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是機械專業,已經到了大四,但對機械不感興趣。自己讀了不少精神分析的書,也算有所了解,曾經想做心理諮詢師。但是經過自我分析,我發現自己不適合做諮詢師,所以就業、興趣有了衝突。我的想法是讀心理學研究生,但是如果不能做諮詢師,我怕就業問題。


你可以拿精神分析理論來輔助你寫小說。

我就知道一些編劇和寫小說的從業者,會參與一些精神分析領域的培訓。

我個人以為,就好像繪畫需要你觀察世界,學習前輩總結的經驗,然後造出的虛構畫面可以令人信服。(這種信服是指,呈現的畫面符合一個人平常的感官經驗)

精神分析領域的理論和模型,是最近120年間有關於人的內在世界以及關係的經驗積累。從業者們日復一日地聽著來到諮詢室中的人們講述ta們自己,事無巨細,涓滴必究,工作時間可能跨度幾年,甚至十幾年,與來訪者一道探索過往的經驗和重要關係如何在對當下施加影響。因此,一些創作者完全可以使用精神分析有關的理論模型和經驗來創設一個站得住腳的、形神豐滿的虛構人物,且不僅僅是令人信服的人物,更可以是極為複雜的人物以及人物關係,然後,借用人物來推衍整個故事。


我們先來閱讀這個好玩的:

第四十一回 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

......賈母笑道:「你把茄鯗搛些喂他。」鳳姐兒聽說,依言搛些茄鯗送入劉姥姥口中,因笑道:「你們天天吃茄子,也嘗嘗我們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劉姥姥笑道:「別哄我了,茄子跑出這個味兒來了, 我們也不用種糧食,只種茄子了。」眾人笑道:「真是茄子,我們再不哄你。」"劉姥姥詫異道:「真是茄子?我白吃了半日。姑奶奶再喂我些,這一口細嚼嚼。」"鳳姐兒果又搛了些放入口內。劉姥姥細嚼了半日,笑道:「雖有一點茄子香,只是還不象是茄子。 告訴我是個什麼法子弄的,我也弄著吃去。」鳳姐兒笑道:「這也不難。你把才下來的茄子把皮簽了,只要凈肉,切成碎釘子,用雞油炸了,再用雞脯子肉並香菌,新筍,蘑菇,五香腐乾,各色乾果子,俱切成丁子,用雞湯煨乾,將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嚴,要吃時拿出來,用炒的雞瓜一拌就是。」劉姥姥聽了,搖頭吐舌說道:「我的佛祖!倒得十來只雞來配他,怪道這個味兒!」......

說來慚愧,曾經復刻過這個菜,並沒有百分百按照鳳姐的菜譜還原,但是也差個不多。所以這道菜的精髓在於茄子嗎?

並不是。

實話是,你把秋天的茄子,換成夏天的黃瓜,西葫蘆;春天的筍……只要雞和雞湯不變,都是很美味的。

請相信我,因為我試過……

(紅樓夢的菜我都嘗試復刻過,只是沒錄視頻)

所以。就像開水白菜這道菜的精髓是「開水」(火腿、雞湯、大骨髓熬的湯底),有湯底,「開水白菜/菠菜/蘿蔔纓都會好吃;茄鯗這道菜的底蘊在於有雞打底。

講了這麼久吃。其實是想,「精神分析」就是相當於做茄鯗的那些雞,開水白菜的那些肉骨頭。而各種技術很多脫胎於精神分析(談心療法、藝術療愈、詩歌治療、敘事療法……)打個比喻類似於呈現菜品的形態,叫「茄鯗」、「開水白菜」……等等。會迴避掉湯底材料的名字,但不代表它沒有。

但是精神分析其實是非常不溫柔的,甚至是很難讓人忍受的(當然不缺乏有人就是喜歡這種直接的刺激)

比如,有一位著名國際精神分析師分析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時,她直接道,最痛苦的時候,幻想就出現。所以小女孩每一次摩擦火柴,每一次都看到能讓她更加滿足的幻象,最後,她摩擦火柴的速度越來越快,看了天堂和奶奶……這其實是在講述一個小女孩在俄狄浦斯情境里自慰的過程,她自慰的速度越來越快,然後到達高潮……

Bettelheim Bruno (1994) Psychoanalysis of fairy tales

也許精神分析理論上可以這麼講,但這是一篇很脆弱美麗的童話……(我媽說我三歲的時候聽到有人念這篇故事,聽到奶奶的部分我就開始止不住的哭,屢試不爽),所以我估計大部分人沒什麼精分基礎的人聽到這裡都想痛扁精神分析的頭,或者建議精神分析師去做心理治療……

或者就像你告訴精神分析師,你熱愛林黛玉,然後對方告訴你,林妹妹是自戀人格障礙,屬於垂直分裂—水平分裂結構……假設就這麼分析的耿直不做作,媽的,心裡全是夢破碎的聲音……

就比如我自己,我也有過這種經歷。曾經找過一位華人大咖,在美國博士,執業精神分析師,家學淵源。第一次我告訴他,我每天下午喜歡去一個墓地散步,因為那裡開滿玫瑰和很多著名的大理石雕塑……他立即下了一句粗暴的結論,原話就是「你父母在你很早的時候就死了」……

感謝上天,我父母健在人世,但無論我跟他們有多少糾結不清的愛恨情仇,我也不能接受一個外人這樣以分析的名義直截了當。如果他尊重我也是搞心理工作的,可以這麼說「你在早年,你的重要客體給過你很多創傷甚至是絕望的時刻,也許還有喪失並難以完成的哀悼。」我覺得這樣既給雙方留下空間,也挺符合愛在墓地散步的精神分析動力學解釋。

我自己當然也犯過這樣自以為是的錯誤。

翻到一條4年前的工作記錄。我當時委屈的暴跳如雷,跟教授吵過好幾架,其他的醫生們還來調節。

而現在的我,站我的教授。而且,我也理解了她當時的憤怒。

誠然,確實可以用知識理論甚至一點點經驗,可以從一件作品來推論一個人內心甚至是ta的心路歷程,甚至是真實生活,也許往往能僥倖正確。

甚至正確到以至於她當時憤怒的以為我和病人在治療室外交往約會,ta告知的我關於ta的一切。

可是,我犯了沒有把自己空置,傲慢的代入理論去評判,甚至是擅自先入為主下定義的錯誤。

幸好,人可以在經驗和學習里不斷反芻。大家最後都接納了我依然在工作里使用動力學理論和技術,我也努力讓內心越來越溫柔和更細緻謹慎。

因為精神分析動力學結合其他的技術真的非常有作用。

如果有人願意看到這裡。可能會想,答非所問,鋪墊了這麼多,好像一直在吐槽精分沒用,這題不是精神分析有什麼作用嗎?

精神分析的作用其實很多,在我熟悉的領域裡,諾蘭,大衛林奇……都是幾乎終生接受自我分析搞創作。

藝術家就更多了,達利是佛洛依德的粉絲,露易絲布爾喬亞接受過克萊茵的分析……

最近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詩人露易絲·格麗克一直在詩歌心理療愈,(事實上,就是我做的日常工作),我做很多寫作和繪畫心理治療的團體,大部分是素人。我並不認為我的來訪者/病人的作品不比格麗克不打動人心。

格麗克是超越了自白派。自白派的幾位重要詩人都自殺,格麗克跟他們一樣都是有疾病的人,而格麗克戰勝了這些,在自己的生活里她也可以與疾病一起前行。也因此,格麗克在詩歌中開闢了新路,就是我們能超越既往的東西。

但是,就如同,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流派或者技術可以適用於所有人,精神分析當然也不是,就比如一把刀,你可以拿著切菜,做一鍋美味佳肴;也可以做出米開朗基羅或者賈科梅蒂般的雕塑,但是刀危險品,也有可能用不好就是傷己傷人的。

回到最初那段話,「茄鯗」雖然美味,但是有人嘌呤高,或者高血脂並不是都適用這道菜;或者乾脆有人茄子過敏或者脂肪蛋白質不耐受……或者有人只想吃刺激麻辣的泡麵或者暫時只想要甜餅乾……這個世界是多元的??


在精神分析世界的內部,大家還是有點「鄙視」用精神分析做心理諮詢和治療的這幫人的,畢竟作為精神分析的親兒子,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諮詢太不精神分析了。真真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精神分析,更像是一種哲學,一種人性觀。很多人都在說文學方面,那麼我們就說說文學方面:

村上春樹與河合隼雄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在容格分析心理學的世界中,似乎有那麼一條不太成文的說法:接受分析心理學分析的人,往往能夠取得更大的成就,那麼他的分析師也就更厲害。所以村上的成績來看,的確這個分析還蠻到位的(雖然不知道分析和他的成就是否是因果關係)

在《神的孩子都跳舞》這篇故事中(最近超喜歡這個故事),就非常體現俄狄浦斯。小夥子幼年喪父,母親風韻猶存,雖然沒有越軌,但小夥子總有些幻想。而正當他幻想著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互動的畫面時,大地傳來了不詳的聲音(也就是地震,整部小說集講的故事都和大地震有關)。

這個故事也很榮格,或者說很「天人合一」,一個人的心理活動能夠被世界感應到,超我化作大地震不久將降臨於人間。

雅克·拉康和杜拉斯的故事也蠻有意思,拉康非常讚賞杜拉斯對某些譫妄病例精準而又令人不安的描寫。

「勞兒甚至牽動了結構主義大師、心理學家雅克·拉康的神經,他為此專門著有《向寫了〈勞兒之劫〉的杜拉斯致敬》(一九六五年)一文,開始了對這部小說的精神分析解讀。而杜拉斯本人對拉康在「致敬」中所流露出的男權中心思想的不滿,作品本身的女性人物——男性敘述者——女性作家寫作方式及其所提出的問題,又使得對小說的女權主義批評形成不小的規模」

而杜拉斯在寫《廣島之戀》的時候,也沉迷於老佛爺的《釋夢》。

除了文學,電影也深受精神分析的影響,

「弗洛伊德認為,藝術與夢都是緣於現實中不能滿足的慾望。在《作家與白日夢》一文中,弗洛伊德指出:當一個藝術天才向別人描述他的遊戲或敘述他個人的白日夢時,我們會感到極大的樂趣。而所謂天才的白日夢,就是天才的慾望,也就是文學。文學如此,更何況電影,否則,人們為何將好萊塢稱為「夢工廠』,?」

關於精神分析與電影的故事就太多了,其中很巧合的是,路易·盧米埃爾兄弟發明電影的同年,弗洛伊德發表了《癔症研究》(1895年),而這本書比《釋夢》還要早,算是精神分析的早期作品。

所以你看,這個精神分析的巧合本來就很精神分析。

在象徵層面上,接受精神分析,就像是播放電影一樣。來訪者在躺椅上用語言自由聯想自己的白日夢,而分析室就像是電影院,分析設置就像是大銀幕,分析師和來訪者就像是看電影的人。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精神分析的目的並不是解決心理問題緩解精神障礙——這一條概念在當代有些格格不入,我花錢花時間花精力去接受分析,你卻告訴我你的目的不是這個?

做事有目的,花錢有目標,這條概念本身就不一定是真理。就像當年男女授受不親一樣,換一個時代它也不是真理。

而精神分析,只為個人的內在世界的和諧負責,緩解精神障礙也許只是它的「副產品」。

所以總體上來看,精神分析似乎真的沒什麼用,或者說它的作用太大,以至於大到我們用幾十年的時間多體會不到它的意義。

沒辦法,只緣身在此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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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心理學研究生,絕大部分不會讓你學「精神分析」。我所知道的範圍內,國內大概就只有川大開設了精神分析方向的研究生。其他的專業,無論是臨床心理學還是應用心理學還是別的什麼心理學,能讓你接觸到的精神分析可能都只是泛之又泛的一些基礎理論。

精神分析在「學院教育」裡面不討巧,但是它確實很有趣。精神分析是個大體系,被發展出林林總總很多流派,彼此之間互相鬥爭、彼此背叛的歷史也很豐富。既然精神分析自己內部都鬥來鬥去,那麼什麼是精神分析、什麼不是精神分析呢?這個問題就很難講。

現在基本上認為,把「探索無意識」作為核心,就是精神分析。不管是把衝突作為焦點(經典理論),還是把關係作為焦點(客體關係),還是把自戀作為焦點(自體心理學)還是什麼其他的……焦點可以不同,無意識必須有。如果不談無意識,那就和精神分析沒什麼關係了。

精神分析之所以有趣就在這裡。無意識本身就是一個浩瀚如煙海的東西。人心就像宇宙,可以沒完沒了探索下去。不同的人也可以基於不同的理論框架,對它做不同的理論假設。

所以,如果只是對精神分析感興趣,此後也不想從業,那麼讀心理學研究生對你也沒什麼用處。以後繼續根據自己的興趣讀精神分析即可。有興趣也可以做做個人分析,找個人陪你一起探索一下自己。

至於精神分析有什麼用處……我其實不知道怎麼定義「有用」。如果一樣東西僅僅因為「有趣」而存在,僅僅為了「好奇心」而去鑽研它,到底算是有用還是無用?其實世上有很多這樣的內容,它在精神領域的價值大於它能夠馬上變現的物質財富。

前面有答主說了,懂點精神分析,你可以用來寫小說、拍電影;但是寫小說和拍電影有什麼用處呢?這也不太好說,對吧?

學習精神分析,用來做心理諮詢,姑且算是它最貼近「變現」的一條道路了;其他的,看個人的理解,說不定你自己可以創造屬於自己的關於「精神分析」的玩法。人生可以有很多愛好和選擇,最終能夠陪伴你的那些,一定是你覺得,它可以豐富你,而你也可以豐富它。


「我們對自己越誠實,我們就越有機會過上一種更為滿意和友誼的生活。」(精神分析治療實踐指南)

其實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有很多的無奈的,很多負面的感受:脆弱感,空虛感,無助感,矛盾感。自己感受是很難去處理的,很難去容納的,那麼在我們年幼的時候,我們沒有辦法去處理這些感受的時候,就容易用一些不那麼成熟的方式來對待他們。比如說否認,隔離。

比如說我曾經有來訪者,提到她的先生,對她說,我性能力沒有問題,我只是不願意和你做愛。現實中他們也很久沒有性生活了,來訪者就會不停的問我,你覺得他有什麼問題。看到這裡你是否也會覺得很有趣,因為他先生已經說的那麼清楚了,但是在那一刻,我的來訪者就失去了理性判斷,要她去承認,原來他的先生已經不愛她了,不想和他她在一起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無助的事情,所以就啟用了一些防禦機制,用我們的大白話就是說,她在否認這個事實。

其實不僅精神分析,只要有這麼個技術,這麼個學科可以讓我們明白更好的了解自己,它就是有用的。

所以不做諮詢師,了解精神分析的理論,接受自我體驗,就有機會過上更為滿意和有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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