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太习惯凭著一个人的外在表现来评断一个人的整体，于是忽略了一个人潜在的本质，忘记了这个人透过外表的武装隐藏的自己。观赏完《老娘叫谭雅》（I, Tonya, 2017），其实有这样很深的感慨。

 

谭雅哈汀（Tonya Harding）是美国女子花式滑冰运动员，是美国滑冰史上第一位在短曲滑冰项目中完成三圈半转体跳跃的女性选手，前无古人的表现让她瞬间获得全世界的关注。1994年，谭雅哈汀的主要对手南茜克里根（Nancy Kerrigan）在训练过程中，遭到陌生男子以棍棒殴打膝盖，检警开始调查真相，外界也开始绘声绘影，谭雅哈汀怎么想也想不到，她的滑冰生涯会在对手的膝盖受伤之后，缓步画下句点。

电影《老娘叫谭雅》以伪纪录片的形式，带有喜剧的色彩，呈现出了谭雅哈汀的人生。由《吸血鬼就在隔壁》（Fright Night, 2011）、《绝命救援》（The Finest Hours, 2016）导演克雷格格里斯佩（Craig Gillespie）执导，《自杀突击队》（Suicide Squad, 2016）玛格罗比（Margot Robbie）饰演谭雅哈汀，《美国队长：酷寒战士》（Captain America: The Winter Soldier, 2014）赛巴斯汀史坦（Sebastian Stan）和《麻辣贱谍》（Spy, 2015）艾利森珍妮（Allison Janney）分别饰演谭雅的老公杰夫和谭雅的妈妈。电影中，玛格罗比不仅展现了苦练三个月的滑冰技巧，重现谭雅哈汀当年滑冰时的美妙姿态，更不畏各种妆容，述说谭雅遭受暴力和谗言时的不堪与无奈。

电影不只深入探讨这个轰动体坛的丑闻事件，更顺著时间脉络，带领观众进入谭雅哈汀的世界，除了类纪录片的方式，让角色坐在镜头前跟观众说话，时而在剧情推进时打破第四道墙的做法，更让观众仿佛回到每个谭雅生活的关键，像个目击者一样，观看谭雅的人生细节。这样的呈现方式让我们不再是透过媒体报导或是那些八卦小道知道谭雅这个人，反而是看穿了谭雅武装起来的表面，透彻了她身而为人的脆弱与柔软。

说穿了，谭雅期望的只是『爱』。

 

引用一下洁西卡雀丝坦（Jessica Chastain）在《决胜女王》（Molly’s Game, 2017）中的一句台词：『妳知道那些参加奥运的女孩背后，谁有个严厉的父亲吗？每一个都有。』（＂You know how many girls at the Olympics have demanding fathers?＂＂All of them.＂）谭雅的家庭也是如此，不过扮演黑脸的角色却是她的妈妈。谭雅的妈妈在她四岁的时候就将她送去学滑冰，即便谭雅天赋异禀，总是在课堂上展现出漂亮的姿态，她的妈妈从未给予一句鼓励，甚至当谭雅想上厕所的时候，妈妈都不准她片刻休息，因为『休息』就是『弱者』的代名词。再加上从小双亲离异，眼看著父亲头也不回地离开，谭雅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渴望的，是空缺的父爱能被填满，而所谓的母爱，能够有些温度。（但其实谭雅忽略的是，这就是她的妈妈展现爱的方法。）

于是，在家庭中失去温暖的谭雅，寄情于在滑冰场上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对她献殷勤的家伙，这个人叫做杰夫，确实，他们两个有过很美好的爱，但这两个人的爱却也时常擦枪走火，小事也能争吵，争吵演变成全武行，奇怪的是，承受在暴力阴影的谭雅，对于杰夫敢恨却也敢爱。也许是从来没有人搧了她一巴掌后，会对她温柔忏悔，接著给予无比甜蜜的怀抱，她的妈妈不曾对她如此，她的爸爸更是狠心离她远去，眼前这个男子，无比暴力，却也充满了爱，某种程度上填满了谭雅空乏的心。但她不晓得的是，这样的爱不仅在精神上啃食她的心灵，这个男人还慢慢的残害了她的工作生涯。

追求平凡、却总得不到『爱』的谭雅，逐渐地在她的世界筑起了防备，不服输就是她的武装，遇到不公平的事情就大声争辩，这是她的好强，是她的倔强，是她想要隐藏她的身世不如他人漂亮的事实，是她想要展现给她妈妈看，她没有妈妈心里想的如此软弱的证明，一种不如人的心态在作祟，一种不甘愿败给命运的态度在发酵。而这样的武装，在外人看来，就变成是一种鹤立鸡群，这个女人很强悍，很难搞，不是典型，不适合代表滑冰圈。但是，这种典型又是谁说了算？

电影后段在法庭上的戏码，玛格罗比真真切切的感动到我了，虽然她的演技一直都不差，但是这一部戏，特别是这一段，我看见了她的层次与温度。谭雅哈汀一贯的强悍在听到法官的判决之后，她傻了眼，慌了心神，落著泪，颤抖著企盼法官收回成命，并试著用剩下的理智点出不公平之处，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慢，无法接受又必须接受的无奈，整个都呈现在玛格罗比的眼神、动作和声音里，在观众面前完完全全卸下谭雅的武装，这一刻你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谭雅哈汀赤裸的血肉告白。

《老娘叫谭雅》或许以一段轰动体育界的丑闻作为噱头，以喜剧类型呈现作为包装，但是本质上就跟谭雅试图隐藏起来的是一样的，让人心碎的一段沉痛故事，既美丽却又丑陋，既坚强却又脆弱，光鲜亮丽的背后却有挥散不去的阴影。如果你愿意走进这部电影，你愿意倾听谭雅哈汀的声音，你会发现因为爱迷失方向的女人，可能不只谭雅哈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