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俄羅斯慘敗
英國的俄羅斯慘敗
一個世紀以前,英國軍隊參與俄羅斯內戰的漩渦。尼克?休伊特寫道，他們反對布爾什維克的運動是一場血腥的潰敗，激怒了國內不安的公眾
去年，世界紀念標誌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的停戰協議。但是對於成千上萬的英國士兵，那場戰爭還在繼續。1918年11月11日，來自牛頓·希思的托馬斯·鄧洛普加入了一支400人的部隊，在俄羅斯北部圖爾加斯周圍臨時搭建的戰壕中瑟瑟發抖。當鄧洛普在西線的戰友們放下武器時，19歲的蘇格蘭皇家第2/10營列兵在炮艇的支援下，與2500名布爾什維克展開了激烈的交火。
整整四天，鄧洛普的連隊與美國步槍手和幾支加拿大野戰炮一道，保衛著他們那毫不起眼的俄羅斯領土。布爾什維克最終撤退，留下數百人死亡，但勝利是有代價的。美國中士西爾弗?帕里什回憶道：「我們打敗了布爾什維克，打得又好又猛，但卻犧牲了7人，14人受傷，加拿大人損失很少，蘇格蘭王室損失了36人。」
托馬斯·鄧洛普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屍體不見了，但他的名字出現在阿爾漢格爾一個孤獨的紀念碑上。一百年過去了，也許我們應該問，他在那裡做什麼?
鄧洛普的悲慘命運在一定程度上是當今軍方所謂的「任務蠕變」的結果。起初，英國與俄羅斯打交道的主要動機是保持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的地位：在對抗同盟國的戰爭中支持一個主要盟友。然而，到了1917年，這一戰略開始瓦解。
幾十年來，俄羅斯的沙皇獨裁統治一直搖搖欲墜。1917年，在一場世界大戰的壓力下，它終於崩潰了，因為它沒有足夠的裝備去打這場戰爭，而且憤怒和飢餓的人民對更大自由的要求越來越高。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政權在三月份垮台，取而代之的是臨時政府。然而，新政府未能將俄羅斯從戰爭中解救出來，並在1917年11月7日弗拉基米爾·列寧的布爾什維克奪取首都彼得格勒時付出了代價。布爾什維克革命後不到三周，列寧開始與德國人談判，1918年3月3日簽訂了《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條約》。
但俄羅斯剛剛擺脫一個衝突，緊接著又進入了另一個衝突。反革命軍隊和替代政府，統稱為「白俄」，現在在全國各地開始形成。他們很快對布爾什維克的權威構成嚴重的威脅。1918年7月,尼古拉二世和他的家人被執行死刑，俄羅斯已經分裂，陷入混亂的內戰。
伍德羅·威爾遜
對盟友來說，俄羅斯的崩潰是一個災難，因為它給德國提供了機會，將數百萬軍隊轉移到西方。同盟國政策制定者也擔心德國會獲得俄羅斯的石油和穀物，並且德國軍隊可能攫取近一百萬噸的武器，彈藥和其他備用品，在俄羅斯北部的阿爾漢格爾和摩爾曼斯克，西伯利亞的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碼頭邊，這些物資現在一堆堆地堆著。
為了不讓這場噩夢重演，同盟國決定將英國、法國、美國和其他十幾個國家的軍隊投入到俄羅斯這個已經成為的血腥漩渦中。他們中的大多數都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其中包括18歲的皇家沃里克郡兵團的鮑勃·文森特，儘管他在俄羅斯南部服役了將近一年，但他後來寫道，他「從未真正見過任何俄羅斯人，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那裡」。如果文森特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而戰，他卻並不孤單。但這一事實並沒有阻止英國政府向俄羅斯大片土地的戰區派遣軍隊，尤其是在北部。
最重要的一次部署發生在1918年8月，當時盟軍在阿爾漢格爾登陸，支持白俄的「北方地區政府」。 隨著時間的推移，英國領導的部隊擴大到包括美國、加拿大和法國軍隊，並沿著德維納河和其他河流向南推進，以確保鐵路的安全。盟軍遠征軍在飛機和皇家海軍臨時組建的德維納河艦隊的支援下，對布爾什維克取得了出乎意料的良好進展，但他們的許多士兵要麼年事已高，要麼身體不適，暴露在危險之中。他們的俄國盟友靠不住，冬天即將到來。
在其他地方，英國軍艦與布爾什維克的波羅的海艦隊作戰，損失了100多名水手和幾艘軍艦。英國皇家海軍也取得了最不可能的成功，當時奧古斯都·艾格中尉的以小型魚雷為武裝的沿海摩托艇，兩次侵入了戒備森嚴的克倫施塔特的布爾什維克海軍基地，擊沉了巡洋艦奧列格號和一艘潛艇補給艦，並聲稱兩艘戰艦受損。為此艾格被授予維多利亞十字勳章。
規模較小的英國遠征軍和「軍事任務」被派往西伯利亞、裏海和高加索地區。在後者中，「鄧斯特武裝」，幾百名士兵和萊昂內爾·鄧斯特維爾少將指揮的一些裝甲車，與當地的民族主義者和其他反革命分子一起戰鬥，但發現他們之間的仇恨往往超過布爾什維克。
西伯利亞的土地侵佔
國際干預背後的政治非常複雜。英法兩國積極支持推翻布爾什維克的企圖，美國總統伍德羅·威爾遜不情願地表示支持，反對自己的陸軍部的建議。然而，到目前為止，最大的干預力量是7萬人的日本軍隊，他們的十字軍絕不是意識形態上的。根據英國外交部的一份備忘錄，日本政府曾覬覦在西伯利亞的領土，而日本軍隊的行為，「是……一個企圖吞併他們所佔領領土的民族的行為」。他們不關心讓俄羅斯留在戰爭中，也不關心後來誰來統治它。
即使在英國政府內部也有鷹派和鴿派。首相大衛·勞合·喬治想讓俄羅斯繼續戰鬥，但如果必要，也非常高興與布爾什維克合作，早在1918年初，他告訴他戰時內閣，英國政府不關心「什麼社會主義實驗，或布爾什維克正試圖在俄羅斯建立什麼形式的政府」。
大衛·勞合·喬治
與此相反，溫斯頓·丘吉爾，1919年1月以後勞合·喬治的戰爭部長,是一個狂熱的反對布爾什維克主義意識形態的改革者，他在敦提的一次演講中聲稱，「在廣大的地區文明完全消失，而布爾什維克跳跳蹦蹦，像在城市的廢墟上和受害者的屍體堆里的一隊兇猛的狒狒」。丘吉爾甚至主張重建擊敗了的德國軍隊，作為一個抵抗布爾什維克主義的堡壘。這些內部矛盾反映在戰場上，有損軍事凝聚力。一度，英國人名義上與摩爾曼斯克的布爾什維克政府合作(它在尋求盟國幫助面對芬蘭攻擊的威脅）而在國內的其他地方與布爾什維克軍隊作戰。
當然，在丘吉爾成為戰爭部長的時候，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經結束了，進行干預唯一可理解的動機已經消失了。厭倦了戰爭的英國人口現在開始質疑，為什麼英國士兵仍在俄羅斯作戰和死亡。隨著民主社會主義獲得牽引力，許多人反對向共產黨恢復專制宣戰。1919年1月，《每日快報》轉述俾斯麥的話，寫道「凍結的東歐平原並不值一個擲彈兵的骨頭」，用此來反映民意。
1919年1月，著名的社會主義者發起了一場名為「別插手俄羅斯」的運動。社會主義工黨政治家威廉·保羅，運動的全國委員會創始成員，總結其動機時寫道，「這些(白俄)的野蠻篡位者只會驅使誠實、溫和的社會主義者和非布爾什維克元素投向列寧和托洛茨基的營地」。
共產主義煽動者哈利波利特描述了「別插手俄羅斯」主題思想如何在倫敦東區被提升，而今已被遺忘的傳道者，「沃克夫人」，在街頭遊盪，與」一群群的女性交談，告訴她們俄羅斯的情況，我們如何必須幫助他們，讓她們告訴丈夫瞪大他們的眼睛，確保沒有彈藥去幫助那些試圖摧毀俄國革命的人」。
1920年5月10日，「別插手俄羅斯」取得了最著名的成功，當時倫敦的碼頭工人發現一艘名為「快樂的喬治」的輪船上裝載著運往波蘭的軍火，於是停止了裝貨。波蘭是英國最新的反布爾什維克代理人。到目前為止，政府干預的熱情已經消退，貨物已經卸下。幾周後，英國共產黨成立時，「別插手俄羅斯」為其提供了強大的核心力量。
溫斯頓·丘吉爾
隨著對德戰爭的結束，一場沒有人理解的新戰爭的反對情緒蔓延到了戰場上的部隊。一名在俄羅斯北部服役的皇家工程師寫道，「在其他戰線和平的情況下，在現在這樣的條件下作戰，簡直是可恥的……」與此同時，皇家燧發槍手團少校EM奧爾弗里在1919年7月2日的日記中記錄了這樣一個謠言：「煤礦工人威脅說，除非英國駐俄羅斯部隊在40天內回到家中，否則他們都將罷工……換句話說，他們也是布爾什維克」。
小惡戰
英國軍隊的許多成員發現自己生活在骯髒的環境，在不被承認但殘酷的小戰鬥中，與一個堅定和兇猛的敵人戰鬥。部隊太少，許多是二流的，又急於回家，皇家海軍陸戰隊甚至尷尬地在俄羅斯經歷了兵變。
俄羅斯的白軍更容易叛變和遺棄；許多人也是布爾什維克的同情者。中性軍團的布萊恩·霍洛克斯中尉訓練了其中一些人:「這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骯髒、最邋遢的一群人……來自西伯利亞所有徵召入伍倉庫的渣滓。」幾乎沒有機會把他們團結成一個有效的反對派。在1919年7月21日，英國訓練的俄羅斯白軍一個團全體投向了布爾什維克，逮捕他們的指揮官勞里上校，及其他的英國軍官。「在英國辦公室，那一天像平時那樣按部就班，」該幫派的領導人之一維克多·斯切汀寧回憶說。「我們衝進去……我們的步槍對準上校。他很驚訝，卻只是坐在那裡，好像被釘在了椅子上……」
到目前為止，很明顯的是，英國領導的部隊規模太小，其俄羅斯盟友也太不熱心，干預行動只能以失敗告終。事實上已經這樣了，至少從1919年春天擔任英國總司令的埃德蒙·艾恩准將方面，他曾率領他在北部的跨國軍隊面對兇猛的敵人，決定進行最後一次進攻爭取時間撤軍。為了幫助他，強大的增援部隊——英國北俄羅斯救濟部隊——在5月抵達，主要是在丘吉爾的鼓動下，由亨利·羅林森將軍指揮。英國人發動了一系列攻擊，然後撤退，一路作戰。M.33巡洋艦的中校肯尼斯·米歇爾回憶說:「當我們奮力向河的上遊行進時，這些布爾什維克……漂下了各種各樣的地雷，經常被灌木叢覆蓋。」
9月26 - 27日英國撤離阿爾漢格爾，兩周後撤離摩爾曼斯克。到1920年的春天，英國和其他盟軍部隊離開俄羅斯。只剩下日本軍隊，最終也在1925年撤出。
1922年，俄國內戰結束。但盟軍對白俄的軍事支持，以及與之相關的在莫斯科和彼得格勒的間諜活動和破壞活動，在最後一名士兵離開後，遺留下來的猜疑持續了很長時間。這或許有助於解釋斯大林在二戰期間與丘吉爾之間的艱難關係，甚至有助於解釋證據確鑿的蘇聯不情不願地接受盟軍護航隊。畢竟，上次一些摩爾曼斯克市民在港口看到西方船隻時，正是這些國家試圖摧毀革命，而不是保衛革命。
然而對牛頓·希斯的詹姆斯和簡·鄧洛普來說，毫無疑問，這錯誤決定的最重要後果是讓他們的兒子托馬斯和數以百計的像他這樣的人在雪地里孤獨地死亡。
作者尼克·休伊特(Nick Hewitt)是一位作家和歷史學家，他是位於朴茨茅斯的英國皇家海軍國家博物館展覽和收藏品的負責人
《BBC歷史》2019/03
推薦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