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謝夫:很明顯,手冊的作者是所謂的托洛茨基主義者,他們是反對派的代表,托洛茨基的支持者。1923年開始,他們在黨內進行反對斯大林的鬥爭,最後在1927年遭到失敗:聯共(布)九大通過了將所有反對派開除出黨的決議,約有七千人受到波及。其中一部分人屈服了,承認自己的觀點是錯誤的,然後恢復了黨籍。但是還有數千名積極分子堅持進行抵抗,他們稱自己為布爾什維克列寧派。
福金:雖然他們是托洛茨基的追隨者,但他們並不自稱托洛茨基主義者,而是叫布爾什維克列寧派,對他們來說這種強調是非常關鍵的。他們認為,有一種列寧領導實現的「正確」的革命,還有一個由列寧和托洛茨基共同建設的「正確」的蘇維埃聯盟。
古謝夫:從1928年到1930年的三年時間裡,布爾什維克列寧派以一個地下政治組織的形式進行運作。他們發布地下通訊稿,印刷傳單,試圖去影響工人階級。當然,斯大林的格別烏花了大力氣和他們鬥爭。他們中有一部分人被流放,最活躍的那些人則被送去了政治監獄,而上烏拉爾斯克的監獄則是這些政治犯的主要去處。
茹科夫:從20世紀20年代中期到30年代中期,蘇聯境內共有5個政治隔離所:雅羅斯拉夫、蘇茲達爾、上烏拉爾斯克、車裡雅賓斯克和托博爾斯克。它們還不是古拉格集中營,而是專門用來隔離社會異見分子的監獄。他們可以在那裡看報讀書,繼續從事他們的工作——政治。
列普尼科夫:這裡需要注意的是,從20年代到30年代初這段時間裡針對反斯大林派別的政治壓迫,和1934年起開始實施的政治壓迫完全是兩個概念,它們的性質全然不同。當然,監獄的管理和20年代相對平靜的局勢並不允許他們建立任何「討論俱樂部」或是進行公開的托派政治鼓動,但他們對革命的辯論甚至仍然可以在監獄裡進行。
古謝夫:隔離所里大約有250人。那裡不只有布爾什維克列寧派,還有其他一些政權反對者:社會民主黨人、孟什維克、社會革命黨人、無政府主義者和猶太復國主義者。一個叫「共產主義區域「的組織在囚犯中壯大,逐漸成為了獄中最大的團體——1932年,組織內有140至180名共產主義者反對派,即所謂的」上烏拉爾斯克布爾什維克列寧派團體「。
上烏拉爾斯克隔離所保存了監獄維護的「政治「規章。獄方沒有把政治犯同刑事犯混為一談,而是把他們單獨安置,並且給予他們一些指定的權利,例如,他們不需要參加強制勞動。他們被按樓層分批帶去放風,同一層樓的」居民們「就可以在這段時間裡開展討論、辯論,甚至是發表報告和監獄」黑刊物「(самиздат)。
南斯拉夫共產黨員安特·奇利加(Ante Ciliga)是隔離所里的其中一名囚犯,他奇蹟般地重獲自由,逃離了蘇聯。他出版的回憶錄里講到,他被上烏拉爾斯克隔離所里的氣氛深深地震驚了。據他所說,隔離所是全蘇聯唯一一處還存在開放而生動的政治生活的地方。奇利加寫道:這個監獄是自由的小島,因為監獄之外萬馬齊喑,監獄之內卻可以暢所欲言。他說,這裡可以看到蘇聯真正的議會——如果這裡准許搞選舉,就真的可以選出一個議會來。
福金:有一種歷史觀點堅信,在1927年托洛茨基失敗之後,俄羅斯的左翼反對派實際上就不復存在了。但這次的發現證明,就連斯大林的監獄也沒有摧毀這些人。他們組織起來,並且繼續抗爭。從他們的手稿里可以看出,他們真的在不懈努力,為蘇維埃的發展提供一種替代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