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二女儿康同璧曾有诗云:“若论女士西游者,我是支那第一人”,而“清末四公子”之一吴保初之女吴弱男,也曾以“若论东亚西游者,我是中华第一人”言志,两位活跃在清末民初的奇女子,可谓有异曲同工同工之妙也。

康同璧比吴弱男年长三岁,康有为于1901年病卧马来西亚槟榔屿时,康同璧曾辗转赴南洋看望父亲,并曾陪同康有为游历印度,并于1903年初取道日本远赴美国游学。

吴弱男大概是1901年或1902年赴日本留学的,当时还是一个未成年少女,1907年与章士钊赴英国留学,由此可进行比较,吴弱男比康同璧早两年到东洋日本,而比康同璧晚四年到西洋,关于康同璧其人之经历,感兴趣者可参阅本人撰写的《康同璧:康有为二女儿的精彩人生》一文,本文主要是聊一聊吴弱男女士。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吴弱男

吴弱男(1886—1973)安徽庐江人,出生于安徽一个官宦之家,其祖父吴长庆是淮军著名将领,官至正一品,曾长期追随曾国藩、李鸿章等重臣,是平定太平军、捻军的主要功臣之一,他也曾提携过袁世凯,而其父亲吴保初则与陈三立、谭嗣同、丁惠康被称为“清末四公子”。

二十世纪之初,吴弱男就远赴东洋日本留学,可能是最早留学日本的中国女留学生,尽管秋瑾、何香凝要比吴弱男年长,但她们二人东渡日本的时间要比吴弱男稍晚一些,吴弱男入读日本青山女子学校时,年龄才仅有14岁,可谓是一个小留学生。

受中日甲午战争的影响,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中国有大批读书人前往日本留学,既有清政府委派的官费留学生,也有家庭资助的自费留学生,但这些留学生都有一个非常显著的时代特征,那就是许多留学生都曾在日本参加了反清革命活动,最终成为大清王朝的掘墓人。

在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之下,吴弱男也被当时的时代大潮裹挟,随着对日本社会的接触和了解,吴弱男深感中国女人社会地位低下,深受封建传统思想和礼教的压迫,因而追求女权,积极倡导女性解放,是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者之一。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吴弱男选编的《二十世纪自由钟》

1905年8月20日,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吴弱男与秋瑾、何香凝及妹妹吴亚男成为最早加入中国同盟会的女性,而老资格的中国同盟会女性会员方君瑛、曾醒都要比上述四个人晚一年加入。

吴弱男是受兄长吴炎世影响而加入中国同盟会的,而妹妹吴亚男则是受姐姐吴弱男影响入会的,兄妹三人相继在同一年加入中国同盟会,对中国早期的民主革命产生了重大影响,被称之为“庐江吴氏三兄妹”。

中国同盟会机关报是宋教仁创办的《二十世纪之支那》,中国同盟会将其定为机关报,并更名为《民报》,孙中山首次提出的“三民主义”主张,就是在孙中山为其撰写发刊词中提出的,即“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张继、胡汉民、章太炎、陶成章、汪精卫等人曾经负责编辑兼任发行人。

吴弱男在这期间曾经担任孙中山英文秘书,使用过一部英国造的“CORONA”牌英文打字机,为孙中山先生打印文稿,后来李大钊曾向吴弱男借这部英文打字机使用了一段时间,为中国共产党的创立打印了许多秘密函件。

1964年7月,吴弱男这部英文打字机捐献给了上海“一大会址纪念馆”,这台小巧而精致的英文打字机,现在被确定为国家一级文物,可谓是上海“一大会址纪念馆”的镇馆之宝。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一大会址纪念馆”展出的英文打字机

吴弱男与章士钊发生交集是在1905年的春天,当时章士钊因在国内筹办起义之事而遭到清吏逮捕,经湖南老乡蔡锷托人营救而被保释,因有重新被逮捕的可能,因此匆匆东渡日本流亡,并入东京正则学校学习英语,不再关注革命之事,而是将全部精力用于发愤读书。

中国同盟会成立后,曾在国内积极从事反清革命活动的章士钊竟然拒不加盟,章太炎知道章士钊倾慕和暗恋吴弱男,遂与吴弱男商议,请吴弱男去规劝章士钊加入同盟会,不料章士钊不为女色所动,还是坚持己见,并让吴弱男转告孙中山“爱情与政治不能相结合”。

让同盟会成员没有想到的是,吴弱男在与章士钊的多次接触中,竟然对章士钊产生了好感并擦出了爱情的火花,两人竟成为情投意合的情侣,后来经章太炎和孙少侯的提议,吴弱男与年长其五岁的章士钊订了婚约,以致中国同盟会内部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说法。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吴弱男与章士钊

1907年,吴弱男与章士钊远赴英国留学,行前曾赋诗一首,被同盟会好事者载于《民报》之上,其中“若论东亚西游者,我是中华第一人”成为流传甚广的名句,而吴弱男也确实是最早去欧洲留学的中国女性之一。

1909年4月,吴弱男在伦敦与章士钊结婚,婚内生下章可、章用、章因三个男孩,其中以长子章可长寿,章用和章因皆因病英年早逝,尤其是章用病逝时才年仅28岁,实在是殊为可惜,现在很少有知道章用其人的了。

章用于1911年出生于苏格兰,毕业于德国哥廷根大学数学系,当时哥廷根大学曾是世界数学的中心,他被竺可桢聘为浙江大学数学系教授,与钱宝琮、陈建功、苏步青、曾炯等数学大咖一起共事,曾经缔造了浙大数学系的辉煌,章用堪称旷世奇才,他于1939年12月病逝于香港。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吴弱男次子章用

吴弱男与章士钊于1929年携章可、章用、章因流亡于欧洲,因章士钊曾是北洋政府高官而遭南京国民政府通缉,而正是这次出国,导致结婚二十年的吴弱男与章士钊分居,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章士钊纳妾,经过辛亥革命洗礼的吴弱男,不能容忍章士钊在感情上的背叛,时常与之争吵,最终彻底分居。

吴弱男将全部的母爱倾注在三个儿子身上,他们都学有所成,章用成长为画家,而章用和章因都是大学教授,当年章士钊出任北洋政府教育部总长时,吴弱男就请北京大学教授李大钊到家里为三个儿子授课,而李大钊也让女儿李星华认吴弱男为干妈,可见两家关系之密切。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吴弱男、章士钊与三个孩子合影

吴弱男年长李大钊三岁,二人相识于日本东京,当时在早稻田大学留学的李大钊经常向章士钊创办的《甲寅》投稿,因此经常与章士钊面谈,时常被吴弱男挽留一起共餐.而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南陈北李”的首次晤面,就是在吴弱男的家里,吴弱男曾以主妇的身份接待了他们。

李大钊曾书赠吴弱男一首写于1919年秋的白话诗:“暗沉沉的女界,须君出来作个明星。贤妻良母主义么?只能改造一个家庭。妇女参政运动么?只能造就几个女英雄。这都不是我所希望于君的。我愿君努力作文化运动,作支那的爱冷恺与谢野晶子。”李大钊以此希望吴弱男不要沉湎家庭之中,而是要投身于新文化运动之中。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李大钊书赠吴弱男的白话诗

而吴弱男对李大钊的义举,还体现在她帮助料理李大钊的后事,李大钊是于1927年4月6日被张作霖逮捕的,吴弱男曾积极营救未果,而李大钊自己则抱定必死的决心,并提出自愿上绞架而避免砍头或枪决,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张作霖竟然满足了李大钊的愿望。

李大钊英勇就义之后,吴弱男不顾白色恐怖的恫吓,不但经常去看望李大钊夫人赵纫兰和孩子们,还多方筹集资金3000元安葬李大钊,并帮助解决其家属的生活费问题。

吴弱男:“一大会址纪念馆”英文打字机的主人

李大钊当年赠予吴弱男的照片

建国以后,吴弱男曾长期居住在上海,曾是上海市政协委员、文史馆员,生活清苦、孤寂而凄凉,其长子章可一生也是孤寂的,直至花甲之年才结婚。

吴弱男作为辛亥革命元老而受到党和政府的特别关注,纪念辛亥革命五十周年之时,政府曾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隆重庆祝活动,吴若男作为辛亥革命老人曾应邀出席庆祝活动。

1972年,吴弱男曾以老同盟会会员的名义,发表了一篇《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寄语台湾旧友》的公开信,这是她最后一次发挥自己的影响力。

1973年4月1日,87岁的吴弱男在上海逝世,三个月以后,曾经与之相濡以沫的章士钊在香港逝世,尽管他们的后半生夫妻情义不再,但彼此却早已摒弃前嫌,并时常还有往来。

吴弱男是研究辛亥革命时期女性或女权运动不可或缺的历史人物,但这方面的研究成果却比较缺乏,希望辛亥革命史的研究者和爱好者们能过给予足够的关注,希望能够看到更多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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