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看过王小帅导演《地久天长》的亲们,应该都会被感动到吧?

  《地久天长》

  平凡中承受命运之重

  北国边城,一座铁道、堤坝旁的厂区大院里,一个工人阶级的温馨家庭惨遭飞来横祸,独子溺水身亡;经历丧子之痛后,这对夫妻远走南疆,想在人生地不熟的福建海边了却残生......

  他们领养男孩,当做自己逝去的儿子般疼爱,却终敌不过孩子叛逆期的狂飙突进......

  他们默默饱尝了所有苦涩与辛酸,原谅了间接造成儿子夭折的工友同事、阶级兄弟,独自在异乡承受、体验着生活中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这对善良夫妻苦难经历之外的,是影片中侧面呈现的中国近40年来的时代变迁,从70年代知青返乡,恢复高考,到进入国有工厂,从80年代的严打整顿,到南下广州的下海热,再到90年代的经济体制改革,计划生育严控以及随后的出国潮和房地产狂欢......

  几乎您能想到的时代风貌在影片中都做了逐一展示,可镜头语言的呈现却是平缓的,没有风云激荡,没有潮起潮落,亦如这对失独夫妻的困厄经历,并没有夸张的煽情,狗血的铺陈,一切在平缓中徐徐展开,娓娓道来。

  略显沉痛的主题之下,观众的观影感觉却是辛酸之中不乏温馨、光明,尤其是影片叙事中时隐时现的工厂大院的浓厚氛围,似乎一下子便将大家拉回到了那段温情岁月里。

  《地久天长》

  厂区大院的历历往事

  职工宿舍筒子楼,爱喝白酒、烟不离手,脾气略显暴躁的老爸,老式的餐桌、暖壶、风扇、录音机、二八自行车,以及厂区大门处“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宣传海报......这就是《地久天长》中对于80年代最红火的国营工厂的精准扫描。

  在那个年月里,生活在厂区大院“小社会”里的人们,都是带着“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的信念,一辈子在厂子里工作、生活、厂就是家,家就是厂。

  工友们在厂里工作,孩子们在厂里幼儿园上学,生病了,去医务室开个三联儿单;有事了,去厂里找工会反应情况。他们都贴有一块共同的烙印,被称为:厂子弟。

  每天清晨,是从无数大喇叭播音开始,伴着广播,一天的工作生活开始,上班儿的,把饭装在铝饭盒里用网兜儿套上,挂在凤凰或永久的28车上;上学的,脖子上除了红领巾还别忘记挂上钥匙串。等到下午,放学回家,厂里广播再响了,就知道爸妈估摸着要下班了。

  院里的每个小孩儿都是吃百家菜长大,谁家做了红烧肉,谁家过年包了饺子,满筒子楼都能闻到香味儿,跑不了。谁家大人又是夜班了,不用担心,整个一楼都跟一家似的。

  还有厂里的食堂,不用花钱只用饭票儿,包子馒头都特大特香,还能有高级的小炒儿!

  当然,一年之中最盼望的就是夏天的来临,有喝不完的工厂自制的盐汽水,是用大茶缸子打出来的汽水,能解暑整整一个夏天的。

  还有那些每个院儿都会有的孩子王,捣蛋王,从来都不会寂寞,能把院里儿能偷的都偷一遍,只要你一迈出家门,就会有一大群小伙伴陪着你奔跑嬉闹。

  那时尤其是北方的冬天,搁以前洗个澡真是困难,所以去工厂的澡堂子洗澡,竟然也成了孩子们冬天不可少的乐趣!

  “弟子事师,敬同于父”,在那个年代,只要进了工厂,叫一声师傅,就是一辈子的师徒,因为这师傅不仅教技术,还会教你做人做事。如今再回味 , “师傅”已成为一个被时代磨砺的称呼。

  那时,家里都有厂里拿回来的工作服、白线手套。爱美的女工都流行烫着卷发、配蛤蟆镜、小青年儿穿着可以扫地的喇叭裤,配尖皮鞋,蹦个迪斯科,办个工厂舞会什么的。不过这身儿装办要是在厂里穿, 如果被师傅看上一眼,准会挨顿呲儿。

  厂里的球场也是乐园,上工厂文艺汇演的,看大人们感觉搞笑的表演,一群人坐在灯光球场嗑瓜子,有说有笑。

  那时是快乐的,是无忧无虑的。甚至还以为,人的一辈子,吃喝拉撒、生老病死,都可以在厂里度过。厂区生活给了每一个生活在内的人,都带来一份难能可贵的、长久稳定的单纯子弟情。

  直到迎来了改革,产业革命时代浪潮,这些国营工厂陆续改制、重组、拆除、甚至消失。。。才明白,根本不存在什么地久天长。

  那些回忆都只留在童年里,工厂大院里的那些叔叔阿姨,他们大多凭自己努力跳出了困境,而有的却自甘沉沦或无可奈何或自暴自弃.......

  以上的这些场景、元素,在电影《地久天长》中均有体现,而说到工厂大院,咱北京曾经的三环外,就有过许多,比如燕山石化,还有熟悉的首钢;向阳、胜利、东风、曙光、机修......

  首钢

  曾经半个石景山的“指望”

  “一个石景山,半拉是首钢。”这话听着夸张,却很贴合实际。

  在石景山街面上遇到10个石景山土著,有8.5个是首钢的或者直系跟首钢有关系,1个是地铁的 ,剩下的0.5个“来历不明”。

  似乎石景山的一切,就靠首钢一言以蔽之了:首钢医院、首钢工学院、首钢男篮......首钢之于石景山,确实是举足轻重。

  首钢职工的工资标准和福利待遇也一直位居行业顶尖,其内部食堂、澡堂、剧场、宿舍、幼儿园、副食店一应俱全,影响力覆盖整个石景山。

  首钢厂区内每周定期供应面包、香肠等副食品,在很长一段时期内相当于是特供食品,所以首钢的副食票一度在整个石景山区都很紧俏。

  首钢特制的超大瓶装汽水,一瓶足足有北冰洋两瓶的量;食堂炸的糖油饼,有时比脸盆还要大,胃口再好的工友,能吃下两张已经是极限了。

  那些年,好几条公交车都直接开进首钢厂区,设置很多站点,石景山居民每到周末去首钢的剧场看电影,方便快捷。

  曾经的首钢篮球馆,才是北京男篮的圣地,五棵松那都是后话了!巴特尔,单涛,焦健,闵鹿蕾.....他们的一次次急停、跳投、双手灌篮,是北京球迷抹不掉的青春记忆......

  首钢的诞生,可追溯到1914年,来自丹麦的矿冶工程师麦西生,在京西100多公里的龙关山、辛窑堡上,发现了品质极佳(矿石含铁量46%-56%)的大型赤铁矿,预计储量约1亿吨。

  1948年12月,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了石景山钢铁厂,首钢成为北京市第一个国营的钢铁企业。

  计划经济时代,首钢的旺盛炉火,浇筑锻造出了国家的工业命脉。

  改革开放后,在经济体制转型初期,首钢的“热度”也丝毫不减。

  直到2010年12月19日,首钢第二炼钢厂炼出了最后一炉钢,标志着这座有着92年历史的冶炼厂正式停工。

  昔日轰鸣喧嚣、如今安静如斯的厂房车间,是首钢带给石景山人民不可磨灭的深深影响与馈赠。

  首钢旧址已经化身文化产业园,厂房化身动漫基地,车间变身写字楼,近年来不少影视剧的拍摄场景就选址于此。

  东八里庄

  京城纺织业重镇

  在“一五”计划正式开启的1953年,棉纺行业因为和百姓生活息息相关,而被党和政府高度重视,根据首都城市区域规划,京东的八里庄开始兴建大型的纺织工业区。

  1954年,位于十里堡的京棉一厂率先建成投产;1955年和1957年,位于八里庄的京棉二厂、位于慈云寺的京棉三厂,先后建成投产;

  就此一举结束了北京“有纱无布”的历史,与北京印染厂、北京第一针织连成了一片。

  1958年,纺织业成为创汇大户,北京80%的棉纱出口至东南亚国家,为国家换取了大量外汇,纺织行业成为计划经济北京国民经济的一面旗帜。

  于是在老北京的工业体系中,便有了“一黑一白”的说法,“黑”指的是位于西边的首钢,“白”就是八里庄的棉纺厂。

  伴随着工厂的建立,京棉(国棉)一厂、二厂、三厂的宿舍,由东向西一字排开,路南是厂区,路北是生活区。

  澡堂、医院、理发室、商店、学校、幼儿园等配套设施齐全。

  值得一说的是位于二厂宿舍区正中心的大礼堂,曾经厂区的联欢会、表彰大会都在这里举办,后来被两座塔楼取代。

  而整个二厂宿舍楼的编号也是根据这两座塔楼来排序的,于是经常发生序号相邻的两座楼却相隔甚远的状况,这可真是难为了如今的快递小哥!

  “文革”结束后,八里庄三大棉纺厂再攀新高,一厂的高级府绸,二厂的“铜亭”牌纯棉精梳纱、“花蕾”牌细纺,均获国优产品称号;

  “景山”牌棉纱、“灯笼”牌氨纶纱、“珍珠”牌坯布等产品,更是在国际纺织制造业名列前茅。

  在那段工厂最风光、工人阶级最光荣的如歌岁月里,天南地北的进京务工人员,以及成千上万的基层工人,就在八里庄的三个棉纺厂区里幸福的生活着,他们又自由组合成了无数个幸福的家庭。

  而随着时代推移,经济体制改革的步伐越来越近,如今八里庄人民的幸福生活,有了新的解读方式。

  酒仙桥

  共和国电子工业基地

  新中国成立后,百废待兴。自1952年起,在振兴高新科技产业的政策指引下,在前苏联和民主德国援助下,酒仙桥地区建成了代号774的北京电子管厂;

  并将代号706、707、718、751、798等厂整合为华北无限电器材联合厂。

  此后,原第四机械工业部十二所、半导体器件厂、代号738的有线电厂、代号506的邮电设备厂等也相继建成。

  酒仙桥,在那个思想单纯、全民工作热火朝天的年代里,就这样当之无愧的成为电子工业基地。全国最优秀的电子科技人才汇聚,渴望将青春与理想都奉献在这里。

  在那些代号七机部、四机部的保密企业里,共和国第一颗原子弹和第一颗人造卫星的很多零件都产自这里;国内的第一部自动电话交换机和第一台电子计算机也于这里生产。

  那时的酒仙桥,周身散发着神秘的光芒,让内部人自豪,让外面的人向往。

  当电子产业工厂在酒仙桥大面积建设之际,便民服务社区也在同步形成。这种由街道包围的、面积小于居住小区、供生活居住使用的服务社区,被叫做“街坊”。

  至1957年,在附近的小陈各庄、西十里居、张百庄等村落的庄稼地上,酒仙桥地区共落成了12个街坊。

  这些街坊从布局到建筑特征都深受前苏联影响:楼房方正、敦实,普遍三层,房梁或屋檐处雕刻有花纹图样。而斜坡式的楼顶,保证了居室内的冬暖夏凉。

  如今在酒仙桥,多数“老街坊”依然健在,看到某个楼门面上悬挂着的红五角星,恍惚回到了60年前,或置身于莫斯科。

  电子厂的老员工们不会忘记食堂的大锅饭,澡堂子里的青石地板、浓郁的硫磺味道,还有夯实粗大的水柱子从喷头上倾泻而出;

  而“街坊”里的生活就像四溅的水珠,滴滴成串,连成了过往的记忆......

  如歌岁月,皆成过往,这些记忆里的厂房,有矮旧的平房,生锈的汽车飞驰着,有拥挤的家具,有温情和感动,从不期待地久天长的存在,却会有天长地久的陪伴,儿时的工厂大院,道一声祝福,送一句珍重!

  参考文献

  老北京城 ( id:beijing-cheng )《回忆北京神秘的工厂子弟大院》

  头条号 中原年轮里《记那段在大院里度过的美好时光》

  新浪看点 史料不计 北京城与北京人:《大院子弟、首钢人、燕山石化和北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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