直养著我的

我们的X生活也很和谐,他一直问我要不要生一个小孩

但我觉得我这状态,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说生小孩?万一和我一样有病呢?

今天大雨,叶钦安回来比较费时间

我突然想起来他书房好像没关窗户,准备进去,发现门锁了

翻了翻备用钥匙,打开门

窗户果然没关,他书桌上很干净,只放了几本文件,背后有一个大大的书架,上面摆了各式各样的医学书

我是文学生,不懂这个

正准备出去,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刚才那,是心理书吗?

看著那些书上「subconsciousness」「control」「mentality」这些让我头皮发麻的词,一本本查找。

还有些其他语言的书,封面画著机械的心脏,或者大脑

更可怕的是,每本书都明显被翻看过,还在重点词语上画了圈,做了标记

「姚姚?在看什么?」

我抬头,只见叶钦安看著我,发上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脸,鞋子也没有换

「这些书……「

他有点担心的看著我,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颤抖著声音道:「我会不会再也好不了了」

他下意识立刻就搂住了我,放松下来,拍著我的头道:「我会努力把你治好的」

我点点头,他松开了我,笑道:「快去洗洗,小脸都花。「

我斜睨了他一眼,去了洗手间洗脸,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放松下来

浓厚的恨意弥漫在心间

这个变态,死变态,我要逃走,不!

我要杀了他!

19.

晚上,他一如既往的送来牛奶,我喝了去刷牙

因为将药片改成饭后吃,所以牙刷顶了顶喉咙,我就把牛奶和药片全吐了

水龙头一直开到最大,掩去了我的声音

我看了看通红的眼眶,又冲了冲脸才出去,然后装著很困的样子「睡著了」

他先叫了我几声,见我只是皱眉头呢喃了几声后,慢慢靠近

手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一路向下,停留到小腹,又缓缓顺著睡裙进去

我拚命忍下恶心和心里的排斥,放松身体,还好他没有察觉,吻上来

那一瞬间,鸡皮疙瘩全部起来,手在被子下紧紧握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可偏偏身体还是有了生理反应,随著他更进一步,身体的不受控制和心理上的屈辱,让我现在就想直接杀了他,并且在脑子里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就比如,床头柜上的木制相框,尖角砸在他的头上的话,直接砸死他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是,这太亏了

自己遭受了那么多,砸死他以后,说不定还得被判个过失杀人甚至故意杀人

不值得

要让他付出代价……

比自己痛苦千倍万倍的代价!

好不容易酷刑结束,叶钦安突然接了电话,我们此时太近了,所以我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叫他回去做手术

估计过了五分钟左右,他收拾了下就出门了

我又闭了一会儿眼,直到传来车辆发动的声音才睁开眼,快速去卫生间开始洗漱

脑子里迅速梳理时间线

从被禁锢再到报警再到被追杀,一步步让我精神高度紧张,却又在最后彻底击溃我的心理

一系列的狗血操作让别人觉得我是疯子,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我甚至都开始比以往更加依赖他

「呕」

我的胃不自觉的抽搐,只觉得又恶心,又后怕

恶心我和他的一切,后怕我真的完全丢掉了自我

最可怕的是,那具尸体,到底是谁

所以,事情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但又比开始多了些希望

我「自由」了,摄像头也被清理了

钱泽好像还在跟这件事,之前来试探过我一次

如果我找到死者信息或者他杀人的证据,那就可以彻底撕碎他的面具,摆脱他

首先,地下室那具尸体去哪了?

怎么能藏得那么干净?

话说,警察去的那个地下室,是自己去的那个地下室吗?

好像有一点点……奇怪

不过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候吧

我皱皱眉,披上件外套,向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声音倒小了些,应该快停了

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拉开很厚重

里面很干净,只有一张病床,墙边放著些放标本的柜子

里面有身体的各个部分,甚至还有完整的胚胎

我看著这一幕有点想吐,硬忍下来,环顾四周,一切正常,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是把血迹处理干净了吗?

走近病床,细细端详,金属构造的病床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的

凑近些,能感觉到一丝刺鼻的味道,好像是酒精混著风油精什么的,让我鼻子不自觉一皱,很难受

突然想到,那天的狗好像就不怎么喜欢这里这里,还打了几个喷嚏

想到这,我又冲著床按了按,可还是没动静,只好先回去了

仅凭这气味,说明不了什么,这有酒精消毒用品之类的也很正常

不过下回叶钦安解剖的话,我可以偷偷跟过来,看看有什么发现

于是,我跟叶钦安在一起的时候都表现得依赖又没安全感,甚至还会「发疯」,告诉他地下室有声音

他每次都安慰我,说都是他不好,让我变成这样,不过那药和牛奶倒没停过

我心里冷笑,照样洗漱的时候吐掉

这种变态又疯狂的爱谁爱要谁要,我可不稀罕

最开始的那点不忍心早就烟消云散,要不是为了让他被折磨,我早和他同归于尽了

很快,跟踪的机会到了

这天晚上,他等我喝了牛奶后,叫了叫我,就穿衣服下楼了

我立刻睁眼,鞋都没穿,偷偷跟在后面


啊~我好勤快哦~


20.

「噗通,噗通」

心脏不自觉地剧烈跳动著

我深吸一口气,冷静一些,紧紧跟在后面,手上拿著照相机录像

这个哪怕50米外也可以把五官拍的清清楚楚

不过他好像很放心的样子,完全没有往后看过,径直走向了地下室

我跟到门口就不敢再进,只是轻轻开了道可以录像的缝隙

只见他带了手套,走向其中一标本前

那里面室一只手,苍白,浮肿,泡在福尔马林里面

接著,他打开了那个罐子,将手伸了进去,按了一下那个标本掌心

我还来不及恶心,就看到标本柜向两边移动,露出了一小间和外面一模一样的内室

同时,外间的金属床缓缓下沉,陷入地板之中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

原来是金属床的位置不对

可偏偏标本柜向两边移动会被收进墙里,而里面的金属床后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标本柜

这墙壁又都是一样的,内室宽度也不多,就2米左右

我当时第一次看到,被吓到转身就跑,所以没发现这一点

之后再来,一切都看起来差不多,我关注点又都在金属床上

这是一个实心床,我总觉得是空心的,里面藏了尸体,后来证明就是实心的,警察白把那床切了一角。

原来,方向根本就是错的

最可怕的是,里面的金属床上,有一个男人被大字型锁在上面不停挣扎。

他赤身裸体,身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缝合,嘴上咬著块破布,双目赤红

看到叶钦安后吓得浑身都在颤抖,模模糊糊的喊著什么,应该是救命之类的

突然,叶钦安转身看了眼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在,他又转回去了

我在想要不要报警,可是我没带手机,现在去拿,一来一回,万一撞个正著怎么办

或者,机关什么又变了怎么办?

我现在简直草木皆兵,心理疯狂斗争,还没斗争出来个所以然

那边,因为男人直接吓晕过去,叶钦安拍了拍他的脸,见他没醒,给他注射了什么就出来了

我看著摄像中的画面立刻悄悄退后,往楼上跑

跑上去之前用准备好的湿巾将脚擦干净,又用衣服擦干才往楼上跑,刚到楼上,我就听到他上楼的声音

我将湿巾扔出窗外,顺手将相机放回柜子,准备上床,突然一惊

被窝是冷的,如果我一直躺在这,那不可能是凉的……半分钟根本捂不热

我咬咬唇,原地躺在地毯上,闭上了眼

「咔」

门开了

叶钦安的脚步一顿,才缓缓接近

我心惊胆颤,就怕他下一句是:「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接著

」咔嚓「一声

这是……拍照的声音?

下一秒,就听他兴奋道:」姚姚睡觉好可爱,还会滚到地上啊~得留念一下」

别拦我,让我直接宰了这混蛋吧!谢谢

拍完照,他才小心的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卫生间洗漱

我躺在床上,睁眼看了眼手机,用的是我的,有意?无意?

我不知道

不过还好,没用手机录像是对的,不然他拿去拍照就看到了

」呼「

我微微松一口气

只要再见到钱泽,就能把证据给他了,这样,一切就应该能结束了

这一晚上太刺激了,精神高度紧张,现在一放松,没有那杯牛奶竟也睡的出奇的好,连叶钦安上班去了我都不知道

21.

起床收拾之后,我坐在床上刷知乎

只要是萌宠视频,我几乎每个都评论,然后再看看其他关联的视频,搜搜用户

搜了好几个以后,才去搜「狂拽泰迪」

这是钱泽的账号,平时主要就是用他的灰色小泰迪说一些骚话

和本人那正气的形象不能说有些相似,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我听著视频那处理后的烟熏嗓,想像著钱泽一本正经的脸,又看著兴奋的小泰迪按捺不住兴奋的小尾巴,正疯狂……

瞎了瞎了

我快速评论个」哈哈「

又去别的用户那看了看视频,搜用户,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开始收拾,出门

如果他看到我的评论了,会去那个咖啡馆

之前叶钦安带我去买蛋糕的时候碰到他,他趁叶钦安结账出来试探我的情绪和状态

但我当时自暴自弃,觉得自己是个疯子,不想拖他下水了,就没理他

他没办法,就和我说如果有要说的话,或留给他的证据,在这账号随便评论一句话,他会去那的咖啡厅找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件案子这么执著,有点内疚

不过,这种没有被放弃的感觉,真好

还好,这家咖啡店我常去,所以司机就算和叶钦安汇报我也不怕

本来想留储存卡,但又怕有意外

毕竟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谨慎点好

我将纸条偷偷留给柜员,让她交给钱泽,然后买了一块叶钦安喜欢的提拉米苏,又买了块黑森林就走了

刚上车,就看到我的评论被点了个赞,当然,所有评论都被点过了

我微微松一口气,看来是被看到了

下午到家,发现叶钦安竟然已经到家了,手里还抱著一只圆滚滚的棕色小博美

嘴那一圈是黑色的,看著像小熊猫一样

我愣了愣,这只狗和我以前养过的那只几乎一模一样

可惜被货车撞死了,司机还骂骂咧咧的一脚将他踢到了挖树的坑,导致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直到第二天,一个老奶奶告诉我她看到这一幕,可惜狗狗是内出血,吐血呜咽两声就死了,她只好把狗狗埋起来

我将它挖出来时,看到那熟悉的毛发,哭了很久,这是我唯一的朋友

结果回家又被打了一顿,因为我没有来得及做午饭

叶钦安也知道这件事,小心的打量我的神色道:「这……是别人扔到医院门口的,我就捡回来了」

我看著他有些小心又讨好的样子,心被狠狠戳了一下,如果他是正常人……

我眼圈红了,将蛋糕放到桌子上,把才刚睁眼,看起来不过一个月的狗狗抱在怀里道:「我给你买了提拉米苏」

他眼神一亮,笑的像个孩子,有点激动道:「我,我去做好吃的给你~」

我摸著狗狗,看著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内心晦暗

我的手机,原来真的在被监控啊

我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又在痛心什么

可能是绝望中还残存了一丝丝希望吧

但我刚才看著他的眼神,感觉很熟悉,和我幼时讨父母欢心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突然意识到,他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我有哪点值得他一见钟情?

话说,他父母出事,但我好像从来没有要过他父母的照片,也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过合照,全家福之类的

之前是怕他伤心,现在,他的一切我都怀疑……


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卡文+被过年回家or不回家+姨妈,更新比较慢

我这几天大粗长点争取赶紧完结

(鸽子作者:知乎,你应该做个会自己码字的成熟软体了)

(知乎:???)

(鸽子作者:哼~)


22.

咖啡店内

钱泽从店员手中接过纸条,看到上面的字:「明天不要来我家。。。」

皱了皱眉

这意思是,明天三点,去找她?

他几乎立刻就了解了姚念的意思 ,将纸条揣回兜里

一会儿有个任务,今晚顺利结束的话明天应该赶得及

小安正在整理案卷,见到钱泽回来哼唧道:「这么忙还偷溜出去,小心我和队长告你状!」

钱泽笑笑道:「我是办公事好吗?」

小安撇撇嘴,突然抬头道:「你不会还在搞你那个高中同学的案子吧,她不是鉴定了精神不正常嘛?」

钱泽还没来得及讲话,队长就吆喝著出任务,几个人风风火火走了

小安在原地张张嘴,看著他们潇洒的背影,又看看面前堆积如山的案卷,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并气的牙痒痒

凭什么整理文件这些杂事都交给女生呢!

性别歧视!哼!

她哼哧哼哧搬著文件经过钱泽桌子的时候,突然被上面:「人员失踪?」「私立医院的血腥秘密!」等几个大标题吸引了视线

她看著这几份几年前的报纸,觉得这医院有点耳熟……

等下!

她翻了翻文件,发现这就是叶钦安工作的医院

又翻姚念的口供,然后搜索了下,2个月前有病人出院不久就失踪了,但因为失踪地不是医院,所以只重点排查了失踪地点

2个月前,和姚念第一次报案时间差不多啊……

而这个人的主治医生……叶钦安?

她不停的翻看这些资料,发现这个医院几乎每年都会失踪那么一两个人……

难道?那个姚念说的是真的?

被追杀?被软禁?被监控?

那么不合理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现实中?

想到这,她头皮发麻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姚念出事,就等于她办事不力,还当了帮凶……

她才刚毕业半年,但父母都是JC,可以说正义感爆棚了,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所以想到这,小安立刻给钱泽打电话,但那边显示关机

她犹豫了一下,将配枪拿走,给钱泽发了条微信说明情况,就直接开车往别墅去了

万一到那以后得知的是姚念的死讯,或者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背后一凉

虽然小安也知道现在的行动有些危险,不过救人要紧,而且她从小学射击,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不会有事的

嗯,一定不会有事

23.

别墅灯火通明,显得周围更加黑暗

小安整理了下J服,按下门铃,此时姚念正在楼上洗手间给小狗洗澡,没有听到,所以是叶钦安开的门

小安见到是叶钦安开门,谨慎道:「姚念在哪?」

叶钦安看著小安,微笑道:「在上面和小狗玩的正开心呢,怎么了?进来坐,我去叫她。」

小安站在门外道:「不用,我站这等就行。」

叶钦安打量了下小安,表情依旧温柔道:」放心,我还能吃了你嘛?「

语气暗含的挑衅与不屑恰到好处,成功挑起小安的不爽。

她直接走进去坐在沙发上,手默默放到枪套上

只要对方有动作,她一定毫不犹豫

谁知叶钦安在她进来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准备了杯花茶递给她

她谨慎的看了眼,见叶钦安只是微笑的,就伸手去接,谁知那滚烫的茶水直接倒到她手上,烫的她条件反射式的拿到嘴边吹

刚准备骂他是不是故意的,就发现视线有点模糊

糟了

她意识到不妙,想拔枪,却一点劲都没有,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最后看到的,就是叶钦安慢条斯理的将茶水端走

她昏迷前最后的意识告诉她,刚才叶钦安没有呼吸。

而姚念早就给狗狗收拾完了,此时又激动又忐忑

可当她看到狗狗那清澈的眼后,突然生出丝不忍

咬咬唇,压下了最后的善意

叶钦安的好,她消受不起,明天,一切结束,是她俩最好的结局

而钱泽此时正有点迷糊的回家

完成任务跟队友撸了个串喝了点啤酒,现在已经凌晨一点了,发现手机没电,就顺手充电,去洗澡

等洗完出来正准备睡觉,就听到电话响

拿起来一看,竟然是小安…

这么晚?

他顺手接了电话,就听到那边传来温柔的男声:「钱警官,一个人来,不然她死定了~」

说罢,还没等钱泽说话,就挂了电话

钱泽的大脑短路了一瞬,爆了句粗口就直接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我正被绑在地下室的一个凳子上,恨恨的看著叶钦安

小安还在昏迷,被铐在里间的病床上

而之前看到的男人,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叶钦安!你疯了!」

我看著面前的男人,他穿著白大褂,戴著金丝眼镜,手上拿著一把手术刀,在小安脖颈上来回滑动

听到我说话,扁扁嘴道:「姚姚,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那么爱你」

他语气迷茫又小心,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手上却一点停顿都没有,轻轻一划,小安脖子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线

血珠一滴滴的顺著血线流了下去

我简直头皮发麻,这是我第一次这样清晰又直白的看到叶钦安伤害别人

但是,我不能让他这样做,不能让小安死在这

虽然他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但是,他爱我,这是我可以利用的点

咬咬唇,我整理了下语言

钱泽肯定会来,我不能被绑著,好歹得有行动力才能帮忙

「钦安,你不要这样绑著我好不好,我好痛」

我看向叶钦安,忍著恶心委屈道

他眸色深了深,似乎有点恍惚的摸著我的脸道:「妈妈」

24

「什么?」

我被这一声叫的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出现了很多想法

他妈妈不是车祸死了吗?他为什么叫我妈妈?

我怔愣的模样成功…逗笑了他

他看著我的样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我就看著他笑,头皮越来越麻,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

「你爱的,是谁?」

我嗓子不自觉发紧道

他眸色冷了冷,单膝跪地摸著我的脸道:「当然是你了~姚姚」

我感受著脸上温热的触感,心里发麻道:「你母亲,怎么死的?」

他没有停下抚摸我脸的手,亲了亲我的嘴,才在我耳边轻声道:「被我杀死的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钦安很开心的笑了,笑的像个孩子,这是我从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笑

我开始疯狂挣扎

他的状态不对,不行,他会杀了我

这个意识在我脑中疯狂嘶吼,与此同时,小安悠悠的醒了过来

「唔」

这声呢喃成功吸引了叶钦安,他看著小安,温柔的笑道:「呦,你醒了啊~」

小安嘴被堵住,只能疯狂挣扎,可惜没用

叶钦安摇摇头道:「女孩子不能这样粗鲁哦,会不可爱的」

小安怒气冲冲的看向他,却听他继续道:「真是活泼的女孩子呢,不知道心脏是不是也那么有活力」

说完,他转身不知道拿注射器吸了什么药

「叶钦安!你不要!不能这么做」

我挣扎道

叶钦安摸摸我的头,擦去我的眼泪道:「姚姚别担心,这只是让她不要乱动的药,死不了哦」

说罢,将那微微混浊的液体注入小安体内

小安的挣扎慢慢停下,只剩眼睛睁著

「叶钦安!钦安,别这样,我们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再也不逃了,我们养条狗,再生个宝宝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宝宝吗?我也想要了,求你了,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哭道,他心疼的擦了擦我的眼泪道:「不行哦,她和钱泽都不能活哦」

我被他的话吓的大哭道:「你个疯子!变态!你为什么!你凭什么!」

刚准备继续骂,就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存储卡,我脸白了

那正是相机里的那张,我拍的

25.

钱泽到了别墅,谨慎的看眼周围,还是绕到后院从围墙跳了进去

绕了一圈,没发现什么,试探的拧了下把手,发现门压根没锁

屋内灯光大亮,混著浓厚的血腥味

一股不详的感觉萦绕在他心上,他赶紧上楼检查房间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卧室里有只小狗正呼呼大睡

他抿抿唇,从房间退了出来,准备下楼,就看到叶钦安挂著温柔的笑,拿枪指著我的头,淡淡道:

」钱警官,好久不见啊~「

钱泽看著我的样子,皱了皱眉。

因为我刚近距离「欣赏」了一遍如何将心脏取出来的手术,身上沾了些血,擦都没擦

」你做了什么?「

钱泽咬牙,眼里满是怒气,不是姚念的血,那就可能是……小安?

叶钦安看著钱泽,无辜的笑道

」你不是猜到了,还问我干嘛?不过她的心脏和她一样,充满活力~「

钱泽愣了一下,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冲击的他头有点懵

他心里发寒,看了眼毫无反应,好像提线木偶般的我

这才发现,我麻木的不成样,面色惨白,满脸泪痕,对他们的对话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那把枪抵在太阳穴,也毫无反应

他直接向叶钦安冲过去,叶钦安直接一个扫腿,差点踢中他

钱泽一惊,他没想到,叶钦安竟然练过

叶钦安看著钱泽的样子,」啧「了一声,松开姚念,把玩著手上的刀对钱泽道:」你可是JC,我这还抱著人质呢,你就冲过来,伤著我家姚姚了怎么办,我多心疼?嗯?「

说完,他直接从腰侧拿出把手术剪刀,直直冲钱泽脖子捅过去

钱泽立马向后倒,叶钦安直接扑过去将他压倒,他硌的差点吐血,紧接著,脸被重重打了一拳

只听叶钦安边打边道:」你不知道!「

」咚「

」我很讨厌亲手打人嘛?「

」咚「

」为什么「

」咚「

」妨碍我!「

」咚!「

钱泽被这力度打了四拳,只觉得脑子都糊了

不过好在平时训练认真,身体反应更快,迅速借力翻了个身,将叶钦安压在身下,打下一拳

叶钦安被打,眼镜直接被打掉,穿过扶手杆掉到地上,能清楚听到镜片碎了的声音

他眯眯眼,表情变冷,见钱泽掏出手铐,拷上了他一只手,还准备拷他另一只手时。

叶钦安直接仰头一口咬上钱泽胳膊,血立马流下来

」啊「

钱泽痛呼一声,将叶钦安打开,两人分开

我看著他胳膊上的血,刚才那一幕幕血腥的解剖画面重新又在脑中放了一遍,然后慢慢变成眼前缠打在一起的两人

钱泽和叶钦安不知什么时候打到了楼梯上,此时的钱泽状态很不好

因为叶钦安毫无顾忌,手中的刀次次都往致命处捅,而钱泽却得稍微留点手,所以可以说完全不是对手

我终于意识到,我错了,我早该杀了他的,逃有什么用,这种变态,我根本逃不掉的

而远处,传来了警铃声

叶钦安听到,眼神阴蛰的看著钱泽道:「你报警?」

钱泽半躺在楼梯上,吐了口血嘲讽道:「难道你以为我真会毫无准备的一个人来?白痴啊你!」

叶钦安怒了,他生气的时候,面无表情。

手上则举起刀直接捅向钱泽心脏的位置

却在即将捅进去的瞬间,迅速转身,就看到我将水果刀捅入他的身体

看著他一脸震惊的样子,我面无表情道:「去死吧!」

他表情扭曲了下,一把推向了我

我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浑身疼痛,但肚子却出奇的痛,直接盖过身体的疼痛

看了眼,有血从腿间流了下去

「姚姚!姚姚!」

叶钦安看到我流血,三步变两步的跑下楼梯到我身边,抱著我的头慌道:「姚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推你的!姚姚?姚姚」

我张了张嘴,没有力气,门外有很多人影

叶钦安咬咬牙,直接将姚念抱起来朝后院跑,就在进入树林的前一秒,后面传来一串脚步声

月色愈加浓厚,我感受著风轻抚在脸上的柔和,感觉生命也在慢慢枯竭

叶钦安呼吸声在我耳边,我感觉到一滴滴液体滴在我的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

这让我突然想起来,大四的时候我在宿舍,半夜犯阑尾炎,他也是这样著急的抱著我朝校外冲

「姚姚?姚姚?别睡别睡,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们穿过这个树林就有车来接我们了,你再撑一下好不好?」

我张了张嘴,没有力气说话

真可惜啊,到最后都没能逃走

26.

我醒来了,入目处是一片洁白

一个护士看到我醒了,立刻按铃,不一会儿就来了医生给我检查,见医生拿手电筒什么的照我眼睛。

我闭了闭眼,又晕了过去,缓了两天,我能简单的说话了

钱泽申请探视,正在我身边坐著,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我问他才知道,我已经躺病床上五天了,小安的尸体也被找到了,就大剌剌的放在地下室。

而那些标本,有很多都是失踪的人的一部分,初步统计,至少有五个人,都是40—60的成年男子

共同点是酗酒,或是有家暴记录

我不想管这些,也不想问叶钦安怎么样了

他肯定被判死刑,但我不会去看他的

谁知道钱泽继续道:「叶钦安……死了」

我大脑一空,不自觉道:「死了?」

他抿唇,顿了一下才道:「那里……有狼,你们身上的血把狼引来了,听队友说他们到的时候,只剩下狼的尸体,和叶钦安的……你躺在一边……」

我叶钦安保护了我,死在狼嘴下了?

我听著这消息,五味杂陈,说不上什么感觉,闭闭眼道:「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了,骨灰直接撒了吧」

钱泽又坐了一会儿,说道:「你最好,接受下心理辅导,这些事和你看到的那些……」

我闭著眼,没有讲话

他叹口气,离开了

我挣扎著坐起来,突然看到无名指的婚戒

窗外,阳光正好

我将戒指拔下,扔了出去

反正,最后,还是自由了

我闭著眼,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一切都结束了


渣作者扯犊子时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了,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

其实我本来想写个霸道病娇爱上我那种戏码的,但是我百度了下,觉得不太好,毕竟还是有些未成年小宝贝看我的文的

虽然动漫里的「病娇」很萌(比如未来日记的粉毛!啊!我太爱了!!!)但在现实中真的很危险!!!

可能是真的爱你,但是也真的伴随著伤害

我初中也很喜欢什么咳咳霸总啊,什么你伤害我我伤害你最后还是HE的了啊,但现在真的很清楚,那种感情一!点!都!不!萌!

任何打著爱你的名号,实际却做了一堆伤害你的事的人,都不值得!!!赶紧跑啊!!!

什么?你说不是打著爱你的名号?是真的爱你?

我就问你伤害你没?伤害没?伤害没????

伤害了爱个peach!

跑啊!!!!!

什么?伤害的是她/他自己?

那更得赶紧跑啊!!!!

(男女通用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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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去看我其他文么么~

https://www.zhihu.com/answer/1706086786

番外-叶钦安

1.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从小就被丢到福利院门口

那里的院长四五十岁,要求严苛,性格刻板

教导我们吃饭规矩,礼仪坐姿,还培养我们各自的兴趣爱好

为了让我们被顺利领养

说实话,不是个坏人,但我不喜欢她

因为她总是「矫正」我的思想,我喜欢观察昆虫,老鼠,猫狗,将他们解开,观察它们的构造

可是当她发现时,她疯狂的骂我「变态」「疯子」,和我那个死爹一样

说完后,她立刻惊慌的捂住嘴,却又松一口气

毕竟当时,我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

后来,她缴走我能接触到的一切尖利物品,每天都有一个小时将我困在屋子里,告诉我,要爱这个世界,爱大家,爱所有的生命

呵,可笑

那么多东西,我怎么爱?

幼稚的老女人,都说她为了公益才来这里,甚至忽略了家人

可我知道,她只不过是没地可去,她也一样,被抛弃了,才来这

那群小孩也许是白痴,但我不是,我很清楚

我和她没什么不同,这里是一群被遗弃的「人」

而垃圾,才会被遗弃,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是垃圾

而她,对于他儿女,也不过是个能选择主动远离的垃圾

看著眼前的女人,皮肤松垮,长著黑斑,普通又年迈

即使目光装的再坚强,也掩藏不住软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我身上感知到什么,但我愿意骗骗她

只有她相信我,我才有机会被尽快领养

这样想想,那个小玲的担忧是对的,我应该像她一样偷偷解剖的

还好,这个老女人比较好骗,我学了学其他小孩那纯真的笑,就骗过了她

2.

我被领养了,对方是个有名的商人,看著干净整洁的屋子,低调又有质感的装潢

我露出懵懂的表情,充分表达出我的开心

「爸爸」很冷淡,但「妈妈」却抱著我痛哭流涕,边哭边道:「钦安对不起,钦安,你终于回来了」

我这才发现,这里有一张小男孩的照片,和我长得还挺像

从那天开始,我叫叶钦安

3.

「妈妈」很好看,皮肤白净,笑容纯善,她从不冲我炫耀什么所谓"大人的经验」,而是努力的了解我

我一边装著别的小孩的样子,把那所谓的天真笑容挂在脸上,一边继续我的爱好,手法日益纯熟

可惜,还是被她发现了

我以为,我要被送返了,谁知道,她只是愣了一下,就惊喜的夸赞我很有做手术的天分

手术?那是什么?

我不太懂

她就给我解释,说我们的身体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比如多长了什么,或者需要缝合破损的地方,移植用不了的器官

我当时7岁,坐在她怀里道:

「这难道不是一件坏事吗?」

想到院长那恐惧到苍白的脸,我疑惑

「妈妈」沉吟了一下道:"当然不是,我们身体出现的各种问题,只有医生才能帮我们,越厉害的医生,越会被尊重,所以,我们钦安拥有很厉害的天分哦,说不定能像奥特曼一样厉害」

我听著这些话,身子慢慢软了些,不再那么僵硬

奥特曼?

不过是个骗小孩的虚构超人?

但那一刻的温暖,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不是怪物

4.

妈妈和「爸爸」的冲突越来越严重,因为「爸爸」想要个孩子

他那里,我的定位一直明确,用来安抚妻子精神的替代品

而妈妈坚决反对,每当提到这件事,她就会撕心裂肺的说「钦安没有死,一直活著」

然后把我拉到「爸爸」面前

我看著面前表情冰冷的男人,其实我很讨厌他,如果可以离开,这是个好机会

所以我嘴角微勾,冲他得意的眨了眨眼

面对我的挑衅,他狠狠给了我一个巴掌

一切如计划般,只不过我没想到一个男人长年的积郁,竟然这么可怕

我当时11岁,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疯狂的揍我,而我无力反抗

「妈妈」来保护我,被他一把推开,推搡中,打碎的玻璃划破了她纤细的脖颈

血喷涌而出,溅了我们一身,打断了他的动作

"爸爸」焦急的抱著妈妈,颤抖的打120

而妈妈,则一直盯著我,叫道:「钦安,不怕,妈妈保护你,钦安」

我看著她那温柔的眼,突然想知道,她保护的到底是那个死了很久的男孩?还是我?

如果是我,她也会奋不顾身的冲过来吗?

这个被我下意识忽视的问题,在这一刻淹没了我

本来,我还有很多时间去证明的,但现在,彻底没机会了,因为她的胸口已经停止起伏

「舒媛,舒媛,你醒醒啊!我们不要孩子了!不要了好吗?」

我看著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道:「你杀人了哦,爸爸」

正在哭喊的男人,听到我的话,表情从担忧转变至惊恐,又转至凶狠

这是,想杀我灭口?

我嘴角勾勾,扬起纯真的笑道:」我可以作证,是意外~「

男人盯著我,凶狠的神情渐渐淡下,看向停止呼吸的女人

我也看过去

那个女人错了,我是个怪物,生来就是

5.

我考上了最好的医科大学,在这里的学习时间,可以说让我拥有了前所未有快乐

最开心的是,计划执行了

手术刀带出点点血花,我将手下的人胸膛剖开,看著他惊恐地表情,我更开心

」怎么样,不痛吧,看你养了我这么多年,这是特别福利哦~「

肾脏,肝,胃,脾

我先把所有取出来不会立刻死的东西,一一放在他眼前,最后,再取出心脏,看著他表情狰狞的慢慢死去

嗯,不错,完美

我欣赏了一会儿,又把器官一一放了回去,用可融的线缝起来,给他穿上登山服,拖去后山深处

那里养的小宠物们,估计都饿坏了

果然,我一扔出去,它们就蜂拥而至,甚至还有几匹冲我呲牙咧嘴

我拿火把挥了挥,它们就不敢上前了

真是养不熟

看了眼表,一会儿还有个病人要看,得走了

真是的,这男人杀了我最心爱的东西,我怎么舍得把他交给JC

6.

大学我得到了日本交换的名额,认识了山口优子,不,应该是重逢

她就是小玲

不过我记得,她明明是被中国的家庭领养,怎么会到日本

了解后才知道原来是她被领养不久,养父母就离婚了,结果母亲带著她改嫁到日本

我感叹了下,和她关系越来越近,两个人好像情侣

但其实,我对她没有感觉,后来知道,其实她对我也一样,我们互相试探,不过是为了知道对方是否还有著小时候的爱好

很幸运,她和我一样,而且,她还教会了我「打猎」

她目标锁定在各种歌舞伎町和夜店周边,熟知各种监控位置,收获颇丰

选的人大多是衣著普通,长相普通,一看就没什么存在感的人

那段时间,我俩天天待在密室,时间过的飞快,我的技术也不断提高

7.

回国后,我就职一家私立医院,福利还不错,那个男人的尸体找到了,死因「出血过多」

听说渣都没剩多少

我在警局演戏,一副悲痛到反应不过来的样子,警察安慰了我,又问了我几个问题

可我早准备了不在场证明,所以判定意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白天救人,晚上「捕猎」,好像个分裂的人

有时候我想放弃「捕猎」,可那感觉,就好像在戒断,浑身都有蚂蚁在咬一般

我知道,我完了,这种日子不会结束了

直到那天

」叶大夫,杰克斯先生到了「

我微笑道:」好的「

护士看我一眼,脸有点红的出去了

我心里无感,脸上笑意更浓

门被推开,一个西装笔挺的外国人走进来,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一个女生扶著他,表情焦急,额上沁著点汗珠

「妈妈?」

我看著这张极度相似的脸,心中仿佛遭遇八级地震,整个人呆在原地

女孩转头,焦急道:「大夫,我是他翻译姚念,你快看看,他突然这样」

我看清女孩的正脸,心里一紧,只是很像而已

身体放松下来,给那个外国人诊断,折腾了一阵,看著女孩跑前跑后,大汗淋漓,我彻底放松下来

她俩不是同一个人,「妈妈」养尊处优,不会像她一样,为了300块跑成这样

可明明,理智告诉我她不是,可眼神就是没法挪开

她身上好像闪著光

我想得到她

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不再是替代品了,可以想那个死掉的叶钦安一样

独一无二

我看著她脖子上的白皙皮肤,和脸颜色不一样

脸上比脖子黑一点,看来平时常在外跑

她很敏感,早就察觉到我的目光,耳垂肉眼可见由粉变红,过一会儿,才偷偷回头看我一眼

我冲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她脸彻底红了

是时候了

我走到她面前,看她有些不安的模样,笑道:「可以留个电话嘛,回头有什么问题,我直接联络你」

她有点局促道:「你直接联系杰克斯先生就好」

我盯著她的眼,用大多数女生都喜欢的表情委屈道:「可我英语超烂啊~」

「啊这……」

她咬了咬粉嫩的唇,给了我联系方式,我第二天就查到她所有的资料

可笑,身为替代品的我,找了个替代品

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应该打这个电话

想到这,我自嘲一笑,立刻拨通了电话,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起

我听著那软软的,打招呼的声音,温柔道:「你好,姚姚」

8.

市图书馆内,我看著对面认真做题的女孩,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镀著淡淡金光

身姿挺拔,眼神坚定,连乱糟糟的头发都有点可爱

想著查到的资料,我喝了口咖啡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柔柔弱弱。

」喂,别看了「

女孩气呼呼的抬头盯著我,脸颊染著微微的粉色

」好,不看了,姚姚乖~「

女孩脸更红了,嘟囔道:」说不看还继续看,骗子「

」姚姚,你为什么一定要考研啊,在家乖乖做我妻子不好吗?「

我咬著吸管问道

对方脸红了红,欲言又止的咬咬唇,撇头道:」我不管,总之就是要考!离你这个色狼远远的「

我笑了笑,心里有点难受

那不行,我可不能让她离开

可没想到,她真的通过了笔试,看著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笑著,心里却像爬了无数蚂蚁一般

姚姚,我的姚姚,那么可爱,怎么舍得她离开我,她只有我就好了

我想著,突然想起之前的报道,精神控制……

精神控制的话,能让她一直在我身边吗?

得研究研究

我抱著姚姚,感觉好温暖,一如那个下午,」妈妈「告诉我,我不是怪物的那天般

后来我打听了下,主面的老师很正直

我想了想,以姚姚的名义包了50万现金放到礼盒,送了过去

那位老师气的当场将姚姚的名字划去

但因为姚姚的表现很好,他还是没下狠手,也没通报,只是一个人生闷气

这样很好,再好不过

姚姚知道她没过后很难过,还发了邮件,结果老师只回她了句」立身既质直,出语无谄谀「

她很奇怪,又发了邮件,老师却没再理她

我看著她失落的样子,安慰她,并邀她去别墅放松放松

她答应了

9.

猎物很容易找,一个酗酒又家暴的男人

胃出血在医院住了三天都没人找,很合适

计划可以实施,我给她的橙汁提前下药,她看到后晕了过去

之后,我做了和之前完全不同,却又一直想做的事

安监控,囚禁她,让她完全属于我

她想报警,我就让她报,还出具了精神诊断报告,她说我疯了,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恐惧

我很难过,我觉得小玲这个主意不好,小玲却笑我像个为情所困的傻子

看著姚姚,我突然觉得我不应该试图控制她,可来不及了

之后计划很顺利,姚姚以为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我成功了,从警局回来后,她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可当我从监控看到她时不时发呆,一脸迷茫的时候,我又很难受

日子一天天过著,她看到了我的书房,察觉出不对,还跟踪我

我回屋看到她在地上躺著,有点想笑

可当我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后,又开始心疼,她怎么轻了那么多?

是我错了吗?我只想她属于我一个人。

第二天晚上,我送了她一只小狗,她难得开心了些。

我突然觉得,如果把她放走,她会不会更开心?

想到这,我眼神暗暗

不行,不能放,她是我的

姚姚去楼上给狗洗澡,我知道,她只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但我愿意给她空间

突然,门铃响了,是那个女警察

真烦

我心情正差呢

将她迷昏后,我想了好久,决定带姚姚看看我的解剖过程,说不定她也喜欢呢

0.001%的可能也是可能嘛

可惜,她哭的很厉害,我抚著她的脸,想起」妈妈「不禁呢喃出声

她说我这是了不起的天赋

「什么?」

她被我这一声吓坏了,颤抖道:」「你爱的,是谁?」

我哒:「当然是你了~姚姚」

谁知道,她继续问我:「你母亲,怎么死的?」

我慢慢抚摸著她的脸,亲了亲她可爱的小嘴,轻声道:「被我杀死的哦」

她竟然信了

我笑得不能自已,原来在她心里,我已经变成一个变态恶魔了,不过,也确实没错

果然,我是个怪物

我在她面前表现了一番我的「天赋「,她吓傻了

这时,那个钱泽又打来电话

我觉得,我可能逃不掉了,一个两个三个的,真讨厌

看著脸色惨白的姚姚,我决定等钱泽,反正逃不掉了,他一定会报警,也一定会来,干脆将计就计,让」姚姚「逃走吧

我们开始厮打,拚命致对方于死地

但我没想到,姚姚会来阻止,我真的不是故意推她的

看著她身下的血,我第一次觉得,血的颜色一点也不好看,甚至令人恐惧

这时,警察来了,我不想被抓,起码现在不行,于是抱起姚姚就跑

我还有话要说

可姚姚明显已经听不下去,我手上全是血

不远处,狼嚎声传来,它们眼冒绿光,死死盯著我们,我才想起来,已经好几个月没给它们喂吃的了

看著手里的姚姚,我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理智慢慢回笼

我错了,我应该被捕的,这样她才能早点被救

也不知道手术刀能不能一次性解决这么多匹狼,不过没关系,她活著就好

我亲了亲姚姚的脸,冲她耳边轻道:」再见「

再也不见

end


他是个病娇将军,权倾天下,却看上了我。


剥夺了我的自由,将我囚禁在一个巨大的雀笼之中。


「织织,你有多爱我?」他问。


我心里冷笑。我永远都不会爱你!


(《织娇笼》,虐心病娇恋,全文+番外全部完结,请放心服用。)

「将军出征回来了,还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啊?真的吗?那织夫人知道吗?」


「不知,管家严令禁口。可怜了织夫人,外面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可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是啊……只是我们做下人的也不能说些什么,况且织夫人也只是个外室,就算知道了她又能如何呢……」


我捏著一朵萎了的蔷薇花,蹲在花园的假山后,听著两个侍女谈论著走远。


她们口中那可怜的织夫人,不正是我吗?


可是她们为何,就觉得我一定会因此难过得不能自持呢?


也难怪,在下人眼中,我就是依附程憺而生的菟丝花,若是失去了程憺的宠爱,那是万万活不成的。


可我不爱程憺。


我始终记得,我不是所谓的织夫人,我只是宋知弗。


宋知弗,怎么可能会爱上程憺呢?


永远不会。


我捏著蔷薇溜回去的时候,侍女们还没有醒来。


她们不曾让我独自在府邸中行走,平白失了许多乐趣。


也怪不得她们,程憺如何吩咐,她们便如何做。


今日是个意外,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为迎接程憺忙碌,竟然也没顾得上看著我,让我得了空,去花园痛痛快快地荡了一回秋千。


还听得了几段闲话。


我不伤心,真的。


别人也不必为我叹不平。


脱掉外面的衫裙,我悄悄躺回床上,然后轻轻闭上眼睛。


程憺大我十三岁,记得刚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很年轻,二十一的年纪,成婚五年,已有一子。


我蹲在牢房的角落里,紧紧靠著母亲,抱著自己的布老虎,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嗯,确实是个好看的人。


然后他就开口了。


「我来了,夫人放心。」


于是下一刻我被他一手抱起,一手蒙住眼睛,身后母亲那里发出沉闷的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哦,那是头磕在墙上的声音。


至此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


八岁的年纪,其实已经记得许多事了。


母亲让我记住抱著我说的那些话,我便记住。


其实我算不得是个聪明的孩子,母亲说的话太深了,我听不懂。


可我还是记住了那些话,不是因为母亲说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活得好。


而是因为,这样我才能记住母亲抱著我的情景。


我都要忘了她的脸了,可是每次一想到她说,有个叫程憺的人会来接你,他早知这一切,可你不能恨他,你要知道这是父亲母亲必得经受的。


黑暗的牢房,母亲不舍看著我的眼神,便霎时出现在我脑海里,黯淡又坚定。


我想她,其实也不是常常想,只是我太闲了,就老是去想,离开牢房的时候,我手里掉下的那只布老虎。


现在它在哪里呢?有没有和母亲在一起。


但我也不知道母亲在哪里。


只知道程憺带我坐上马车,来到这个偏远却华美的府邸,许我锦衣玉食,许我奴婢成群,同时关上了大门。


我也成了他口中的阿织,被锁在雀笼里,十年间,不曾踏出过一步。


十五岁的时候,他执意要了我,于是我又成了他的外室。


我不喜欢做那些事情,但那不重要。


毕竟说了不喜欢也没有用,他不会因为我不喜欢而不去做。


他只会说,你以后会喜欢的。


但三年过去,我仍旧不喜欢。


我不思虑时间,日子便一天天地过。


而春日适合好眠。


但再见到程憺时,我是在院子里放风筝。


院子里四四方方,那风筝飞不高,本不是它的错,我却迁怒了它。


侍女跪了一地,我更觉烦躁。


于是落在程憺眼里便是,原本笑靥如花,欢欢喜喜拿著风筝转圈的我,在见到他后 ,却皱著眉把风筝扔到了地上。


不过他也不在意,他一向是不在乎这些的。


在他面前,喜怒无常便是我一贯的模样。


我也不在意他在不在意,扔下风筝,也不等他过来,自顾自地跑去坐在秋千上,却没人推我。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踱步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我歪头躲开,他弯下腰看我,一双凤眼似笑非笑。


「看见我就这么不高兴?」


我用手捋了捋发丝,还是一样柔顺。我一向不爱梳妇人发髻,即便已不是未出阁的少女,却仍旧喜欢把头发披在肩上。


绝大多数时候,连发带都不用,长长的头发全散开来。


侍女说不合礼数,但程憺说由我去,她们便不再多话,由我去。


在这个笼子里,程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心里总觉得不快活,虽不喜欢又知道侍女实则无辜,所以总想著让程憺不快活一下。


「确实说不上什么高兴,」我转头看他,「还有,你弄乱了我的头发。」


他深深地看著我,我也看著他。良久,他直起身体,帮我推秋千。


我也不推辞,心里恶趣味地把他当成下人。


每次荡秋千侍女推得低,是怕我出了什么意外,她们担待不起。


程憺也推这么低,我嫌弃得不得了:「你推得这么低,是怕我掉下去接不住我?」


他闻言不语,却突然发力,把我推得高高的。


我感觉到风吹到我脸上,心里慢慢松泛,快活得笑起来。


程憺便一直推我,在荡到最高的时候,我突然想著,若是此刻放开手,程憺真接得住我吗?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我是个极怕死的人,怕得不得了。


突然就觉得无趣得很,我止住欢笑声,下一刻冷淡道:「停。」


他便真停下来,双手握住绳索,强行把秋千停了下来。


又一把抱起我,我勾住他的脖子,默默想道,忍一忍,忍一忍便好了。


反正他忙得很,待不了多久便要离开。


可是等到结束,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我茫然无措地躺在那里,只想沐浴更衣,快点睡觉。


睡著了,便什么都不用想,也不会再烦恼。


「织织……」程憺唤我,声音慵懒。


我心里想,他唤的到底是织织还是知知呢?


应该是织织吧,在很久很久之前,刚进笼子里的时候,程憺就告诉过我,世上再无宋知弗。


心里一阵烦躁,程憺却偏偏还要招惹我。


我冲他喊,「我要沐浴!还要睡觉!」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松开一只手臂,捞起我的左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手心,才大发慈悲地放过我。


下人早已备好热水。


程憺不喜欢自己被下人看见,也不愿我被瞧了去,于是每次都是他便亲力亲为帮我沐浴更衣。


我在如此睡去和洗完再睡之间选择了后者,倒不只是因为我极爱干净,还因为程憺说过,若我不洗澡,便会给他生孩子。


刚开始我信以为真,所以我日日焚香沐浴,后来知道并非如此,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又对他发了一通脾气。


等沐浴完,我已经疲乏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可程憺捏著我的头发,非要帮我梳头。


我反抗不得,只好随他坐到镜子前,不耐烦地催促他动作快点。


程憺用木梳一下一下,把我的头发梳顺,我也顺著他的动作,头一点一点。其实有点不适应,但我没心思和他计较,也忍了由他去。


最后他捏著发尖,从镜子里抬眼看我。


「织织想不想生个孩子呢?」


我困得要死,心里烦得很,冲他发脾气。


「不要!」


他轻声在我耳边诱哄。


「生个小孩子,陪你玩,你便不无聊。」


我觉得他啰唆极了,这个问题问了三年了,次次问,次次问,磨人得紧。


「不要不要不要!」我睁开眼,与他对视,「不生孩子!我要睡觉!」


他看著我的眼睛,面上深沉,又突然微笑,「不生便不生吧,你还小呢。」


我皱了皱眉,又放松身体,闭上眼睛。


却一把被他禁锢住,他的唇封住我喉间的声音。我很快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可是力气太小了,浑身都疼,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放弃抵抗。


心里已经气得不得了。


等到他放开我,我使尽最后一点力气,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甚至感受到了我尖尖的两颗虎牙嵌入了他的皮肉。


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我心里满意地想,这次总算给了他一点教训看看。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身上中衣穿得极整齐,也不知程憺何时离开的。


侍女端来饭食与我,许是白天累狠了,我吃了好多东西。


几乎吓坏了旁边的侍女,又不敢阻止我。


我吃完撑得难受,又睡了一下午,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也睡不著了。


长夜漫漫,如何消磨呢?


一屋子的侍女都看著我,我记不住她们的名字,其实也没有必要去记。


随便指了几个人,「你们几个想点好玩儿的吧,今天晚上我睡不著。」


那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刚准备开口,忽然另一个侍女来报,说程憺来了。


我懵住,程憺一月只会来两三次,有时候忙起来一个月只来一次。这一次他行军打仗,更是整整三个月未来,他从来没有一天来两次的时候。


更何况,他不是带回了一个女子吗,为何却跑来我这里?


我原以为他会被绊住,我便又能过上像之前三个月一般的快活日子。


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我也不愿费神多想,来便来了,虽然心里烦他,但偌大的府邸都是他的,我又不能赶他走。


程憺一身玄衣,踏著夜色进了我的屋子。


我懒得起身迎他,事实上我从来都没有迎过送过他,想必他也习惯了,并不意外。


程憺挥挥手,满屋子侍女流水般退出去。


他走到我身边,伸手揉了揉我的肚子,我正撑得难受,偏他来惹我。


想也不想,我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确确实实使了力气,因为下一刻我的手掌火辣辣地疼。


他还是一副不会生气的模样,嘴角微弯,我总觉得他的笑里满是戏谑。


「下次不可贪食。」


我听他说这话,胃里愈发难受,再加上手掌痛,忍不住便想掉眼泪。


下一秒眼泪便吧嗒吧嗒落下。


心里又开始生自己的气,觉得在程憺面前哭极为羞耻和丢脸。


可每次都是,明明我不想哭,也确实不伤心,但是情绪一激动便会说不出话开始掉眼泪。


程憺看我边掉眼泪边瞪他,也在我身旁坐下,拉起我的右手细细地看。


果然,已经通红一片。


他觉得好笑,一只手轻轻揉我手心,另一只手替我擦眼泪。


「打我便罢了,怎地把自己弄哭了?」末了又添一句,「像之前那般咬我不是更省力?」


我不开口,我太清楚自己一开口便是抽抽噎噎的声音,会更丢脸。


有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唾弃自己这个毛病。


好像白白低了程憺一头。


良久,我才颤著声音说道:「我想哭一哭排排热毒不行吗?你管得这么宽作甚。」


声音却带著哭腔,怎么听怎么委屈。


程憺索性像抱小孩似的把我抱起来,放在怀里。


「三月未归,织织在家里有没有胡闹?」


我忍住了没有向他翻白眼,讥笑道:「你还不清楚吗?」


连我吃撑了这事,管家都在路上仔仔细细地禀告了,更何况这三个月的鸡毛蒜皮?


他是以为我不知道,每日我的起居行止都会被侍女记录下来,再拿给他看吗?


又何必再问,多此一举。


程憺手指勾住一缕我的发丝,反复把玩,对我的话也不否认。


他便是这样的人,假惺惺的,虚伪又坦荡,让人看了生气。


我讨厌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但还是那句话,他不会因为我不喜欢而不去做。


从来都是。


而我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便是乖张任性,在他面前我极易生气,更别提温驯,且最擅翻脸无情。


也不得不说程憺确实是忍得,无论我如何造作,他也不曾发怒。


每次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如同此刻,极包容地笑。


我心绪平复下来,不想再看他,低下头捏著自己的手指玩。


我还以为程憺晚上来,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我。


可他却只是箍著我睡了一夜。


第二日早晨起来,果不其然,他人已经不见了。


我也不想知道他干什么去了,朝食可远远比这个重要得多。


春意愈浓,院子里的红蔷薇开得极美。


这蔷薇是程憺特意命人种下的,他以为我喜欢,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只是不讨厌。


下人们日日精心呵护,能接连开上大半年。


远远望去,倒也精致可爱。


我便在院子里,和侍女摘了蔷薇花,坐在大树下编花环戴。


其实程憺不在的时候我是极好安抚的,毕竟陪著我玩儿的还是侍女们,即使我不满她们事事都要禀报程憺,也会因此发小脾气,可我却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们。


就算不和我说话,可她们哄上一哄,我就好了。


我身边的侍女,每隔几个月便换一批,我也就不去记她们的名字。


十年间不同的侍女来来去去,我也习惯了醒后看见不同的人为我净面穿衣。


反正都是要走的,我又何必自寻烦恼。


可每一批侍女,都会谈起外面的事情,什么陈大人家的小女儿与书生私奔啦,长顺街黄爷爷卖的梨膏糖啦,还有元甲门的彩色小泥人儿。


八岁之前的我也上过街,可这些我全都没有听说过,想必这十年间,定然是出现了许多我不知道的新鲜玩意儿。


有的时候,她们还会憧憬离府后的光景。


我记得有个侍女,唔……是叫秋吟,还是秋云来著?她的名字我记不清了,但是她提起离府后便与表哥成婚时候的表情,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眼里有著掩饰不住的笑意与甜蜜,对偷听到这些的我来说,虽觉得陌生,但竟也觉得十分替她高兴。


而现在与我编花环的几个小侍女,是刚刚才来到我身边的。


侍女们围著我编花环,她们编,我看著,突然就想听她们讲外边的事情。


她们刚进来,外面一定又发生了许许多多有趣的事情。


我凑到一个面相稚嫩的小侍女面前,睁大眼睛看著她,她脸霎时红透了。


我也不明白她为何脸红,我只觉得她小,便更容易开口与我讲故事。


我看著她,眨眨眼睛。


「我想听外面的事情。」


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开口对她说话,便有些害羞地低头请示我:「夫人想些听什么呢?」


我用手指卷了卷衣带,随意答了句「无所谓」。


她想了想,笑了起来,两个酒窝意外的可爱。


「那奴婢给您讲讲谭大人家的小郎君好了。」她顿了顿,开始和我讲。


「这位小郎君今年才刚刚满了十六岁,却生得芝兰玉树,文质秀美。」


我放松身体靠在美人椅上,漫不经心回道:「哦,那他比我小两岁。」


末了又问,「你说他好看,有多好看?」


那小侍女被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又问:「有我好看吗?」


小侍女不赞同:「您是女子,怎么能和小郎君做比。」


「那有程憺好看吗?」


虽然我烦程憺,但不能否认他确实生得好看,若他獐头鼠目,我怕是宁愿,早在三年前便抹了脖子算了。


我向来喜欢漂亮的东西,程憺倒是占了便宜,凭著好面皮,让我不至于每每见到他便心塞到吐血。


小侍女这次倒是有了话说。


「将军雄姿英发,自然气度不凡,谭小郎君则是清新俊逸之美,若非要说,则是各有各的好看,不可对比。」


「夫人有所不知,中书令家的两颗掌珠,前些天竟为了争谭小郎君掉落的帕子,在街上大打出手,臊得中书令朝都不上了,告病在家。」


「满京陵的人都在笑话他呢!中书令出了名的酸腐,指不定啊,他在家里,都被自己的女儿气得快上吊了!」


我听著好笑,又觉得这劳什子谭小郎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轻哼了一声。


「惹得两个小女郎为了他打架,可见这小郎君,勾三搭四的,也不怎么样嘛。」


小侍女憋红脸,极力为那小郎君辩解,讷讷道:「不是您想的那样,谭小郎君没有错,他只不过是生得太好看,让人喜欢。」


「他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从未与任何女郎有不妥的接触。」


「出了此事也非小郎君本意,若全都算到他头上,著实不合道理。」


她说著,旁边的侍女递给我编好的花环,我拿起来戴在头上,照了照侍女举著的镜子。


又觉得她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于是点了点头,表示勉强赞同她的想法。


小侍女见我点头,又神神秘秘地说:「过几日便是观灯节,不知这次会不会有其他的娇客,为了谭小郎君打起来。」


我嗤之以鼻,这话说得,好像京陵就他一个好看的人似的。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著?」


「回夫人……」


「夫人!将军来了——」


小侍女刚要回我,却被院门进来的侍女打断。


紧接著程憺走了进来。


我哑然,怎么他早晨刚走,现在又来了?


程憺一进来,便挥退侍女。


和我独处时,他一向不喜欢下人在场。我只觉得他虚伪,好似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不如我心胸坦荡。


「你怎么又来了?」我从美人椅上直起身。


我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心里恶意猜测,莫不是最近吃了那五石散,得了失心疯了。


程憺走到我身边,坐下。


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花环,夸道:「织织戴这花环,衬得红蔷薇都好看了不少。」


我当然知道自己好看,实在不需要他来强调。


只不过他的脸皮太厚,今日我心情也不错,便也懒得再刺他。


他伸手把我揽进怀里,我也不挣扎。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也不能总是让他受委屈不是。


程憺捏捏我的手指,又吻了吻指尖。


我发现他极喜欢玩我的手,他手大,蒲扇似的包住我的手,掌心的硬茧磨得我极不舒服。


可我没想到他会发疯似的咬了一口我的手腕。


真的是毫不留情,咬出深深的牙印,痛得我叫不出声,眼泪汪汪。


于是他刚放开,我便给了他一耳光。


打得他脸上泛起一个巴掌印。


用力之大,把自己都摔在了美人椅上,头上的花环也掉在了地上。


我愣住,我居然打了程憺……其实心里犹未解气,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程憺的脸已经黑了,他也没想到,我会打到他的脸……怕是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对他。


他沉下脸的样子很可怕,此刻我突然意识到,他比我大了整整十三岁,是程氏说一不二的家主,也是战场杀伐果断的兵马大将军。


如今,却被我这个他养著玩儿的金丝雀,给扇了脸面。


我不愿对他示弱,趴在美人椅上,捏著手腕,转过头睁大眼睛与他对视。


可泪珠又不听话,汪汪地落下来,手也疼得直发抖。


落到程憺眼里,便是我叛逆又娇气。


他叹了口气,神色软下来。


「原是我太过溺爱,倒是吃了这苦果。」


又唤来医婢为我包扎。


我原以为他会教训我,都已经做好了死不认错的准备,可他却什么也没做。


看著包好的手腕,我只觉得这府中无聊至极。


好想出去看一看。


也不知那个观灯节会热闹成什么样子。


这十年间,我也曾想过出去玩一玩,可程憺总对我说,外面很危险,我若是出去了,便会被恶人掳走,再回不来。


于是我便不再提起。


可此刻我想出去的念头却愈发强烈,我真的快被程憺烦得要死了。


尤其是发疯的程憺,更是惹我厌弃。


我恹恹地躺在美人椅上,不去理会站在一旁的程憺。


可他却不依不饶,俯下身一直吻我的脸颊,还问我疼不疼。


我被搞得心烦意乱,又觉得这院子关的我憋闷得慌,便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我这样想,接著就这样做了。


翻个身趴在软枕上,开始小声抽泣,继而愈发大声,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这般真心,程憺也不离开,只是强硬地把我搂到怀里,给我拍背。


他无奈地给我擦眼泪,叹息道:「怎么跟孩子似的,哭得这么委屈,」


我不回他,只希望他去找那个新妾,莫要再歪缠著我。


等我终于发泄完,已到了用午食的时辰,许是哭得狠了,我只觉得饥肠辘辘。


侍女早已在小厅备好桌席。


也不管程憺如何,我软著身体挣开他的怀抱,捡起地上的花环戴上,迈著虚浮的脚步去了小厅,自顾自地擦了手坐下,拿起箸子开始吃饭。


我恨恨地咬了一口狮子头,眼里还含著泪花,眼尾泛红,看起来像个小叫花子。


程憺跟进来,坐在我旁边,看著我用手背抹眼泪,他似乎觉得好笑,也擦了手准备给我夹菜。


我抱著碗转过身,不想吃他夹的菜,接著又坐到桌子另一边去。


程憺只好自己吃自己的,只是时不时地看我两眼。


可惜,我一个眼风都不愿给他。


我边吃饭边向佛祖发愿,只盼那个新妾争气些,把程憺留住,万万不要再来这里了。


很显然,佛祖并未听见我的祈盼。


程憺接连来了好几日,我病了,是被他气的。


医婢诊断后,说我是烦忧过度,内心郁积所致,要注意休养,保持心情舒畅。


彼时我躺在床上,心想程憺来得这么勤,我可不得抑郁成疾吗。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我才不信他不知道我不想看见他,却偏偏来这么多次,存心烦我,


真是虚伪得很。


这一整天我都没有出过屋子,等到晚上用饭的时候,果不其然,程憺又来了。


他一回来便摸我的额头,我正喝著鸡汤,差点被呛著。


我就知道,他一回来准没好事。


等到吃完饭,我漱了漱口,发现他已经吩咐人备水,没有丝毫要走的打算。


我忍了好几天,终是忍不住了。


「你为何总往这里来?」


程憺把褪下的外衫抛在一旁,抬眼望过来。


「织织以为如何?」


这几日,我没有一晚是睡得安宁的,思及午时起身腰间的酸痛,心里又开始气闷。


「哼,不过是馋我身子罢了!」我冷笑一声,继而讽刺道:「你可真下流!」


程憺一愣,突然大笑出了声,我觉得他这是瞧不起我,面上有些难看。


他看我脸色不好,忍著笑意,沉声说道:「织织说得不错,我确实馋你身子,我下流。」


我听著却更心塞,好像我无理取闹一般。


明明这就是事实。


程憺见我又开始生闷气,一把把我抱起。坐在他身上,我又不愿正对他的脸,于是便背靠著他,懒洋洋地玩儿自己头发。


他手指轻轻摩挲我的蝴蝶骨,我全身绷紧,瑟瑟发抖。


「你干什么!」


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狸奴,可身体使不上劲儿,肩膀细微发抖。


程憺手还举在半空中,见我抗拒,顺手放下,不再去碰我的背。


我极为讨厌别人触碰我的背,不管是侍女还是程憺,我都不喜。


每次一碰到,我便会失去力气。


缓了好久,我才恢复力气,慢吞吞地继续玩头发。


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把藏了好久的弱点暴露在了程憺面前,便悄悄觑他了两眼。


却被他捕捉到,我只好假装四处看,表示自己没有偷看他。


程憺挂起自以为慈祥亲和的微笑,「织织莫要紧张。」


我心里发毛,「……你想作甚?」


他没回答我,挑起另外一个话题:「织织病了,要怎么才开心呢?」


我腹诽:若是你能离我远点,我便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地送你。


又想起明日的观灯节,心里燃起了一把火,激动起来。


想也不想便大声道:「你放我出去!」


程憺浑身一冷,下一刻捏住我的腰,我轻轻颤了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开口声音便冷凝至极。


「谁教的织织想要出去?嗯?」


我脑海里飘过小侍女嫩嫩的小脸儿,也不管他生不生气,反驳他:「我自己想出去,不行吗?」


又放轻声音,「我还从来没有去过观灯节呢。」


本是装一装委屈,却没想到自己真委屈上了。


我想,我都这般放低身段了,程憺不应该不给我面子。


可他真不给我面子!


一口否决。


我转过身体,听到他闷哼了一声,没空理他怎么样了,大声控诉:「为什么?!」


程憺沉沉呼出一口气,好声好气地教我。


「外面都是恶人,拿著糖哄一哄,织织万一跟著走了,谁来救你呢。」


我见好像还有回旋的余地,收了收表情,挂上甜甜蜜蜜的笑,「这不是有你吗?」


内心开始唾弃自己,卖笑出府,没出息!


手指又缠上他粗硬的发丝,开始奉承他:「你这么厉害,我就算是被哄骗了去,也定然能找到我……就让我去吧。」


他倒是极享受,我心里可憋屈坏了,不过我都作出如此牺牲了,观灯节我是非去不可。


「织织好乖。」程憺摸摸我的头,我忍了。


下一秒他又说:「可是不行。」


从失落到诧异,再到愤怒,我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憺!你、你怎么敢!


我气得伸出双手挠他,虽然我的指甲被剪得干干净净,可威力也不小,一出手便在程憺脖子显眼处挠出了几条红印,还破了皮。


程憺把我的手抓住,在背后反剪。


我心里冷笑,莫不是真以为我没办法了?


困住我的手,我挠不了你,还咬不了你吗?反正惹了我不快活,你也要不快活!


我磨磨牙,隔著衣服一口咬在他身上,只听得他呼吸声抖了一下,我愈发用力,不肯松口。


程憺轻轻吸气,也没推开我,他只是看著我笑。


我便知道,无论如何都是去不成的了。


心里又失落又气愤,可也懒得再咬他,松了口,挣开他的手,不再理会他。


可头开始晕沉,呼吸沉重,胸口发闷隐隐泛疼。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病了。


身体愈发难受,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十分不好看,程憺的脸上已经没有笑意了。


他抿紧唇,迅速把我抱了起来。


我挣扎,不要他碰,我头晕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眼泪顺著脸颊流下来。


「你不要碰我!」


哭喊著,我感觉自己在发烧,开始失去思考能力,昏昏欲睡。


程憺把我抱上床,给我盖上被子,唤来医婢为我诊脉,他也没想到,我生气,把自己的病搞得更糟糕了。


医婢诊完脉,给我含了一片冷香丹,我觉得嘴里一阵清凉,但是五脏六腑有如火炙,身上也烫极了。


医婢给我喂下了一碗凉凉的药,我听见她对程憺说,现在只能等体温自己降下去。


我热得脑袋发昏,渐渐不愿思考,可我又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呜咽,以及程憺坐在我身边,攥著我的手,迁怒侍女们的怒声呵斥。


我动了动手指,用尽力气闭著眼喊道:「气病我的人是你,对著她们耍什么威风!」


「你要是不想待下去,走便是了!白白惹得我难受!」


喊完便难受得大声喘息,终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程憺遣退侍女,替我擦干净眼泪,轻声道:「是我的错,织织莫要生气了,你一哭我又要心疼了。」


接著又叹息,「就这么想出去?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我哽咽两声,清楚地听见自己用带著哭腔的声音说:「我想出去,我想出去……我想去观灯节……」


程憺叹了口气,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已经烧地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竟然看到了母亲,还是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想她得紧,看到她变得娇气得不行,委屈地喊:「阿娘……」


喊了好久她不理我,隔了一会儿又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站在母亲旁边,我惊喜,是父亲!


父亲也来看我了,可他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连他的衣裳颜色都看不清。


可我却觉得满满的安心,依恋的唤他:「阿爹……」


对于父亲的记忆也只有短短几年。


其实我总觉得父亲不喜欢我,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对我极严厉,很少对我笑,也不曾抱过我。


我最熟悉的便是他的背影,父亲很忙很忙,有做不完的事情,每次我都是看著他越走越远,可他从来都没有回过头看我一眼。


还记得有一次我生辰,我好想让他抱一抱我,他走的时候我便跟著他,我不敢说话,我怕父亲。


可我仍固执地跟著他,他走得太快,都不等等我。


磕磕绊绊地走到大门外,父亲转身,紧皱眉头,沉声问我:「作甚?」


我揪著衣角,怕他生气,又很期待地看他,小声说道:「阿爹,今日……」


可还没说完,父亲便打断我。


「回去,莫跟著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哭起来,可不敢大声,我想问他:「阿爹,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抱抱我,你抱抱我呀!」


「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接著我感到有人抱住了我,说:「好。」


我奋力睁开眼,看见了程憺。


教我识字作画,予我安乐无忧的……程叔叔。


我记忆停在三年前,只记得这人是我温柔可亲,极好极好的程叔叔。


我看著他乖乖地笑,喊他:「程叔叔……」


程憺手指梳过我的头皮,轻轻揉我头,附身在我耳边呢喃。


「……永远都不会不喜欢阿织。」


程憺陪了我一夜,小侍女是这样说的。


她脸颊两个酒窝还是那么可爱。


今天早上我一醒来,她便站在我床前笑吟吟地看著我。


我心里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心。


毕竟,她是第一个敢和我亲近的侍女,想必我以后再也不必假装睡著偷听侍女们聊天了。


小侍女告诉我,她叫善荔。


我点点头,表示好的善善,我知道了。


善善不纠正我,她捂嘴笑了笑,开始和我聊天。


「奴婢今天一早便被叫来近身服侍您,还以为是您要的我,却没想到是将军吩咐的。」


「来的时候,将军守著您还没走呢!」


我噘嘴,猫哭耗子,明明就是他把我弄病的。


「我现在不想听见他。」


善善正替我梳头,从镜子里看我一眼,「哎呀,您不想听到将军,那有个好消息奴婢就不讲了。」


我嘴硬:「不讲就不讲!」


却悄悄支起耳朵,眼神乱瞟。


善善憋不住想笑,我觉得丢脸,强行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既然你如此想说出来,那我便给你个面子,讲吧!」


她眼睛弯成月牙,把我头发梳得又直又顺滑。


「夫人可准备好去观灯节的衣裙了?」


我嘴翘得老高,拿起一支步摇耍弄,程憺不让我去……等等!我转身看向她,小声问她:「我能去?」


善善眨眨眼,「将军说了可以哦!」


我欢呼一声,拿著那支步摇站起身,忍不住在屋里转起了圈圈,裙摆绽开,成了一朵花。


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我定定神,鼻头泛酸,走回镜子旁坐下,看见自己眼角泛著红意。


清咳一声,「既然他求我出去,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那个观灯节看看好了。」


我觉得我的病突然就好了,叫来善善,开始欢欢喜喜地挑衣裙。


只要一想到今晚的观灯节,我便激动得不行,心早飞去府外了。


迫不及待想让白天快快过去。


一整天我什么都没干,和善善挑了今晚的首饰衣裙,才发觉程憺原来送了我这么多东西。


不过我无暇顾及他,观灯节才是最重要的。


或许是程憺良心发现,他倒是一直没出现,叫我舒心了一会子。


我坐在院子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色变暗。


唤来善善,晚食都不用了,一群侍女跟在我身后,浩浩荡荡的朝大门走去。


坐上马车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从我八岁到十八岁,十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踏出这个笼子。


我眼眶涨得生疼,有种快要落泪的冲动。


可我却哭不出来,我被关得太久太久了,接触到外面的世界,我心里除了欣喜,更多的竟然是陌生和迷茫。


善善问我:「夫人想去何处呢?」


我要去往何处?


是去听小娘子跟著书生私奔的话本子呢?还是去买长顺街黄爷爷的梨膏糖呢?又或者是去看元甲门彩色的小泥人儿?


明明那么多有趣的地方,而我却不知去哪。


我想了想,歪头说道:「哪儿热闹便去哪儿。」


善善脸颊微微鼓起,勾得我想伸出手指戳一戳,她向我提议。


「不如去昌延街瞧瞧,那儿今夜怕是热闹得很。」


于是我们便往昌延街去。


一路上,我透过车窗的缝隙往外边看,等到了昌延街的街口,车水马龙,繁华极了。


好多年轻的小儿女们,穿了好看的衣裳,打扮得齐齐整整,在街上闲逛。


小女郎们提著花灯,有些戴著面具,有些戴著帷帽,倒也还有没做遮掩的,不过极少。


善善给我戴上帷帽,叮嘱我:「夫人莫要和奴婢们走散了,昌延街太长了,分路极多,今晚人流密集,指不定混了什么恶人进来呢!」


我娇哼两声,心里不满,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不知道这些呢。


善善见我不放在心上,无奈道:「夫人莫怪善善多话,只是外边儿确实不安全,京陵确实是一片歌舞升平,全都赖有将军坐镇。可七十里外的汾阳,百姓却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接著又凑到我耳边,与我贴近说话。


「好夫人,我与你说句悄悄话,如今的局势动荡,如今大齐表面看著祥和繁盛,内里早就烂空了,四代政昏,又撑得了多久呢?」


她的声音渐渐苦涩,「奴婢的父亲原是汾阳令,被反贼斩了首,挂在城门上示众……全家上下一百零三人,仅剩下我一个,若不是母亲拚死护住我,留得一条性命,否则怕也是没有机会来服侍您的……」


我心被揪住,这么活泼可爱的善善,不应该承受这些。


可她替我理了理外衫,又恢复笑吟吟的模样,明明也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可却分明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我拉住她的手,认真地承诺:「我听话。」


不会乱跑的,也不会和你们走散。


可世事难料,谁也没有想到,昌延街会走水,连著烧了长长的一片。


我提著善善给我买的小兔子花灯,人群拥挤,四处流散。


侍女们和我被慌乱嘈杂的人群冲散了,我只好顺著人流走,不知道被挤到了哪里。


小兔子花灯也被压扁了。


我心疼得不得了,善善给我选的花灯……


走神的那一瞬,我感觉自己被挤出了人群,扑进一个人的怀里,手里的花灯也不见了。


我反射性地推了那人一把,撞到一个女人身上,却不想帷帽被撞落,头发也散了。


珠钗也不知道掉在了哪儿。


我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刚刚那个人。


是个少年,比我高半个头,清秀俊逸,生了一对桃花眼,却意外的平和干净。


直觉告诉我他倒不是坏人,虽然确实有他长得蛮好看的缘故,不过我岂是那等肤浅之人?


我决定先发制人。


「你撞了我!」


那少年有些呆愣,看起来憨憨的。我心里叹道,可惜了这副好面皮,难不成真是个傻的?


我仍捂著脸,继续理直气壮地提要求:「你撞伤了我,便要负责送我回家!」


这时他回过神,舒朗地笑著。


「女郎是和侍女走散了吗?」他一眼指出我的困境。


声音温和,态度端正。


我稍稍心安,却觉得跟著侍女都走散了太过丢脸,犟道:「你就知道是走散了?万一我是自己主动跑出来的呢?」


话音刚落,又意识到,自己跑出来又找不到回去的路,显得我更蠢。


我懊恼,迁怒那人,拧眉使劲瞪了他一眼。


他倒是好脾气,没有介意我的恶劣根性。


只是看著我耐心说道:「街上混乱,女郎独身在外,若不嫌弃,便先跟著我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态度也好了些,「郎君如何称呼呢?」


他示意我走在内侧,与我保持了合适的距离。


一边走一边回答我:「在下姓谭。」


我霎时想起善善讲的那个谭小郎君,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复又问他:「那引得两个小娘子打架的谭小郎君,是你不是?」遮脸的手不自觉地放下来。


他转头看我,呆了呆,耳根泛红面色微恼:「女郎莫要信市井流言,谭某绝非轻薄之徒。」


……不是吧,还真是他!


我想起自己之前还说过他的坏话,不过我可不会为此脸红,感到羞愧。


所以我点点头,表示赞同,并且把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


「那些人可太过分了,怎么能轻易信了那些小道说法呢?谭小郎君你分明是个君子啊。」


他被我夸得脸红,羞涩却又明朗:「女郎谬赞。」


我记得之前问善善他的名字,善善没来得及说程憺便来了,如今本尊在我面前,所以我直接开口问他本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偏头看他,他也转过来看我,眼神温柔,认真地告诉我:「谭飨,字雁期。」


「屈指秋风与雁期,阳关西去到何时的雁期。」


我跟著轻声念了一声:「雁期……」他脸红透了,却大大方方毫不扭捏。


我读到过这首诗,是本朝一百年前的奇女子,福安长公主和亲离去时所作。


下一句是侧身一望肠堪断,天似穹庐碧四垂。


当时的贤宗听到这首诀别诗,痛哭叹息:「吾愧对福安。」


那时候我就觉得,凉州那么远,她一定是很想家的,但是她也一定是个心胸阔达的女郎,她深知阳关西去,却也看到了天似苍穹。


他应当也是这般朗朗少年。


此时周围的人流不似之前那般密集,看来是昌延街的火势得到了控制。


谭飨仍走在我的外侧护著我,他颊红意未散,轻声询问我:「在下失礼,请教女郎芳名。」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作答,我到底是回答宋知弗呢?还是阿织?


若我说宋知弗,可天下皆知,宋行川的女儿宋知弗,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在了大牢里。


若我说阿织,那我如何介绍自己?程憺的外室吗……我看著身旁光风霁月的少年,突然有些自行惭秽。


我不是三年前的阿织了,且我比他大两岁呢,不应当让他知道这些。


正思忖著,忽然看到了善善。


小侍女朝我奔过来,已经哭成了泪人儿。我替她擦了擦眼泪,第一次做安慰别人的事情,还有些笨拙。


「我没事的,你不要哭,不要哭呀!」


善善说不出话,旁边的侍女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已经备好了马车。


年长的一个大侍女向我行礼,附身在我耳边轻语:「将军在等您,望夫人速速归去!」


谭飨早已走到一旁,以示非礼勿听。


我在侍女的催促下上了马车,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最终朝我微笑,继而目送著我走远。


雁期,真是个温柔的名字。


善善说得对,谭飨和程憺是不一样的人,不可作比。


或许以后也不会再相见,我也未能告诉他我的名字,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这般好少年,我便祝他此后能得乘长风,破万里浪,也愿他永远清朗,永远明亮。

十一


坐在马车上,一路摇摇晃晃,还是回到了府邸。


小侍女善善哭得太惨,眼泪多得差点把我淹死,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她眼睛已经肿成了两只桃子,眼皮漫著浅浅的粉色。


我给她递了一路的帕子,也亏得马车里帕子备得多,否则这马车都要被她哭成水桶。


刚进大门,守在门口的侍女便向我行礼:「夫人,将军在书房等您。」


假装没听到,我越过侍女,带著人回到了院子。


今夜虽遇到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快乐得不得了,所以暂时不想看见程憺,免得坏我好心情。


善善劝我:「夫人还是去吧,将军定然还在担心您。」


我左著性子,不愿意。


回到院子里,在侍女的服侍下,我迅速沐浴更衣,准备早些歇息。


等到收拾好自己,已经快亥时了。


赤著脚坐在床上,刚准备休息,几个大侍女来了,程憺还是要见我。


「我不去!累了,要睡觉!」我一口回绝,转身便想要躺下。


其中一个大侍女朝我跪下,另外几个跟著跪了一地:「求夫人怜惜。」


我看了她们良久,咬了咬牙,下了床,随意把鞋子一趿,经过侍女们身边时,气哼哼地留下一句:「走吧!」


我倒是要看看,程憺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只是今晚的好心情,被下了个彻彻底底。


几个大侍女简直要感激涕零,程憺不会拿我怎么样,可她们就不一定了。


我几乎是一路冲到了书房,刚进去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


毕竟我已经三年未曾来过这里,我不愿意甚至是抗拒来书房,于我来说,关于这里的记忆实在是太难堪。


可程憺非要戳我痛处,我便如他所愿,来和他打打擂台,反正输的人不会是我。


书房内没有点灯,昏暗得紧,我瞧见程憺站在窗边,月光撒了一身。


我正是生气的时候,在心里连连讥讽程憺,装什么惆怅客。


趿著鞋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我冲到他身边凶巴巴的质问:「找我作甚?!」


下一刻却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我立觉不妙,眼皮跳了一跳,转身撒腿就跑,绣鞋都掉了一只。


没能跑脱。


程憺速度快得花眼,回过神来我已经在他怀里了,他双臂箍著我越收越紧,我只觉得骨头都快要碎掉了。


我打了个冷战,程憺喝了酒,怕是要对我发疯。


三年前,也是这个时候,本已睡下的我被侍女请到这个书房,见到了喝醉发疯的程憺。


第二日下人口中的我,从女郎变成了织夫人。


程憺酒醒后却一句道歉都没有,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再出现在我面前时,他没有丝毫羞愧,一脸的理所当然,毫不避讳地把我抱进怀里。


「怎的瘦得这般厉害。」


我想问问他,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重要,或者说不在意。


谁在意我那一个月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呢?


虽自小便被关在这笼子里,可我却知道,什么叫廉耻,什么叫伦理。从前可敬可亲的长辈,我无论如何再叫不出一声「程叔叔」,叔侄关系一夜之间变了味。


我一遍又一遍地沐浴,用帕子狠狠地擦洗自己,留下一道道红痕,可总觉得洗不掉程憺的气味。我恶心他,也恶心自己,又害怕看见下人们鄙夷的眼神,把自己关在房间内不肯出院子。


渐渐地不想进食,侍女们哭著求我,但我只能强忍著喝下些淡粥,再吃不下任何东西。


一个月便瘦得皮包骨头,眼窝都凹陷下去,身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整日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呼吸声轻轻的,实际上我已经没有力气起床了,满心都是厌弃。


程憺便是这个时候出现的,那个时候我已经连淡粥都喝不下了。我从混沌中稍稍清醒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床前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但也无所谓了。


他见我睁眼,便把我抱起来,靠在他怀里,手放在我腰际,问我:「怎的瘦得这般厉害。」


说著便要亲手喂我吃东西,我胃里一阵翻滚,喝不下。他见我抗拒,把勺子放在一边,直接端起碗自己喝了一口淡粥,强硬地渡给我。


我被逼著吞下去,觉得恶心得紧,他唇一离开,我便扭头干呕,见他还准备再来,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打翻他手里的碗,以示抗拒。


他不生气,只是吩咐再拿一碗温好的粥。


看来是存心和我杠上了。


我看著眼前这个人,只觉得荒唐又可笑,他这又是做什么呢?摆出这副姿态,倘若当初能对我有一丝怜惜,不要碰我,我何至于变成今天这副凄惨模样?


我心里有如刀剑乱绞,乱伦的羞耻感不断冲击著我,只觉得整个人喘不过气,只想就这么去了。


可程憺不许,我也高估了我自己的毅力和耐性。当他再一次含了一口粥,准备贴上我唇的时候,我的眼泪顺著脸颊流下来,开口说了快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不要碰我。」


太久没说话,再加上缺水,嗓音实在算不得有威慑力,但成功地阻止了程憺的动作。


他吞下那口粥,对我说:「织织不乖,不吃东西。」


「我便亲口喂你吃。」


我睁大眼睛看著他,眼里含著泪水,满满的厌恶和拒绝。


程憺用大手轻轻遮住我的眼睛,继续说:「织织还要继续饿著自己吗?」


我看不见他的脸,用自己微弱的声音坚定地一直冲他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他肯定听见了,手掌抖了一下,应该是觉得我可笑吧。


我的恨意于他来说,实在是没用得很。


程憺一直遮著我的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只听到他对我说:「织织要恨我便恨吧,只是难道真就甘心吗?」


「我比你大了十三岁,你这般不吃不喝,是要走在我前头?」


「不过没事,你去后我自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明年清明我会给织织烧纸的,如果我还记得你的话。」


我听得火大,凭什么你过得和和美美而我却死得凄凄惨惨?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倒是想得美!


我倒是要看看,如你这般下流无耻的人,竟也配生个大孝子?我偏要活得比你长久,看看你晚年凄惨儿孙离弃的模样!


于是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自己推开了程憺的手,抢过那碗粥喝得干干净净。


喝完我捂著肚子,勉强止住胃里的恶心,抬眼看向他,程憺居然还笑著说:「阿织是舍不得程叔叔吗?」


话音刚落,他和我都愣住了。


程叔叔?他算哪门子的叔叔!天下间竟还有这不知廉耻把侄女掳上床的叔叔?


真是可笑至极!


我炸了,刻薄地讥讽他:「你这个叔叔让我恶心!你不配你不配!」


说完便挣扎著要从他怀里离开,程憺不再说话,抱起我放在床上。


我立刻转身不愿看见他,他便站在我身后良久。久到我快要再度陷入混沌时,似乎听到他轻轻叹息了一句。


「那配做夫君吗?」


我心想著,怕不是在做梦。


接著便失去了意识。

十二


从繁乱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我可没忘了自己还在发酒疯的程憺怀里。


他从背后抱住我,在窗旁的椅子上坐下,把头埋在我肩颈上,温热的鼻息夹杂著酒意喷在我锁骨的皮肤上,带起一阵痒意。


我动不了,也不敢动,生怕惹了他发疯,我招架不住。


可他一直没有动作,我心里那点子忌惮便渐渐消了下去,开始用手去掰开他环在我腰间的手臂。


可他的力气太大,我又想早点回去睡觉,于是烦躁起来,语气变得不大客气。


「放开我!」


「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呢!」


可他不理我,仍旧抱著我不撒手。


我气极:「你发什么疯!」


不知是这话戳到了他哪个地方,程憺一把连著我掰他的手也禁锢住,这下我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了。


他隔著布料吻了吻我的肩头,轻喃道:「我确实疯了。」


我皱起眉,他要发疯就发疯,只要不波及我,怎样都与我无关。


可程憺不依不饶,他引诱了我,而我掉入圈套。


他极平静地问我:「来,阿织告诉程叔叔,今日昌延街失散,真是因为火势,还是阿织自己想要离开?」


听到他自称叔叔,我心里怒火愈发旺盛,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所以才会在听到后面那个问题后,身体一僵,也不出声了。


看起来颇有些闪躲的意味。


落到程憺眼中,我的沉默便成了默认。


我不得不承认,程憺还是了解我的,而我确实在失散的那一瞬,浮现出了离开的念头。


可我不蠢。


若我真离开了,要去往何处?细细一想,我除了这座府邸,竟是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妆奁里的银票我一张都没有带上,分无分文,我要靠什么生存下去?


虽不愿承认,可我也知道,自己这些年被养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是个能吃苦的人。


最重要的是,程憺不会轻易放过我,不管我如何逃离,最终还是会被他抓回来的。


更何况……那些侍女怎么办呢?


善善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所以我回来了。


可我没想到程憺居然猜透了我的想法。


身后程憺似乎是苦笑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一点惫累。


「有的时候,我怀疑织织是没有心的。」


「织织,我醉了,你不能推开我。」


「八岁的阿织来到我身边,长成十八岁的织织,我总疑心你过得不好,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你好,于是便恨不能把天下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捧给你,可你却不喜欢。」


他手掌复上我的脸,问我:「你要什么呢?织织。」


「你告诉我,好不好?」


「只要你听话,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寻来。」


我冷笑,反正我喜欢什么也不会喜欢你!


「你看,我说你虚伪,这便是了。『只要你听话』,要我听话,便什么都给我,可我若说想要离开……」


「不可能。」程憺打断我,说:「织织要听话。」


「这不就是了?」我讽笑他,程憺此人,真真是虚伪到昌延街了。


他也不为此辩解,默认了我的话,还厚著脸皮继续与我诉衷肠。


「织织要记住,别的都是恶人,只有我才会真正对你好。」


「织织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吗?」


喝醉酒的人都是这般糟心的吗?


程憺不放手,我也没有法子,只好继续坐他怀里,心里烦得很,平时也不见你这么聒噪。


可他又突然在我耳边炸开一句:「织织是不是看上了那同行的小郎君?」


我心头火又起,这又干别人小郎君什么事了?


「若要发火尽管冲我来便罢了!何必拿别人做筏子?又发什么疯!」


程憺突然把我抱转过来,看著我的眼睛冷硬道:「织织最好不要喜欢上他。」


又温柔下来,吻吻我的脸颊。


「接近你的人都是别有所图,织织别被一张脸皮给哄骗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又犯哪门子癔症了?!


今夜的程憺实在是太反常了。


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候一般,丝毫没有平时的奸猾和故作高深。


我嗤了声,若是他年少时,真有女郎喜欢这般模样的他,那可真是瞎了眼了。


可今天晚上,直到最后他都没有碰我。


倒不是他多仁慈,也不是他良心发现了,而是因为有紧急的事务,下属已经求到了书房门外。


他也只好放下已经伸到我锁骨处,快要碰到肌肤的手。


我松了口气。


走出门的时候程憺回头望了我一眼,眼里还有未消散的欲念,面上表情似乎是遗憾。


居然还留下一句恋恋不舍的「我明日再来看你。」


这是真以为自己是个少年郎了?这副作态可叫我恶心坏了。

十三


可程憺并未像他所说的「我明日再来看你」。


我还以为,他是酒醒了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臊得慌,不好意思来见我。


可善善告诉我,程憺又去打仗了。


栎阳令反了。


善善的父亲死得凄惨,反贼窜到与之相隔不远的栎阳,栎阳令一想到,自己落在昏聩的齐帝手里,怕是也没有好下场,索性大开城门,投了反贼,成了反抗乱政揭竿而起的义士。


而程憺奉旨负责围剿反贼。


「将军便是太忠君了……齐帝三十岁才继的位,今年都四十有七了,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不过也难怪,早些年上面耽于美色,早就亏空了身子,生得出来才怪!」


「真是活该,也不看看百姓们都被他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善善知道府里像个铁桶一样,不会把她说的话传出去,可劲儿地骂了齐帝一通。


「他要美人,宦官们便四处强掳,要珍奇异宝,侍卫们便闯进民宅搜罗。」


「为了给他的宠妃建一座娇娃馆,到处搜刮民脂民膏,修了三年了,到现在都没有完工。」


「百姓卖妻典子无家可归,到处都是流民,到处都在起义。这些叛军攻占了不少城池,汾阳便是其中一个,我不恨暴民走投无路诛我父亲,我只恨齐帝无能,下令我父亲死守汾阳,却又不派出援军,才使得整个汾阳惨遭屠杀……」


我听善善说没有援军,问她:「程憺呢?」


善善已经习惯了我直呼程憺姓名,并不意外,她回答我:「汾阳被困是一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将军远在白虎复夷,与汾阳隔了两倍路程,根本赶不及,再有——」


善善愤怒地控诉:「他根本没有派人通知将军!等将军知道汾阳被困,我父亲都已经去了半个月了!」


「而我也在地窖藏了半个多月,才被将军派去的人找到,送来京陵……直到前些天,管家才把我安排进来侍奉您。」


不难听出,善善的声音里满是感激。


她也极力在我面前为程憺说好话。


「夫人,将军对您真的很好。」


「您是没有见过他在外面的样子,从来不笑的。对所有人都很严厉,包括对小郎主,将军从来都是不假辞色。可独独对您,包容得可以说是溺爱……」


善善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小,但她也知道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索性把程憺身上的优点夸了个遍。


可我只过滤性地听她说的八卦。


「之前小郎主在课上顶撞了夫子几句,将军拿著鞭子,抽得小郎主皮开肉绽,半夜了还压著他去向夫子赔罪。」


「整个京陵都知道,将军是个极严苛的人,但也令人敬佩,若不是将军,大齐早就被凉州西金长驱直入了。将军遇见那些可怜的百姓,都会尽全力救助的……他的仁慈,也是天下皆知。」


我「哦」了一声,善善也不知道我听进去多少,无奈极了。


「夫人……」她娇声嗔我。


我连忙说道:「好好好,程憺好。」


善善泄气,知道我这是假装没听见。


「不过……」我凑向她,「那个小郎主挨打怎么回事?」


小侍女叹了口气,继续任劳任怨和我谈天说地。


「小郎主便是将军的长子程湣。」


我打断她,「我知道——」


「我还知道他比我小三岁,是未来的程家家主。」


这些母亲在大牢里告诉过我,她还特意提起了程湣。


说让我以后见到他的时候,要记得对他好。


我不明白,但是母亲怎么说我便怎么做,虽然我至今还未见到他。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罢了,况且以我现在的身份,见不见的也没什么要紧了。


善善气闷,甚觉英雄无用武之地:「您都知道干吗还问我呢?」


我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瓜:「我要听他挨打的详细过程。」


「您可真是……」小侍女对我落井下石的行为表示了无可奈何。


但是她向来是个小话痨,对著我更是憋不住话。


「说来话长,是将军刚打仗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个怀孕的女子……」


说到这里,善善吐了吐小舌头,见我听得津津有味,继续说道:「母主容人,替那女子抬了个贵妾,安排了上好的院子给她养胎。」


「小郎主心疼母亲,却又不能置喙什么,那日入学,态度便不好了些,所以才顶撞了几句,引来了一顿好打。」


我听母亲说过,程憺的妻子姓王,比他大了十岁,两家早订好了婚约,以程氏主母的要求教养王氏长嫡女郎,却没想到程憺在王女郎十岁的时候才出生。


年岁虽差得远了些,但这婚约却不可废除。


于是程憺在十五岁的时候,迎娶了二十五岁的王氏女郎。


第二年便生下了孙辈的嫡长子,程湣。


善善还在讲:「小郎主虽有些年少气盛,可也是有真本实学的。倒也能算得上是文武双全。不过京陵的人一提起他,印象最深的倒是他的少年气,挨了不少打。」


「我也才来京陵一年,可听说小郎主挨打,都听了七八次……」


我捂住嘴乐得不行,典型的幸灾乐祸。


小侍女十分谴责我这样的行为,我心里觉得好笑,又想起我现在是程憺的外室,若是他知道了我的存在,是不是会再闹出些什么,又挨一顿打?


反正是不得而知的了,何况程憺出去打仗,也动不了手。


「对了,那个妾怎么回事啊?」


我是真的好奇,而善善一开始还以为我是在吃醋,也不知道她小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老是想到这些事情。


她嘿嘿一笑,促狭地看著我,可爱的小脸上隐隐显得竟有几分猥琐……


「夫人——」她拉长声音,「要说将军这妾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在我刚刚进来前,京陵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将军去燕原平反时,燕原令家的女郎。」


「一说是那女郎心悦将军,自己爬了床。还有一说是燕原令摇摆不定,于是将自己家的女郎献给了将军,作为试探,将军为了安抚他,不得不接受这个女郎。」


「再加上这个女郎怀了将军的孩儿,于是将军将她带了回来,母主念及她父亲身份和肚里的孩子,便抬了个贵妾,倒是比一般的妾的待遇好些。」


「不管怎么说,将军真的是太辛苦了,那燕原令真是可恶!不管哪种情况,将军都要为此负责。还好百姓们都知道将军是什么人,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说闲话呢!」


善善这话听著程憺有多贞烈似的。


我无语,他辛苦?这算辛苦?不仅白得一个美人和孩子,所有的坏名声还被推到了别人身上,自己倒是干干净净的,装什么无辜清纯。


那女郎知道自己被百姓们如此嫌弃,怕不是要哭了。


不过,外面的人对程憺的印象竟都如此之好吗?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事情,用了不少心思吧。


果然,程憺这厮心机深沉,惯会做戏。

十四


可我没想到,程憺这一去便是两年。


于我来说,这可真是……


意外之喜!


这两年间,我过得极快活。


或许是心宽体胖,自十五岁起便没有再生长的我竟然长高了一指,我想起善善肉肉的手指,虽然不长,但好歹是长了。


最重要的是,胸衣的尺寸大了不少,穿衣裙显得腰更细更好看了。


于是又做了好些裙摆宽大的衣裙。


毕竟我爱美得紧,反正院子里没有别人,便热衷于打扮自己。


虽然还是不能出府,可好在有善善。


院子里近身的侍女仍是来来去去,但是善善一直留在我身边。


她在,我便极少有无聊的时候。


我们把府邸能玩的地方折腾了个遍,又玩出许多新花样儿,且越发异想天开,后来直接发展到,把花园里的泥巴挖出来造一座鱼塘。


每天都会弄出些幺蛾子,管家被我们搞得实在头疼。说又说不得,去信给程憺,程憺说无碍,便只好任由我们去。


程憺的私侍每月都会送来一封信,我向来是不会主动去看的,善善拿我没法儿,便念给我听。


我也不是很想听,左右不过一些询问叮嘱,长辈似的口吻,像是忘了那天晚上惺惺作态装少年郎的自己。


可善善说,我不回信便罢了,人家来了信连看也不看,好没良心。


这两年,善善愈发像个大人般管著我,我却还是以前的性子。她老是唠叨我没良心,我听得头大,都怕了她了。


没良心这点我无法否认,确实,除非程憺来信,不然我决不会想起他。


况且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想他作甚。


善善便絮絮把信念出来,逼著我听。


刚开始我还生气,问她到底和我好,还是和程憺好,老是向著程憺说话。


小侍女不服软,说自己才不像我一般,不讲理。


接著好几天善善都不理我,后来还是我巴巴地去找她,不说话,却老是在她眼前晃,才忍不住破了功。


然后便各退一步,约好:我听她念信,她便也不再和我生气。


而此时我坐在秋千上,慢悠悠荡著。


善善几乎是凑在我耳边,声音像打雷,一字一句念完了那封信。


「——你说什么!」


我手一抖,差点从秋千上掉了下去。


「程憺要回来了?!」


善善看著我得意地笑了:「夫人这么激动作甚?」


接著促狭我:「看来是得知将军要回来,太过惊喜,才如此失态。」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突然得知程憺要回来,我还有些意外,至于善善说我惊喜。


呵,只惊不喜。我巴不得他别回来,免得烦我。


不过这话我忍住了没说出来,不然善善又要唠叨我没有良心不讲理。


反正在她眼里,程憺都处处比我好。


我在心里气恼地「哼」了一声,就知道善善偏心。


明目张胆地站在程憺一边。

十五


程憺说了他要回来,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提心吊胆了半个月,见他一直没来,索性把他抛到脑后,和善善继续过起之前的日子。


每日把府里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看见管家和侍女忙成一团,我心里总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还是善善的花样多,和她在一起玩耍的感觉,真是快活极了。


我喜欢善善。


可我才不要告诉她,若她知道了,心里得意,怕是身后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一想到小侍女神气的脸,哼,我可没忘了那些她夸程憺却说我不讲道理的时候。


又开开心心地玩了半个多月,我早就忘了程憺要回来这事儿了。


可事实证明,人不能高兴得太早。


得意最容易忘形。


今日一早,善善便拉著我来到花园。


之前我们命人用泥巴堆的鱼塘,早就倒了好些鱼进去。


昨晚上突然想起这个鱼塘,还没有栽藕花,现在也不冷了,最适合摸鱼。


我本来不想去,站在淤泥里摸鱼,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狼狈的很。


可架不住善善的奇思妙想。


她贼溜溜地转著眼睛,劝我:「夫人去玩一玩嘛,反正也没有别人看见,试一试喽。」


「善善和您一样,还没有摸过鱼呢!」


「我们把鱼捉上来,再自己生火,架上烤著吃。」


我不可避免地心动了,但是还是有一点点纠结,更何况我刚一口回绝她,现在变卦,实在没面子。


善善一眼看出我的摇摆不定,立刻把理由推到别人身上。


「之前管家命人挖鱼塘的时候,心痛得快滴血了,咱们去抓鱼烤了吃,正好可以安慰管家,这是物有所值。」


我半信半疑,想起管家之前那暴殄天物的眼神,以及谴责地看著我们皱皱巴巴的苦脸。


……真的会被安慰到吗?


小侍女确定以及肯定地使劲儿点头。


我立刻抛去那点子疑惑,管家一直任劳任怨,为了让他老人家开心,我便牺牲一下自己,奋不顾身一次,去摸摸鱼好了。


我和善善在衣柜里左挑右拣,就是没有找到简练方便的裙子。


善善无语:「……就真的一件也没有?」


「好看嘛……」我小声辩解。


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极爱美的人。


柜子里全是精致华美的衣裙,虽然不善舞,却做了好多繁复飘逸的舞衣,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拖曳累赘的裙子,只为了穿著好看。


近来更是喜爱裙摆宽丽的破裙。


要想找出一件不繁复的简装,还真是有些困难。


不过什么都难不倒善善。


她给我找了一套侍女们穿的新衣服,我也不嫌弃,试了试尺寸,发现正合适。


早上起来便穿上了,跟著善善摸鱼去。


而此刻我脱了绣鞋,蜷著脚趾,站在鱼塘边上,还是有些犹豫。


唔……好脏。


善善倒是已经脱了鞋,跳下去了。


我看著她的脚踝一下陷在淤泥里,惊了一瞬。


好脏!


可小侍女转身期待地看著我,我咬了咬牙,一只脚踏进泥里,冰冰凉凉的塘水霎时淹过我的小腿,脚背也看不出原本玉白的颜色。


反正都踏了一只了,我索性不去想太多,干脆地把另一只脚也踩了进来。


其实感觉还不错。


可那些鱼实在狡猾,我和善善徒手去抓,居然一只都没有抓到。


还说去烤鱼吃……连鱼鳞都没摸著。


不过我玩儿得倒是极快活,心里隐隐有种打破了规则的快乐。


可还是那句话,人不能得意忘形。


我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有条鱼游到我旁边,慢悠悠地晃荡,我心下自信,觉得自己定能捉住它。


却没想到那鱼在我捉住它的一瞬间,迅速扭了个身,从我的掌下逃脱了去。


而我向前滑坐在淤泥里,裙摆和袖子湿透了,糊上黏哒哒的淤泥,脸上也溅了泥点。


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身上脏得不行。


善善赶忙来扶我,我懊恼极了,又庆幸还好没人看见。


可就在我带著一身泥,从水里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地转头,看到了站在廊桥里的程憺。


不知道他来了多久。


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程憺已经在朝我这边走过来。


他真的回来了!


那就是说,我这么丢脸的样子全被他看了去!


我面无表情,内心却已经开始尖叫了。


……这次真是丢人丢到昌延街了。


他一定会狠狠嘲笑我的!一定会的!


不能轻易被他激怒,否则我看起来恼羞成怒,显得我心胸不够坦荡,会更没面子。


我想得很周全,但总是架不住程憺就是有三言两语便挑起我怒火的本事。


他径直走到岸边,离我不过三步之遥。


「织织,我回来了。」


我站在泥水里看著他,两年未见,竟有些认生。


程憺好像黑了不少,下巴上布满淡青色的胡茬,眉目硬朗,整个人的气势更加凌厉,如宝刀出鞘。


他蹲下身朝我伸出大手:「我回来了。」


不知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的,我向前走了两步,愣愣地就把手放上去了。


眼角余光里善善悄悄地溜走,小侍女把我给卖了,卖得干干脆脆。


没来得及细想,下一刻我被程憺一把抱起,裹著拖泥带水的衣裙缩在他怀里,难得的没有顶撞他。


不是因为感动得说不出话,也不是因为弄脏他的衣服不好意思,而是因为眼前的程憺,太陌生了。


我想顶撞,都不知道拿什么做筏子。


就这样一路被他抱进了院子,侍女们已然备好了温水。程憺把我放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接著蹲下身来,给我洗脚。


那双大手捏著我的脚,轻轻搓了搓,露出了原本白皙的颜色。程憺把我的脚放在手掌上,他的手太大,比我的脚还要长。


他盯著我的脚,看得极认真,视线太强烈,刺在我脚上,忍不住动了动脚趾。


程憺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我的脚趾,抬眼看我:「粉色的。」


还不等我发怒,便迅速给我穿上干净的绣鞋,抱进了屋子。


他一出去,侍女动作麻利地为我沐浴洗头,换上衣柜里的干净衣裙。


那套侍女衣裙被我留了下来,吩咐侍女们洗干净放在箱子里。


等到收拾完,出去便见到了换好衣服的程憺。


他在等我。


我已经两年没有见他了,好像对他的厌恶淡了那么一点点。


取而代之的是距离感。

十六


我最想不通的便是,我明明长了一指,可站在程憺面前,仍旧只到他胸膛。


可我知道,自己一定好看了不少。


程憺看著我时,眼里的惊艳毫不掩饰,还夹带著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织织真美,身上的衣裙也美。」


我不屑理他,程憺夸得太刻意。


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美,也不差他一个。


「是新做的吗?」之前的距离感突然消失,还是那个自作多情的程憺。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为著他做了裙子似的。


不过我暂且忍下了顶回去的话,眼皮一颤,躲过程憺伸过来的手,自然地走到院子里。


现在虽是白日,可若一直待在屋子里,依著程憺那个不知羞耻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下流的事情。


也不知道程憺看出我的小心思没有,才不管他呢,就算看出来了,我也不怕他。


到了院子里,我坐得离程憺远远的。


他好笑地看著我,「织织离得我这么远作甚?」


我用自己淡粉色的手指甲去刮石桌上的纹路,眼皮都不抬。


「避嫌。」


程憺不可思议地看著我,似是没想到我会丢给他这两个字,继而朗笑出声。


他朝我走过来,强硬地把我搂到怀里,在石凳上坐下。


「我们避哪门子嫌?哪一处我没有见过?嗯?」程憺鼻尖碰著我额头,轻轻开口反问我。


言语露骨,我一时找不到话来反击,只能梗著脖子胡搅蛮缠:「就是要避嫌,哪个像你一样,不知羞!」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热,不用想,肯定是红了。


暗暗恼恨自己不争气,可终于意识到了程憺比起以前,是更不知廉耻了。


之前的程憺都让我头疼的不行,如今他愈发难缠,今后怕是要烦死我了。


他果然不依不饶,非缠著我取笑:「织织脸红作甚?可是害羞了?」


我恼火得不行:「你好烦啊!」


挣扎著想从他怀里下来。


可程憺不许,他紧紧抱著我,与我贴得亲近。自顾自地对著我说话,也不管我听不听。


「两年不见,织织长大了。」


「管家来信说,你在府中调皮捣蛋,日日胡闹。」


「我先前在廊桥上看著,确实是比从前活泼了许多,连泥巴都不嫌了。」


「虽然看著长大了,却还是个孩子样。」


我听他絮絮叨叨的,实在扰人,出声打断他:「比起你我可不是个孩子嘛。」


「你都三十三了!」


程憺被我哽住,耳边终于清静了。


但没过几息,他幽幽的声音自我头顶传来。


「……织织这是嫌弃我老了?」


我听著他语气有点不对,心里发毛,但仍旧不愿低头。


「本来就是……再大上一两岁都可以做我父亲了……」


这也本就是事实,只是别人不敢说,我坦诚,敢说出来罢了。


可程憺不够大度,极介意别人说他老,靠著我的耳朵阴恻恻低语:「织织的父亲倒是不敢当,可织织孩儿的父亲,却是可以当一当的。」


我当即心里便有了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程憺抱著我起身,果断朝屋内走去。


「看来织织想做阿娘了,旁敲侧击地提醒我,倒是我的疏忽。」


我睁大眼睛,这人好生不要脸!


「既然织织求子若渴,那我也只好辛劳一下了。」

十七


以前善善给我讲小娘子私奔的故事时,总是会为结尾男人背信愤愤不平。


还和我说,男人说话算数,母猪都能上树。


想来这句话确实是有其道理。


程憺说他「辛劳」一下,却不想这一下就「辛劳」了好几日。


我揉了揉腰,酸痛得我差点叫出声,心里冷笑:可真是太「辛苦」他了!


手里的木签突然被我折断。


这几日来得这么频繁,倒也不怕闪了他的老腰!


善善捧著绣女刚做好的一双鞋,兴冲冲地跑进来,看到这一幕,抖了抖小身子。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了,我哽住,不知如何开口。


压下心里的火气,默念道:不能教坏小孩子,不能教坏小孩子……


等到平息下来,才看著善善手里的绣鞋道:「这么快便做好了吗?」


小侍女见我恢复正常,快活地回我:「夫人您看,这里绣的小兔子和桂花,真不真巧?」


「拿来配您那套嫦娥抱兔的破裙,倒是相宜得紧。」


我想了想自己那些好看的衣裙,心情终于好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试试这双鞋。


刚好善善问我要不要试,我便立刻从躺椅上直起身,袜子也不穿了,接过来直接套在脚上。


心下满意,这双绣鞋确实好看。


善善见我开心,也出声夸我:「夫人的脚精致可爱,穿什么都好看。」


却不料刚说完我脸就青了。


小侍女鼓著脸颊,看著有些委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其实真的与她不相干,都是程憺惹的。


善善夸我,我心里十分受用,可好巧不巧,昨日程憺也夸了「织织的脚甚是精致可爱」。


当然,是在床上。


且我更不能接受的是,他极下流地舔吻过我的脚后,又想吻我的唇!


我简直被他给恶心坏了,不是嫌弃我自己的脚,而是震惊他真是不知廉耻得可以!


不能想了,越想越气。


看著小侍女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扶了扶额,安慰她:「不干你的事,是其他的原因……算了,我想静静,你先自己去玩罢。」


于是善善一头雾水又委屈巴巴地出去了。


隔一会儿又探头进来说:「将军让私侍回来转告您一声,不必等他用晚食,今晚他不来。」


说完又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我极力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毕竟这个动作不适合气质优雅的我。


只是无语得很……程憺莫不是以为,他若回来我就会等他?


真是思虑过多,我压根就不在乎他来不来这里……不,他不来更好。


还臆想我会等他用饭,疯了吧?


他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自作多情的毛病?


我脱下绣鞋,继续趴在躺椅上,有点气又有点闷,可气著气著……就睡著了。


等醒来后,天已经暗了,整个下午都被我睡过去了。


长日无聊,消磨时间,我用得最多的法子便是困觉。


只是今天下午睡得太久,晚上怕是睡不著了。


我打了个哈欠,算了,先用晚食最要紧。


动了动鼻子。


唔……是红烧兔子!


小兔子还是很可爱的,我开开心心地吃了两碗饭,又把自己给吃撑了。


晚食后,我在屋子里走著消食,等到差不多了,又收拾好了上床睡觉。


睡过去的前一秒,我脑海里还在想著: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可我却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并且来得如此之快。

十八


程憺是隔了十几日,才再次来到府邸的。


这回他一来,便告诉我,要我离开府邸,去往程氏。


我乍一听,还反应不过来。


等听明白了,心里却五味杂陈。


明明盼了这么久,想要离开这里,可如今真要离开了,我却胆怯了。


在这府邸内待得太久,程氏又是一个我所不熟悉的存在。


程憺见我脸色不好,抱著我哄劝。


「织织莫怕,里面的人都不敢欺负你的。」


「你若去了,还可有人陪你玩耍,不如这府中寂寞,我便也能时时见到你。」


「最近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做,忙碌得很。织织放在我眼前,好叫我安心。」


我不说话,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最后我问他:「那我可以时时去昌延街玩吗?」


程憺说外面不安全,恶人会掳走我的。


我又问他:「那我可以不去吗?」


他微笑著,坚定地对我说,不可以。


「你看,我想不想去有什么要紧呢?」我心里早知如此,语气清冷,「你每次都是这样,从来不会真正在意我的感受。」


不过是从这一个笼子出去,再住进另一个笼子罢了。


我还是那只雀儿。


不同的是,这个笼子只有我一只雀儿,另一个笼子却住了更多的雀儿,挤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看著程憺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不想去。」


程憺的笑意渐渐平散,他深深地凝睇著我,良久才开口:「织织听话。」


听著心里便烦躁,每一次都是这几句话。


织织要乖,织织听话,翻来覆去地直听得我胸口发闷。


我有任性的选择吗?


你程憺从未给过我真正任性的机会!


就如同此刻,程憺只给我一句「族中长辈已知你的存在,织织,我不是在询问你。」


是在告知我。


「你要听话。」


「那里早已准备妥当,只需要你过去便可。」


他的语气很淡,我知道他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我听不听话也不要紧。


程憺说了要我去,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


那一个笼子华丽吗?和这里的人一样吗?别人看我的眼神是怎样的呢?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我也并不问他。


只是心里又开始难受,又想大哭一场。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不会改变程憺的决定,但是让他烦一烦也是好的。


所以我不看他,也没有哭出声音,就只是坐在他怀里大颗大颗地掉眼泪。


果然程憺见不得我这般,他抱著我的手紧了紧,拍著我背,无奈极了。


「怎的委屈哭了?」


又低头舔干净我脸上的泪珠。


我被他恶心得眼泪一干,差点哭不下去,但是心里的烦闷又让我的泪水充盈起来。


不理他继续掉眼泪,反正不能我一个人难受,也要磨搓他一番才好。


可程憺哄了我好长一段时间,还是一副看似很好说话,实则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都哭得厌烦了,他还没哄得厌烦。


好没意思。


干脆地收住眼泪,我又不傻,既然对他没用,我又作甚白费力气?


这些无根之水,留给程憺,还不如留给我五脏六腑里的小兔子。


我索性从他怀里挣开站起来,把他扯起来,推到门外去,再把门关上。


他也算识趣,不曾反抗,随著我的动作出去了。


我没想太多,管他会不会生气呢。


至少今晚让我可以不看见程憺。


免得让我更憋屈。


可他就是有让我更憋屈的本事。


第二日我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醒来的,头还枕在善善腿上。


我从她身上爬起来,有一瞬间的错乱,我这是在哪?要干什么?


善善嬉皮笑脸地唤我:「夫人……」


这时候程憺掀开帘子进来了,再对上善善心虚的脸,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我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沉,好你个善善,居然又把我给卖了!


程憺让善善出去,小侍女忙不迭地溜了。


看著我明显已经黑了的脸,他觉得好笑,搂住我脸不红心不跳地哄骗:「大概是昨天厨女刚好做了些助眠的饭食,才让织织睡得这般沉。」


我盯著他,半晌:「我看起来很像傻瓜吗?」


程憺厚著脸皮承认:「可织织上了这马车,已经回不去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穿得整整齐齐的,又伸手摸了摸头,呵,发髻都给我挽好了,还说不是早有预谋?


程憺只当没看见我的眼神,拿起一旁的珠翠,帮我一支一支戴上。


事已至此,再闹我便是和自己过不去。


透过窗棂看了看天时,才微微亮,想来该是还在路上。


我闭上眼睛,轻轻靠在软枕上,懒得再同程憺缠缠绵绵地吵架。


他也算知趣,见我不再准备抗拒,喊来善善,自己下了车去骑马。


善善一上来,我便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自知理亏,「嘿嘿」一笑,开始狡辩:「好夫人,人家也是没办法嘛!」


我不说话,就那样看著她,看得她毛毛的,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复又闭上眼睛。


「偏心。」

十九


到程氏大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善善扶著我下了马车,站在门前,我迟迟不肯进去。突然想缩回马车里,把自己藏起来。


这个笼子,不是我住惯了那一个。


且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去呢?程憺的外室吗?


直到此刻,我才清楚地意识到,我已是程憺的女人,而我不愿意承认甚至抗拒,自己是属于他的。


他要我如何我都拒绝不得,他若不许我出去,那我这一生便都要待在这里面。


我不想,不想不想,一点都不想这样。


凭什么他要这样对我,在强占了我的身体后还要禁锢我的自由?


或许是我的抗拒太过于明显,程憺走到我身边,强硬地拉住我的手。


他眼神深邃,看了我半晌:「织织,你回不了头了。」


是啊,我回不了头了。


从变成阿织的那一天,宋知弗就已经死去了,而当我成为织织的那个晚上,阿织也不见了。


那……我是谁呢?


我不想做程憺的织织,我又能做谁呢?


如同失了魂魄般,我任由程憺拉著,走进大门,走过廊道,走了很久,最后走到一个正厅。


这里是程憺的祖母住的地方,是她提起让我到程氏来,而我连程憺的妾都算不上。


原来我这么弱小无力啊……


谁都可以左右我的来去,只有我自己不能。


程憺拉著我的手一直没放开,直到一个侍女打起珠帘,朝他盈盈一拜。


「郎主,祖老有请。」


与我则是完全的无视,好似我只是程憺的一个玩意儿。


我不是个大度的人,相反,我又骄傲又小气。虽然我知道,外室真是算不得光彩。


可在今天之前,还没有人敢用这样轻慢的态度对我。


就算是程憺,也不能!


所以我松开程憺的手,看著那个侍女。


程憺也感受到侍女对我的轻视,知我此刻定然极不开心,继续拉过我的手向厅里走去。


路过那侍女时,淡淡一句「自去领罚」。


侍女脸色倏地苍白,却只能恭敬地应下。


这次我没有挣扎,和他进去了。一进去才发现,里面除了祖老,还有一位年长的妇人坐在下首。


她眼角虽已有了纹路,却还是气质雍容,脸上带著温柔平和的笑意,让人见之可亲。


想必,这便是程憺的妻子了。


不知怎的,对著她,我心里涌起一阵阵羞愧,程憺明明是她的夫君……


手触电似的从程憺的手里挣脱,继而跟著程憺俯身一拜,我很久不曾对谁行过礼了,动作透著一点子生涩。


坐在上首的祖老冷然地看著这一切,我可以感受到她对我的不喜。


她大概是觉得我勾引了程憺。


事实上她确实这般想,一开口便是:「怪不得日日往京郊跑,倒是一副好容貌。」


我真想对她大声喊:「你教的好孙子,倒是知廉耻,强掳自己的侄女!」


可我终究不曾说出口,倒不是怕了她,只是犯不著和一个老人置气。


程憺敬重自己的祖母,却还是维护我:「祖母,她只是个孩子。」


祖老「呵」的一声,「希明十四岁你便说是个大人了,她二十岁,竟还是个孩子?」


「倒是偏心得很。」


希明便是程湣的字。


程憺也不正面应对,转而提起其他的事情。


「织织的身世祖母也清楚,不必再提。从今以后,她便是我的侧夫人。」


祖老轻飘飘地扫了我一眼,竟也没有反对,只是说:「你心里有章程即可。」


说罢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气,要喝不喝。


我简直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在她眼里,我竟低贱如尘埃一般。


又不是我求著要来这里,当这个侧夫人,谁稀罕呢!


程憺在你那是个宝,在我眼里,还不如一棵绵绵草!至少绵绵草还能让善善给我编一条手链,换我一下午的欢快。


不等我出声,祖老又淡声道:「都退下吧,晏清留下。」


坐在一旁的妇人终于起身拜别,又对著程憺微笑:「不若让侧夫人跟我一同吧。」


看得出来,程憺对她极为放心,点头示意:「劳烦姐姐。」


这时上首突然传来茶盏碰撞的声音,又发现祖老面无表情地看著我们。


她生气了。


我感受得到。


心里忽然就没有那么气愤了,也不过如此。

二十


跟著母主,一路走到了她的院子。


我的直觉总是非常敏锐,这大概是我为数不多的能力之一,能分辨得出别人对我的善意和恶意。


走在我身前的母主,姿态端丽,眼神温和。


我可以感受到她对我散发出来的善意。


为什么她会不讨厌我呢……


我不明白。


小时候,我从未看见父亲除了母亲还有其他的女人。


母亲说,爱是霸占,是独享,是容不得他人一丝觊觎。


我对程憺没有这些感觉,我不爱他。


她可以为程憺的妾安排上好的院子,可以为我解围立威,是因为她也不爱吗?


还是说爱屋及乌。


我不知道,但是不重要,我知道她对我没有丝毫恶意,这就够了。


她没有带我去正厅,而是去了她的屋子,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放松下来。


「祖老年纪大了,性子越发的左了,见不得小辈忤逆她。今日之事,你无须放在心上。」


这意思是他们都只是碍于尊老,所以祖老并不能拿我怎么样吗?


她安宁地望著我,走到我身边,温柔地托了托我的脸颊。


「知弗。」


我已经十二年没有听到别人如此唤我了,乍一听都未反应过来。


「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样。」


「一样好看。」


我不想哭的,可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她没有诧异,也没有丝毫不耐,更没有制止我。


只是轻轻地替我擦眼泪。


我哭得说不出话,她好温柔,给我擦眼泪的时候像极了母亲。


等勉强平息下来,我才颤著声音开口:「您认识我阿娘吗?」


她见我不哭了,暖暖的手拉过我,在窗边的小几坐下。


眼神看著我,又像是看我母亲。


「年少时候,我和她一同长大的……你母亲既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表妹。」


「若按辈分,或许你得叫我一声姨姨。」


我不知道这些,也没有见过她,其实我小时候见的人也实在太少。


母亲不爱出门,只带我上过三四次街。


也没有人来拜访过我们。


外祖家的人莫说见过,母亲提都不曾提起。


而她是我的姨母,我也不愿以程憺侧夫人的身份面对她。


所以我唤她:「姨姨。」


她「嗯」了一声,回应了我。似乎是看穿我所有的想法,包容了我的固执。


「对不起。」我讷讷道,眼神躲避。


心里只觉得羞耻,不知道怎样面对自己的姨母。


她一直没松开我的手。


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她说:「知弗,你是个好孩子。」


「你与我之间如今的关系虽复杂,可你不必为此感到羞愧。」


「生得美丽,从来不是你的过错。」


我又想哭了,「可是别人都觉得是我的错……」


「别人觉得,便如此吗?」她打断我,「你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吗?」


我坚定摇头:「我从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只是我怕别人看向我时,鄙夷的目光……」我低头,把脸贴在她的手上,「姨姨,我不喜欢。」


她摸摸我的头,「不要怕,孩子。」


「有我在,这府中便没有谁能轻慢你。」


至此我有了姨母,和母亲一样包容我,爱惜我的姨母。


我忽然就不怪程憺逼著我来这里了。


若我一直躲在那笼子里,我还会知道有这样一位挂念我的长辈吗?我还能了解到关于我父亲母亲的过去吗?


我承认我心里有些庆幸了。


祖老不喜我又如何呢?这偌大的程氏,再也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东西。

二十一


善善来接我时,我正在听姨母和我讲母亲小时候的趣事。


「你母亲小时候喜欢吃梨花巷的桃酥,可是家中管教慎严,只好靠著我去看她,才能尝上些许。每每我的侍女买来,我便带著,去同她玩耍。」


「阿娘小时候竟这般贪食吗?」


「嗯……」姨母递给我一块桃酥,「我对你母亲从来狠不下心肠。」


「可自她九岁那年,吃了桃酥腹痛后,无论她怎样央求,我都再也没有给她买过。」


我咬了一口桃酥,香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


怪不得母亲爱吃。


「姨姨您也是为了阿娘好。」


姨母看著我摇头,「不,所谓的为她好,都是我以为罢了。」


「她想要得不得了,可却因为我的自以为是,再也没吃到过梨花巷的桃酥。」


我看了看手里的桃酥,却听到姨母说:「你手里这桃酥是我做的,梨花巷早在二十多年前便被毁去了。」


哪里还有什么桃酥呢?


看著有些伤感的姨母,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拉住她的手。


「后来我嫁到程氏,做了母主,终于可以学做桃酥,你母亲却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了。」


「可如今能做给你吃,也是极好的。」


她摸摸我的头,「好孩子,姨姨这里的桃酥等了你十二年了。」


我鼻头一酸,若我十二年前便来到了姨母身边。


那些想念父亲母亲的时候,打雷惊惧的时候,孤独哭泣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有一个人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说:「姨姨在。」


那该有多好?


可如今我终于来到姨母身边,吃到了她做的桃酥,却是在这般不堪的境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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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落花又逢君:古都中的浪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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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成了病娇反派的白月光,可不巧的是,病娇反派正是因为我这个白月光才变成这副疯批样。

他现在发疯要杀我,我很慌,请问如何让一个被渣两次的反派原谅给他绿帽无数的女人?

1.

叶晚晚醒了。

黑发乌瞳,身形修长的男人立在她身前不远处,苍白的肌肤上的那双狭长上挑的眸子里泛出幽深的冷光,毫无感情的俯视著她。

好像在看一个垃圾。

见到这个男人,叶晚晚本来一片空白的大脑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无数画面走马观花一样闪过她的脑海。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本来躺在宿舍床上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血迹斑斑,阴森可怖的地方,撕裂灵魂的疼痛已经将她淹没。

在疼昏过去前,叶晚晚恍惚看到,那个人向自己走了过来。

叶晚晚又醒了。

那人似乎没走,浓郁的冰冷气息还萦绕在她身侧。

叶晚晚不敢睁眼,内心一片绝望。

那人嗤笑了一声,声音好像焦尾琴弦的低颤,带著莫名的冷韵。

头发被扯著拉了起来,打破了叶晚晚装死的意图。

她被迫睁眼,直面这近至咫尺的面容,细雪一样的肤色上可怖的青色魔纹横跨了半张脸,鲜红的菱唇似乎因为她刚刚的痛苦勾起了些微弧度,乌沉沉的瞳仁里神色莫测,只是冷冷看著她。

然后见他淡淡开口:「我听历白说用错了药,没想到你还活的挺不错。」

刚刚经历了被疼晕过去的叶晚晚:......

倒也没有不错。

「真是命大啊......」他放开她的头发,冰凉的指尖顺势划下来,落到叶晚晚的脸上,像是粘腻又冰冷的蛇芯舔过一样的感觉,叶晚晚不自觉抖了下,然后就看到面前的人因为她的发抖而阴沉下去的面色。

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毫不留情的掐住叶晚晚的脖子,叶晚晚睁大眼,内心的求生欲让她下意识伸手抓住那只横在她身前的手臂,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发抖不是因为你......只是这地牢太冷了,我又没有灵力护体,这里的怨气好重,地上都是血,我每天都很害怕......」

叶晚晚说著说著眼睛就红了,其实她不是委屈,是害怕,然而这具身子的声音又甜又脆,哽咽的时候有股浓浓的甜糯味儿,这一通解释下来不像是跟变态祈求饶命,反倒像是跟人撒娇。

叶晚晚自己也发现这点了,她内心无比紧张,生怕引起季弘靖厌烦,一个用力把她掐死,偏偏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半点恐惧,只能睁大眼睛拚命盯著面前的人,试图表现自己的哀求和示弱。

没错,面前这人叫季弘靖,算起来,是她这具身子和离过两次的......前夫。

而叶晚晚......算是一个婚内多次出轨,热衷玩弄感情,撩完就渣,日抛炮友还丝毫不避著道侣季弘靖的海王。

她生的极美,冰肌玉骨,魅色天成,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加上合欢宗独特的双修功法,要什么样的男人都不缺,只拥有一个男人对她来说太没挑战,于是她每天都会出去跟不同的男人勾搭,美其名曰修炼心法,实际上就是在大海的怀抱里翱翔。

直到半旬前,海王叶晚晚她翻车了。

那天,她照旧从合欢宗偷偷溜去魔域找季弘靖,事实上正派是严禁与魔域中人来往的,然而这个女人颇具反抗精神,她不仅在魔域撩男人,还直接就跟人成了亲,订立婚契成为道侣。

她的道侣,那个左脸布著恐怖魔纹的男人坐在高座之上,垂下的黑色发丝柔顺的缠绕在他苍白的指节。

他百无聊赖的把玩著自己的头发,直到看见叶晚晚的到来。

这个男人懒懒朝她伸手,唇边和眼梢尽是温柔笑意,笑著唤她: 「晚晚,过来。」

此时的叶晚晚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毫无防备的走了过去,然后就倒在了季弘靖冰冷的怀里。

现在的叶晚晚醒来时,当然不是原身被囚禁的第一天。

如果是原来的叶晚晚,绝对不会用这种......仿佛示弱一样的语气与囚禁她的季弘靖说话,叶晚晚想或许她是仗著季弘靖爱她?或者只是单纯不想对囚禁自己的人低头罢了,可叶晚晚觉得这都是狗屁。

她现在只想先活下去,而她不敢赌这个男人对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感情。毕竟这半个月,原身过的也确实不是什么人过的日子。

少女一双琉璃眸子明净透彻,上挑的眼梢上那抹绯红将这张苍白的脸润色的恰到好处,楚楚可怜中又透这一丝媚色,此刻她似乎急于解释,身体微微前倾,凌乱的衣裙下那抹雪白的高耸一览无余,又细又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像是无言的邀请,邀他共赴一场巫山云雨的春宴。

季弘靖狭长的眸子扫过那片柔软的雪白,突然嗤笑一声,抬眸冷冷的看著叶晚晚,低声道:「你是不是只会这种勾引人的下三滥手段?」

叶晚晚一愣,下意识低头,便看到自己胸前的春光倾泄,她脸上一热,下意识收回手挡在胸前,有点羞恼的瞪他:「我只是没注意到。」

第一次在异性面前露出胸的叶晚晚确实是下意识的反应,然而话刚出口叶晚晚就后悔了,小心翼翼用余光瞟向季弘靖。

季弘靖跟她想像的反应一点都不一样,他好像茫然了一瞬,接著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叶晚晚,试探一样问:「你人傻了?」

叶晚晚:「......」她回以茫然的对视。

见叶晚晚好像没反应过来,一直傻愣愣的跟他对视,季弘靖有点不耐的抽出袖子,冷笑开口:「合欢宗淫名昭著的妖女,也会对男人害羞,怎么,淫妇不当了,想再做个贞洁烈女?」

叶晚晚还保持著那个抱胸的举动,只是被他的话刺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连这个动作都带了几分讽刺。

对季弘靖来说,说原身是淫妇也没什么错,可她不是啊,她从小到大连男人手都没摸过,只是叶晚晚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讪讪把手放下。

「淫、淫名昭著......」叶晚晚喃喃,有一点难受。

早知道玩游戏居然会穿越进来,切身体会女主的修罗场,她一定不会当一个海王,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

「当然,」季弘靖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乌沉沉的眸子逐渐被笑意浸染,却让叶晚晚不自觉打了个寒噤:「魔域的魔修们可都想著与合欢宗的大名鼎鼎叶晚晚一度春宵,你的名气在魔域可响啦,如果我现在把修为全失的你放出去,那群魔修一定可高兴坏了。」

叶晚晚震惊的看著他,心头好像也拢起不知名的后悔和茫然——比起对这种未来的害怕,最先升起的好像是五味陈杂的无言。

身为魔皇的他的道侣却是个浪荡的,人尽可夫的女人,他在背后到底承受了多少这种,难堪的过度的羞辱?

而她却……

「不过......我怎么会这么做呢,」他虚情假意的喃呢,那种像是变态一样的,只有些许弧度的笑又出现在脸上,他微微低头,把手轻轻搭在叶晚晚头上,「那岂不是也让你如鱼得水?我怎么舍得让你得到这种快乐呢,对不对?」

一股寒意顺著天灵盖一路向下,叶晚晚毫不怀疑季弘靖现在随手就能捏碎她的脑袋。

可是奇怪的是,她现在居然......没有了最开始那样强烈的恐惧。

脑海里的画面逐渐鲜明,属于这个世界的叶晚晚数百年前的记忆,雨中的灰衣少年撑著伞,无奈的笑里带著淡淡的宠溺,屈起的指节温柔敲在她的脑袋上。

「那种药怎么能随便乱用呢.......下次不能再这么任性了,晚晚。」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啊......她还记得这样鲜明,小姑娘偷走少年炼制的药拿去整蛊不讨厌的人,却不知道药王谷里少年的师尊怪罪下来后被他一力承担的罪责,直到很久之后,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

季弘靖总是这样,就算他当初也是因她入魔,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半句。

流淌的颜色混开一铺,滴滴答答晕染著那个下著小雨的灰色的下午,她忽然想起那是个山上盛开著桃花的季节。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就不用对我用了,」季弘靖低低的笑,喑哑的笑声略带扭曲:「我对你胸前那两坨烂肉没兴趣,你这种女人害羞的样子也著实让我作呕——叶晚晚,你有哪次感情是真心实意的吗?」

面前魔纹黑发的男人和那个药王谷里的少年身影似乎逐渐重合,叶晚晚下意识脱口而出;「有!季弘靖,我对你是真......」

然而她没能说下去,季弘靖轻笑了一声,从叶晚晚的发顺下,然后抚著她两边脸颊狠狠掐下去。

叶晚晚被迫昂著头和季弘靖对视,然后在那双乌色沉沉的眸子里看到了像是看笑话,或者表演一样的神色。

「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季弘靖歪著头,「你说你知道你错了,你真正的唯一爱过的人只有我,你哭的很可怜,扑过来抱我。」

「可是后来我又在被我灭门的一个家伙搜魂记忆里发现了这种东西,」他脸上笑意更重,像是在看猴子表演一样饶有兴趣的盯著叶晚晚:「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吗?嗯?「

叶晚晚怔然的看著季弘靖,如果换作她,也不会相信这种女人——可她还是想把那些话说完,哪怕他会杀了她,她也认了。

「不是这样的,」叶晚晚望著季弘靖的眉眼,轻轻说:「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在一个星期前,叶晚晚打开了一款名为《某某宗女修修炼手札》的放置类乙女游戏。

因为第一次玩这种可以随便养鱼的游戏,叶晚晚的兴奋难以言表。

她的初恋,是药王谷一个白净温柔的少年,叫季弘靖。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只是合欢宗的外门弟子,我过了修仙最好的年岁,修习的也是合欢宗的下等心法,那些门派的内门弟子们都不屑跟我搭话,只有你不一样。」

「我每天都会缠著你玩,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是第一个在意我、关心我的人,你带著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修炼,哪怕拖累了你的修炼进程也从来没跟我抱怨。」

游戏初期的叶晚晚没钱,没经验,没等级。

为了加好感,她只能每天都挂在季弘靖身上,这样刷刷刷终于把好感升到一百了。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第一次收到的礼物,第一次和人去拍卖场,第一次外出游历,她受伤了他会细致的帮她疗伤,他会在她撒娇时无奈又宠溺的笑,他们一起救下一个村庄的居民,在百姓们感激声里他接过小女孩送来的花,转身面色微红的戴在她发间。

「我……我有想过要好好和你在一起的,一生一世,都只有我们两个。」

这段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或许是她发现和修为高深的合欢宗长老一起修炼时灵力精进更快,或许是她发现勾引大自在殿的禁欲佛子是一件充满快感的事,或许是她发现出手阔绰的世家弟子更容易让她见到了之前没有见过的纸醉金迷......

她把他特意为她炼制的丹药送给了别人。

她开始记不得和他一起做过什么。

「后来我为了别人冷落了你,你对我依然那般好,有时候我会想我不配,我是不是不该和你继续纠缠,毕竟那时候或许我带给你的只有伤害。」

「可你说你爱我,想要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我舍不你,也舍不下那片五彩斑斓的世界。」

「或许是我习惯了你的温柔,你求娶我的时候我舍不得拒绝,因为我怕拒绝会伤害你,也怕会失去你。」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冷落后,他的好感却依然没有丝毫下降。

在那一天,他向她表明了心意,想要求娶她做自己的妻子,想和她结为道侣,常伴左右。

其实,当时叶晚晚已经勾搭上药王谷的长老了。

明明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已。

明明他只是天赋普通的四灵根而已。

可她想起来,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

或许是心软,或许是喜欢,或许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奇怪的不知名原因。

叶晚晚答应了。

「其实,你说想娶我的时候……我害羞了,是真心实意的害羞,不是为了别的,是我喜欢你。明明是我不配,可我压抑不住自己,对不起啊,阿靖,伤害了你那么多年。」

成亲后叶晚晚坚持了一个月,又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海王之心。

反正也只是游戏,玩玩而已。

她漫不经心去大自在殿听佛子诵经,去万剑山与剑尊练剑,和合欢宗长老共度良宵,收著十万大山妖修们的灵药......

直到系统提示她被囚禁,她才惊觉自己疏忽了季弘靖多久。

「季弘靖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终日对著他人笑靥如花,他终于生了心魔,下药将叶晚晚迷晕带回洞府。」

「季弘靖给叶晚晚服下软骨散。」

「季弘靖给叶晚晚疗伤。」

「季弘靖给叶晚晚服下软骨散。

「季弘靖给叶晚晚疗伤。」

......

她的鱼儿们前仆后继来救她,一一被季弘靖重伤,直到那个合欢宗的长老亲自出手,打伤季弘靖将她救了出来。

随后她发现,被救出来后,两人的婚契已经自动解除。

季弘靖和她,彻底变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好感也一点未掉。

叶晚晚对季弘靖的行为心情复杂,她不敢再找季弘靖,开始奋发图强的修炼。

直到两年后,系统关于季弘靖的消息再次出现。

「季弘靖无法突破自己的心魔,终于堕入魔域。」

「正气盟对季弘靖发出悬赏令。」

叶晚晚懵了,她往上翻著系统消息,再一次后知后觉意识到季弘靖是因她入魔。

叶晚晚人傻了,她承认自己在这个游戏里是个无可救药的渣女,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有著当人屑的天分。

她会泡完师傅再泡徒弟,欣赏他们因为自己而打起来的样子;也喜欢撩完儿子再撩父亲,欣赏他们因为陷入伦理纠缠的痛苦;她遇见高傲的人,就想要他臣服;遇见多情的人,就想让他专情;遇见心有所属的人,要么强取,要么巧取,然后欣赏那个女子因为爱人被夺带来的痛苦。

但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季弘靖,哪怕当初他囚禁过她。

叶晚晚去了魔域,想要找到季弘靖。

第一年,拜访未果。

第二年,拜访未果。

第三年,拜访未果。

......

第十三年,她在魔域找到了季弘靖。

当年那个温柔浅笑的少年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季弘靖让叶晚晚感到陌生。

然而她看著界面上一百的好感,一点都不怂。

「现在想想,什么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在年少的时候黏著你,让你爱上我却不能收心待在你身边;也是我不该在你入魔后去找你,让你继续放不下我;我更不该……不该为了别人伤你,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为了世界而放弃一个人,我现在才知道……我以前是多么的恶毒和愚蠢。」

「我为了其他的人,放弃了我的世界。」

魔域的魔人与正派修仙者不同,他们的修炼速度是以往的速倍,可他们的渡劫天雷也是速倍的强度,陨落几率高的吓人。

再加上魔域此地阴森诡谲,里面要么是深渊跑出来的魔人血脉的魔人和魔物,要么是堕魔的正派。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打架,动不动就受伤挂彩。

叶晚晚又愧疚又自责,此后她又恢复了和季弘靖的联络。

堕魔的季弘靖,在叶晚晚找到他跟他修补关系时,表现出来的依旧是那个温柔宠溺的人,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出血腥残忍的一面。

叶晚晚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其实她也不想的,虽然她此刻确实是真情实感的悲伤和后悔,但想必季弘靖只会觉得她是在虚伪做作。

她此刻的后悔不止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有……还有季弘靖。

当冰冷的数据代码具化成现实,屏幕里的纸片人走了出来。

她看见自己辛苦培养感情,确实付诸心血的人,陪著自己在修仙道途上一路走过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承受著被她的行为带来的伤害。

不可避免,无法挽回。

脑海中的影像不断具化,她想起了更多东西,全都是和季弘靖在一起的画面。

她哭的太狠,已经开始打嗝了,却还倔强的拉著季弘靖的衣角,一边抽噎一边道:「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知道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些人心动,可是我现在只记得你了……我只能想起来你的脸,和跟你在一起的事情。」

哭的全身发抖的叶晚晚,泪光朦胧里好像看到季弘靖怔了一下。

2.

叶晚晚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一边说一边哭,少女白皙精致的脸上泪痕斑斑,我见犹怜,墨发乌瞳,面容清俊却透出淡淡阴鸷的男人却只是歪歪头,对美人落泪无动于衷,饶有兴致的问:「你说你失忆了?新想出来的招数?」

「不是,」叶晚晚放开他的袖子,把满脸都是的泪痕擦掉,试图平复情绪,只能低声回道:「我没有骗你的,至少这次没有。你一定很恨我想杀了我吧,我只是希望,在死前能让你知道自己的心意。」

「还有,跟你说句……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叶晚晚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惨白,神色却无比从容,似乎已经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然而季弘靖却忽然松开她,厌恶地皱眉,顺带后退了几步。

「你以为我会杀你?」他漠然勾起唇角,道:「像你这种愚蠢又淫贱的毒妇,当然要留著慢慢折磨才有趣。」

「你......你不杀我?」叶晚晚一怔,黯淡的桃花眼里霎时闪过欣喜的光,却又在季弘靖话落的一瞬失去璀璨的色彩,呐呐道:「也是,不、不管你......嗝......」

大概是刚刚哭的太狠,她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忽然卡顿住,一个响亮的哭嗝生生阻断了那句话。

叶晚晚:「.......」

草。

刚刚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么点悲情气氛被她那一个嗝打的烟消云散,本来像是古早虐文里小白花女主一样的叶晚晚,此刻却俨然似一个小丑,她木然的微微张著樱唇,深感自己就是个傻逼。

叶晚晚总觉得那一瞬,季弘靖乌沉沉的眼瞳里有一丝茫然,想来以前的叶晚晚从来没做过这种掉底子的事情,然而——

「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她咬咬牙,心一横,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话说完。

「因为......我爱你啊。」

少女微微仰头,雪白的肌肤上镶嵌著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在温柔又虔诚地表达出这番爱意时,仿佛有万千细碎星光坠落其中,融为一片璀璨星海。

皮肤苍白的墨发男人面无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对著这一张能逼疯世间男人的绝色皮囊献与的爱无动于衷,神色漠然,只是乌色眼眸里缓缓聚拢起浓郁的黑雾,然而朦胧雾气裂开之后的不是脉脉温情,而是......

大片倾洒的猩红血色。

「你再说这句话,我一定保证你现在就能去死,而且死的很惨。」

他俯身掐住叶晚晚的下巴,乌沉沉的瞳仁沾染上浅淡的红,音色扭曲喑哑,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面无表情,却好像在极力压制什么一样。

「我知道我不配爱你,」叶晚晚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男人掐她的手,因为冰冷的触感而微微一抖,却固执的不肯松开,轻声道:「可是......我想待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一个玩物也好,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一条狗,也可以把我炼制成尸傀——怎样都好,阿靖,我不想离开你。」

「季弘靖,我不想离开你。」

叶晚晚定定的看著面前墨发乌瞳,眸色扭曲的男人,定定的重复。

下巴上被禁锢的力道渐松,因为离的极尽,她甚至能闻到季弘靖身上幽冷的气息。

带著森森的寒意,像是冥渊里吹出来的风,却奇怪的不含一丝血腥味儿。

真奇怪啊,这个人。

明明不合时宜,叶晚晚却下意识想起那十三年,她知道季弘靖该是在避她,却还因著被爱的骄纵一味横冲直撞,毫无顾忌。

第十三年,她在魔域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季弘靖。

鲜血一路蔓延,滴答滴答在她心里砸出个坑,生疼生疼的,她茫然的手足无措,把储物戒的还春丹和灵药成堆成堆往下倒。

她朝季弘靖笑,带著点重逢的喜悦,眼圈却是红的。

那个身上总是带著淡淡药香,面容清俊,笑意如春风和煦的温柔少年,此刻苍白著脸颊,身上血腥浓郁地蜷缩在这个漆黑无光的洞穴深处,眼梢带了淡淡戾气,青色魔纹如枝叶缠绕一样攀上脸颊,反而增添了一份诡异的美感。

他安静的坐在角落,微微低头,惨白的指尖捂住腹上鲜血淋漓的伤,眸色冷然,面无表情。

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季弘靖。

可是叶晚晚不怕,她抖著手给季弘靖上药,清甜又颤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山崖间。

「阿靖......没事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疼不疼呀......」

她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的上药,抽著鼻子想哭又忍住了,带著哭腔的鼻音好像是娇憨少女怀春地撒娇。

她絮絮叨叨的跟季弘靖讲著自己找他这些年发生的事,柔软的发丝有一缕搭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呼吸有片刻停顿,听著身侧的人她絮絮叨叨的跟季弘靖讲著自己找他这些年发生的事,柔软的发丝有一缕搭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呼吸有片刻停顿,听著身侧人柔软又甜蜜的声音,默然片刻,有点无奈的转头,看著叶晚晚,温和道:「晚晚,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

那个伤痕累累,魔纹覆面,眸色沉沉的人,在她面前敛起狠绝的戾气,眼神温和,低声道——晚晚,你该走了。

「我不要!」

大概季弘靖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微微一怔,看到叶晚晚委屈地瞪他,眼里的泪光欲坠不坠,却还倔强的抿起唇。

「你要赶我走吗,阿靖?我不走,我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才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本来说的大声,像是在宣誓或者掩盖什么一样,然而说到后来却开始止不住哽咽,一边抽抽搭搭还要坚持说著。

「季弘靖,我不想离开你……」

因为离开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季弘靖了。

她……不想失去他。

不想再一次体会到,失去所爱的痛苦。

季弘靖沉默片刻,道:「你今日先离开,明天再来魔域也无妨。」

「不要。」叶晚晚回绝的干脆利落:「我又不知道你住在魔域的哪里,这里这么大,你要是不想见我,躲了起来,我还去哪里寻你?」

她顿了顿,乖巧眨眼:「我会很听话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打架,给你疗伤,你们魔域天天打打杀杀的,有我在不好吗?」

「叶晚晚,」他叫她的名字,很轻,带有一点叶晚晚不能明白的情绪。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次呢?」

「听话?」叶晚晚茫然重复,不解道:「可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会有思念,我怕……我一走,你就会离开。」

「相思太苦了,季弘靖,我想了你整整十三年。」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可哪怕如此绊人心,她也不悔当初的相遇。

她说的认真且动情,没有注意到他乌沉沉的瞳仁里闪过复杂难明的情绪。

「叶晚晚,」季弘靖开口唤她,低垂的凤眸里复上浅浅的温柔,带著一点无奈的笑和低低的叹息,「我真是……输给你了。」

没等叶晚晚想明白季弘靖这声带著轻叹的笑是什么意思,他冰凉的手指已经贴过来,捏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来。

在这个黑暗阴森的,带著魔域特有的血腥与腐烂气味的山崖间,时隔十三年的,一个凶狠又绵长的吻。

这是叶晚晚找到魔修季弘靖后,他留给她唯一带有血腥味道的回忆。

他离得很近,近到叶晚晚在这一瞬甚至能看到上挑凤眸里要从乌色里绽出的猩红,她在一瞬停顿了呼吸,最后却看到那抹猩红慢慢凝固,最后消弭于浓雾一样沉郁的乌色里。

好像从某种......不可言说的状态里缓了过来一样。

「好啊,」季弘靖低低笑了声,歪头懒懒道:「记住你说的话,要是再敢跑,我就把你身上筋抽了,让你爬都爬不动。」

他微笑地看著叶晚晚,语气轻佻又随意,叶晚晚却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意顺著脊骨往上攀,她不敢眨眼,直视面前的男人。

像是情人亲密的耳语的话里,藏著的恶意却让她生起战栗的本能。

叶晚晚知道,季弘靖这句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季弘靖走后,叶晚晚抱膝蜷缩在角落,唇色泛白,一动不动,只有葱白的纤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衣裙。

刚刚她真的以为季弘靖会杀掉她。

但她赌赢了。

她伸手抚上心口处,那里还存著淡淡的酸涩和难过,无声的告诉她原身的心绪——比起被囚禁的不敢置信,原身更在意的似乎是季弘靖对她的态度。

他似乎是真的不在乎她了,甚至废掉她的修为,挑断她的筋脉,日复一日的残忍试药和精神折磨.......

阿靖,他不爱我了么?

灵魂深处好像有个茫然的声音,带著一点委屈不解。

你委屈什么呢.......叶晚晚无声的在心里回答,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满嘴苦涩地笑不出来。

她被疼晕后醒来,记得的事情只有宛如大纲一样干巴巴的剧情,连他人的脸都想不起。

可当季弘靖触碰到她那一瞬,好像是玩乙女游戏解锁剧情一样,她想起了一段关于季弘靖的回忆。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充沛的感情,完美的演技,然而在被季弘靖触碰后,那些细碎的记忆片段像老电影一样一帧帧在眼前回方,沉浸式观感的体验实在太让人容易共情。

叶晚晚什么都记不清,可她想活下去。

所以不管季弘靖怎么对她,她都必须要把戏演下去——扮演一个失去记忆,只记得他并且深爱著他的叶晚晚。

叶晚晚毫不怀疑,按照自己这具身体一百来年的记忆,如果一瞬间想起所有,或许直接能把她变成脑瘫。

所以这样通过身体接触解锁记忆的模式,似乎也还不错。

和其他人有关的东西,叶晚晚其实也不太想记起来。

在她大纲一样的脑记忆里,她养的大鱼有万剑山剑尊、星机阁阁主、药王谷谷主、十万大山妖王、大自在殿佛子......

小鱼更是数不胜数,在游戏里叶晚晚甚至创下了凭一人之力断绝一个宗门之后的「丰功伟绩」——然而叶晚晚身为一条咸鱼,总觉得连原主这个真海王都能翻车,她自然更不敢淌这趟浑水。

翻车什么的都是小事.......个鬼哦。

叶晚晚想起被试药时深入灵魂的痛,愁眉苦脸地思考了半天,又想起了自己在修真界女修里的名声里似乎差的不行。

于是不仅毫无头绪,反而更愁了。

毕竟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与游戏不一样,以叶晚晚在游戏里的所作所为代入现实,某种程度上,她与曹贼无异——都是嗜好别人爱人的存在。

叶晚晚并不好这一口,她只是觉得这样做好玩又刺激,因而泡上有妇之夫后又会毫不犹豫甩掉他们。

因此——她在女修界声名更差了,似乎除了药王谷一个长老,就没什么别的闺中密友。

思来想去,叶晚晚发现居然季弘靖身边最安全——他对叶晚晚也很好,好到专业百年老海王都会愧疚加心动那种,前提是如果他爱她。

对哦......季弘靖现在似乎已经跟她撕破脸了。

她越想越茫然,季弘靖这次似乎是来真的囚禁,不是恋人之间的情趣和拈酸吃醋,他情绪里的厌恶和冷漠叶晚晚感受的一清二楚。

现在再想让季弘靖爱上她,可真是......乙女游戏里攻略难度顶级的任务。

以前的叶晚晚只会觉得这个剧情更加带感,可能兴致勃勃撸起袖子就冲了;现在的叶晚晚直面这一残忍现状,只想咸鱼瘫然后不停阿巴阿巴。

求问:母胎单身二十年,是条咸鱼,如何让绿帽无数的魔头原谅那个渣他两次的女海王?

没救了,等死吧。

叶晚晚开始想放弃思考了,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甚至脖颈都有著银色的细细锁链拴著,被固定在地牢背面墙壁上。

这个地牢好像是个单独的空间,定睛看去还能在铁栏上看到附著的隐隐约约的灰色光晕,阻隔了地牢以外的东西,叶晚晚看不到外面都有些什么,是其他的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季弘靖肯定布下了结界,说不定还有逃跑就会触发警报的符咒和法术,叶晚晚低头看著纤细苍白的手腕上那一圈被磨出来的红痕,发现地牢地面居然出奇的干净,她微微犹豫,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依照现有的记忆,大概是叶晚晚又与堕魔的季弘靖成亲,然后再次因为多次出尔反尔的背叛使季弘靖最终对这个女人失望,将其囚禁并开始惨无人道的折磨。

毕竟是魔修,心狠手辣的变态是魔修常态,道德伦理对其几乎没有束缚力,可是——季弘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或者说,至少对叶晚晚,他一直保持著年少的温柔与纯粹。

所以后来——在她的记忆里,一定还有什么她没想起的,却至关重要的东西。

也是叶晚晚沦落至此的原因,或者说......引子。

她盯著苍白的指尖,忽然想起季弘靖刚刚就是这样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眼中神色冰冷又嘲讽。

周身好像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弥漫,叶晚晚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忽然察觉自己刚刚试探的举动有多么危险。

原身到底做了什么?


我穿成了病娇反派的白月光,可不巧的是,病娇反派正是因为我这个白月光才变成这副疯批样。

他现在发疯要杀我,我很慌,请问如何让一个被渣两次的反派原谅给他绿帽无数的女人?

1.

叶晚晚醒了。

黑发乌瞳,身形修长的男人立在她身前不远处,苍白的肌肤上的那双狭长上挑的眸子里泛出幽深的冷光,毫无感情的俯视著她。

好像在看一个垃圾。

见到这个男人,叶晚晚本来一片空白的大脑突然开始剧烈的疼痛,无数画面走马观花一样闪过她的脑海。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本来躺在宿舍床上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血迹斑斑,阴森可怖的地方,撕裂灵魂的疼痛已经将她淹没。

在疼昏过去前,叶晚晚恍惚看到,那个人向自己走了过来。

叶晚晚又醒了。

那人似乎没走,浓郁的冰冷气息还萦绕在她身侧。

叶晚晚不敢睁眼,内心一片绝望。

那人嗤笑了一声,声音好像焦尾琴弦的低颤,带著莫名的冷韵。

头发被扯著拉了起来,打破了叶晚晚装死的意图。

她被迫睁眼,直面这近至咫尺的面容,细雪一样的肤色上可怖的青色魔纹横跨了半张脸,鲜红的菱唇似乎因为她刚刚的痛苦勾起了些微弧度,乌沉沉的瞳仁里神色莫测,只是冷冷看著她。

然后见他淡淡开口:「我听历白说用错了药,没想到你还活的挺不错。」

刚刚经历了被疼晕过去的叶晚晚:......

倒也没有不错。

「真是命大啊......」他放开她的头发,冰凉的指尖顺势划下来,落到叶晚晚的脸上,像是粘腻又冰冷的蛇芯舔过一样的感觉,叶晚晚不自觉抖了下,然后就看到面前的人因为她的发抖而阴沉下去的面色。

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毫不留情的掐住叶晚晚的脖子,叶晚晚睁大眼,内心的求生欲让她下意识伸手抓住那只横在她身前的手臂,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发抖不是因为你......只是这地牢太冷了,我又没有灵力护体,这里的怨气好重,地上都是血,我每天都很害怕......」

叶晚晚说著说著眼睛就红了,其实她不是委屈,是害怕,然而这具身子的声音又甜又脆,哽咽的时候有股浓浓的甜糯味儿,这一通解释下来不像是跟变态祈求饶命,反倒像是跟人撒娇。

叶晚晚自己也发现这点了,她内心无比紧张,生怕引起季弘靖厌烦,一个用力把她掐死,偏偏面上不敢表现出来半点恐惧,只能睁大眼睛拚命盯著面前的人,试图表现自己的哀求和示弱。

没错,面前这人叫季弘靖,算起来,是她这具身子和离过两次的......前夫。

而叶晚晚......算是一个婚内多次出轨,热衷玩弄感情,撩完就渣,日抛炮友还丝毫不避著道侣季弘靖的海王。

她生的极美,冰肌玉骨,魅色天成,又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加上合欢宗独特的双修功法,要什么样的男人都不缺,只拥有一个男人对她来说太没挑战,于是她每天都会出去跟不同的男人勾搭,美其名曰修炼心法,实际上就是在大海的怀抱里翱翔。

直到半旬前,海王叶晚晚她翻车了。

那天,她照旧从合欢宗偷偷溜去魔域找季弘靖,事实上正派是严禁与魔域中人来往的,然而这个女人颇具反抗精神,她不仅在魔域撩男人,还直接就跟人成了亲,订立婚契成为道侣。

她的道侣,那个左脸布著恐怖魔纹的男人坐在高座之上,垂下的黑色发丝柔顺的缠绕在他苍白的指节。

他百无聊赖的把玩著自己的头发,直到看见叶晚晚的到来。

这个男人懒懒朝她伸手,唇边和眼梢尽是温柔笑意,笑著唤她: 「晚晚,过来。」

此时的叶晚晚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毫无防备的走了过去,然后就倒在了季弘靖冰冷的怀里。

现在的叶晚晚醒来时,当然不是原身被囚禁的第一天。

如果是原来的叶晚晚,绝对不会用这种......仿佛示弱一样的语气与囚禁她的季弘靖说话,叶晚晚想或许她是仗著季弘靖爱她?或者只是单纯不想对囚禁自己的人低头罢了,可叶晚晚觉得这都是狗屁。

她现在只想先活下去,而她不敢赌这个男人对自己到底还有没有感情。毕竟这半个月,原身过的也确实不是什么人过的日子。

少女一双琉璃眸子明净透彻,上挑的眼梢上那抹绯红将这张苍白的脸润色的恰到好处,楚楚可怜中又透这一丝媚色,此刻她似乎急于解释,身体微微前倾,凌乱的衣裙下那抹雪白的高耸一览无余,又细又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像是无言的邀请,邀他共赴一场巫山云雨的春宴。

季弘靖狭长的眸子扫过那片柔软的雪白,突然嗤笑一声,抬眸冷冷的看著叶晚晚,低声道:「你是不是只会这种勾引人的下三滥手段?」

叶晚晚一愣,下意识低头,便看到自己胸前的春光倾泄,她脸上一热,下意识收回手挡在胸前,有点羞恼的瞪他:「我只是没注意到。」

第一次在异性面前露出胸的叶晚晚确实是下意识的反应,然而话刚出口叶晚晚就后悔了,小心翼翼用余光瞟向季弘靖。

季弘靖跟她想像的反应一点都不一样,他好像茫然了一瞬,接著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叶晚晚,试探一样问:「你人傻了?」

叶晚晚:「......」她回以茫然的对视。

见叶晚晚好像没反应过来,一直傻愣愣的跟他对视,季弘靖有点不耐的抽出袖子,冷笑开口:「合欢宗淫名昭著的妖女,也会对男人害羞,怎么,淫妇不当了,想再做个贞洁烈女?」

叶晚晚还保持著那个抱胸的举动,只是被他的话刺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连这个动作都带了几分讽刺。

对季弘靖来说,说原身是淫妇也没什么错,可她不是啊,她从小到大连男人手都没摸过,只是叶晚晚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讪讪把手放下。

「淫、淫名昭著......」叶晚晚喃喃,有一点难受。

早知道玩游戏居然会穿越进来,切身体会女主的修罗场,她一定不会当一个海王,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

「当然,」季弘靖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乌沉沉的眸子逐渐被笑意浸染,却让叶晚晚不自觉打了个寒噤:「魔域的魔修们可都想著与合欢宗的大名鼎鼎叶晚晚一度春宵,你的名气在魔域可响啦,如果我现在把修为全失的你放出去,那群魔修一定可高兴坏了。」

叶晚晚震惊的看著他,心头好像也拢起不知名的后悔和茫然——比起对这种未来的害怕,最先升起的好像是五味陈杂的无言。

身为魔皇的他的道侣却是个浪荡的,人尽可夫的女人,他在背后到底承受了多少这种,难堪的过度的羞辱?

而她却……

「不过......我怎么会这么做呢,」他虚情假意的喃呢,那种像是变态一样的,只有些许弧度的笑又出现在脸上,他微微低头,把手轻轻搭在叶晚晚头上,「那岂不是也让你如鱼得水?我怎么舍得让你得到这种快乐呢,对不对?」

一股寒意顺著天灵盖一路向下,叶晚晚毫不怀疑季弘靖现在随手就能捏碎她的脑袋。

可是奇怪的是,她现在居然......没有了最开始那样强烈的恐惧。

脑海里的画面逐渐鲜明,属于这个世界的叶晚晚数百年前的记忆,雨中的灰衣少年撑著伞,无奈的笑里带著淡淡的宠溺,屈起的指节温柔敲在她的脑袋上。

「那种药怎么能随便乱用呢.......下次不能再这么任性了,晚晚。」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啊......她还记得这样鲜明,小姑娘偷走少年炼制的药拿去整蛊不讨厌的人,却不知道药王谷里少年的师尊怪罪下来后被他一力承担的罪责,直到很久之后,她才从旁人口中得知。

季弘靖总是这样,就算他当初也是因她入魔,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半句。

流淌的颜色混开一铺,滴滴答答晕染著那个下著小雨的灰色的下午,她忽然想起那是个山上盛开著桃花的季节。

「欲擒故纵的小把戏,就不用对我用了,」季弘靖低低的笑,喑哑的笑声略带扭曲:「我对你胸前那两坨烂肉没兴趣,你这种女人害羞的样子也著实让我作呕——叶晚晚,你有哪次感情是真心实意的吗?」

面前魔纹黑发的男人和那个药王谷里的少年身影似乎逐渐重合,叶晚晚下意识脱口而出;「有!季弘靖,我对你是真......」

然而她没能说下去,季弘靖轻笑了一声,从叶晚晚的发顺下,然后抚著她两边脸颊狠狠掐下去。

叶晚晚被迫昂著头和季弘靖对视,然后在那双乌色沉沉的眸子里看到了像是看笑话,或者表演一样的神色。

「五年前,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季弘靖歪著头,「你说你知道你错了,你真正的唯一爱过的人只有我,你哭的很可怜,扑过来抱我。」

「可是后来我又在被我灭门的一个家伙搜魂记忆里发现了这种东西,」他脸上笑意更重,像是在看猴子表演一样饶有兴趣的盯著叶晚晚:「你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吗?嗯?「

叶晚晚怔然的看著季弘靖,如果换作她,也不会相信这种女人——可她还是想把那些话说完,哪怕他会杀了她,她也认了。

「不是这样的,」叶晚晚望著季弘靖的眉眼,轻轻说:「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在一个星期前,叶晚晚打开了一款名为《某某宗女修修炼手札》的放置类乙女游戏。

因为第一次玩这种可以随便养鱼的游戏,叶晚晚的兴奋难以言表。

她的初恋,是药王谷一个白净温柔的少年,叫季弘靖。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只是合欢宗的外门弟子,我过了修仙最好的年岁,修习的也是合欢宗的下等心法,那些门派的内门弟子们都不屑跟我搭话,只有你不一样。」

「我每天都会缠著你玩,是因为……我喜欢你,你是第一个在意我、关心我的人,你带著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修炼,哪怕拖累了你的修炼进程也从来没跟我抱怨。」

游戏初期的叶晚晚没钱,没经验,没等级。

为了加好感,她只能每天都挂在季弘靖身上,这样刷刷刷终于把好感升到一百了。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第一次收到的礼物,第一次和人去拍卖场,第一次外出游历,她受伤了他会细致的帮她疗伤,他会在她撒娇时无奈又宠溺的笑,他们一起救下一个村庄的居民,在百姓们感激声里他接过小女孩送来的花,转身面色微红的戴在她发间。

「我……我有想过要好好和你在一起的,一生一世,都只有我们两个。」

这段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或许是她发现和修为高深的合欢宗长老一起修炼时灵力精进更快,或许是她发现勾引大自在殿的禁欲佛子是一件充满快感的事,或许是她发现出手阔绰的世家弟子更容易让她见到了之前没有见过的纸醉金迷......

她把他特意为她炼制的丹药送给了别人。

她开始记不得和他一起做过什么。

「后来我为了别人冷落了你,你对我依然那般好,有时候我会想我不配,我是不是不该和你继续纠缠,毕竟那时候或许我带给你的只有伤害。」

「可你说你爱我,想要堂堂正正站在我身边,我舍不你,也舍不下那片五彩斑斓的世界。」

「或许是我习惯了你的温柔,你求娶我的时候我舍不得拒绝,因为我怕拒绝会伤害你,也怕会失去你。」

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冷落后,他的好感却依然没有丝毫下降。

在那一天,他向她表明了心意,想要求娶她做自己的妻子,想和她结为道侣,常伴左右。

其实,当时叶晚晚已经勾搭上药王谷的长老了。

明明他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而已。

明明他只是天赋普通的四灵根而已。

可她想起来,这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

或许是心软,或许是喜欢,或许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奇怪的不知名原因。

叶晚晚答应了。

「其实,你说想娶我的时候……我害羞了,是真心实意的害羞,不是为了别的,是我喜欢你。明明是我不配,可我压抑不住自己,对不起啊,阿靖,伤害了你那么多年。」

成亲后叶晚晚坚持了一个月,又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海王之心。

反正也只是游戏,玩玩而已。

她漫不经心去大自在殿听佛子诵经,去万剑山与剑尊练剑,和合欢宗长老共度良宵,收著十万大山妖修们的灵药......

直到系统提示她被囚禁,她才惊觉自己疏忽了季弘靖多久。

「季弘靖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终日对著他人笑靥如花,他终于生了心魔,下药将叶晚晚迷晕带回洞府。」

「季弘靖给叶晚晚服下软骨散。」

「季弘靖给叶晚晚疗伤。」

「季弘靖给叶晚晚服下软骨散。

「季弘靖给叶晚晚疗伤。」

......

她的鱼儿们前仆后继来救她,一一被季弘靖重伤,直到那个合欢宗的长老亲自出手,打伤季弘靖将她救了出来。

随后她发现,被救出来后,两人的婚契已经自动解除。

季弘靖和她,彻底变成了不相干的陌生人,然而即便如此,他的好感也一点未掉。

叶晚晚对季弘靖的行为心情复杂,她不敢再找季弘靖,开始奋发图强的修炼。

直到两年后,系统关于季弘靖的消息再次出现。

「季弘靖无法突破自己的心魔,终于堕入魔域。」

「正气盟对季弘靖发出悬赏令。」

叶晚晚懵了,她往上翻著系统消息,再一次后知后觉意识到季弘靖是因她入魔。

叶晚晚人傻了,她承认自己在这个游戏里是个无可救药的渣女,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有著当人屑的天分。

她会泡完师傅再泡徒弟,欣赏他们因为自己而打起来的样子;也喜欢撩完儿子再撩父亲,欣赏他们因为陷入伦理纠缠的痛苦;她遇见高傲的人,就想要他臣服;遇见多情的人,就想让他专情;遇见心有所属的人,要么强取,要么巧取,然后欣赏那个女子因为爱人被夺带来的痛苦。

但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季弘靖,哪怕当初他囚禁过她。

叶晚晚去了魔域,想要找到季弘靖。

第一年,拜访未果。

第二年,拜访未果。

第三年,拜访未果。

......

第十三年,她在魔域找到了季弘靖。

当年那个温柔浅笑的少年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季弘靖让叶晚晚感到陌生。

然而她看著界面上一百的好感,一点都不怂。

「现在想想,什么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在年少的时候黏著你,让你爱上我却不能收心待在你身边;也是我不该在你入魔后去找你,让你继续放不下我;我更不该……不该为了别人伤你,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为了世界而放弃一个人,我现在才知道……我以前是多么的恶毒和愚蠢。」

「我为了其他的人,放弃了我的世界。」

魔域的魔人与正派修仙者不同,他们的修炼速度是以往的速倍,可他们的渡劫天雷也是速倍的强度,陨落几率高的吓人。

再加上魔域此地阴森诡谲,里面要么是深渊跑出来的魔人血脉的魔人和魔物,要么是堕魔的正派。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为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打架,动不动就受伤挂彩。

叶晚晚又愧疚又自责,此后她又恢复了和季弘靖的联络。

堕魔的季弘靖,在叶晚晚找到他跟他修补关系时,表现出来的依旧是那个温柔宠溺的人,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出血腥残忍的一面。

叶晚晚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其实她也不想的,虽然她此刻确实是真情实感的悲伤和后悔,但想必季弘靖只会觉得她是在虚伪做作。

她此刻的后悔不止是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有……还有季弘靖。

当冰冷的数据代码具化成现实,屏幕里的纸片人走了出来。

她看见自己辛苦培养感情,确实付诸心血的人,陪著自己在修仙道途上一路走过的人站在自己面前,承受著被她的行为带来的伤害。

不可避免,无法挽回。

脑海中的影像不断具化,她想起了更多东西,全都是和季弘靖在一起的画面。

她哭的太狠,已经开始打嗝了,却还倔强的拉著季弘靖的衣角,一边抽噎一边道:「我……我真的没有骗你,我不知道之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些人心动,可是我现在只记得你了……我只能想起来你的脸,和跟你在一起的事情。」

哭的全身发抖的叶晚晚,泪光朦胧里好像看到季弘靖怔了一下。

2.

叶晚晚絮絮叨叨的说了半晌,一边说一边哭,少女白皙精致的脸上泪痕斑斑,我见犹怜,墨发乌瞳,面容清俊却透出淡淡阴鸷的男人却只是歪歪头,对美人落泪无动于衷,饶有兴致的问:「你说你失忆了?新想出来的招数?」

「不是,」叶晚晚放开他的袖子,把满脸都是的泪痕擦掉,试图平复情绪,只能低声回道:「我没有骗你的,至少这次没有。你一定很恨我想杀了我吧,我只是希望,在死前能让你知道自己的心意。」

「还有,跟你说句……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叶晚晚缓缓闭上了眼睛,脸色惨白,神色却无比从容,似乎已经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然而季弘靖却忽然松开她,厌恶地皱眉,顺带后退了几步。

「你以为我会杀你?」他漠然勾起唇角,道:「像你这种愚蠢又淫贱的毒妇,当然要留著慢慢折磨才有趣。」

「你......你不杀我?」叶晚晚一怔,黯淡的桃花眼里霎时闪过欣喜的光,却又在季弘靖话落的一瞬失去璀璨的色彩,呐呐道:「也是,不、不管你......嗝......」

大概是刚刚哭的太狠,她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忽然卡顿住,一个响亮的哭嗝生生阻断了那句话。

叶晚晚:「.......」

草。

刚刚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那么点悲情气氛被她那一个嗝打的烟消云散,本来像是古早虐文里小白花女主一样的叶晚晚,此刻却俨然似一个小丑,她木然的微微张著樱唇,深感自己就是个傻逼。

叶晚晚总觉得那一瞬,季弘靖乌沉沉的眼瞳里有一丝茫然,想来以前的叶晚晚从来没做过这种掉底子的事情,然而——

「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甘之如饴......」她咬咬牙,心一横,还是坚持把剩下的话说完。

「因为......我爱你啊。」

少女微微仰头,雪白的肌肤上镶嵌著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在温柔又虔诚地表达出这番爱意时,仿佛有万千细碎星光坠落其中,融为一片璀璨星海。

皮肤苍白的墨发男人面无表情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对著这一张能逼疯世间男人的绝色皮囊献与的爱无动于衷,神色漠然,只是乌色眼眸里缓缓聚拢起浓郁的黑雾,然而朦胧雾气裂开之后的不是脉脉温情,而是......

大片倾洒的猩红血色。

「你再说这句话,我一定保证你现在就能去死,而且死的很惨。」

他俯身掐住叶晚晚的下巴,乌沉沉的瞳仁沾染上浅淡的红,音色扭曲喑哑,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面无表情,却好像在极力压制什么一样。

「我知道我不配爱你,」叶晚晚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男人掐她的手,因为冰冷的触感而微微一抖,却固执的不肯松开,轻声道:「可是......我想待在你的身边,哪怕只是一个玩物也好,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一条狗,也可以把我炼制成尸傀——怎样都好,阿靖,我不想离开你。」

「季弘靖,我不想离开你。」

叶晚晚定定的看著面前墨发乌瞳,眸色扭曲的男人,定定的重复。

下巴上被禁锢的力道渐松,因为离的极尽,她甚至能闻到季弘靖身上幽冷的气息。

带著森森的寒意,像是冥渊里吹出来的风,却奇怪的不含一丝血腥味儿。

真奇怪啊,这个人。

明明不合时宜,叶晚晚却下意识想起那十三年,她知道季弘靖该是在避她,却还因著被爱的骄纵一味横冲直撞,毫无顾忌。

第十三年,她在魔域找到了身受重伤的季弘靖。

鲜血一路蔓延,滴答滴答在她心里砸出个坑,生疼生疼的,她茫然的手足无措,把储物戒的还春丹和灵药成堆成堆往下倒。

她朝季弘靖笑,带著点重逢的喜悦,眼圈却是红的。

那个身上总是带著淡淡药香,面容清俊,笑意如春风和煦的温柔少年,此刻苍白著脸颊,身上血腥浓郁地蜷缩在这个漆黑无光的洞穴深处,眼梢带了淡淡戾气,青色魔纹如枝叶缠绕一样攀上脸颊,反而增添了一份诡异的美感。

他安静的坐在角落,微微低头,惨白的指尖捂住腹上鲜血淋漓的伤,眸色冷然,面无表情。

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季弘靖。

可是叶晚晚不怕,她抖著手给季弘靖上药,清甜又颤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山崖间。

「阿靖......没事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疼不疼呀......」

她手足无措又小心翼翼的上药,抽著鼻子想哭又忍住了,带著哭腔的鼻音好像是娇憨少女怀春地撒娇。

她絮絮叨叨的跟季弘靖讲著自己找他这些年发生的事,柔软的发丝有一缕搭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呼吸有片刻停顿,听著身侧的人她絮絮叨叨的跟季弘靖讲著自己找他这些年发生的事,柔软的发丝有一缕搭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呼吸有片刻停顿,听著身侧人柔软又甜蜜的声音,默然片刻,有点无奈的转头,看著叶晚晚,温和道:「晚晚,已经很晚了,你该走了。」

那个伤痕累累,魔纹覆面,眸色沉沉的人,在她面前敛起狠绝的戾气,眼神温和,低声道——晚晚,你该走了。

「我不要!」

大概季弘靖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微微一怔,看到叶晚晚委屈地瞪他,眼里的泪光欲坠不坠,却还倔强的抿起唇。

「你要赶我走吗,阿靖?我不走,我走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才不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她本来说的大声,像是在宣誓或者掩盖什么一样,然而说到后来却开始止不住哽咽,一边抽抽搭搭还要坚持说著。

「季弘靖,我不想离开你……」

因为离开了,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季弘靖了。

她……不想失去他。

不想再一次体会到,失去所爱的痛苦。

季弘靖沉默片刻,道:「你今日先离开,明天再来魔域也无妨。」

「不要。」叶晚晚回绝的干脆利落:「我又不知道你住在魔域的哪里,这里这么大,你要是不想见我,躲了起来,我还去哪里寻你?」

她顿了顿,乖巧眨眼:「我会很听话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打架,给你疗伤,你们魔域天天打打杀杀的,有我在不好吗?」

「叶晚晚,」他叫她的名字,很轻,带有一点叶晚晚不能明白的情绪。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次呢?」

「听话?」叶晚晚茫然重复,不解道:「可是,因为我爱你,所以会有思念,我怕……我一走,你就会离开。」

「相思太苦了,季弘靖,我想了你整整十三年。」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可哪怕如此绊人心,她也不悔当初的相遇。

她说的认真且动情,没有注意到他乌沉沉的瞳仁里闪过复杂难明的情绪。

「叶晚晚,」季弘靖开口唤她,低垂的凤眸里复上浅浅的温柔,带著一点无奈的笑和低低的叹息,「我真是……输给你了。」

没等叶晚晚想明白季弘靖这声带著轻叹的笑是什么意思,他冰凉的手指已经贴过来,捏住她的后颈狠狠吻了上来。

在这个黑暗阴森的,带著魔域特有的血腥与腐烂气味的山崖间,时隔十三年的,一个凶狠又绵长的吻。

这是叶晚晚找到魔修季弘靖后,他留给她唯一带有血腥味道的回忆。

他离得很近,近到叶晚晚在这一瞬甚至能看到上挑凤眸里要从乌色里绽出的猩红,她在一瞬停顿了呼吸,最后却看到那抹猩红慢慢凝固,最后消弭于浓雾一样沉郁的乌色里。

好像从某种......不可言说的状态里缓了过来一样。

「好啊,」季弘靖低低笑了声,歪头懒懒道:「记住你说的话,要是再敢跑,我就把你身上筋抽了,让你爬都爬不动。」

他微笑地看著叶晚晚,语气轻佻又随意,叶晚晚却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意顺著脊骨往上攀,她不敢眨眼,直视面前的男人。

像是情人亲密的耳语的话里,藏著的恶意却让她生起战栗的本能。

叶晚晚知道,季弘靖这句话......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季弘靖走后,叶晚晚抱膝蜷缩在角落,唇色泛白,一动不动,只有葱白的纤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自己的衣裙。

刚刚她真的以为季弘靖会杀掉她。

但她赌赢了。

她伸手抚上心口处,那里还存著淡淡的酸涩和难过,无声的告诉她原身的心绪——比起被囚禁的不敢置信,原身更在意的似乎是季弘靖对她的态度。

他似乎是真的不在乎她了,甚至废掉她的修为,挑断她的筋脉,日复一日的残忍试药和精神折磨.......

阿靖,他不爱我了么?

灵魂深处好像有个茫然的声音,带著一点委屈不解。

你委屈什么呢.......叶晚晚无声的在心里回答,觉得有点好笑,却又满嘴苦涩地笑不出来。

她被疼晕后醒来,记得的事情只有宛如大纲一样干巴巴的剧情,连他人的脸都想不起。

可当季弘靖触碰到她那一瞬,好像是玩乙女游戏解锁剧情一样,她想起了一段关于季弘靖的回忆。

其实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充沛的感情,完美的演技,然而在被季弘靖触碰后,那些细碎的记忆片段像老电影一样一帧帧在眼前回方,沉浸式观感的体验实在太让人容易共情。

叶晚晚什么都记不清,可她想活下去。

所以不管季弘靖怎么对她,她都必须要把戏演下去——扮演一个失去记忆,只记得他并且深爱著他的叶晚晚。

叶晚晚毫不怀疑,按照自己这具身体一百来年的记忆,如果一瞬间想起所有,或许直接能把她变成脑瘫。

所以这样通过身体接触解锁记忆的模式,似乎也还不错。

和其他人有关的东西,叶晚晚其实也不太想记起来。

在她大纲一样的脑记忆里,她养的大鱼有万剑山剑尊、星机阁阁主、药王谷谷主、十万大山妖王、大自在殿佛子......

小鱼更是数不胜数,在游戏里叶晚晚甚至创下了凭一人之力断绝一个宗门之后的「丰功伟绩」——然而叶晚晚身为一条咸鱼,总觉得连原主这个真海王都能翻车,她自然更不敢淌这趟浑水。

翻车什么的都是小事.......个鬼哦。

叶晚晚想起被试药时深入灵魂的痛,愁眉苦脸地思考了半天,又想起了自己在修真界女修里的名声里似乎差的不行。

于是不仅毫无头绪,反而更愁了。

毕竟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与游戏不一样,以叶晚晚在游戏里的所作所为代入现实,某种程度上,她与曹贼无异——都是嗜好别人爱人的存在。

叶晚晚并不好这一口,她只是觉得这样做好玩又刺激,因而泡上有妇之夫后又会毫不犹豫甩掉他们。

因此——她在女修界声名更差了,似乎除了药王谷一个长老,就没什么别的闺中密友。

思来想去,叶晚晚发现居然季弘靖身边最安全——他对叶晚晚也很好,好到专业百年老海王都会愧疚加心动那种,前提是如果他爱她。

对哦......季弘靖现在似乎已经跟她撕破脸了。

她越想越茫然,季弘靖这次似乎是来真的囚禁,不是恋人之间的情趣和拈酸吃醋,他情绪里的厌恶和冷漠叶晚晚感受的一清二楚。

现在再想让季弘靖爱上她,可真是......乙女游戏里攻略难度顶级的任务。

以前的叶晚晚只会觉得这个剧情更加带感,可能兴致勃勃撸起袖子就冲了;现在的叶晚晚直面这一残忍现状,只想咸鱼瘫然后不停阿巴阿巴。

求问:母胎单身二十年,是条咸鱼,如何让绿帽无数的魔头原谅那个渣他两次的女海王?

没救了,等死吧。

叶晚晚开始想放弃思考了,她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的手腕和脚踝,甚至脖颈都有著银色的细细锁链拴著,被固定在地牢背面墙壁上。

这个地牢好像是个单独的空间,定睛看去还能在铁栏上看到附著的隐隐约约的灰色光晕,阻隔了地牢以外的东西,叶晚晚看不到外面都有些什么,是其他的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季弘靖肯定布下了结界,说不定还有逃跑就会触发警报的符咒和法术,叶晚晚低头看著纤细苍白的手腕上那一圈被磨出来的红痕,发现地牢地面居然出奇的干净,她微微犹豫,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依照现有的记忆,大概是叶晚晚又与堕魔的季弘靖成亲,然后再次因为多次出尔反尔的背叛使季弘靖最终对这个女人失望,将其囚禁并开始惨无人道的折磨。

毕竟是魔修,心狠手辣的变态是魔修常态,道德伦理对其几乎没有束缚力,可是——季弘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或者说,至少对叶晚晚,他一直保持著年少的温柔与纯粹。

所以后来——在她的记忆里,一定还有什么她没想起的,却至关重要的东西。

也是叶晚晚沦落至此的原因,或者说......引子。

她盯著苍白的指尖,忽然想起季弘靖刚刚就是这样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眼中神色冰冷又嘲讽。

周身好像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弥漫,叶晚晚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忽然察觉自己刚刚试探的举动有多么危险。

原身到底做了什么?


他咬上她的锁骨,泄愤般,一遍又一遍地低骂著:「骗子。」

骂到最后,仿佛没了力气,他将脑袋埋在她怀里,像年幼时做了噩梦一样,揽住她的腰,泪水无声地浸湿她的衣襟。他说:「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一)

那是永昌十五年的深秋,年仅六岁的太子慕容初随商帝出宫狩猎,却在皇家狩猎场走失,找回来后人便大病了一场,米水不进,什么都吃不下,眼见著瘦骨嶙峋,小小的一团就快不行了。

便在这生死关头,夏则灵被人发现了。

发现时她正坐在床头,一手扶著小太子,一手举著水壶,源源不断地喂著他喝些什么。

直到内侍进来,一声喝道:「谁在那里?」

手一抖,羊皮制的水壶摔在地上,赫然流出一地乳白的奶汁。

一窝蜂涌进来的侍卫,将莫名出现的「刺客」团团包围住,那「刺客」却才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站在灯下,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当商帝与皇后闻风赶来时,太医已为昏迷的太子把完脉,嘴中喃喃著:「奇怪,真奇怪……」

他转向帝后启禀道:「太子并未被毒害,反而,反而……有好转的迹象。」

那先前水壶里残留的「证据」,早就被盛在碗里呈了上来,皇后陈氏接过,她早年学医,此刻细细端详一番,又闻了闻,扭头望向被侍卫擒住的小姑娘。

「这是羊奶?」

那小姑娘眉目清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红了脸,支吾半天,最终说出了一句满堂皆惊的话:

「不,这是,这是奴婢的……奶。」

御膳房新进的小宫女夏则灵,舍「奶」取义,救了太子一命的事很快在宫中传遍。

按她对皇后的说辞,她进宫前原是个牧羊的孤女,从小在山上长大,常年与羊羔打交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身负异禀」,能产出羊奶一样的东西,色泽澄净,可解百毒。

这次被招入宫为婢,她听说了小太子卧床不起的事,便想斗胆一试,这才摸入了寝殿,有了床前喂奶的一幕。

许是误打误撞,又许是真的如她所言,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总之吃啥都吐,眼看就快不行的太子慕容初,居然真的喝了她的奶,一日日恢复起来。

一切荒诞不经,像个戏本里的传奇佚史,在皇后的钦点下,夏则灵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南梁太子的贴身奶娘。

六岁的太子,十二岁的奶娘,无尽荒谬中,两个人以奶结缘,开始相伴相依,共同走过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

(二)

因为从小在羊堆里长大,又身负异禀,宫里人人都叫起了夏则灵「羊娘」,言语间颇有些打趣,她也不在意,对谁都浅笑盈盈,好声好气的模样。

唯一叫她在意的,便是最初的一段「喂奶」时光,因为实在……太尴尬了。

按照宫中惯例,但凡入口的东西都要先经过专人试吃,确认无毒了再呈给主子,她的「羊奶」自然也不例外。

这个试吃的专人,便是那日发现夏则灵,喝了声「谁在那里」,平时专门负责伺候太子的贴身内侍,叶书来。

十五岁的少年公公,俊眉秀目,腰杆笔直,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的气度,与宫里其他公公都不一样。

但再不一样,夏则灵心里也是别扭的,这些叶书来都心知肚明,却还得去劝说夏则灵:「则灵姑娘,只当,只当……差事办了吧。」

他叫她「则灵姑娘」,而不是宫中人人都调侃的「羊娘」,言语间亦有礼有度,若不是那一身太监服,只怕别人还以为是哪个翩翩世家子弟。

面对这样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夏则灵也再不好说别的了。

一道屏风隔开了他们两人,她在这边准备,他在那边等候,这中间的过程是最安静,也是最尴尬的。

「则灵姑娘会唱歌吗?」

他忽然开口,夏则灵一愣,那边少年已接著道:「说来惭愧,入宫前我出自音律世家,幼时也曾学过不著调的几曲,则灵姑娘想听听吗?」

还不等夏则灵应声,叶书来已是抢先道:「那我便献丑了。」说著,他迫不及待地唱起,悠扬动听的歌声在屋里回荡著,这场不知持续多少次的尴尬,终于在这个清晨,少年清朗的歌声中,悄无声息地化解了。

外头有风轻拍著窗棂,夏则灵在歌声中眨了眨眼,只觉从未听过这般天籁,心头亦升起一股难言的暖意。

她情不自禁地开口:「谢谢……叶大哥。」

叶书来一怔,成为太监后,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小叶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她口中的「叶大哥」。

风过殿前,歌声一顿,许久,他也轻轻说了句:「谢谢。」

此后像有了默契般,屏风内外,一个备奶,一个唱歌,心照不宣地各自配合著,像守著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秘密。

当接过那碗来之不易的「羊奶」后,叶书来会尝一勺子,确认没问题后,然后再将剩下的送到太子床前。

这样的差事周而复始,持续了四年后,终于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因为已经十岁的太子慕容初发话了:「羊娘是我一个人的!」

(三)

慕容初是个很神奇的太子,神奇的地方在于——

自从六岁那场大病后,他便性情大变了。

小时候他温良谦逊,无论才智还是品行,在史官眼中,都是足以成长为一代明君的最佳人选。

但这一切,在六岁那年后,彻底改变。

慕容初虽然靠「羊奶」醒了过来,却落下了偏头痛的毛病,这使他一发作,就变得无比暴戾,谁也劝不住。

除了夏则灵。

许是有一种「乳母情节」的存在,慕容初对夏则灵是格外不一样的,他就算把满宫人的脑袋都砸出血,也不会伤她一分一毫,反而会在她怀里,听她哼著歌谣,渐渐入睡。

他握住她的长发,叫她「羊娘」,不是旁人那般的调笑,而是一种深深的依恋。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都要她守在榻边,听著她的歌声,才能安心入眠。

这是种可怕的习惯,也是种可怕的占有欲,在发现每次送来的奶都要先经叶书来的口后,它爆发了。

事情闹到了皇后那,被五花大绑的叶书来无辜遭殃,慕容初不依不饶,不仅要母后治叶书来的罪,还要母后从此取消这可恶的规矩。

性子一向绵软的皇后望著儿子,有些头疼,想了想,转头望向夏则灵:「羊娘说呢?」

跟来的夏则灵一颤,看了眼一旁绑著的叶书来,倏地跪下:「叶,叶公公不过是恪守本职,还望,还望皇后娘娘开恩。」

话一出,场中三个人变了神情,一个是绑著的叶书来,满脸动容,一个是座上的皇后,如释重负,还有一个,却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又愤愤又委屈的太子慕容初。

这场闹剧来得快去得也快,最终在皇后的制止下结束了,原本以为慕容初会大发雷霆,他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夏则灵,一跺脚,跑出了宫殿。

当夜,慕容初不见了,宫人们遍寻不到,而跑到观星台的夏则灵,果然在那找到了慕容初。

观星台是宫里用来监测天象的地方,偏僻悄寂,平时除了重要日子外,鲜有人至。

夏则灵很早以前就发现,只要慕容初不开心的时候,或是刚刚发完脾气,便会跑到这里,躺在星相台上,仰望满天苍穹。

这一回,果然也不例外。

星相台上那小小的一团,红著眼,明知夏则灵走近,却看也不看她,显然还在跟她闹别扭。

直到夏则灵陪在旁边,静立许久后,倒是慕容初先憋不住了,扭过头委屈不已:「我明明,明明……在帮你。」

夏则灵叹了口气,上前替他抹去泪痕,柔声细语地哄道:「奴婢知道殿下好意,可是……叶公公是无辜的呀。」

慕容初红著眼大喊:「他哪里无辜了,他喝了你四年的奶!」

话一出,夏则灵登时红了脸,慕容初却还浑然不觉,一副深受伤害的模样:「你还,还听他唱歌,学完了还来哄给我听,亏我那么喜欢听……骗子,我以后再也不听了,再也不!」

绕来绕去,症结原来在这里,夏则灵望著气嘟嘟的慕容初,一时哭笑不得,不禁伸出手想抚向他的脑袋,慕容初正欲躲开时,却忽而听到一声:

「以后奴婢唱自己家乡的歌给殿下听,好吗?」

他一愣,便让夏则灵摸上了脑袋,四目相对间,有夜风拂过,一下又一下,无尽温柔。

慕容初吸吸鼻子,低头扭捏,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

星相台上,两人并肩而躺,看无垠夜空,繁星满天。

以前夏则灵就好奇过,为什么慕容初总喜欢往这跑,那时尚年幼的他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难过的时候,看下星星就会好多了,虽然星星不会说话,但一闪一闪,好像就在身边陪著他。

听著童言无忌,却让夏则灵心头一涩,她直到那时才意识到,原来平日浑身戾气的慕容初……是那样孤独。

就像今夜,他凝视夜空,又忽然开口:「羊娘,是不是宫里面,除了父皇母后,都没有人喜欢我?」

夏则灵眼皮一颤,扭头望去:「殿下……为何要这样说?」

慕容初枕著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因为我很坏啊,脾气特别暴躁,动不动就打骂宫人,简直和恶魔一样……」

和大家私下的评价如出一辙,看来平日宫人们的议论,这个敏感而心细的孩子其实是知道的,夏则灵心头酸涩,夜风飒飒中,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慕容初钻入了怀中。

他抱住她,深吸了口气,在她怀里闭眸喃喃:「可是,我也不想啊,每次这里一痛,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也许……这里真的住了个恶魔吧。」

手指敲了敲脑袋,故作不在乎的语气让夏则灵鼻头一酸,情不自禁就搂住了慕容初:「殿下别这样。」

她说:「还有羊娘,羊娘也喜欢太子的,很喜欢很喜欢……」

下巴抵著那个孩子的头顶,夜风贯袖而入,无垠星空下,她不觉哽咽:「因为再也没有比太子更善良的人了……」

(四)

一转眼,慕容初在百官经年累月不断上参的折子中,长到了十五岁,终是到了选太子妃的年纪。

这些年皇后陈氏不知为儿子收了多少烂摊子,每次都是和颜悦色地向那些大臣解释:「初儿心性野,有了太子妃脾气就会收敛许多了……」

所以,一到年纪,百官几乎就集体上了折子,一片声势浩荡中,慕容初居然岿然不动,不仅不肯去选,反而成天拉著夏则灵在后花园玩。

晴空万里,笑声飞上云端,从前依偎在夏则灵怀里的孩童,早已长成了丰神俊美的少年,还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陈氏找来时,恰好看见儿子脚步一绊,不小心将一人扑到在了草地上。

那人,正是满脸通红,挣扎著想起身的夏则灵。

众目睽睽下,慕容初却不让,身子又一压,居然在夏则灵脸颊上轻啄了口,眼中满是无赖般的笑意:「那些老头选来的姑娘都不好看,还比不上我的羊娘,不如羊娘做我的太子妃怎么样?」

温热的气息吞吐在夏则灵脸上,她心跳如雷间,却不知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是一直随侍在旁的叶书来,以及不远处花丛间站了许久的皇后陈氏。

接到皇后召见时,是个春雨绵绵的午后,夏则灵一进寝宫,便看见皇后在案前执笔写字。

她写的是八个字,从来情深,奈何缘浅。

从皇后寝宫出来后,那些话还不停回荡在夏则灵耳畔。

「好孩子,你和初儿都是本宫看著长大的,本宫不忍你受苦,也不忍他受苦,前路茫茫,世事从来身不由己,你该明白的……」

夏则灵开始对慕容初有意无意地疏远,当日皇后的一番话她尽然领悟,心头亦亮如明镜,慕容初本就「劣迹斑斑」,若再添上这致命的一笔,朝中百官怎会轻易放过?

她不想离开他,也不怕受苦,但她不舍得他受苦,不舍得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受苦。

但这一切慕容初却不明白,他只道夏则灵心情不好,更加可著劲地拉著她嬉闹,盼她展颜一笑。

就在这平常的一次嬉闹中,意外发生了。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意外,只是游戏间,蒙住眼的夏则灵抓错了人,抱住了与慕容初身形相似的叶书来。

庭院里,她觉察到不对,刚想要松开,叶书来却呼吸急促,鬼使神差地又将她拉近,双手紧紧抱住不放,直到慕容初一声怒吼:「还不放开羊娘!」

一念之差,一念地狱。

本就看不惯叶书来的慕容初,又骤然化身恶魔,手持长鞭,将叶书来吊起一顿鞭笞,鲜血淋漓,谁也拦不住,包括夏则灵。

那样的慕容初实在太可怕,俊美的一张脸几近扭曲,一边抽还一边吼著:「狗奴才,我现在就娶了羊娘,让她做东宫的太子妃,看你们谁还敢惦记……」

一顿鞭笞下来,叶书来几乎去了半条命,还是闻风赶来的皇后才将他救下,那时夏则灵已跪在慕容初脚边,哭成了一个泪人。

而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更大的风波,慕容初怒极之下的那番话到底传了出去,一时间,百官震惊,夏则灵更成了众矢之的。

但她此刻最关心的显然不是自己,便在宫里宫外的一片议论中,她提著药箱,悄悄去看了重伤在床的叶书来。

昏暗的小屋里,叶书来遍体鳞伤,一番小心翼翼的上药后,他已苍白了脸,额上更是冷汗涔流,看得夏则灵不由落下泪来。

叶书来却抓住她的手,像下定决心般:「羊娘,你,你跟我走吧。」

夏则灵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挣脱,叶书来却更急了:「现下这种情况,宫里是再也容不下你了,你便跟我走吧,我会一生一世待你好的……」

他强自支起身子,俊秀的面庞冷汗直流,目光却是灼热不已:「你,你莫非嫌我残缺之身,是个不能人道的太监?」

「不,不是的,叶大哥你想太多了……」心乱如麻间,夏则灵扔下这句话,背起药箱,正欲落荒而逃,却是被一声叫住:「则灵!」

一回头,身后的叶书来坐起,直直目视著她,气息急促,说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若,若我说,我是个真男人呢?」

(五)

夏则灵被调去了别处,遍寻不到她的慕容初几乎急疯了,他在皇后寝宫前跪了两天。

一时间,太子欲立奶娘为妃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群臣雪花片似的上折,气得商帝掀了案几,病倒龙榻,皇后衣不解带地照顾著。

一片焦头烂额中,慕容初却还在坚持著,整整两天两夜,滴水不进,一股拿命赌上的狠绝。

夏则灵依皇后授意,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过,只是站在暗处默默看著,泪流满面。

直到第三天,春雷乍起,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席卷天地,寝宫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卧病在床的商帝竟然挣扎起来,在雨中跌跌撞撞,推开众人的搀扶,一脚踹翻了慕容初!

「你真要朕废了你这个太子才甘心吗?」

剧烈的咳嗽中,那个年近不惑的男人在雨中嘶声问道,没了帝王的威严,更像一个父亲的恨铁不成钢。

慕容初却是上前抱住他的腿,道出了那千万遍的请求:「求父皇成全!」

商帝一口血涌上,怒火攻心下又是几脚踹去,踹得慕容初在雨中滚了几个身。

惊声四起中,慕容初又赶紧爬起,冒著满身的雨,上前死死抱住父皇的腿。

一个踹,一个抱,直到慕容初唇边鲜血赫然,在雨中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那是儿臣的命,儿臣舍不去,舍不去啊……」

凄厉的声音响荡在天地间,所有人都心弦一震,更别提掩面痛哭的皇后,与暗处泪如雨下的夏则灵。

当所有人都离去,喧嚣尽退后,她才终于出现,撑著伞罩住了慕容初。

他仰头,她低头,那一刻,天地寂寂,一眼凝固。

仿佛隔了万年般,雨中的少年一把抱住她,又哭又笑。

精致的眉眼间淌下水珠,混著唇边的鲜血,带了一股说不出的凄楚。

他说:「求求你,别扔下我,羊娘,别离开我……」

他从没哭得那么伤心过,像个流落街头的孩子,嘶哑恸哭的声音听得夏则灵心如刀割,竟也扔了伞,用力回抱住他。

风雨中,他们一个跪著,一个站著,却俱是同样揉入骨髓的姿势,仿佛沧海桑田,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不会,不会的,奴婢不会离开殿下的,永远也不会……」

染了凄色的声声回荡在雨中,得到承诺的慕容初一颗心终是大定,嘴角还没扬起,脑袋却昏昏沉沉,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扎在了夏则灵怀中。

这一晕,就是整整七天,醒来后已是天翻地覆,不复从前。

因为宫中正在办场喜事——

一场求得皇后赐婚,夏则灵与太监叶书来对食的喜事。

(六)

苍茫夜色中,才醒过来的慕容初披头散发著,赤著脚一路狂奔,身后的宫人追也追不上。

当他赶到时大婚正进行了一半,一身红嫁衣的夏则灵正要与叶书来夫妻对拜,却猛地被人掀了盖头,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们逼你的对不对?

闯进来的慕容初如地狱煞神般,在满堂惊呼中,望著面白如纸的夏则灵,神似癫狂:「羊娘,你说啊,他们逼你的对不对?!」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一片噤若寒蝉中,夏则灵却目视著慕容初的双眸,含泪说了一句:「承蒙殿下错爱,奴婢是自愿的,自愿嫁给叶大哥……」

她话还没说完,手腕已被捏得乌青,一声嘶吼犹如雷霆。

慕容初眼中有戾色闪过,他像发了狠般,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举动,在一袭喜服的叶书来还来不及阻止前,他竟已是将夏则灵一把拉出屋,飞奔入了夜色中。

那是夏则灵后来那么多年都不能忘却的一夜。

慕容初强暴了她,在她和叶书来的新房里强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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