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是真正的横空出世。这位1927年就已经出生、煮字疗饥半个多世纪、写下的文学作品逾百万字的乌镇人,始终茕茕孑立,默默无闻,十足是个「祖国的陌生人」。直到2006年前后,突然名声大振,满城争说,登上知识界的最高地。

可以说,木心真是属于「出土文物」作家。中国现当代文学界也真是没有比他更为传奇的人物了:他的生命是传奇的,他的履历是传奇的,他所书写涂抹的东西是传奇的,就连为人所知的过程都是传奇的。人都说这是文学史上的「木心现象」。

但他这份「传奇」,是用世界、艺术及文学对他的忘恩负义与残酷报复换来的。所以,与很多人观感不同,作为一名读者,我更把木心视为大屠杀时代的幸存者,而他的作品,是这位虎口逃难者跑在肆虐之路上时的人性主义低吟。

我认为,这才是木心这位布衣作家、及其作品最重要的意义,也是最值得珍视的价值。也就是说,比起他的文学贡献,我更重视他给当代思想史带来的遗痕。

木心的本职,是艺术家。但是大多数人和我一样,认识到这位传奇人物,凭借的是「文字因缘」。

他后来也确实是靠著文学以峙声名的。他孤苦伶仃一生,逝前及身后却因传奇的身世、灵光闪闪的文字,无端地成为了中国媒体与文化界的焦点人物,并顺势成为中国一代文青们的新晋「祖师爷爷」。早已有很多人,急不可耐地要为他的人生与文字作「晚年论定」—— 其中最不竭余力的当然是他的得意门生陈丹青。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生活与艺术,还有名闻利养,已经有负于他太多太多。

他也当得起这些迟来的荣誉与鲜花。作为民国文化遗风硕果仅存的「文学老人」,他这一辈子,是在流放、受辱、监狱、遭践踏、被压迫中度过的,几乎无路可逃,是这样的非人生活,才酿成了《哥伦比亚的倒影》、《文学回忆录》这些大书。读他的散文,念他的诗歌,端详他的画作,可以看见民间底层的原态、文化贵族的高雅、精神高远者的博大深沉。这是当代中国,那些象牙塔里的文人、名利场中的知识沉浮者体会不到的温情与悲怆。一部现代中国士人的历史,就烙印在他的生命之中,也刻印在他等身的著作里了。

数年前,曾将木心全部作品搜寻桌前读过一遍。还是作为一名素味平生读者,和多数人一样,我从中也感受到了许多此前没有过的诧异与惊喜——虽然还有迟疑。他的为人,苍老、温雅,却是挺拔、有力量的;而他的文字,让我们在可以想像旧时代烬余的「宗庙之美,百官之富」的同时,也召回了一个新的文学传统。

他所涂抹下来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流行色调。他的作品,你接触过一回,就忘不了他的格调、情态、思想与睿智。其人其文,实都足以不朽。

木心的文字,风格独具,完全可称「木心体」。但平心而论,要说他是「文学大师」,他显然还是太缺乏分量了。

「文学大师」与否,意味著一种最顶尖的文化较量。他要和古今中西公认的大师宝座上的人们比划,至少是足以与同领域的一流同行过招,比如与同样是白话文写散文的鲁迅、周作人、汪曾祺、兰姆、乔治.斯塔纳等一较短长;比如与现代诗成家的艾略特、帕斯、阿赫玛托娃、米沃什这些人华山论剑一番,最不济,也要赶超穆旦、冯至这些还只是「著名」的诗人吧。可木心无论是散文还是诗歌,显然都还缺乏这样资本。那些太多欧化、文言交杂多语病的散文,以及分行并无半点诗意的口水诗, 哪里能够和但丁的诗歌、和《诗经》、 和楚辞相媲美?

「文学大师」是否,还需要一种周贯的评定参照系。这种参照系,不是狭隘地以木心自己的作品论木心,而是要将木心放置在整个中国文学、至少是百年现代文学的整体下加以评比的。一般来说,中国现代文学还没有过「大师」——鲁迅勉强为之,其余剩下的最强劲的几位也只能说是「大家」,比如周作人、沈从文、汪曾祺、梁实秋等寥寥数人而已。木心的作品成就,即便只是和周、沈、梁等比较起来,都已经有上下床之别,阅读得多贫乏,才会认为他够资格称得上是所谓「大师」呢?

就我个人阅读体会而言,木心其作,充其量只能说是「名家」,是现代文学可以聊备一格的人物与风格。他的文字,好,但远远没有臻至于「大师」的境界。他的作品,我全部读完,只觉得《上海赋》是见真章、别开生面的大文章,其余文字,读时敬佩不已、过后口齿留香的几乎没有。人说他诗文有「民国范」,部分精华确实有此境地,但大多数诗文在我看来,不如说是欧化、文言、口语拙于汇通导致的「三不像范」更准确。论其思想,也处处透露出一种畸形自恋与病态式的炫耀,历代文学大师们那种手挥五弦的从容、那种包山涵海的大气,木心先生集子中泰半是阙如的。

总体而言,虽然有些不敬,但实话实话,我没有觉得木心先生,有多么惊为天人的文学天赋与写作才能。甚至可以断言,没有陈丹青和梁文道们的重磅推荐, 以及新闻媒体地毯式轰炸与大肆哄炒,他只能算是现代文学史中的二三流作家。

必欲推尊他坐上「文学大师」宝座的朋友们,真的不妨多看看真正的大师经典。看的少,缺少比较,自然容易逢人都谀为大师。

木心的「大师」重排运动,就社会心理而言,可看见名人效应和大众传媒是如何左右著大众的常识判断, 并如何暗中驱使读者的选择导向的。

木心的大师追认热潮,本身就显示了一种偶像崇拜的心理结习。现代中国人,总不忘前痛,集体心理的惯习,还是太热衷于造神了。一位被重现」发现」不久的作家,他的作品还只是陆续出版之中,他的文字还远远未被充分阅读的时候,就有太多人、有太多找新闻的媒体、有太多似懂非懂的吃瓜群众,就在背后推波助澜,必欲将他「点将」为文学殿堂中的大师级人物,拱起他瘦弱的身板上圣坛,以至于让「木心现象」似乎逐渐衍变为「神化木心」的倾向。

若说陈丹青对于木心有不虞之誉,那是弟子对恩师的推重,即便有感恩之心过于浓烈的过当评价,有失公允,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媒体和大众对木心登峰造极、毫不靠谱的吹捧, 那一叩三拜的胡言乱语与「假大空」 的评论,真的合适吗?

一心要抬木心进「大师堂」的,最浩大的支援群体显然是新一代的中国文青们。可本届文青,不客气地说,也未免见识短浅了点。

甚至可以说,进入90年代以后的历届文青,在整体上,其阅读与见识水准一直都有点虚骄矫饰与志浅才疏。也阅读,但涉猎的不多,一年看个几百本书已经是惊为天人;也思考,但风花雪月,多数只是点缀下男欢女爱灯红酒绿的无聊,以示叛逆和深刻感。他们喜欢文学,追捧作家,多数只是幼年时追星行为的变种,是一种「泛娱乐化」的心态延伸而已。文学、作家、作品,代表的核心不是精神形塑,而是一种时尚:木心传奇的身世、叛逆的人生、贵族般的情怀、玄虚的文字表达,适足以成为他们「文化身份证」的标配。所以,他们眼中的「大师」木心,多半只是对流行文化的从众导向的一种被动接受而已,过去是安妮宝贝村上春树,后来是纳兰性德仓央嘉措,如今是冯唐,是木心,连口味都出奇的一致。

过去法国名导演科克托有句名言说,「对于诗人而言,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由于误解而受到钦佩」。木心在当代的「被大师化」,也是同样遭遇。木心的文字,是心血凝聚,是苦难之吟,我想,他本人若有灵,大概会悲慨自己竟然成为大众文化消费的小点心。

以木心的为人,一定宁愿回到有文字知己守护的默默无闻,而不愿意因误解而被捧为莫名其妙的「大师」吧。他生前已经遭遇了太多尴尬,死后还要被浮夸的人群包围,如何会安宁?

我当然知道,你们痛恨非议木心的人,但我早已习惯了实话实说,与不愿可笑的迎合。

2018,10,6,午后闲谈

感谢大佬们赐阅。会勉力每天都写三两篇随感。欢迎关注、点赞、留言批评——虽然我是不会改的


木心横空出世,以其文学异类神彩一时惊艳文坛,「文学大师」桂冠如影随形,但质疑之声也随之而来。

毫无疑问,木心是讲文学的大师,但是不是文学创作的大师呢?他的有限的原创文学作品能否当得起文学大师的称号呢?

能否称为文学大师,不是哪几个名人说了算,而是其作品与时间检验说了算!

其实对一位特立独行的作家,是否称为大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作品能否流传,能否耐读,能否使人读后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并对其精神有深刻的影响。

因此,更想谈谈阅读木心作品的感受。

1

就这一句』傲慢是天然的,谦虚只在人工『』,读呆了半天,看木心文字若打开天窗,能使阳光像x光一般直透人性根底。唯其如此,艺术家或有艺术气质的性情中人,多傲慢而自炫,本质是率真:有什么说什么,不加掩饰,本人就是才高八斗,你能怎么著?其实所有的真艺术都是艺术家的自我才华的表现:当今之世,舍我其谁,文章都是自己的好。为人低调者,确实多是人工造作而来,天下哪有想低人一等的人?头低心不低,不是人工造假的谦虚又是什么?但诸如官场商场就得多人工谦虚,成功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没什么不好。复杂的人性让木心说的如此透,使人想起鲁迅的杂文。但木心却未展开,也不具体有所指,不得罪人,这是不如鲁迅的痛快处,鲁迅也属天然傲慢吧?

2

《素履之往》书名何其雅奇。易言:素履往无咎。空杯心态前往艺术哲学圣地,唯有所得是也。我读木心书,也是素履往而听哲人言得之甚多。他说艺术是尖的,高级的阅读自然在尖顶。红楼与鲁迅都是艺术的尖。他说古代建筑越旧越有味,断垣残壁胜过修旧如旧。现代建筑却是越旧越难看,所以要时常翻新。木心的精警纯粹文字,要慢读,读不动,读几节便可掩卷长思,真是开卷有益,想来他也是艺术的尖。

3

《文学回忆录》看似中外文学史纵谈,实则语录式文学史点评,不求系统全面,意在画龙点睛,向非文学专业研究者点击文学灵异火花,激发性灵,开蒙心智。看这话说的:老年人的仁慈是看清了种种天真。是人生警语。那以文学老人的眼光来看拜伦的天真,别开生面,是少年天真集大成与诗意升华。

4

读木心文学回忆录又读陈平原小说史,倒有几分相通与打通的感觉。木心讲的是文学史,实际上却是个人的文学品评录,一部个人色彩浓郁的文学心史录,是史论结合,又是绝佳的文学随笔,系统学过文学史后,再来读木心这书,犹如文学大道边驻足而赏奇花异草——那是大风景中的奇异风景集萃。


谢邀请。我孤陋寡闻,还不知道「木心」是谁呢。

随著你的邀请,我赶快百度,搜索,大体了解了一下,其它也没有什么,就一会写文章的人,而已。

但香港学者梁文道先生对他有一段评说,感觉很有张力:木心的文字像什么?假想一下,如果当年 」五四「的传统没有断掉,如果当年中国古代的书写传统没有断掉,如果没有后来的革命时期、解放之后各种政治八股文的出现,照那一路写下来,中文会变成什么样?你就不由得猜想木心大概就是那个样。换句话说,木心继承了古典,继承了西化影响下的东西,继承了」五四「的东西,但惟独没有受到政治八股的影响,没有收到人民喜闻乐见的那些东西影响,这么写下来就是木心了。

梁文道是在窦文涛「锵锵三人行」认识的,也是在这个节目里,记得有个姓陈的画家曾感叹一个人给他们讲了几年的中国文学,好像就是这个木心。

撇开意识形态,梁文道的见解也算中肯,没有太多偏见,他的评价,其实是说:文脉。

中华文化,一脉相承。

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字,有太多的时代印记,而能传承的文字,绝大多数都有时代印记。

只不过,时代印记越浅,往往文字越深刻。

似乎矛盾。

其实也好理解。

几千年,细分下来又有多少时代?

说到此,我不认为木心是文学大师,而是一个不受时代影响,或者说隔著时代的文人。


2006年伊始,不甘寂寞的中国读书人共同叙写了一个久违的阅读神话。一位年近八旬的华裔老人,端坐于大洋彼岸的美利坚,用他多年来一笔一划构建的汉字魔方,蛊惑著早已不知汉字为何物的大陆同胞们。位于神话中心的这位老人,名叫木心。

  

木心,本名孙璞,1927年生,浙江桐乡县(一说乌镇)人。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西画系毕业,曾任杭州绘画研究社社长,上海市工艺美术中心总设计师,上海市工艺美术协会秘书长,《美化生活》期刊主编,交通大学美学理论教授。自1982年起长居纽约,从事美术及文学创作,作品多发表于台北及纽约的报刊。

1984年,台湾《联合文学》创刊号推出「木心散文个展」专刊,引起所谓「文学狂飙」,一时「人人争问木心是谁」。1986年5月9日,纽约《中报》副刊《东西风》发起「木心的散文专题讨论会」,再度掀起海外华语文坛的「木心热」。2001年《上海文学》连载木心散文《上海赋》,算是「木心台风」的尝试性登陆。2005年年初,光明网刊出作家陈村的《关于木心》一文,极力鼓吹木心散文,称「读罢如遭雷击」,「一读之下,立刻晕眩昏迷」,「在我见到的依然活著的中文作家中最是优美、深刻、广博」云云,末了还加上一句,「听说大陆短期内不会出版木心著作」,犹如沿街叫卖的人偏说没有库存,陈村遂成为木心神话在传说阶段的主创之一。

2006年1月的北京书市,出版界口碑颇佳的广西师大出版社隆重推出木心在大陆出版的首部散文集《哥伦比亚的倒影》,且破天荒地附上一册《关于木心》的白皮书,全文刊登1986年的那场讨论,如此促销可谓别出心裁,陈村的消极预言遂被读书市场的畅销热购所覆盖。画家陈丹青在发布会上说:「我写书,我出书,就是妄想建立一点点可疑的知名度,借此勾引大家有朝一日来读木心先生的书。」紧接著,嗅觉灵敏的《南方周末》、《中华读书报》等辟出专版介绍该书,陈丹青、何立伟、陈村纷纷表态,称木心是「完整衔接古典汉语传统与五四传统的文学作者」,「即便是周氏兄弟所建构的文学领域和写作境界,也被木心先生大幅度超越」,「他的文字有一种真正的母语的力量,非常精致,非常典雅,而且非常具有表现力」……这些自视甚高的文人突然操起了学徒期的学生腔,如此谦卑地谈论一个同行,甚至「言必称师尊」,「执弟子之礼甚恭」,这是近年来历次文化偶像塑造事件中没有过的,与曹丕一千八百年前的判断相反,「文人相重」则成为木心神话的独特性征。至此木心神话完成了所有的叙事学铺垫,进入了高潮迭起的狂欢阶段。

  

若干年前,文人柳苏曾振臂一呼:「你一定要读董桥」,董桥立马炙手可热,此番陈村也用了一份近乎绝望的语重心长说,「真正热爱中文的朋友,读读木心吧」,那潜台词像极了宫廷乐官李延年向汉武帝推荐他的妹妹李夫人的广告词:「佳人难再得!」情急之下,「热爱中文的朋友」遂都成了「爱江山也爱美人」的汉武帝,张大了嘴巴,傻傻地问:「世上果有其人乎?」

  

顺便说一句,读董桥的最大收获,是懂得了学者的话不可全信。董桥那种文人,太容易让人想起顾炎武「能文不为文人,能讲不为讲师」的告诫,读他的文字觉得他日子过得很神仙啊,就是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那样的行步顾影,搔首弄姿,可怜如我辈,「非不为也,实不能也」。读木心就有些不同了,堪称一波三折,层转层深,个中幽曲,一言难尽。笔者不才,请试为解说一二,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可也。

  

01

文化的两栖性

或许不少人都会羡慕木心,羡慕在中国本土度过生命黄金季节,且做过一些官方职务、有过一些显要头衔的他,如何竟能做到长时期身份和名气的适度隐晦和相对平庸,而后在异国他乡厚积薄发且一发不可收拾地赢得文名,又于二十年后「出口转内销」,成功营造出「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绝佳观赏效果。看木心的履历,难免疑窦丛生,读他的文字,更是如坠五里雾里。此人似乎一直生活在他不在的地方,如果你试图从他生活的地图上寻找他的精神住址,得到的结果恐怕是「查无此人」,一句话,用典雅地道的汉语写作的木心,却在精神趣味上表现出与母语文化传统的某种异质性。读完他的「倒影」,你不得不承认,木心是一个「异数」,他的适时出现,似乎天生就是为了让那些中规中矩或不规不矩的文人「惊声尖叫」的。

  

木心的笔名就包含著某种基因的双重性。这名字,木,而且心,有一点古怪而且炫耀,像一个特别自负的人到处谦虚。据木心答《北京青年报》记者问时说:「这个名字在中外有两种解释,一是取自孔子的学生所说『夫子木铎有心』,木铎指号角之意」。必须纠出木心的一个训诂错误:木铎不是号角,而是古时宣布政教法令或战争等大事所用的传呼道具,一种铜质木舌的大铃。木心,莫非正是暗示那可以「振铎」的木舌?《论语·八佾》有云:「天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杨伯峻将木铎译为「导师」,可见,木心二字在汉语系统中有著相当高贵的文化学基因,以之为名当寄寓了其主人不俗的胸襟和抱负。木心紧接著又说:「另一层意思则是,在英国说一个男人很坚强,就说你有一颗橡树的心,即木心。」这一英国特色的民俗学解释不仅表达了木心的身份自豪感,同时也泄露了他文化归属上的暧昧性和复杂性。这种特性即使在陈寅恪、钱锺书这样真正学贯中西的学者身上,也难得一见。在《明天不散步了》一文中,木心吹起了口哨,然后他自卖自夸地说,「中国人的口哨竟也是纯纯粹粹的维也纳学派」。而他的风景画创作也志在将东方神韵与西洋技法融会贯通。从这个意义上说,木心属于那种「世界公民」,他的文字具有某种时下喜闻乐见的「国际性」气质。

  

这种文化的「疑似性」和「两栖性」还表现在他对时间和空间的处理上。木心的笔下,时间几乎不成问题,时间常常被隐匿、折叠或者自行消失,而空间却如锥之处于囊中,赫然触目。我猜想,那是空间的「位移」所造成的心理学投影,木心在55岁时踏上美国,想必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具体因由,但也可以说是听凭了一种文化宿命的召唤。他虽然选择了「生活在别处」,进而将乡愁的版图陡然扩大至整个中国,却没有任何水土不服迹象,似乎那是一个他做了好久的美梦。读那篇淡泊、笃定、散朗而妖媚的《九月初九》里,一个句子一下子就打动了我——「旧的空鞋都有脚」。这句充满了玄学气味的话,无疑道出了时间和空间的辩证法,它和写米兰·昆德拉(Milan Kundera)的那篇文章——「带根的流浪人」——遥相呼应,形成了某种精神层面的互文性和对话关系,正好可以用来解读木心的文化情结——「旧的空鞋」是本土传统和母语文化的隐喻,脚则是人的借代修辞,这是一双不安分的脚,注定会离开「旧的空鞋」(本土),成为一个去国而怀乡的「带根的流浪人」。他说昆德拉:「与其说他认法国为祖国,不如说他对任何地理上的历史上的『国』都不具迂腐的情结。」窃以为,这也是木心的夫子自道。木心在文革期间曾有入狱和劳改的坎坷经历,但他的文字却一派澄明,波澜不惊。找个地方想家——或许是木心当年的真实心迹?

  

木心的文字,不经过这么一次彻底的东西文化的远足和流浪,恐怕会是另一番样子,或许根本就不太会形成「样子」。

  

02

木心散文成就之最

个人愚见,木心的这部散文集,成就最高的当属《上海赋》。第一次读电子版的木心便撞上了让陈村「晕眩昏迷」的妙文,那篇《上海赋之三·只认衣衫不认人》,的确给人以「如听仙乐耳暂明」之感,万把字的篇幅,愣是不让你疲惫,那种兴致盎然的阅读过程,与读小说的感觉相似,而且是情节语言俱佳的小说。

那时候,要在无数势利眼下立脚跟、钻门路、撑市面,第一靠穿著装扮。上海男女从来不发觉人生如梦,却认知人生如戏。明打明把服装称为「行头」、「皮子」,四季衣衫满箱满橱,日日价叫苦,「呒没啥好著呀」,最难对付的是腊月隆冬,男的没有英国拷花开许米,女的没有白狐紫貂,「不宜出门」,尤其别上人家的门。倘若勿识相,或者实在逼勿过了――冒著寒流来到某公馆――开门的阍人眼光比街上的风还冷,懒懒接过名片,门又带上,你且等著,怎能让你入内?主人家会呵斥:「不看看是什么人」,什么「人」呢,当然是指什么「衣」,管你那秋季大衣如何漂亮吃价,时令一过,著毋庸议,若非告贷便是求情,上门来有啥好事体?

  

这样的开头,雅固然是雅,俗也俗到了家。沪上方言,遂成了木心汉字魔方中十分耀眼的色块,活泼泼,水灵灵,土得掉渣儿,俗得够劲儿。木心不是上海人,但他笔下的上海真是「比上海还上海」,张爱玲的上海,王安忆的上海,王家卫的上海,还有其他什么人的上海……都被他甩在后面了。再看《吃出名堂来》的一段关于豆浆要不要加鸡蛋的对话:

  

「喔,老先生,侬早,请坐,甜浆咸浆?」

  

「咸格。」

  

「好,咸浆,鸡蛋一只两只?」

  

「今朝勿要哉。」

 

「哪能拉?」

  

「昨日被侬噱进了。」

  

「啊哟哟,侬老人家真是,鸡蛋吃勒侬肚皮里格,又勿是请我吃,侬钞票麦卡麦卡,豆腐桨勿摆蛋赛过八月半唔没月亮,阿是?侬阿要辣油伐?」

  

「我是相信吃辣格!」

  

「好,嗳——咸浆一碗重辣,鸡蛋拣新鲜大点格,马上就来!」

  

这哪里是「吃」出来的「名堂」,分明是「写出来的名堂」!还有写旗袍的那一节:

  

就旗袍而论,单的、夹的、衬绒的、驼绒的、短毛的、长毛的,每种三件至少,五件也不多,三六十八、五六得三十,那是够寒酸的。料子计有印度绸、瘪绉、乔奇纱、香云纱、华丝纱、泡泡纱、软缎、罗缎、织锦缎、提花缎、铁机缎、平绒、立绒、乔奇绒、天鹅绒、刻花绒等等。襟计小襟、大襟、斜襟、对襟等等。边计蕾丝边、定花边、镂空边、串珠边等等。镶计滚镶、阔镶、双色镶、三嵌镶等等,钮计明钮、暗钮、包钮、盘香钮等等。尤以盘香钮一宗各斗尖新,系用五色缎条中隐铜丝,作种种花状蝶状诡谲款式,点缀在领口襟上,最为炫人眼目乱人心意,假如采旗袍为婚礼服,必是缎底苏绣或湘绣,凤凰牡丹累月经年,好像是一件千古不朽之作。

  

从修辞上说,这一段是一赋到底,比兴全无,色彩细腻,针脚绵密,如锦上云霞,琳琅满目。从文体上讲,此文又堪称一篇谨防假冒的「白话赋」,不仅语言「掷地要作金石声」,人情之练达通透也让人吃惊,写「浑堂」的那一段,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七荤八素,逗人开怀。汉赋大家司马相如曾说:「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揽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也。」(《西京杂记》)刘勰也说:「赋者,铺也;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也。」(《文心雕龙·诠赋》)木心此文,端的是「铺采摛文,体物写志」,经纬宫商,毫不含糊,在赋的传统业已式微的今天,怎不让人耳目一新?相比之下,杨朔《茶花赋》之类仅靠「曲终奏雅」、歌功颂德便以「赋」名行世的文章,真是徒有其表,欺世盗名了。

  

可以说,就凭这篇「比上海还上海」的《上海赋》,木心便可跻身一流散文家而无愧。

  

03

语言上的杂耍

木心还是一位形式感出类拔萃的文体家,近百年的中国文学史,找到自己表达方式的文体家实在屈指可数。和当代许多著作等身的文学家不同,木心有著比较强烈的文体自觉和语言洁癖,一般人朗朗上口的「公共话语」他避之唯恐不及,陈村说他的文字「为艺术而艺术,不被意识形态狙击」,原因即在于此。木心很少以第一人称直接再现形而下的生活样态,这使他的文字有著极强的「镜头感」,始终与生活保持著适当的距离,需要从生活中提炼出什么的时候,他更喜欢用轻灵的笔触宕开,绕过,所谓「思想」总是被他那支魔棒似的笔拆卸了,如一块方糖溶化在咖啡里。

  

极权主义没有年龄,就这样,总归是没有年龄的东西支配有年龄的东西。(《带根的流浪人》)

  

是我的谬见,常以为人是一个容器,盛著快乐,盛著悲哀。但人不是容器,人是导管,快乐流过,悲哀流过,导管只是导管。各种快乐悲哀流过流过,一直到死,导管才空了。疯子,就是导管的淤塞和破裂。(《同车人的啜泣》)

  

在演奏家的眼里,听众是极其渺小的,他倒是在乎、倒是重视那些不到场的、不愿听的人们。(《林肯心中的鼓声》)

  

读别人的文字,很少有对于母语的联想,读木心则不,明明是白话,却给人以文言的渊雅与洗炼,明明是读过的篇章,再读一遍还是新鲜的。比如《九月初九》的最后一段:

  

粉饰出来的太平,自然并不认同,深讳不露的歹毒,自然每作昭彰,就是这么一回事,就是这么两回事。中国每一期王朝的递嬗,都会发生莫名其妙的童谣,事后才知是自然借孩儿的歌喉作了预言。所以为先天下之忧而忧而乐了,为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忧了;……

木心似乎在走一条语言的钢丝,语言因之成为目的而非手段,加著重号的句子雕琢痕迹宛然,甚至给人一种游戏之感,但你还是得承认,和古老汉字「打得火热」的他终于还是化险为夷,那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语言杂技,的确摇曳多姿,别开生面。

  

另一只收音机认为「桃噢花江是美唉人窝,桃噢花啊千哎万唉万朵喔喔喔,比不上美唉人嗯嗯嗯多」。

  

夹忙中金嗓子开腔了:「粪车是我们的报晓噢鸡,多少的声音都被它唤嗳起,前门叫卖唉菜嗳,后门叫卖唉米……」(《上海赋·弄堂风光》)

  

多么具有「声感」的文字!我想木心写这些歌词的时候,一定摇头晃脑在那儿哼唱。那不是木心的歌声,那是汉字本身在吟唱,似乎以排列组合为能事的方块字到了木心手里,又多了一份表情达意的可能性。

  

语言上的杂耍已经不能完全让木心满意,他甚至还在标点符号上做文章,用「玩的就是心跳」的办法和读者斗智商,开玩笑。18篇散文的一本集子,有两篇文章竟是一逗到底,一是《哥伦比亚的倒影》,一是被人称为「杰作」的《明天不散步了》。木心自己十分看重这两篇,他说:「我不能想像如果我一直在中国的话,可以写出这样的文章来。所以我觉得,我出来是对的,因为我看到了整个世界是怎样地在动。」(《北京青年报》2006年1月25日)有人说这是「意识流」散文,我却以为,这是一场「逗号的暴动」。逗号从来没有给人这么霸道的印象,几千字的篇幅,逗号搞了一次「地毯式轰炸」,如此的絮叨而铺张,如此妖娆而蛮横,自有现代标点以来,这是逗号发起的最大的一次「霰弹演习」,它让人想起线装书,想起竖排版,想起汉字阅读历史中最早的圈点传统。逗号犹如一条缠来绕去的线,将几千个汉字或长或短地连缀起来,针脚之密让人想起「慈母手中线」,想起「千层底」的老布鞋,想起「纳」这个在现代城市话语中业已消失的古老动词,想起——以前不曾想起的一些东西。在《哥伦比亚的倒影》里,指挥著逗号大军的木心竟没忘记调侃一把罗丹:

  

那个发过来的移民坐在石块上并不高兴,罗丹认为这汉子在思想,雄健的中年人全身肌肉大紧张,脚趾牢牢扒住底座,谁在思想的当儿是这样的呢,脑的活动,血液集中于头部,全身肌肉倒是松弛下来,深度的沉思冥想,使人的四肢、面部,停止表情,纯然是灵智的运转,怎么有这些筋骨皮肉的戏剧性出现呢,这个雕像安置在阳光直射的草地上又是一重错误,太阳是嫉妒思想的(思想反过来也厌憎太阳),调侃得这么有分寸,可见不是「意识流」。这是木心式的幽默,过后会在幽默上撒上一点芥末,呛得人打喷嚏——他的幽默因为承载著大于幽默的命题而变得沉重,好比纸作的鹤,只给人飞的联想却飞不起来。木心就是这样用逗号进行文字的「慢跑」,用少数几个省略号喘口气,终于跑不动了,遂用一个句号「镇压」了所有的逗号。看到结尾,我长吁一口气,庆幸木心还想得起句号——谢天谢地!他用句号给读者松了绑。

  

04

并非神话

木心的文字还有许多可说道的,话长纸短,还是回到本文开头的话题。笔者花费如许笔墨,是想说明,木心就是木心,他是个好作家,他对汉字保持足够的敬意,也用自己的劳作增添了我们对汉字的敬意,他有非凡的禀赋和抱负并在做非凡的努力,但——很遗憾——他不是神话。

  

神话既然诞生,就会有终结。媒体时代的文化消费,狂欢化势所必然。在所有文化传说的叙事链条中,现代传媒往往承担了古代文化传播中「好事者」的光荣角色,并迅速成为当之无愧的信息终端和市场引擎,当然,他们很快又会恍然大悟地充当事后诸葛亮,一番「哄抬」之后又开始动员甚至带领受众「打假」,这是一切神话的叙事圈套。所以,神话叙事的终结者常常还是传媒,有时候,结尾部分根本不须盖棺论定,只要寻找到新的叙事焦点,膨胀的神话便自动萎缩,迅速扁平成文化橱窗里一张略具视觉亮点的广告招贴。

  

神话作为一种叙事行为,一个最重要也最易被忽略的特征是——它是人写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木心神话的完形基本上和木心本人没什么关系。我绝无贬低木心文学成就之意,木心的写作生涯已有半个世纪,如果他是一座高峰,自然早就是一座高峰,不待任何人的追认和追捧。有意味的是,木心这座高峰一直处在人们的视野之外,或者说,是他大半生的匿名状态给了神话爱好者一个绝好的素材和足够发挥的叙事空间。神话多与「创世纪」之类的母题有关,木心以近八十岁的高龄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各方面都已经「熟透」,却给我们一个「全新」的文本世界——集中于他身上的目光本质上和投射到一个刚出道的文学青年身上的差不多——这自然比写一篇发一篇更容易产生「核聚变」效果。祖国大陆缺啥就是不缺「人气」,看客、说客的口味早被污七八糟的文坛以及「馒头血案」、「韩白之战」之类口水官司弄得「要淡出鸟来」,冷不丁杀出一个长相和文字都耐看的「文学鲁滨逊」(陈丹青语),不狠狠「消费」一把才怪!看看是时候了,遂有媒体给刚刚过去三个月的2006年美其名曰「木心年」。

  

孔老夫子说过:「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如果木心真是他自命的「古之遗狂」,那他的写作就该是日月照怀,遗世独立,是「眼前一杯酒,何论身后名」?我疑心被人这么「崇拜」著,他老人家应该怫然不喜。可前不久,竟看到木心从那张西装礼帽的黑白照片中悄然「现身」,开始接受报纸的专访,神光离合,乍阴乍现,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在我看来,木心的接受采访,算是一次公开亮相和谢幕,也给这场无心插柳又沸反盈天的神话叙事打上了一个休止符,从此以后,木心散文可以被心平静气地阅读了,无关宏旨的木心神话,则可休矣。

 (作者:留白。文章原名《木心散文及其现象管窥》)


木心写过一本书叫《文学回忆录》,这本书其实不太好谈,因为它似乎不成体系,显得非常斑斓 、纷纭、驳杂。

但是恰恰是这种不成体系,反而成为优点 ,流露出它的许多有价值的文学信息。

这种有价值的文学信息不在于木心讲述古今中外文学史本身,因为文学史本身只是代表了一个客观传承。

木心的讲述正像他的学生陈丹青说的,经常游离于和旁逸斜出于照本宣科的讲述,加入了木心的情绪和观点 ,加入了一些题外话,而这恰是有意义的。

但是毕竟是四五十万字的著作,我们读下来 ,即便驳杂,也还是大概会感觉到木心最想要说的是什么。

他的文学观是什么,他的人生观价值观是什么,也可以约略地感受到木心是一个怎样 的人 。

木心给人的感觉就像携著民国时期和新文化运动之后 (当年在刘海粟的上海美专学习油画、之后又从事文学创作)的一个 「文艺老青年 」的气息。

老,是老道、睿智、厚学、渊博、贵族气 ;青年,是率真、好玩、浪漫、忧郁。

它们又都跟文艺相伴。

这个人是一个人本主义者,视生命为最高法则,视文学与生命为并放的花朵,同时具有一定的精神洁癖和精神自信。

他创作文学几十年,有人定义为 「孤岛现象 」、「鲁滨逊创作现象」。

除创作旨趣和而不同之外,更多是指涉他人格精神的独立。

他虽然学贯中西,但是低调而行,加之多年往返于国内和美国之间,外界并不熟悉他。

尤其是经历了1956年入狱 ,「文革」期间再次入狱 ,他成为了一个不被主流世界所知的人。

好在他有坚强的信仰,那就是他认为的 「以死殉道易,以不死殉道难」。

他活了下来,不仅活下来,他还在监狱里著述,写文章,用钢笔在纸上画出钢琴的黑 白键盘,弹奏莫扎特和巴赫,他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

木心的整体文学观念是怎样的呢?

将席勒的 《审美教育书简》与 《文学回忆录》结合来看,正好有一个巧合和共融。

那就是木心和席勒一样,是反对以德育代替美育的,或者说反对将德凌驾于美之上。

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即便是到了上世纪80年代,「德智体」后面续加了「美、劳」,然而美育也是排在第四位。

其实不论席勒也好,尼采也好,木心也好,他们认为一个健全的社会和人生,应该是美育放在首位。

因为 「德 」这个事物,有时候是「靠不住 」的,其有两个含义:一个是封建社会 的 「德」,很多都是规约糟粕 ;另一个是指 「德 」往往随世事和时事发生变化扭转,成为对公众的考量标准。

它与政治符码捆绑在一起,体现不同时代的统治者对「群治」关系的政治和功利诉求乃至要求,于是产生了不确定性和不真实性,并容易产生极端。

历史上类似的史实不胜枚举,比如纳粹德国,比如当下一部分极端集权统治国家对于公民的道德欺骗、约束和引领。

所以木心认为 「美 」是真理,一个人内心有了 「美 」 的判 断 ,他就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善和真,他就不至于在任何时代变得虚伪、虚妄、偏颇、极端、暴戾,更不会随时事摇摆。

木心的精神导师大概有那么几位,比如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纪德、福楼拜、尼采,而这些人都是典型的人文主义者和人本主义者,尤其受尼采影响最大。

他的文学修养和文学教养,包括他的诗歌创作理念,都践行著尼采的「酒神精神」,推崇生命的原创力,重视个人生活及其体现出的要义。

虽然木心本人的生活也许具有世俗意义上的不幸,比如他没有官位、没有金钱、没有婚姻、没有子女、一生漂泊。

他的婚姻状况用他的话讲「柳暗花明无一村」,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个人信仰,即个人生活才是真正有价值和意义的生活,一切从人出发。

尤其从生命感受来讲,他的艺术理念是尊重人的欲望,认为人的身体的感官快乐不容忽视和抹杀。

木心曾经在他的著作里面,对听课的陈丹青等一大批留美艺术家说过:

「上帝派人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其实很简单和朴实的道理便是,人活著,就是要爱我们所爱的,听我们所爱听的,吃我们所爱吃的。这是生命最本真的价值。」

只不过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许多人出于各样冠冕的道学的理由不愿承认罢了。

中国几百年文坛口号盛行主义流变,但是一种伪的卫道士所捍卫的行为准则几乎没变 ,这也恰是张爱玲、沈从文、钱锺书等人长期被遮蔽的原因之一。

食色生香和个体情调是不可以人文的,人了也只是三流文学。

劳伦斯写的作品是不健康的,因为他写了人的真实的欲望、感受、快乐,包括身体甚至性爱的欢乐。

但是需知这种快乐首先不是来源于别的,而是来源于身体本身的感官。所以,同样的文学或人生理论命题,不同的说法,结果也大不相同。

热爱生命没问题,形而上,热爱身体广受诟病,形而下,但是没有身体,哪来生命?

身体知冷暖、知疼,见到喜欢的人知道颤栗,被所爱的人碰触知道舒服,这首先是生命 的物理原则。

所以木心认为一切爱情心理活动,包括相思、理想、信念、乌托邦,都来源于性爱。

当然基于爱情上的性是最好的了,反之,不要讲什么可以有爱无性,那只不过是没有得 到罢了,兀自安慰而已。

一对相思男女,盈盈一水间,相聚而不得,时间越久,越可以幻化出许多柏拉图式的爱情心理,但是问题是,一旦两人相见,产生肌肤之亲或是性爱就会消解漫长的相思之苦,这是毋庸讳言的。

有没有人想想这是为什么?

木心并不是形而下主义者,他对爱情对艺术的形而上信仰近乎痴迷。

说这个不是贬低爱情,也不是贬低性爱,只是说明爱情的情绪和心理是跟身体和生理感官紧密相联的,而且后者更为基础。

所以木心的许多诗歌表现爱情、冲动、力量、快乐、欲望、畅想、失落或忧伤,张力非常之大。

木心的艺术观和爱情观几乎是一样的。

他曾经举例说明他认为的最高爱情观和艺术观,耶稣看见野地里的百合花,突然由此想到人类的枉自劳苦。

这个比喻又悲观又充满雄辩,让听者心动了,有所感触但事后又很茫然。

木心认为当初心动,事后茫然,就是诗,就是艺术,就是爱情 。

所以我一直认为,好的文学作品,一定不是给读者提供了这个世界的答案,使世界看起来变得简单,而是相反它永远只提出观察的问题,使世界看起来更加复杂。

这种复杂的因子和理念,会互相牵绊与制衡,使文明发展不致跛向某个极端,也正是 在这种不同理念的框架空间和结构缝隙中,得到滋生并斑斓起来的才是生活和人性的真实姿态。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文化 。

尼采的一句话:艺术价值大于真理,让我感到醍醐灌顶,胜读十年书。

一切道德、习俗、标准、律令、规约往往都代表著一定的真理,或者是成为真理的一种化身,我们说披著真理的外衣也不为过。

但是这些事物都是随著人性的发展、变化、突破而做出不断的调整、修正和完善的,反观历史我们的文明和文化就是这样不断走到今天。

因为艺术就是人性最前沿、最真实和最敏感的表达和流露,是突围的号角,是风向标和 晴雨表。

大家都知道,欧洲的文艺复兴直接影响和推动了后来的工业革命,它的方法谱系就是通过文学,包括雕塑、戏剧、美术以及连带的思想启蒙。

它们的前提都离不开思想解放。

我一直想,也许是可笑地想吧,遗憾中国一直没有真正的文艺复兴。

如果我没记错,腼腆而又自负的木心曾经说过,不用多,如果中国有那么五六十位他这样的人,大概中国的文艺复兴就可能产生了吧。

我们有太多的地方领导者,不懂得艺术价值大于真理、思想解放是真正的生产力这个道理,所以只一味抓经济,那充其量是头疼医头,并且还没有医好,因为抓出来的也是泡沫经济 。

有评论者认为木心的文言功力极深,是经由新文化运动洗礼产生的文白结合,行文继承和体现了汉语言自由而独特的精髓,而这种文风和神韵在大陆几成明日黄花,日渐寥落。

木心在 《文学 回忆录》中谈过,古代的历史学家、哲学家甚至包括政治家,几乎都是文学上的通人,四位一体 ,杰出者比如孔子、墨子、司马迁、诸葛亮等无数俊杰鸿儒 。

古人深明文学与文采是传达学术、历史与思想的优秀载体,所以孔子甚至断言「不学诗,无以言」,不好好学习 《诗经》 里面的文采简直就无法对外交流 。

这也就导致为什么《古文观止》 最早选本收录的优秀文章,多是出自历史著作《左传》、《国语》、《战国策》。

反观今天,我们现代和当代的历史书写,从什么时候开始中断了这种文化传承了呢?

从文采方面来说,简直不堪卒读;从方法论来说,只见事件、场面和年份,不见人物和性格;如果有人物的话,也是为宏大场面和革命理论服务的一个僵化的符号而已。

我不知道这种历史书写,起码在文笔和文采方面,如何流传得下去 。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此语出自西方历史学家克罗齐。

木心同时欣赏克罗齐的另一个观点是,历史并不在于理解它的客体,而仅止于凝想那个客体,这种凝想、凝视、凝思,正是艺术家命定要来从事的活动。

《文学回忆录》已经体现了这特点,木心的文学思想也体现了这种特点,同时他还说,逊于凯撒而强于乞丐的人,这世上多得是。

他们多多少少是生活在一种「琐屑的如意」里边,而我希望把快乐集中起来,既蕴藉长久,又充满变化,这就是艺术活动,这使我感到幸福;

木心的爱情观也体现了这种特点,他应该有许多爱情经历和故事,所以他说:

「不要放弃真实,这点仅有的真实再放弃,就什么也没有了。人生如梦,但人生比梦真实一些所以还值得活下去。梦中情人,还是不如真的情人,我要见真的情人。」

但是这与他说过的另一句话并行不悖,爱情是跟 自己心灵发生的故事。

「我已经算是不期然 自拔于恩怨之上了,明自在情爱的范畴中是决无韬略可施的,为王、为奴,都是虚空,都是捕风。明谋暗算来的幸福 ,都是污泥浊水 ,不人杯盏。日光之下皆覆辙 ,月光之下 皆旧梦」。

木心是一个文化和艺术上的贵族。

懂得付出的才是真贵族,而木心为艺术付出了一生,他可言说的东西太多了。

遗憾的是,我们知道他太迟了,他已经去了;安慰的是,我们离他最近,因为他毕竟同我们一起曾经活在这个时代里。


除了一首《从前慢》,没读过木心其它作品。为什么?长期的阅读和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了解,让我直觉地认为,木心的作品,不值得一读。

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一度比较混乱,甚至背离了文学的内在价值。一些二三流作家爆得大名,成了文学泰斗(具体有谁,就不一一指出了,你懂的),而一些真正的大家,却被埋入尘土,如沈从文、张爱玲……(名单比较长)。

俗话说,是金子总会发光。改革开放,拨乱反正,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众多被长期埋没的文学大家终于被重新认识,焕发光彩。前文提到的沈从文、张爱玲就是典型代表,其他还有周作人、林语堂、梁实秋、废名、穆旦……可以说,该出土的都出土了,有的甚至矫枉过正,被有意无意地拔高了。但是,这一长串名字中没有木心。

大家最早知道木心这个名字,是通过陈丹青的反复介绍。陈自认是木心的学生,在美国听过木心两三年的沙龙式授课,惊为天人。所以回国后不遗余力地推荐木心。而一首流行歌曲《从前慢》让木心家喻户晓。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作为作家、诗人,木心除了《从前慢》没有其它拿得出手的作品(个人认为,《从前慢》也不过是首二三流诗作);作为文学评论家,木心没有系统的理论著作。他对文艺的认知,没有超过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大学里听到老师讲授的范围,其水平类似当年中文系男生宿舍「卧谈会」的集锦。

很多人盲目推崇木心,因为从来没有系统地读过西方美学大家的著作,所以被木心的「惊人之语」所折服,其实,木心那一套,西方美学里都能找得到,没有什么原创性和真知灼见。

木心,一个被流行文化无意中吹捧出来的网红文人。


这个说法来自篇几年前一位张姓文学教授的访谈,标题就叫《木心:被高估的文学大师》,当时理想国也转发了这篇帖子,引起蛮大的争论,本人应一位网友之要求写了一点回复,转发到这里权当回答吧。

1张柠:从文学价值来看,我认为现在对木心的评价是过高的。——

现在对木心的评价是什么?我想不同人会有不同的评价,您所指的过高的评价是指哪个评价?都说陈丹青吹捧木心,可是我所看到的,除了「木心可能是我们时代唯一一位完整衔接古典汉语传统与五四传统的文学作者」之外,他并未对木心的作品提出任何评价,他更多谈的是木心先生对艺术的态度,对艺术的挚爱,这算吹捧?另外,陈丹青的这个评语我也不认同,但不是什么高不高的问题,而是觉得他没说到点子上,而且把木心给拉低了。

2张柠:木心是画家出身,人文素养和文史哲功底不错,但这和文学没有必然的关系,不能说人文素养好,文学创作就一定很好。——

这完全是自说自话嘛,好像人们是因为木心人文素养好才认为他的文学创作好似的。您提出一个低级错误,然后就把它强栽给别人,这算什么呢?作为读者,认为一个作家好,首先肯定是因为他的作品,而不是别的什么。

3张柠:木心的随想有很多对先贤哲人观点的转述和零星点评,尼采的转一点,蒙田的转一点,把这些东西串在一起,像是生命感悟的「串烧」,名人观点的「串烧」。——

木心的观多如天上繁星,既然那么多是转自别人的,您倒是举出几十条这样的观点出来,再把原文列出来,对比一下,如何?

4张柠:木心有可读性,有市场,但这不代表他有多高的文学价值。木心的作品不能满足对文学阅读要求稍高的读者。——

有市场的确不代表有文学价值,但也不代表没有。另外提醒一下,除了《文学回忆录》,木心先生的其它作品还真谈不上有什么市场。至于「木心的作品不能满足对文学阅读要求稍高的读者。」——呵呵,您认为你可以代表「对文学阅读要求稍高的读者」吗?就我所知,一些文学素养很高的人(比如痖弦、杨泽、童明、许志强)读到木心的作品都十分欣喜共鸣,却又如何说?

5张柠:他的诗歌跟他的随感录很相似,因而是分行的「随感」,不像诗歌。 ——

首先一个问题,您认为什么是诗歌?诗歌应该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木心的诗歌不像诗歌?像《眉目》、《五岛晚邮》、《旷野一棵树》、《旗语》这些,您认为不像诗吗?为什么不像?

6张柠:拿《温莎墓园日记》来说,不能算小说,只能算是「故事」。故事(story)和小说(novel)是两个概念;前者是一个非常古 老的文类,后者是一种现代文体。木心的小说基本上像故事。但和标准的「故事」又不一样,有很多抒情成分,自己跳出来的时候较多,不像个讲故事的人。既有故事的外形,又有散文的笔调;既不是现代的小说,也不是传统的故事,又不是标准的散文,我只能称它为「特写」。——

说木心的小说像故事,我不知道您所指的是哪一篇,但就《温莎墓园日记》这一篇来说,还真看不出哪一点像传统故事,请指教。另外,木心把他的小说称作叙事性散文。《温莎墓园日记》这本小说集,以我个人的趣味看,里面有几篇是世界级的一流短篇,尤其是《温莎墓园日记》,轻盈而丰厚,诗与思高度统一,可谓艺术之理想境界。

7张柠:木心不擅长诗歌。——

您读过木心的哪些诗,能否举出一两首具体分析一下?

8一位作家在表达过程中太注重自我,好像要将每个辞汇、每句话,都变成一串项链,挂在自己脖子上。——

第一,您怎么判断一个作家是「太注重自我」还是只是「注重自我」,期间程度上的差别在哪里?第二,这个比喻很蹩脚。

9张柠:现在流行「小清新」,木心有点「老清新」。小清新的特点是,直接面对物来议论,而不是对物所处的历史脉络和人文环境进行总体把握。比如,看见一朵开放的花,传统现实主义的写法,首先是环境描写,然后再写这朵花。但小清新是,没有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直奔这朵花。比如这朵花开得真美,摘回家放在花瓶里,然后我睡觉了,第二天醒来发现水干了,花死了,我哭得一塌糊涂。——

什么小清新、老清新,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说话如此轻浮,不觉得不好意思?还有,如果您看到一朵花您会怎么写,先写这朵花的历史背景和社会环境?

10张柠:除了读读鲁迅那些严肃的、冷峻的文字之外,读读木心这种软而轻的文字也可以。但是,从推崇木心,变成认为木心是文学大师,是有问题的。——

「软而轻」的文字?怎么个软而轻法呢?您倒是举出几段来分析分析。另外,请问文学大师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个人倒从未把木心和文学大师联系到一起,古往今来世上的文学大师多的是,木心这样的人却极少。在我看来,他是一个天才、诗人。

11张柠:陈丹青关于小说阅读的这个说法是不对的。他本人作为画家,有很好的艺术感觉和人文素养,在大原则问题上的看法也正确。接受采访时估计他没有做太多准备,他谈论阅读,尤其是文学阅读,不是作为文学内行在谈,更多是从一般读者的角度谈——

这点上我也不认同陈丹青说的,但这不是什么对不对的问题,只是个人的阅读角度不同。

12张柠:公众人物出现在公众领域,谈论非自己专业领域的话题时,就很容易出问题。就好比大家在公园里围观一只猴子,猴子身手麻利,捉虱子一捉一个准。当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猴子开始兴奋,翻跟斗,但一翻跟斗,猴子屁股就露出来了。——

和您观点不同就是「出问题」吗,您不至于认为只有你的观点才是正确的吧?您认为在文学观点上有标准答案吗?如果有,您认为陈丹青的答案有问题,那正确的答案是什么?如果没有,那您凭什么认为他那番话是有问题的?另外,猴子的比喻尖酸气十足。


个人也倾向于木心是被高估的作家。

首先,木心成名始于陈丹青,此前在国内默默无闻

陈丹青与木心相识于美国,木心英语差,长期蛰居,陈丹青通过与他闲聊,对人类文化史有了更多了解,俨然开了天目,因此视木心为天人。

木心去世后,陈丹青将木心的作品大量出版,因陈丹青巨大的知名度和全力的推荐,使木心名闻遐迩,甚至被冠以「大师」之号。

第二,陈丹青对木心的赞赏更多是个人性的,未必是公共性的

受当时教育的影响,陈丹青对人类文化发展的基本脉络是比较模糊的,此前他的绘画视野基本局限在写实主义层面,以比拼技巧、描摹生活为主。

上世纪80年代,西学东渐,西方文艺思潮在国内开始流行,人们开始从人性、永恒、形式等角度去看文化,由此发现,写实主义的许多理论预设是错误的。

比如写实主义认为艺术是永恒的,有一个高于我们的标准,作者只需努力向这个标准靠拢即可,但从接受美学看,这种想法显然不正确。单从技巧看,历史上很多二流作品比所谓名著更成熟,很多名著反而有硬伤。事实是,好作品是作者与读者共同完成的,只有满足读者的「预期视野」,作品才可能流行开来,而这其中充满偶然性,未必有一个高于我们的、永恒的客体存在。

再比如写实主义将艺术的演进视为人与人关系的演进,谁把握了社会规则,创作才能传之久远,这就忽略了技术、审美观、风尚等对艺术的影响,1949年后,很多自以为把握了人类历史发展潮流的「革命艺术」,在今天看,反而成了笑柄,而很多当年被认为是腐朽的、没落的、退步的艺术作品,今天反而成了经典。

当时这些思潮是多元的、不规范地流入国内的,所以国人对它的理解比较模糊,只是满足了改变的需要,所以吸引了人们学习它的意愿,但坦率说,其中很多是误会、误传,根本没有逻辑性,当时也被奉为圭臬。

木心显然参与了这个过程,并通过多年积累,遂将这些碎片的东西贯穿为一体,形成了自己的认识体系。对于不太了解这个背景的陈丹青来说,木心的知识实在太丰富了、看法太独到了、认识太深刻的,自然全力拜服。

其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木心这样的学者非常多,接触后,都会让人叹为观止。

一方面,他们能将时髦的学说本地化,解决了我们看不懂的问题。

另一方面,他们的说法驳杂,确实大开思路,为创作提供了营养。

第三,木心思想体系的不足

木心是非常好学、非常有学问的,他也努力在思考,所以他的书非常浩瀚,于术无所不窥,且自称体系,不仅陈丹青会惊叹,读过他的书的许多读者也会有同样感受。

不过,木心的体系带有时代局限。

1、他的定义意识、实证精神不足,很多术语使用不规范,所以误解非常多,非常随意,成为六经注我,常常是把旧思想用新名词装修一番,就完成了他的思辨。

2、他的逻辑依然是大一统式的,以为人文领域可以万法归宗,所以常常抓大放小,过于笼统,过于高屋建瓴,有大而无当的缺陷。

3、将中西思想用莫名其妙的方式加以贯通,这个问题钱锺书先生也存在,《管锥篇》中就有很多硬摘黑格尔等西方哲人的只言片语,用来解释中国美学,以满足「道术未裂」的假设。这个努力值得赞赏,但很可能是人为建构的「趋同」,既不利于中学的延伸,也不利于西学的舶来。

严格来说,木心的文艺评论依然是建立在个人感受的基础之上,然后用现代西方理论来狡辩,他的结果并不是学理的自然延伸,而是现有观点,然后在「证明」。

问题关键在于,这个「证明」是非常不规范的,无非是摘抄两句,证明前贤也说过这句话,所以此理甚明。这个「证明」实在有点弱。

其四,木心的创作有问题

木心写了一些散文,具有一定的文笔功力,经常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出手就能看出有没有,比如语言的洗炼、干净、准确等,这些在木心的作品中显然都具备,可见他是一个成熟的作者,是一个不错的编辑人。

但他既然已「学贯中西」,领悟了人类的审美之道,就应该写出超越基础技术层面的作品来,可事实是,木心没有这样的创作。他只有在卖弄学问时显得比较专业,创作上没有特别优秀的作品。不否认,散文、杂文也是艺术,但说实话,散文、杂文是比较好写的,且木心对这两种文体的发展也没做出什么突出贡献。

能把人类艺术发展与流变看的这么清楚,甚至明白其未来方向在哪里,自己却写不好,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他所说的可能只是纸上谈兵。

事实是,曾经80年代、努力学习过西方文艺思潮的人,会觉得木心嚼的都是剩馍,都是别人已经谈残废了的东西,他的书中新东西很少。陈丹青可能不太了解这个背景,所以才会产生强烈的新鲜感。


坐在沙发上、或躺在床上

一边抽烟、喝茶、看报

一边对千里之外的攀岩者

指手画脚

他即不是画家、也不是作家

他们多半是一帮砖家

砖家!不制砖,也不砌墙

更不可能修大中华的万里长城

他们最善长扔砖头

所有的砖头都砸向别人

到头来还汪汪乱叫

也有把砖家当作宠物的

拐一根骨头就搞足了

我一点都不奇怪


他是个贵族,中国都找不出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至少现在是没有,现在的人都是农村土匪的后代,没有几代人的积淀成不了贵族!一个人在黑夜里大雪纷飞,他战胜了自己的时代!且作品已经进入美国大学课本,油画被大英博物馆收藏,不管是人格上还是作品上他皆是大师。而且我觉得他肯定写了很多作品,只是他烧掉了,因为他是有风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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