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項目和部門的視頻會議，已是凌晨一點多。然後回完一些微信消息去洗澡，洗澡時的腦迴路是一天中最為放鬆的。於是想起白天在去廣州途中車裡幾個人的笑談。談的是年初我們一個傾盡人力精力的項目，想著想著竟湧起一絲悲壯。

一個人如果以作為旁觀者的上帝視野來看過去的事情，就能看清看透當時的所有來龍去脈和跌宕起伏。於是我決定繼續熬夜來寫下這篇文章。先從一部電視劇說起——《我的團長我的團》（以下簡稱《團長》）。

這麼多年，看過無數戰爭題材電影和電視劇。優秀的戰爭電影很多，而電視劇，唯獨《團長》是唯一一部我完整看完的抗日劇，也是唯一一部讓我每一年都忍不住刷一遍的電視劇，從2009年開始至今看了近十遍，還是沒看夠也沒看懂。我覺得這部劇應該是中國抗日劇中唯一前無古人的里程碑。

無他，只為劇中的每一個人都是龍套，而每一個人又都是主角。身世和心理活動一直是個迷的團長龍文章、來自北平書香門第裝死苟活的孟煩了、來自東北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逮誰弄誰的迷龍、六十歲還在從軍掛名軍醫卻從沒救活過傷員的郝獸醫、來自湖南的耍無賴講義氣有狠勁的不辣、來自河北的永遠憨厚帶笑的童子兵豆餅、來自上海的有著崇高信仰卻又死娘炮的阿譯長官、來自廣東的普普通通無壯烈之詞做壯烈之舉的蛇屁股、活著只為了吃和「打炮」卻無比忠誠於團長的克虜伯、還有虞嘯卿、張立憲、康丫、唐基……很多很多，每個人的經歷和心理活動都能寫一本書。

沒有抗日神劇中的褲襠藏雷和手撕鬼子，有的只是最為質樸真實的人性。他們貪生怕死，卻又無所畏懼。他們如同螻蟻一樣低賤無恥，卻又有著最為天真而又偉大的夢想。他們一個一個在各種時期以各種形式死去，卻又一個一個鮮明地活著。

說回今天一早和集團的幾個負責人去廣州開會，高速上總愛瞎聊。聊到了年初我們做的一個全國性的項目。線下項目組史總描述了一下當時他飛到西安，和已經在西安奮戰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的三個老師匯合時的場景。他說：「我看到他們三個人的那一刻。我感覺我眼前站著的是三個剛剛經歷了一場殊死戰爭的戰士倖存者。面無血色，目光幾近獃滯，我甚至腦補了他們的腳邊是成片成片的死人，身後是漫天的戰火硝煙。」然後我們一車人哄堂大笑。

笑過後就是沉默，長時間的沉默。我們一定是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些什麼，那些我們共同經歷過的事情。我的腦子裡當時只有一個畫面——《團長》中炮灰團的人渣們，上峰的命令是讓他們攻進一個幾乎無懈可擊的山中堡壘，堅持兩天。而這群人渣，帶了四天的口糧和裝備就去了。這一去，很多人就把命留在了那裡，在那個叫南天門的地方，人渣們整整堅持了三十八天。最後他們有些人活著走出了地堡，他們勝利了，於是有了這幅畫面。

而我們所說的那個案子，我們從臘月二十七開始對接，再到除夕、初一，直到初九上班，一天都沒停止過遠程會議和工作。年假結束上班後，公司組織大部分老師去湖北考察學習一周，高鐵上、大巴上、飯桌上、酒店裡，我們一刻都沒停止過電話和電腦。項目緊迫，幾十號人從湖北匆匆坐上飛機、高鐵、大巴，一夜之間撒往全國各地。然後駐店奮戰，再馬不停蹄巡店。那些個奮戰的日日夜夜，為了對甲方負責，為了交出一份無愧於心的答卷，為了我們堅守的信念和承諾，個中的酸甜苦辣，也許真的只有這些經歷過的局中人才能嘗出味道。當然，最後我們如同那些人渣一般堅持下來了，並且勝利了。

多年後的我們，回望這些歲月，遇見的那些可愛可敬的人們、享受的那些孤獨忘我的深夜、在的士大巴火車飛機上看過的城市和山河、在一切去過的地方品嘗到的佳肴。想必定會熱淚盈眶。感謝廣袤的世界、亘古的時光、斑駁的陽光和可愛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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