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当代文学史上,20世纪50-70年代是红色文学,80年代是诗人的年代,或者说,是理想主义者的年代。史铁生先生在80年代开始创作,当90年代开始,文学开始平庸化,开始描写凡人凡事时,史铁生先生依然坚持富有哲理的写作。

《我与地坛》

1. 我在这园子里坐著,园神成年累月地对我说:孩子,这不是别的,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

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中有这么一句话,「一个人呆著不动,就听见很多人很多人来找我搭话……熟人,陌生人,爸爸,妈妈,学校的老师,各种各样的人。」一个人时,周围只剩下回忆。有时候会惊诧,自己的所经历的人生,就像是一本写好的剧本。不知道为什么,我渐渐越来越相信所谓命运了,尽管我并不了解它。我慢慢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我也不知道「天意」是什么。于是,在夜深人静时,就告诉自己,「人生观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宇宙观去解决」。就像史铁生先生说的「这不是别的都,这是你的罪孽和福祉。」

2.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比如说邮票,有些是用于寄信的,有些仅仅是为了收藏。

《务虚笔记》中提到一个「美丽的位置」,史铁生先生说,有些东西啊,得不到,也想不得,他只适合放在一个「美丽的位置」,一个不至于遗忘,也不至于折磨自己的位置。

3. 流行歌曲的起源也应该是这样——唱平常人的平常心,唱平常人的那些平常的牵念,喜怒哀乐都是真的、刻骨铭心的、魂牵梦萦的,珍藏的也好,坦率的也好,都是心灵的作用,而不是喉咙的集市。

我记得刚上大学那时候,高分是为了有选择。但因为分不够高,选择的学校也有限。总之感觉离梦想又远了一步,当时听高中时常听的热心歌曲,就觉得很难受。现在都淡了,毕竟向往的,不一定适合自己,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就好。

4. 那时的日子好像过得特别饱满、色彩斑斓,仿佛一条充盈的溪水,顾自欢欣地流淌,绝不以为梦想与实际会有什么区别。

也许正是因为梦想永远也追不到了,才有了「梦想」这个词。就像幸福的人永远不会问怎样才算幸福这一类的问题。

《务虚笔记》

1.我们是否曾经相遇过呢?好吧你说没有,但那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忘记了,或者不曾觉察,忘记和不曾觉察的事等于从未发生。

想起一句话,「在大街上偶然遇到的某个人人,可能是别人做梦都想见面的人。」遇见即是缘分,且行且珍惜。

2.我们是否曾经相遇过呢?好吧你说没有,但那很可能是因为我们忘记了,或者不曾觉察,忘记和不曾觉察的事等于从未发生。

3.你不特意去想一想的话你会以为几十年中一直就是那一群,白的、灰的、褐色的,飞著、叫著、活著,一直就是这样,一直都是它们,永远都是那一群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可事实上它们已经生死相继了若干次,生死相继了数万年。

4.没法证明绝对的虚无是存在的,不是吗?没法证明绝对的无可以有,况且这不是人的智力的过错。

5.那智慧的老人他说:我们叫做开始的往往就是结束/而宣告结束也就是著手开始。/终点是我们出发的地方。那个从童年走过来的老人,他说:如果你到这里来,/不论走哪条路,从哪里出发,/那都是一样/……/激怒的灵魂从错误走向错误/除非得到炼火的匡救,因为像一个舞蹈家/你必然要随著节拍向那儿「跳去」。这个老人,他一向年轻。是谁想出这种折磨的呢?他说:是爱。

6.「在还没有你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很久」——这不过是在有了我的时候我所听到的一个传说。「在没有了你的时候这个世界还要存在很久」——这不过是在还有我的时候我被要求接受的一种猜想。

7.往事,过去的生活,分为两种:一种是未被意识到的,它们都已无影无踪,甚至谈论它们都已不再可能。另一种被意识到的生活才是真正存在的,才被保存下来成为意义的载体。

8.一切被意识到的生活都是被意识改造过的,它们只是作为意义的载体才是真实的,而意义乃是现在的赋予。

9.有过一个著名的悖论:

下面这句话是对的

上面这句话是错的

现在又有了另一个毫不逊色的悖论:

我是我的印象的一部分

而我的全部印象才是我

10.生命本身的密码。很可能,这颗星球上的一切梦想,都是由于生命本身的密码……

11.若再把那同情和摇头转换为对坚强与乐观、无私与奉献的千倍万倍的赞许,便是一个人渴望爱而又不敢爱、指望死却又不能去死的可靠处境了……

12.问题,很可能,在提出的时候,答案已经存在。

13.那困惑之深,倘不走向疯狂,就势必走向与日俱增的茫然。

14.正是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候,低语和轻喘,细碎又沉重。

15.一个人不想再活下去,有哪条法律规定过他该怎么做吗?

每次处在崩溃边缘的时候,或者是感到无奈的时候,总能想到先生的一句话,「试著活下去。」

16.远远近近的蝉鸣开始响亮。老人们在蝉歌中回首往事,年轻人兴奋地走出家门为昨夜的好梦去奔波一生。

17.在O的遗书上只有写给画家的一句话,仍是她在最后的几天里唯一强调的那句话:在这世界上我只爱你,要是我有力量再爱一回,我还是要选择你。

18.我有过类似的体验:一种情景,或者一种感觉,仿佛曾经有过,发生过或者经历过,但是想不起由来,甚至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见过的,但无疑又是多么熟悉。这怎么解释呢?也许是前世所见?但更可能是一个久已忘怀了的梦,一个从开始就没有记住的梦,或者是一个白日梦——未来,在你的心中的造化。但那梦景变成情绪弥漫在心灵中而没有留在大脑里,凭智力很难把它找回来。

19.爱情不是法律,对,不是。爱情不是良心,对,至少不是由良心开始和由良心决定的。爱情不仅仅是生理的快乐,对,不仅仅是那种事。那么,爱情也不是爱护的感情吗?不是。至少不全是。主要不是。从根本上说,不是。否则,爱情的对象就可以是很多人了。爱护的感情,加上性欲,就是了吗?当然不,至少那绝不是一个加法的问题。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20.开始于那美丽楼房中一间宽绰得甚至有些空旷的屋子,午后的太阳透过落地窗一方一方平整地斜铺在地板上,碰到墙根儿弯上去竖起来,墙壁是冬日天空一般的浅蓝,阳光在那儿变成空蒙的绿色,然后在即将消失的刹那变成淡淡的紫红。一切都开始于他此生此世头一回独自去找一个朋友,一个同他一般年龄的女孩儿——一个也是九岁的女人。

21.你推开了这个门而没有推开那个门,要是你推开的不是这个门而是那个门,走进去,结果就会大不一样。

22.虚无从世界为我准备的那个网结上开始消散,世界从虚无由之消散的那个网结上开始拓展,拓展出我的盼望,或者随著我的盼望拓展……

23.我等你,直到垂暮之年/野草有了/一百代子孙,那条长椅上仍然/空留著一个位置/……

24.诗人说:一个幸福的位置,其实就因为它是一个美丽的位置。

美丽的位置?

对了,那必不能是一个从赤诚相见退回到彬彬有礼的位置。

一个美丽的位置?

对了,那必不能是一个心血枯焦却被轻描淡写的位置。

25.女主人公:「你为什么爱我?」/男主人公:「就因为我爱你。」/女主人公:「很好,你的理由非常充足。」

26.悲剧,都是好人与好人之间的事。

27.也许从来就有这样一个秘诀:咒语由被施咒的人自己说出来,就是解除咒语的方法。

28.世间的话不都是为了说的。

29.那是我的又一个生日。在那一刻我的理性出生,从那一刻开始我的感觉同理性分开;从那情景中还出生了我的盼望,我将知道我的欢愉和我的凄哀,我将知道,我为什么欢愉和我为什么凄哀。而我的另一些生日还没有到来。

30.我从虚无中出生,同时世界从虚无中显现。我分分秒秒地长大,世界分分秒秒地拓展。是我成长著的感觉和理性镶嵌进扩展著的世界之中呢?还是扩展著的世界搅拌在我成长著的感觉和理性之中?反正都一样,相依为命。

31.一个人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32.所有可敬可爱的女人,她们应该来自南方又回到南方,她们由那块魅人的水土生成又化入那块水土的神秘,使北方的男人皓首穷梦翘望终生。

33.爷爷从来不提起叔叔,不说明爷爷已经把他忘记了,恰恰相反,说明他把他记得非常深。

34.那海一样山一样如浪如风无边无际的黄花,开得朴素、明朗,安逸却又疯狂。

35.少年诗人灵机一动:「别处的酱油是用豆子做的,这儿的是用糖做的。」

36.诗人一跑起来,我发现他就是朝著少女T的方向。

37.怅然若失,是少年皈依真理的时刻。

38.诗人L沉默不语。很久很久之后他忽然问道:「可是为什么,性,会是羞耻的呢?」

39.熟人有一种危险,陌生倒可以安全,这确实有点儿滑稽。

40.诗人相信,爱,需要全部的真诚,不能有丝毫隐瞒,他不懂得白纸黑字的危险,他还不懂得诗的危险。

41.历史在行进的时候并不被发现,在被发现的时候已被重组。

42.他可能错在很多地方,但他没有错在良心上,这就够了。

43.看见他们就想起你,看见你就忘记了他们。

44.她说:「两个人,可能只有一次相遇的机会,也可能一次都没有。」

45.离开,那过程必定很复杂,但结果总是很简单。

46.他不再注意别的女人,一心只想著一个姑娘。走在街上,他甚至分辨不出男人和女人,只能分辨出人山人海之中并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47.真正的恐惧,是对恐惧的恐惧。

48.现实是一种时时需要小心谨慎的梦境,梦境呢,则是一种处处可以放心大胆的现实。

49.梦想意味著创造,是承认人的自由,而梦境意味著逃避,是承认自己的无能。

50.未来,只是一场漫长的弥留。

51.可以盼望一个人从遥远的地方回来,但是可以盼望一个人从漫长的昨天里回来吗?

52.HJ说:「不爱而被爱,和爱而不被爱,我宁愿要后者。」T问:「就没有爱而且被爱的吗?」HJ回答:「那可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福气。」

53.这很像是一个笑话但这是一种现实:一些人放弃了当初的信仰坦然投奔了另一种生活,乐不思归,剩一个往日的叛徒在葵花林里默默坚守当初的信仰,年年月月甚或日日夜夜,都在为当年的怯弱而赎罪。

54.幸福千篇一律,灾难各有千秋。

55.人的本性倾向福音。但人根本的处境是苦难,或者是残疾。

56.你被他人识别被他人评价,从而你才感到了存在,你才存在了。你,我,他,都是这样。

57.随遇而安,没有梦想,无需问爱情是什么,不必受那份折磨。

58.无论可贺还是可悲,事实是,爱情可以有第二次,十六岁或者二十八岁却不可能有第二次。

59.「对了,爱情。爱情也是这样,得是崇拜,崇拜和……和……」

「征服。」O说,声音显得过于平板。

60.平等是一种理想,你不必要求那一定得是事实。

61.博爱可能是我们的理想,它的可望而不可即有时候会让我们觉得活得荒唐。

62.爱情的根本愿望就是,在陌生的人山人海中寻找一种自由的盟约。

63.如果上帝不允许一个人把他的梦统统忘得干净,就让梦停留在最美丽的位置……所谓最美丽的位置,并不一定是最快乐的位置,最痛苦的位置也行,最忧伤最熬煎的位置也可以,只是排除……

64.如果自由但不平安,如果平安却不自由,就让往日保存在一个美丽的位置上吧,不要苛求重逢,不要独钟实现,不要怨甚至不要说……那美丽的位置也许只好在心里,在想像里,在梦里,只好在永远不能完成的你的长诗里……

65.这让我想起在童年,也是在这样浩渺的星空下,我们曾一路同行,朝世界透露了危险和疑问的那个方向,张望未来。那时我们都还幼小,前途莫测。现在也是一样,前途莫测。

《我与地坛》看的时间有点长,找不到读书笔记了。《务虚笔记》是最近看的,感触很多。

看到这个问题很激动,因为史铁生先生是我很崇敬的以一位作家。相比其他作家给我的启迪,史铁生先生的作品给我更多的感受是陪伴。霍金被问到一生中遇到最感动的是什么是,霍金回答说是「遥远的相似性」,史铁生先生给我的就是这一种感觉。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到先生的文章时,是在小学课本里。那时候我以为,那些名人都是完美的。而史铁生先生那篇文章写道自己生病后情绪不好,常常对母亲发脾气。我瞬间感觉原来作家不是居住在神坛之上,和我们一样是普通人。但史铁生先生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他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并且悔改。这就像《论语》中所说的,「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再后来,上了高中,被「人生有什么意义」难住,这时候看了《我与地坛》。说起来比较有趣的是,当时买了一些书,比如胡适先生的《人生有何意义》相似的书,让我感到平静的,却是先生的《我与地坛》。当时有一段话我特别喜欢:在那座废弃的古园里你去听吧,到处都是爱情故事。到那座荒芜的祭坛上你去想吧,把自古而今的爱情故事都放到那儿去,就是这一个爱情故事的全部。 「这个爱情故事,好像是个悲剧?」 「你说的是婚姻,爱情没有悲剧。」 对爱者而言,爱情怎么会是悲剧?对春天而言,秋天是它的悲剧吗? 「结尾是什么?」 「等待。」 「之后呢?」 「没有之后。」 「或者说,等待的结果呢?」 「等待就是结果。」 「那,不是悲剧吗?」 「不,是秋天。」「是秋天」这三个字,和同学一起聊天时谈起,一直念叨「是秋天」,引得同学觉得我可能魔怔了。现在做一件事情,不管结果好坏,都只是觉得那些「是秋天」,不是悲剧或者喜剧,只是秋天。去年又看了《务虚笔记》,先生的书一如既往地击中我的灵魂,让我感受到一种精神的共鸣。如果这世界上有最令人愉悦的事情的话,那就是精神共鸣了。再加上去年学了中国当代文学史,对史铁生先生的作品有了更多的了解。


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史铁生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

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

文章之所以能获得他人的欣赏,往往就是因为那正是读者的不能启齿的心里话。


公众号【扯文艺的鱼儿】

寂寞会发慌,孤独则是饱满的

人不是苟死苟活的物类,不是以过程的漫长为自豪,而是以过程的精彩、尊贵和独具爱愿为骄傲的。

在人生的每个阶段,我们都对漫漫前程抱著一份激动的希望,以为奇迹就在前方。然而,人生只是一个个梦想不断破灭的过程。而当我们走出所有曲折的日子时才发现,真正的美好与神奇,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背后。

「人死了,就变成一个星星。」

「干嘛变成星星呀?」「给走夜道儿的人照个亮」

尴尬是一种可贵的能力,因为,反躬自问是一切爱愿和思想的初萌。

我曾走过山,走过水,其实只是借助它们走过我的生命;我看著天,看著地,其实只是借助它们确定我的位置;我爱著他,爱著你,其实只是借助别人实现了我的爱欲

见你就像见到家乡

所有神情我都熟悉。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

此岸永远是残缺的,否则彼岸就要坍塌

我什么都没有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放。

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一个不断超越自身局限的过程,这就是命运,任何人都是一样,在这过程中我们遭遇痛苦、超越局限、从而感受幸福。所以一切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毫不特殊

柔弱是爱者的独信。

人的命就像这琴弦,

拉紧了才能弹好,弹好了就够了。

孤独的心必是充盈的心,充盈得要流溢出来要冲涌出去,便渴望有人呼应他、收留他、理解他。心灵间的呼唤与呼应、投奔与收留、坦露与理解,那便是心灵解放的号音,是和平的盛典是爱的狂欢。那才是孤独的摆脱,是心灵享有自由的时刻

梦想使你迷醉,距离就成了欢乐;追求使你充实,失败和成功都是伴奏;当生命以美的形式证明其价值的时候,幸福是享受,痛苦也是享受

大树下,破碎的阳光星星点点,风把遍地的小灯笼吹得滚动,仿佛暗哑地响著无数小铃挡。

先别去死,再试著活一活看。

人可能舍弃一切,却无法舍弃被理解的渴望。

公众号【扯文艺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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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

2.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和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著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如果能够把疾病也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像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就算我们连丑陋,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们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会怎样呢?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看来上帝又一次对了。

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有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呢?设若智慧的悟性可以引领我们去找到救赎之路,难道所有的人都能够获得这样的智慧和悟性吗?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

3.地狱和天堂都在人间,即残疾与爱情,即原罪与拯救。

4.淫荡不是别的,是把上帝寄存于人的财富【挪作它用】。

5.爱情,并不在伸手可得或不可得的地方,是期盼使它诞生,是言语使它存在,是信心使它不死。

6.切莫用仇恨的苦酒来缓解热望自由的干渴。——马丁·路德·金

7.赌的心情,其实是很孱弱、很担惊受怕的,它很容易离开写作的根本和自信,把自己变成别人,以自己的眼睛去放映别人的眼色,以自己的心魂去攀登别人的思想,用自己的脚去走别人的步。残疾,其最危险的一面,就是太渴望被社会承认了,乃至太渴望被世界承认了,渴望之下又走进残疾。

8.恰在脑(人脑或电脑)之聪颖所不及的领域,人之根本更其鲜明起来。唯绵绵心流天赋独具,仍可创作,仍可交流,仍可倾诉和倾听,可以进入一种崭新但其实古老的世界了。那是不避迷茫,不拒彷徨,不惜破碎,由那心流的追索而开拓出的疆域。

9.我们其实永远都在主观世界中徘徊。

10.我看著他的背影,看他的心流一再进入黑夜,死也不是结束。只有一句话是他的保佑:「看不见而信的人是有福的。」

11.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12.矛盾和冲突的前提,是人物的性格,境遇各异,乃至天壤之异。上帝深谙此理,所以「人间戏剧」精彩纷呈。

13.写剧本的时候明白,之后常常糊涂,常会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其实谁也有「我怎么这么走运」的时候,只是这样的时候不嫌多、所以也忘得快。

14.比如我现在要去法国看「世界杯」,一般来说是坐飞机去,但那架飞机上天之后要是忽然不听话,发动机或起落架谋反,我也没办法再跳上另一架飞机了,一切只好看命运的安排,看那一幕戏剧中有没有飞机坠毁的情节,有的话,多么美妙的足球也只好由别人去看。

15.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

16.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17.不断的苦难才是不断地需要信心的原因,这是信心的原则,不可能稍有更动。

18.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 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19.生病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这游历当然是有风险,但去大河上漂流就安全吗?不同的是,漂流可以事先做些准备,生病通常猝不及防;漂流是自觉的勇猛,生病是被迫的抵抗;漂流,成败都有一份光荣,生病却始终不便夸耀。不过,但凡游历总有酬报:异地他乡增长见识,名山大川陶冶性情,激流险阻锤炼意志,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

20.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多么清爽。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多么安详。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搞丢了?便觉天昏地暗。等到又生出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著,才看见端坐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后来又患「尿毒症」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就更加怀恋起往日时光。终于醒悟: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史铁生简介】

史铁生,1951年生于北京。1967年毕业于清华附中初中,1969去延安地区插队落户。1972年因双腿瘫痪回到北京,在街道工厂工作,后因急性肾损伤,回家疗养。1979年后,相继有《我遥远的清平湾》,《命若琴弦》,《我与地坛》,《务虚笔记》等小说与散文发表,并先后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鲁迅文学奖等多种全国文学大奖。1998年病情转为尿毒症,终止透析。此后有随笔集《病隙碎笔》,散文集《记忆与印象》,长篇小说《我的丁一之旅》出版。


「尴尬是一种可贵的能力。因为,反躬自问事一切爱愿和思想的初萌。要是你忽然发现你处在了尴尬的地位,这不值得惊慌,也最好不要逃避,莫如由著它日日夜夜惊扰你的良知,质问你的信仰,激活你的思想;进退维谷之日正可能是别有洞天之时,这差不多能算规律。」

《病隙碎笔》这本书并没有完完全全看完,好在它是「零零碎碎」的文字,容得我随意翻看而不影响整体阅读体验。而我读的第一段文字便是「病隙碎笔 6」- 尴尬是一种可贵的能力。读这段文字的时候正值疫情期滞留在老家的「尴尬」期,读完化解了我不少「尴尬」,我不再「惊慌」或者「逃避」,而是暂且「安心」在老家,任由可贵的尴尬拷问我的良知和信仰。


感谢邀请!

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四百多年里,它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然坦荡。

在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件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节选自史铁生《我与地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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