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的台北,湿冷好几天。躲在毛毯和棉被底下,睁开眼以为已经睡掉整个冬天。

前一晚的第54届金马奖,我和她看的出神,一边发表双J演出的意见,一边替《大佛普拉斯》加油。当《大佛普拉斯》得奖,她老是说,你干嘛这么激动。我不是激动,是为了台湾电影又拿下一城喝采。

金马最后的大奖,颁给我很喜欢的导演杨雅喆今年的新作《血观音》,在此之前,已经和同事讨论过好几回。

「我们全家ㄧ起看血观音喔!」

因为一次在电影院昏倒的惊悚经验,妈妈时隔近40年才又踏进电影院。我心中除了期待,也不免偷偷祷告:「血观音阿,你可不要让老妈失望。」

故事从棠家三口(三代)说起。

棠夫人(惠英红饰演),表面是古董商,骨子里是穿梭在合法及非法的界线中,棠府当家人,她说话没人敢吭声,除了那叛逆的棠宁。

棠宁(吴可熙饰演),棠夫人之女。电影开头便用床戏定格了身分,她无拘无束、向往自由,对棠府的规矩听在耳里却嗤之以鼻。她学西画,与棠夫人的国画有著强烈对比。不过说起做场面,在跟淫海小清流辜献忠的应答上,棠宁可是完全展现出棠府第二当家的气势。

棠真(文淇饰演),棠家小女儿,院长夫人曾经口误不小心把她的身分做第一次公开。棠真,如其名,很天真,殊不知那只是"看起来"。她这年纪,正面临人格养成、爱情的初来乍到以及暗黑人性的初试。

说书人开头,拉出第一条故事线,让人有种铁狮玉玲珑加戏说台湾的错觉。细刻人物角色后,故事进入悬疑和腹黑学的篇章,引出第二条故事线。

曾在专访中说:「台湾继承了中华文化,连肮脏事也一样」,导演杨雅喆这次将主轴放在"地下交易"中,负责穿针引线的重要角色-「白手套」。

不用说,棠夫人在电影里就是「白手套」的要角,而棠宁呢,我老觉得她心里有个不大不小的天平,有时偏这有时偏那,她心里知道这些都超出常规,但在棠府,都很正常。

当少数的奇特变成多数,正常的人也被视为异类。棠宁就是棠府中的异类,不被棠夫人和棠真所爱。

「有一种冷,叫做妈妈觉得你好冷;有一种饿,叫做阿嬷觉得你很饿;有一种好,叫做我是为你好。」

看完电影,觉得棠宁是当中最悲戚的角色。她在不被爱的环境,感受不到爱、看不到爱,只能用肉体不断换取,享受身体摩擦产生的温暖。但棠夫人又何尝没爱过她?

一幕棠夫人拿著刚订做好的衣服,向棠宁说院长夫人取笑她们一家像把睡衣穿出门,棠宁转过身说:「那下次你就穿 pajama 去送她最后一程阿」接著躺在棠夫人腿上,如小猫般慵懒又贴紧,好似家中母女下午茶闲聊的画面,平时剑拔奴张的棠夫人流露出少见的温柔眷养。堪称一绝的这幕,替两人紧绷的关系稍稍缓和,约......10秒。

也许在很久以前,棠夫人也是爱著棠宁,只是经历一些事情后,棠宁心中的天平更加有想法,棠夫人再也无法掌握。

既然棠宁不受控,「我是为你好」的圣旨,降落在棠真身上。

棠宁有次拿著钱,要棠真回家时买点颜料,棠真连吭都不吭,把棠宁当空气那样自顾自的做事。又或者是对著棠夫人问,要不要换个豆子,棠宁像外人,还是个根本不放眼里的外人。

"为你好"运动实践在棠真上,是棠夫人的洗脑政策,对当时年纪小的她来说,就像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被同化。唯有面对翩翩与 Marco 的爱情,才稍有动摇。

本片中有一段,议长特助和棠夫人在 KTV 谈判,议长特助歌唱的滔滔不绝,先声夺人,棠夫人到了杯酒,先礼后兵。那句:「对不起,我插播」完全让人印象深刻。

我非常喜欢导演安排这段,由台湾本土剧陈珮骐对上惠英红,台式口音对上港式国语,看似两方互相较劲的场面,其实谁都没赢。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象征游走在黑与白之间的两人,都是一样的。

看完电影,我在 Harper's BAZAAR 网站看到一篇:「让杨雅喆告诉你婊里不一《血观音》背后的表里如一」,才对本片有更深层的了解。

电影片尾:「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罚,而是你看不到爱的未来。」

导演在那篇受访文章中举的例子,是他的亲身经历。不过生活中,还有各种类似的事情不断发生。比如婚姻平权、同性婚姻、新住民、低层劳工....,我们开始分派别,觉得自己的「爱」才正确,比较伟大。但甚么叫做"正确"?对方又"错"在哪?"伟大"的论述更是常常站不住脚。

各方人马,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无效沟通,只会产生更多误解。

眼前的现实果真不是最可怕的,造成现今的残酷,是来自先前,相较于当时的"未来",那个没有爱的世界。(文/大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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