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文記敘伊尹自夏至商,向湯報告在夏時的間諜工作:人民疾苦、人心向背、以及上天的徵兆。最終協助湯滅夏。內容不見於現存《尚書》,但可與古籍對照。附錄於最後。

【嚴式隸定】【黑括弧內是簡號】

隹(惟)尹自[??日止頁](夏)[?蔖又](徂)白(亳),[?夕彔]至才(在)湯=(湯。

湯)曰:「各(格)!女(汝)亓(其)又(有)吉志。」

尹曰:「句(後)!我逨(來)越今昀=(旬日)。餘[?山兀](覹)亓(其)又(有)[??日止頁](夏)眾【一】〔不〕吉好,亓(其)又(有)句(後)氒(厥)志亓(其)倉(喪)、龍(寵)二玉、弗[?吳心](虞)亓(其)又(有)眾。民沇(允/率)曰:『餘[?辶及](及)女(汝)皆(偕)[?屮亡](亡)。』隹(唯)胾(滋)[?虎口?](虐)惪(德)、[?疒曓](暴)[?身童](動)【二】、亡[???典](典)。[??日止頁](夏)又(有)恙(祥),才(在)西才(在)東,見章(彰)於天。亓(其)又(有)民[?彳?幺止亍](率)曰:『隹(惟)我[?束束](速)[?礻骨](禍)。』鹹曰:『[???憲](何)今東恙(祥)不章(彰)?』今【三】亓(其)女(如)[??厶心[司-口]](臺)?」

湯曰:「女(汝)告我[??日止頁](夏)[?見垔](隱)[?彳?幺止亍](率)若寺(茲)?」尹曰:「若寺(茲)。」湯[?明示](盟)[???十言斤心](誓)[?辶及](及)尹,[?茲才](茲)乃柔大縈(傾)。湯[?辶?](往)【四】[?辶正](徵)弗[?隹?勹月](鳧—附)。執(摯)厇(宅—度),執惪(德)不[?朁心](僭),自西[??屮戈口](翦)西邑,[?宀今](戡)亓(其)又(有)[??日止頁]=(夏。夏)料民,內(入)於水曰[?單口](戰)。帝曰:「一勿遺。」【五】

【簡體轉寫+注釋】

惟尹自夏徂亳,[?夕錄]至在湯。

惟:發語詞。尹:伊尹。徂:往,到。《詩經·豳風·東山》:「我徂東山,慆慆不歸。」《詩經·大雅·桑柔》:「自西徂東,靡所定處。」[?夕錄]:可能就是甲骨文提到的「中錄」,意為夜晚。

湯曰:「格!汝其有吉志。」

格:本作「各」,經典通作「格」。來,至。《尚書?舜典》:「帝曰:格!汝舜。」《逸周書·成開》:「思若不及,禍格無日。」吉:堅硬、堅定。吉志即堅定的信念。

尹曰:「後!我來越今旬日。餘覹其有夏眾〔不〕吉好,其有後厥志其喪、寵二玉、弗虞其有眾。民率曰:『餘及汝偕亡。』惟滋虐德、暴動、亡典。夏有祥,在西在東,見彰於天。其有民率曰:『惟我速禍。』鹹曰:『何今東祥不彰?』今其如臺?」

後:古代天子和列國諸侯皆稱後。《尚書·仲虺之誥》:「徯予後,後來其蘇。」《尚書?湯誓》:「我後不恤我眾。」這裡指湯。越,於。旬日:十日。覹(wéi):伺察。眾:百官。不,原文看不大清楚。據文意退定為不。吉好:堅定不移,彼此友好。二玉:指夏桀寵幸的琬、琰二女。事見《竹書紀年》、《呂氏春秋·慎大》、上博簡《容成氏》。虞:體恤。「民率曰:『餘及汝偕亡。』」可與《尚書·湯誓》「有眾率怠弗協,曰:時曰曷喪,予及汝皆亡!」對讀,唯獨少了以太陽比喻桀一層意思。祥:徵兆。速:招致。臺(yí):何,如臺,猶言奈何。《尚書·湯誓》:「今汝其曰夏罪其如臺。」《史記·殷本紀》作:「女其曰有罪其奈何。」

湯曰:「汝告我夏隱率若茲?」尹曰:「若茲。」湯盟誓及尹,茲乃柔大傾。湯往徵弗附。摯度,執德不僭,自西翦西邑,戡其有夏。夏料民,入於水曰戰。帝曰:「一勿遺。」

柔:安。傾:危、亂。戡:勝。弗附:不歸附商的方國。料:測量。《國語·楚語上》:「楚師可料也。」註:「料,數也。」

【翻譯】

伊尹從夏往商亳,半夜纔到達湯的所在。

湯說:「你來了!你有堅定的意志。」

伊尹說:「後!我從夏費了十天才趕到這兒。我在夏,看到他們的百官都不堅定和好,他們的國君喪失了好好治國的志向,只會寵愛琬琰二美女,不體恤他的官吏,人民都說:『我和你一起滅亡吧!』夏桀卻更加地殘虐於德、舉動兇暴、不守典常。夏於是就看到了災祥,在西在東,明顯地出現在天上。他們的人民都說:『這表示我們就要招致災禍了吧?』(人民)都說:『為什麼東方的太陽不明顯?』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湯說:「你告訴我夏的隱情確實是這樣嗎?」伊尹說:「確實是這樣。」湯於是和伊尹舉行了盟誓,於是安定了天下的動亂不安。湯於是徵討不歸附的邦國,伊尹幫忙謀畫,秉德無差失,湯從西邊攻打西邑,打敗夏軍。夏於是大規模地清查戶口,點計人口,徵調兵員至「水」這個地方準備作戰。帝湯說:「(全部殺掉,)一個也不要遺漏。」

【附錄一】《呂氏春秋·慎大》

桀為無道,暴戾頑貪,天下顫恐而患之,言者不同,紛紛分分,其情難得。

幹辛任威,凌轢諸侯,以及兆民。賢良鬱怨,殺彼龍逢,以服羣兇。眾庶泯泯,皆有遠志,莫敢直言,其生若驚。大臣同患,弗周而畔。桀愈自賢,矜過善非,主道重塞,國人大崩。湯乃惕懼,憂天下之不寧,欲令伊尹往視曠夏,恐其不信,湯由親自射伊尹。伊尹奔夏三年,反報於亳,曰:「桀迷惑於末嬉,好彼琬琰,不恤其眾。眾志不堪,上下相疾,民心積怨,皆曰:『上天弗恤,夏命其卒。』」湯謂伊尹曰:「若告我曠夏盡如詩。」湯與伊尹盟,以示必滅夏。伊尹又復往視曠夏,聽於末嬉。末嬉言曰:「今昔天子夢西方有日,東方有日,兩日相與鬥,西方日勝,東方日不勝。」伊尹以告湯。商涸旱,湯猶發師,以信伊尹之盟。故令師從東方出於國西以進。未接刃而桀走,逐之至大沙。身體離散,為天下戮。不可正諫,雖後悔之,將可柰何?湯立為天子,夏民大說,如得慈親,朝不易位,農不去疇,商不變肆,親郼如夏。此之謂至公,此之謂至安,此之謂至信。盡行伊尹之盟,不避旱殃,祖伊尹世世享商。

【附錄二】《尚書·湯誓》

伊尹相湯伐桀,升自陑,遂與桀戰於鳴條之野,作《湯誓》。

王曰:「格爾眾庶,悉聽朕言,非臺小子,敢行稱亂!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今爾有眾,汝曰:『我後不恤我眾,舍我穡事而割正夏?』予惟聞汝眾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汝其曰:『夏罪其如臺?』夏王率遏眾力,率割夏邑。有眾率怠弗協,曰:『時日曷喪?予及汝皆亡。』夏德若茲,今朕必往。」「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汝!爾無不信,朕不食言。爾不從誓言,予則孥戮汝,罔有攸赦。」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疑至》、《臣扈》。夏師敗績,湯遂從之,遂伐三朡,俘厥寶玉。誼伯、仲伯作《典寶》。

【附錄三】《史記·殷本紀》

成湯,自契至湯八遷。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誥。

湯徵諸侯。葛伯不祀,湯始伐之。湯曰:「予有言: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不。」伊尹曰:「明哉!言能聽,道乃進。君國子民,為善者皆在王官。勉哉,勉哉!」湯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罰殛之,無有攸赦。」作湯徵。伊尹名阿衡。阿衡欲奸湯而無由,乃為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說湯,致於王道。或曰,伊尹處士,湯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肯往從湯,言素王及九主之事。湯舉任以國政。伊尹去湯適夏。既醜有夏,復歸於亳。入自北門,遇女鳩、女房,作女鳩女房。湯出,見野張網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湯曰:「嘻,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網。」諸侯聞之,曰:「湯德至矣,及禽獸。」當是時,夏桀為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氏為亂。湯乃興師率諸侯,伊尹從湯,湯自把鉞以伐昆吾,遂伐桀。湯曰:「格女眾庶,來,女悉聽朕言。匪臺小子敢行舉亂,有夏多罪,予維聞女眾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今女有眾,女曰『我君不恤我眾,舍我嗇事而割政』。女其曰『有罪,其柰何』?夏王率止眾力,率奪夏國。有眾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時喪?予與女皆亡』!夏德若茲,今朕必往。爾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理女。女毋不信,朕不食言。女不從誓言,予則帑僇女,無有攸赦。」以告令師,作湯誓。於是湯曰「吾甚武」,號曰武王。桀敗於有娀之虛,桀奔於鳴條,夏師敗績。湯遂伐三?,俘厥寶玉,義伯、仲伯作典寶。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伊尹報。於是諸侯畢服,湯乃踐天子位,平定海內。

本文注釋及翻譯參考季旭升《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讀本》

附錄引文從殆知閣。補一缺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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