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我们在上海的外地人大多都认为上海本地人家庭都特别有钱,就算有些挣钱能力不强,起码有房,至少也是几百万资产啊!

直到有一次在肯德基无聊和一个上海本地大叔聊天,他说他自己名下没有房,住的是丈母娘家的房子,连洗澡间都没有,让我感觉还挺惊讶的。

那我想问,上海本地家庭,最穷的到底有多穷?


应该就是像我这样的吧。父亲本地人,母亲外来务工,两人都是半文盲。

从小和父母住在40平的房子里,至今26岁都没有自己的房间,想搬出去住,但舍不得房租。

家里没有存款,全被病弱的爸爸拿去看病了。

我上幼儿园,是家里最穷的时候,交不起学费,被老师要债要到家里。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橘子,在幼儿园,所有小朋友都会剥橘子,只有我,直接啃。

穿新衣服的时候弄脏了,第一反应是心疼得大哭。

小学到高中,每年都申请补助金,又不想被同学知道,只能悄悄地去老师办公室填写资料。

每年的春秋游,都找借口不去,就是为了省那点活动费和买零食的钱。对父母都称不喜欢出去玩。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去过游乐园之类的场所,因为不想看到父母心疼门票和在外吃饭的钱。

想要的东西从来不好意思开口,也从来不过生日,因为买蛋糕和准备一桌好吃的会给父母增加压力。

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要上兴趣班,虽然爱死了小提琴,但是一次也没有透露过。

上大学后,成绩还不错,获得一次交换生资格,美国,半年需要9万,我终于忍不住向父母开了口,但是结果就如同我预料的那样,我没能去。名额让给了另一个同学,从此再也没有和她打过招呼,因为我觉得我已经输给他了。

工作以后,在每个月的工资,80%都存下来了,朋友问我为什么那么节约,因为我要给自己存嫁妆。没有办法靠家里。

喜欢的东西,通常放在购物车里,很长一段时间,都达不到心理价位,最后也就删掉了。

到了我这个年纪,26,27岁,身边的朋友都结婚生孩子了。我也相亲过,挑选相亲对象时,也很有自知之明,不会挑跨越阶级的,我本人外貌条件中等偏上,所以一般都不会被拒绝,但是了解我家里条件之后,很少有再对我热情的了。

小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做差距,现在身边的朋友聊天时候,都是换房子,买车子,上海牌照的时候,我终于了解了自己的一无所有。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他们背后还有可以依仗的父母,但是我必须靠自己。并且,时间长了,朋友也会发现你的格格不入,渐渐的,来往也少了。

最近父母在闹离婚,我拥有了26年的的小小的房子,终于也要不属于我了。我唯一庆幸的是,我工作的这些年存下了一些钱,也许可以把它买下来吧。

说实话,我目前的工资,如果不考虑家里,已经足够让节俭的我过上比较轻松的生活。但是我的穷,不仅仅是物质金钱方面的,我的精神,我的自尊心,我对生活的热情,都极度贫穷。

要说对父母没有一点埋冤是不可能的,我希望没有足够经济实力的人不要养育一个孩子。但是我也不应该埋冤我的父母,他们已经在他们能力范围给了我最好,好吃的都是先留给我,每年过年也会坚持给我买新衣,供我上完了大学。

不可能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受百分之百理解。因此题主,希望我的回答能够帮助你理解一些些上海土著的穷,这是一种焦灼,怨恨却无法逃脱的窘境。你即没有富足的生活,也没有丰富的精神世界,没有广泛的人际交往,也没有出去打拚的勇气。

这就是我,一个26对的上海土著女孩,从小对于穷的根深蒂固的理解。


小学在菜小,同学爸妈都是差不多的底层打工,还有很多外来务工子女,底层穷土著不算太突出。然后因为小学经常考第一,老师让爸妈千万别让我继续在隔壁的菜场初中上了,转去一个比较远的好的公立初中,我突然就开始意识到贫穷这件事了。

和同学出门,被路边阿姨拉住填问卷。家庭月收入一栏,也就是爸妈一个月工资多少,同学随便就填了1w+,我忘了当时是如实填写3-4k,还是随便扯一个谎想保住面子。

从小几乎没和爸妈出去玩过,哪怕东方明珠、公园、博物馆,任何专属于这个城市的文娱活动,都是不存在的。初中第一次和同学出去,连地铁卡都不会插。而同学们几乎全都是每个假期全家旅游。那些我从来没幻想过的地方,西安兵马俑、海南的天涯海角、香港迪士尼、云南洱海、桂林山水、四川九寨沟,他们从小都去过了。(日韩基本要到高中才开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长大以后,我妈还经常说起幼儿园的时候带我去南京路,因为节约只让我一人坐小火车,没想到小火车是单程的,差点把我弄丢。还好我跟著返程的小火车,走回来起点,找到了我妈,虚惊一场。

长大以后,才知道,上海有那么多免费优质的博物馆展览馆、有那么多符合这个一线城市逼格的活动,而它们,也真的并不是很贵。

长大以后,才知道,上大学只是一个开始,而不必因为我妈在开学第一天就四处问贫困补助却发现自己也不符合要求,而感觉丢了面子。作为全家族同辈20几个人里面唯一考上大学的人,不用为了自己的底层家族纠结,更要抛开他们格局太小的见解,认真去听更大的世界。

长大以后,最可惜的是才知道有很多本可以的事情,完全不必因为担心钱,而过度畏畏缩缩不敢去争取,它们真的一点一点都不贵,而且钱并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比如深造学业。因为考研和家里爆发了有史最大的矛盾,回看当时也不会太责怪自己没有继续坚持,因为我现在的内心也未必有这么强大。我妈不想继续供我,希望我快点工作补贴家里,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到后面也没有好好复习,也没考上。考完在家待了一天就被骂得受不了,回学校找了几天实习就开始工作了。在那个最冷的冻掉学校水管无法洗澡的冬天,外地同学都已经回家过年了,就我一个上海人还住在宿舍,为了实习。

毕业季因为穷怕了,不想再问家里要钱,又面临搬出学校要租房的压力。工作开始得很仓促,这就是后话了。

但是对现在的生活状态还算满意,我从工作开始就是蛮认真地在增加自己的重要性,现在工资也算是达到了家里有矿的同学被安排进银行挂个闲职的水平。可以比较轻松地追赶潮流,可以看上喜欢的衣服包包化妆品就买了,也可以平静地说出因为不喜欢所以不需要。

想抱抱当时在zara试衣间看上一套500块衣服,因为想到连这500都掏不出而痛哭的自己。为什么去zara呢,因为被别人说我总穿表姐送我的衣服,而同学都说zara便宜又好看。可是为什么要穿表姐的衣服,因为我没有钱买衣服,因为我爸妈不想花钱而无视我的需要,因为我觉得表姐的衣服是比我妈几年前带我去买的更好。

好了,现在不会了,我可以更自由地去做喜欢的事情。虽然还是一个买不起房也没有房的底层土著,但是我至少是一个有喜好的、独立的、准备安身立命的人了。


今年三字本命年。 310112开头郊区土著一枚。出生时这地方叫上海县杜行乡(现在叫浦江镇,老家旁边2里地就是现在翻旧的『召稼楼古镇』)。祖上可能几百年前就到了这个地方生活,世代贫农。奶奶在我小时候说高祖父那代及以前就有除夕夜交不起地租而被地主家关在猪笼里在空旷凄冷的田里过除夕的优良传统。

除夕关祖先的猪笼,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是否是这样子的。

到了我爷爷这代,生了4男2女娃。伯伯我爸2个叔叔2个姑姑。日子过得艰辛。我父亲1955年生人,小学文化,1970年代末,青壮年时开河(就是挖河)干苦力,有人打群架时,拿著扁担去看热闹,被人后脑勺一记猛棍(被人误以为是去帮忙打群架的),在家和医院里躺了几年,得了(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后面一直靠吃药维持。后来相亲认识了我妈,所谓『门当户对』,我妈是后天失聪。所以父母亲都有残疾证。然后80年代中期我出生了。

很小很小的时候,大约7岁以前是不知道家里穷。慢慢地长大就知道家里是真穷呀。从小家里没电视机(黑白都没有),舍不得买雪糕吃,棒冰都木有。小时候的照片都没有,因为没拍过照。(初中和高中毕业合照有,不过找不到了。也就是大学以前的照片都没有。),小时候有走街串巷爆米花的人来村里爆米,小几毛钱的加工费都出不起,最主要是家里大米只舍得拿来吃饭而不是做零食。

我5岁的时候,我家是平房,赶巧周围邻居也有一部分家庭是平房(还是有点印象的)。我10岁的时候,村里的邻居都2层楼房了,我家还是平房。我15岁时,邻居家里有浴霸浴缸了,家里开始贴瓷砖卧室安地板了,我家还是平房。我20岁的时候,村里邻居有造小洋房了,外墙都贴瓷砖了,最可气的是外墙上挂了1个2个3个空调外机了,对不起,我家还是平房。 平房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每逢下雨,我家里漏水呀,漏水呀。漏到床上呀,睡觉喝雨水被闹醒呀。无奈,只能床上方绑点竹竿找外公家的透明塑料大棚铺在上面接水。雨大点,风刮得大点,房间的窗就渗水进来呀。然后打湿我的课桌和上面的课本(这也直接导致了10几年过去了,每次下雨条件反射地会想家里会不会东西没放好被淋湿掉,特别是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下雨声打雷声都会惊醒去想。)

类似于这样子的塑料大棚扯了几米放在床上头挡雨,当年的大棚还厚很多。

从小是贫困生,那是必须的。小学因为手骨折,同年级的同学还给我募捐。初中时,通过市慈善基金会,有个好心人杨建中先生给我每年1500元的资助。链接:市「慈善之星」杨建中热心助学的故事 128个孩子一个「爹」 市慈善之星杨建中助学15年 附上2个链接是关于杨先生慈善事业的报道。(如有人看到还知道杨先生的联系方式,哪怕邮箱,请私信告诉我下,我想感谢见个面感谢他)。

贫穷还不『知足』,还每2年3年三口之家老是出事。大约我3岁时,我父亲在印刷厂切纸,机器失灵被切掉2根手指头。80年代也没啥赔偿不赔偿的。伤好了后给安排了个门卫工作。然后间断著,我父母在不同年份被毒蛇咬过然后住院(上海农村)。妈妈甲状腺肿大开过刀。父亲间歇性的精神状态不好,有一年还和别人打架在家里躺了好几个月。我嘛,本来健健康康的,不知道为啥,好像是被魔咒过了一样,得过阑尾炎(拖了3天才送正规医院,差点挂掉),肾结石(可能井水水质有问题,舍不得用自然水,烧开了喝井水),顽皮从平房上掉下来手骨折。

从小,从 小学3年级就跟著父亲菜场卖菜。上钢新村那边菜市场去过,沪南公路外环那边蔬菜批发市场去过(现在应该拆掉了吧?)三林孙家桥菜市场去过,苏民菜市场去过,天花庵路边摆摊卖过。家附近的召楼菜市场也是经常摆摊。一直卖到初中毕业那年,几乎每年寒暑假和双休日周末,只要有菜卖就去。 小时候的这身卖菜经历,让我养成了现在一只手拎起一样东西,就能猜它重量有多少,八九不离十。读初中时,有的同学(包括隔壁班的)知道我兼职卖菜,所以我的绰号叫『卖咸菜的』(请用上海浦东本地话读)(那个时候,有时令蔬菜我就卖时令蔬菜;主要还是卖『咸菜』,就是腌制好的雪菜,雪里红。)初三时,开始意识到面子问题,所以找借口不卖菜了。父亲身体不好时,我叔叔带我卖菜,因为我父亲身体不好的情况比较多,所以,叔叔带我卖菜的次数也多。叔叔忙的话,叔叔或其他蒋姓家门里的叔伯就把菜拉到菜市场然后我一个人卖菜,下市后,我把卖剩的菜寄存在别人那边,带著空菜篓骑自行车回家,第二天周而复始。

从小干体力活,又不注意营养啥的,这也直接导致了我长的不高。后来谈恋爱都不自信。我在江西读的大学,记得有年谈了个校园恋爱,见了女孩父亲,我穿的破破烂烂(衣服是室友离开学校时丢下不要的,attention:我这个室友是潮汕人,家里孩子多,家境也不好,也比较节约的)。女孩父亲在小餐馆吃饭时问我父母在上海是干啥工作的(上海人在江西嘛,我觉得多少有点优越感吧?2006年前后哈),我毕恭毕敬放下吃饭的筷子,回答了满心以为会是未来岳父的女孩他爹:我父母在上海是工薪阶层。 吃完这顿饭,女孩父亲就不让她和我交往了,可能是看我穿的破破烂烂,加上不自信,女孩父亲准确地把『工薪阶层』翻译成了『上海底层』。(我从来未曾和女孩提起过我从小贫穷、父母双方残疾的事实。)

苦日子过怕了,从小就想过好日子。也羡慕普通人家孩子的生活。所以比较努力地学习奋发图强。中小学读书时的座右铭就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无奈,除了唯一一次初中召楼中学1999年时期末考试考了个全校第一名外,成绩基本上都在年级40名左右徘徊(年级共246名学生),其他功课,比如说数理化,可以通宵达旦解题成绩好点,语文嘛,多看点文学书也不会差(本人从小喜欢闷罐子看书。),唯独英语。成绩从小学有英语课开始我就没几次及格过,因为没录音机,课本磁带不会放,发音蹩脚被同学嘲笑后,越来越对英语没自信。(大学接触了疯狂英语,就靠笨办法学了点实用英语口语。),一步落后,步步落后。高考60几分(满分150)考了九江学院。

大学读了金融专业,我滴乖乖,没关系 银行进不去,好工作找不到,先是工作了几年,家庭条件摆在那,起点低,老婆也找不到,作为上海土著,连外地来沪打工的都看不上我家里这条件(包括双残疾的父母,婚姻这点上,两位老人算是包袱了)。 相亲了十几次,没结果。

又想做人上人。唯一一条路就是白手起家创业。然后就2012年挑了电商行业开始开网店创业。开始在家里我的卧室创业(那个时候家里造了2层楼房了,房子也不漏雨了。)父亲开始的头几个月对我辞掉工作创业意见很大,甚至要砸了我电脑。(他老人家原话意思是: 虚岁30的人了,安安稳稳找份工作,然后结婚成个家,他就安心了。)

后来实在是承受不了父亲骂骂咧咧,还有一个就是网店收入开始多起来了,我就搬到外面去做网店了,先是租了水语人家两室一厅。后来运气好,生意好起来,存货多到没地方放。就搬到华侨城叠院,有200平面积的地方开始干。也没钱,穷,就狂办信用卡,刷信用卡去采购货款,买电脑办公桌椅。后来面积又不够了,就租别墅,面积大,有400平,带地下室。再后来就搬到空置厂房里办公发货。

白手起家,没本钱创业,只能刷信用卡,当年用的部分卡片

开始创业时,就一个人一台电脑在自家卧室,有订单了打包发货。后来3个人,再后来10来个人,再后来请了20来个人做网店,再后来60来个人,后面突破100人。后面脑子发热,人多的时候扩张到150个人。网店越来越难做,就开始优化,到现在就维持在百来个人。

开始时不分办公室和仓库。办公桌后面就是货架。卖出了就打包发货。后面是仓库和办公室在一个地方,只是不同楼层。后来上海人工贵了,维持上海办公室外,跑西安开了个分公司。后来多地发货也需要了,就在上海仓库以外,跑浙江义乌和东莞虎门开了新仓库,后来调整,撤掉义乌仓库。只留下上海和东莞仓库发货。

开始时网上批发进货然后再网上零售卖出,赚的是价差和信息差。后来这条路不行了,利润越来越薄,所以就自己搞加工厂,自产自销,利润高点,附加值多点。

这个就是一个上海穷逼土著,社会最底层(我父亲在我读高三到大二那段时间做过环卫工人,身体不佳无法起床时,我会周末和寒暑假顶工做。)来世今生。

(这个『来世今生』这个词,于我来说,真是恍然隔世。再让我过一遍我生命的头20来年,我怕我熬不住。)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某年上海公司出游合照

我姨婆家大致有一点竞争之力。

一家六口人住在陕西南路,知青回城后照顾的公产房,使用面积32.27平方米,总体呈五角形,中间用隔断打成两个区域,儿子一家三口住一半,老两口带著老母亲住一半。这套房对应学区特别牛批,市价每平米六位数,然并卵,这是公产,还要给房管局交房租的。

他家人八十年代初回到上海,之后都在长乐路陕西南路一片工作。姨爹在粮站,姨婆辗转几处做售货员,当年都算是好工作。但姨爹终生凡事张口闭口「法租界」,绝口不提尤其痛恨自己祖上其实来自苏北,能到上海纯属运气使然。85年他们有了儿子,姨婆就开始张罗著换房,但法租界的房子岂是那么容易就买到手的?

九十年代初家中另一位长辈退休回到上海,在浦东买房定居,姨婆又开始心动。当时上海有动迁优惠政策,假如搬到亲戚居住的周家渡,只要两万元差不多就能买到六十平米的两居室。当时住房贷款很容易申请,但姨婆不敢和银行打交道,只是写信通知娘家各路亲戚,大家都很支持。我妈当时月工资38元,得知她要换房之后,还汇去一百五十元以表心意。

但到了姨爹那里就是寻死觅活的不行,浦东那是什么地方,坚决不去,撒泼打滚。姨婆性格本就软弱,想想儿子也刚上小学,学校是全上海最好的几所之一——咬咬牙也就放弃了计划,打算在亭子间里再忍忍,忍到儿子初中毕业。看上的新房子毕竟在浦东,体面人谁会买浦东的房子呢!

然而,还没等到儿子上初中,浦东就修成了新的世纪大道,粮食系统的铁饭碗却风雨飘摇,最终惨遭裁撤。原本想著靠儿子翻盘,儿子却「不意外」地继承了我家男性普遍不成器的特质,爹娘砸进了老本才勉强送进了一所不起眼的普高,三年后更是继续向西,考到了青浦的某所大专,逃离了亭子间。

新世纪之后,他们这种老售货员在百货行业不再吃香,一到年龄立刻被退休政策送回家。姨婆夫妻俩年轻时候都在听从号召,从来没拿到什么文凭,中年之后一直在愁房子愁日子,再就业十分艰难,纵使如此姨婆也不想在家里对著姨爹,宁可去做服务员也要出去工作,只是晚上回来洗漱睡觉。姨爹每天在家守著老娘,自己也不耐烦,但儿子老婆都不在,只能硬著头皮端茶倒水伺候著。

儿子毕业后回到家,勉强托关系在边缘机关找了个小蚂蚁工作。姨婆还是在外打工,只是晚上回来。那时候智能机还没发展起来,三个人经常在家里互相大眼瞪小眼,用找茬挑刺来消磨生活的无趣。(我去过一次他家的亭子间,电脑放在楼梯下木头打的一个小空间里。当时流行摄像头网恋,孙子一开摄像头,奶奶或者父亲就必定凑到后边展示她松垮的白色/花色大背心)这样的日子两三年后儿子终于忍无可忍,跑到单位旁边自己租了一间房,也开始谈女朋友。无奈薪水微薄,不到半年后就被迫向母亲求援。姨婆跑去看了看儿子,对儿子开始谈朋友这件事表现出极大的欣慰,并允诺替他付房租,但姨爹不同意,姨爹坚持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何况奶奶还需要人照顾……但没人理他,姨婆也顺势搬进了店里的集体宿舍,干脆只有周末才回家。

分开后这家人难得安生了两三年,但好景不长,姨婆在工作时巧遇亲戚,亲戚把她在火锅店打工的事情爆料给了娘家人,娘家人集体勃然大怒,上门质问姨爹;另一方面亭子间第N次可能拆迁,儿子借著这波传言趁机和女朋友领了证。因为有喜事,亲戚就没有太质问姨爹父子俩,只是警告了一下,另外苦劝姨婆不要再辛苦打工,娘家会保证她的生活费,留下钱便走了。

可能因为年近三十,儿子在套牢女朋友时手段相当过激,两人实际上是奉子成婚。孩子很快出生,拆迁却没了影儿。不仅没影,还终于被打上了保护区的戳。等到小夫妻加上新生儿也被迫挤进这个逼仄的亭子间时,姨爹和奶奶为了孙子选择了风平浪静,但小夫妻两人开始不停地抱怨,新媳妇抱怨儿子骗婚,儿子辱骂父母没本事,要他们再掏钱,供自己一家三口出去租房住。

但这时已经是2014年,以姨爹和姨婆的内退工资,怎么也不可能有闲钱再支撑小两口带著孩子出去租房。一大家子人憋在亭子间里,每天都活的像44年的IJN。熬了一段时间后姨婆忍无可忍,再次溜出家门去火锅店打工,但这时她已经快七十岁,老板不敢用她做服务员,好说歹说才让她在后厨做个配菜。姨婆找到工作后便不太顾家,儿媳妇没见过这情况不知道,儿子立刻动了心思,再次提出要姨婆出钱给他们租房住。姨婆考虑老人们的身体都已经开始不好,原单位也没了(这种情况职工医保周期长,真有事了靠不住),便拒绝了儿子的要求,直说要存钱养老……

儿子大怒,旷工跑到素未谋面的他大姨那里投诉自己的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钱……

他大姨也就是我姥姥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带著姐妹、女儿和孙女们杀到上海。之前那次去姨婆家质问的亲戚年纪颇大,可能忍耐力比较高,但我们一到他家整个就震惊了,我们早就知道是小小的「团结户」亭子间,却不知道能住成这个样子。屋里所有风貌跟八十年代刚搬进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做饭出门上厕所靠痰盂,没有空调,只有折叠扇和小窗机。

不成器的儿子很快和老婆离了婚,孩子在互相推卸责任之后决定给男方抚养。之前我去上海时勉强走了个亲戚,看到别人问小孩:「上周你妈带你跟谁出去玩,是二爸爸还是三爸爸」。

……就,好吧。

土著穷95%因为搭车失误,在他们家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


这时候还要说颜值的重要性:

姨婆从小到大虽然一直不断在响应号召,但从未像她的兄姐一样吃过什么苦,为什么,因为长的特别可爱。不是大美女,是特别惹人怜爱的可爱,用明星举例的话大概是安达佑实那种长相……

她的几个姐姐都是先去新疆或者黑龙江修地球,百般争取才能勉强兼职去做个孩子王教教书;而姨婆插队从来没种过一天地,直接进供销社做售货员;回城时也没跑几趟没求人,为了要房子找人结婚,立刻大把的单身狗凑上来给她挑(当时已经30+)。五十多岁的时候依然很漂亮,如果不是后来儿子反复作,她可能现在还像照片里那么可爱。

娘家人杀到上海的几年后老夫妻俩最终选择离婚,姨婆婉拒了兄姐们的同居邀请,独自住进了郊区的养老院,日子突然变得阳光灿烂心情愉快。


这里讲前史。

姨爹的妈妈和外婆都是二三十年代的「扬州姆妈」,我姥姥给我讲的八卦里,她们当时为什么反对姨婆嫁过去,原因之一就是她们根本不认姨爹这个「上海知青」,据说解放前他家根本没有自己住处,都是住主人家里,解放后用保姆的变成了「山东干部」,一家子住的也是单位提供的小宿舍,上学住学校宿舍,一直住宿舍没有家,算不得正经的有规矩的上海人。

这个讲述应该有水分,但水分估计不怎么大……所以某种意义上我觉得这也是姨爹一家子八十年代死活要完全回上海,九十年代绝对不去浦东,儿子结婚后也一口咬定谁也不能离开上海的深层原因。


地标:黄浦区广西北路…就是来福士隔了两条马路,格致中学的旁边。嘿嘿,想不到吧,前面光鲜靓丽,背后坐落的全是破败的小房子。目前那个老房子还没拆吧,搬是已经搬掉了,老房子两间房,餐桌痰盂床全在一起,烧饭用煤气罐,洗澡烧热水,2016年搬到浦江镇,也不是浦江镇站,是浦江镇的延长线联航路。

幼儿园小学没有觉得穷,因为都是附近的小孩就近读书,大家都差不多,妈妈好像也都是家庭主妇(我妈身体不好不上班的),痰盂是倒的,空调有是不开的,家里电视只有几个台,洗澡木盆子接水,衣服手洗,奶奶一间房,我跟老爸老妈睡一张床。小学期间老妈乳腺癌,不过查出来良性的,割掉了。

初中考到格初,真正开始有了区别。写作文雨天喜欢听雨滴在瓦片上的声音,同学问你真的住那样的房子吗,知道哦原来别人住公房的,甚至自己有房间的。写作业吃饭的台子擦擦干净当书桌,奶奶过世后我跟我妈一个房间,因为老房子有老鼠蟑螂啊不敢一个人睡,痰盂还是倒的,空调还是不开的,衣服还是手洗的,洗澡还是木盆接的。人大了,我爸有时会说为什么不学校拉好屎回来方便点。当时流行穿阿迪 nike,好在成绩好考到目标老妈狠心买了一双给我,真的是很宝贝,至今记得那个鞋子版型有点像空军1号但是钩子是蓝色的。还是合唱队的,当时出去搞活动人家都是数码相机了,就我家背著个傻瓜相机,后来我妈狠心买了一个相机,但是晚上看电视偷偷地哭,我就把所有压岁钱都拿出来了。

高中到了大境,龅牙有点自闭,加上家里仍然倒马桶,木棚洗澡,没有自己房间。家里差不多高三开始拆迁了,但是怕影响读书做了钉子户,天天有人哐啷哐啷敲门,家里面锁被动迁组拿牙签胶水粘过。我妈怕影响我念书并且搞得她也很头痛,天天带出去做作业,十点半之后回家。心态崩了,觉得没有读书的料,活的开心就好了,考了个二本。

大学仍然倒马桶,木棚洗澡,没有自己的房间。大家暑假玩的时候我想挣钱。冰激凌店、gap、小公司实习。好朋友想留宿,不好意思真的没有马桶给你上。期间快毕业了老妈胃癌,一查就是晚期,不过以我爸的说法是还好没有拖太久,三个月就过世了,不然后续费用花不起。

工作第一年,仍然倒马桶,木棚洗澡。我最后悔的是没有意识到第一份工作有多重要,随便干了份钱(自己为)多的助教(二次销售),也没有看公司的背景以及职业发展前景,365天天天跟柏阿姨一样调节关系,暴躁。这个时候拆迁了,家里亲戚再搞一搞,除了拆迁的房子啥也没有。最后存了点钱潇洒离职换了份稳定的工作,原公司第二年老板卷钱跑人。

攒了钱就整牙去了,因为朋友中有学校不好但是漂亮的工作比我好,也因为读书和工作中曾经收到过的恶意,一直想著如果好看了,可能就好了。家里养了猫养了老鼠,不断在给自己弥补童年的缺失。跟老爸很多代沟,老爸搬家把我大伯家租给别人房子里的空调拆了,餐桌、茶几和沙发等是其他人搬家不要的捡回来的,至今家里还有樟木箱、三五牌座钟、老式风扇、老式冰箱,我爸很喜欢回忆过去的苦日子,去捡捡别人不要的东西,每次都希望他忘记过去多用用新时代的东西就是满眼抗拒。

最后所谓穷,不仅是钱包的贫瘠,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贫瘠,大学选专业没有方向,觉得女孩子家家搞个行政妥妥的。找工作的时候觉得有个工作有个工资就万事大吉了。想跳槽大公司,想有技术有高薪,看看老天赏脸给不给个机会。之前后浪看的很恶心,兴趣是什么?都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我也没有梦想,认清现实,活在当下。不过,真的想从高中的时候再来一次,真的会好好选专业,再然后好好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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