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璐,《富春山居圖》,2008

  楊泳樑,《川流不息》截圖,HD Video,700,2017

  張蘭坡,《一塊玻璃》,2019

  顏長江 肖萱安,《歸山》系列,2010-2016“借山描景”當代攝影展3月22日在廣州當代美術館開幕 羊城晚報記者 宋金峪 攝

  羊城晚報記者 呂楠芳

  1839年8月19日,攝影術在法國誕生。雖然攝影的歷史並沒有繪畫、雕塑等傳統藝術門類的歷史悠久,卻在不到兩百年的時間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從照相機的取景框中,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隨着攝影技術在各種新媒體介質上的普及應用,傳統的專業攝影似乎又走到了一個新的關口:當代攝影向何處去?

  3月22日,由知名藝術家、策展人、廣州當代美術館聯席館長王慶鬆主持策劃的“借山描景”當代攝影展在廣州當代美術館開幕。在這次展覽中,13位藝術家巧妙“挪用”中國傳統山水畫風格,通過攝影手法展現出他們眼裏的“另類”山水景觀——這也許是當代攝影藝術發展的新方向。

  借山水抒情言志,是中國特有的文化傳統。山水文學、山水繪畫中“天人合一”的和諧與寧靜引人入勝,即便在天地自然母體不復當年的21世紀,山水依然是中國藝術家最重要的文化基因。

  3月22日在廣州當代美術館開幕的“借山描景”當代攝影展裏,13位藝術家巧妙“挪用”傳統山水畫風格,通過攝影手法展現出他們眼裏的“另類”山水景觀——你看到的不是什麼風光大片,而是藝術家對山水文化的玩味、緬懷或憂思。你能看到山水文化在當代藝術領域的“流變”,中國傳統文人畫的審美和攝影藝術家們面對世相的千愁百緒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令人歎爲觀止的圖景。

  A

  嘗試、探索與思考

  自古以來,中國的山水文化之所以如此之盛,既是天地景觀的功勞,更離不開藝術家們“寄情山水”的“情”。

  “情”者,情緒、情感、情懷、情操、情趣、性情也。不同的人面對風景,情有所不同,抒發出來,便顯現出各人各異的文化性格和審美水準。

  王慶鬆策劃“借山描景”當代攝影展,選取了13位藝術家的12組作品進行展示,他希望觀衆更多地關注藝術家傾注在作品中的情感,而不是具象的風景。

  借山描景,借景抒情。展覽中,藝術家們的作品都或多或少地借鑑了傳統山水繪畫的表達方式,並以多元的創作手法描繪了他們心目中的山水景觀——即便山水只剩下魂魄,也要讓它躍然紙上。

  “通過攝影回溯傳統山水繪畫,以一種新的紀實態度表達生活經歷及所見,同時也是一種新的觀看方式的嘗試。”王慶鬆介紹,參展作品既是對過去的鄉愁,及歷史長河中人類文明進程的記錄和發問,同時也是對當代風景攝影之邊緣的新的探索。

  王慶鬆坦言,這次展覽絕不是模仿傳統山水畫的攝影作業,它要表達的是身處都市生活中的藝術家對山水景觀、對傳統文化的思考。

  B

  像繡花針一樣刺痛時代“垃圾山” 呈現出宋畫美

  在這次展出的作品中,知名藝術家、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姚璐帶來的三幅《中國景觀》系列數碼風景攝影作品,曾斬獲多項國際大獎。這些作品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傳統山水畫的複製品,走近細看其中細節,纔會發現所謂的山,其實是建築工地上的垃圾山,它們被綠色防塵布所覆蓋,連綿不絕。頭戴安全帽的工人取代了士大夫和漁人樵夫,行走在“青山綠水”間,驚破了夢幻與想象。

  姚璐用醜陋的內容營造出一種美的錯覺,給人帶來情感上的巨大沖擊。防塵布作爲一種新的審美(醜)對象,成爲城市過度開發的符號。

  “姚璐(對宋代繪畫風格)的挪用激活了傳統,但更重要的是激活了現實,激活了對於現實的認識與想象。”攝影評論家顧錚評價,姚璐與傳統對話,醉翁之意卻是在當下現在。

  在展覽開幕式現場,姚璐同記者講起這個系列作品的創作經歷,其實是邊創作邊思考的過程,最開始面對垃圾山和防塵布時,他想做的只是記錄,記錄中國人的喜新厭舊。後來,他慢慢發現,人們丟棄的不是垃圾,而是傳統文化。作品仿宋畫呈現出壯美的結構,意在探討如何在快速發展的時代,重新考慮對傳統文化拾起尊重和保護。

  高樓如山的人造幻景

  同樣 “另類”的山水圖景出現在另一位參展藝術家楊泳樑的作品中。這位來自上海的年輕藝術家以攝影拼貼畫著名,他的創作一直貫穿着對城市化的思考。此次展出他帶來的《川流不息》等三件運用4K技術製作完成的影像裝置作品,其中,全景山水被現代城市建築和建設工地侵蝕殆盡,汩汩傾瀉的瀑布與河流引導觀衆全情浸入這一人造幻境。在藝術家塑造的山水大觀裏,山不是山,而是層疊聳立的現代高樓,鬱郁植被也由建築起重機及電線杆替換,延續了楊泳樑獨具個人風格的視覺語言。

  “當代藝術不一定要追求轟轟烈烈,最好的效果是像繡花針一樣持久地刺痛這個時代,引起人們對生存環境的關切和反思。”王慶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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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哲學家一樣探討永恆

  以飛機舷窗 爲“畫布”

  來自廣東肇慶的參展藝術家張蘭坡是近年來活躍於攝影創作領域的新銳。這次展覽中,張蘭坡帶來《一塊玻璃》及《韶光》系列共三幅作品,通過攝影與繪畫的融合,呈現出一幅幅直逼生命盡頭的死亡圖景。

  在《一塊玻璃》中,張蘭坡以萬米之上的飛機舷窗爲“畫布”,從透明的玻璃窗看出去,雲海隔開了霧霾和紅塵,但同時也充滿了可以致死的低溫和輻射。藝術家所要訴說的是,人們所向往的壯麗遠景和誘人天宇,其實是無邊的絕地,但好在我們有一塊鋼化玻璃,保護了知情者,也讓不知情的蟲兒們前赴後繼地殞命其上,並不容置疑地將我們和世界一一剝離。

  “歸山”的 悲劇力量

  通過攝影藝術探討生死、永恆的話題,藝術家顏長江和肖萱安聯合創作的《歸山》系列影像也是繞不開的佳作。

  《歸山》曾獲2011年連州國際攝影年展評委會特別獎。在這一系列作品中,藝術家讓一個個野生動物標本包括豹子、鶴、猴、鹿等迴歸山林,但事實上它們早已失去生命,歸山其實意同死亡。

  生命有盡頭,而天地亙古。《歸山》內在的悲劇力量,首先蘊藏在藝術家放置動物標本這一行爲藝術中,其次在於藝術家對動物迴歸後的場景進行拍攝——當動物們以標本的形式迴歸大自然,它們已然超越了時間,獲得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

  在顏長江看來,《歸山》想要說的就是重回人類的本源,而且是站在一個巨大的空間和永恆的時間裏去思考人的走向的問題。

  攝影評論家藏策認爲《歸山》這組影像,超越了再現的層面,也超越了圖像本身,而成爲了哲學家伽達默爾所指稱的“象徵”。

  對話

  王慶鬆畢業於四川美術學院油畫系,現工作生活於北京。攝影藝術家,韓國綜合藝術大學客座教授,成都當代影像館藝術總監。組織策劃首屆和第二屆長江國際影像雙年展;曾參加上海雙年展、威尼斯雙年展、韓國光州雙年展、伊斯坦布爾雙年展。作品被紐約MoMA現代藝術博物館、美國蓋蒂美術館、英國V&A、日本森美術館等40多家國內外知名美術館和基金會收藏。

  王慶鬆:

  在影像中加入 個人情感

  羊城晚報:這次展覽是廣州當代美術館攝影中心的開館首展,您是如何想到“借山描景”這個主題的?

  王慶鬆:這個是我們多方討論的結果,廣州當代美術館位置優越,就處在廣州城市CBD核心,如何利用這麼好的地方,做一個對大衆有益而又凸顯藝術性的攝影展,我們從去年底開始籌劃。“借山描景”這個主題想必很多人都容易接受,中國人對山水是有情感的,無論是傳統繪畫也好,文學也好,山水人文,借山水抒情,是一個傳統的脈絡。當代影像藝術當然繞不開這個文脈。藝術家們在作品中抒發各種情感,包括對城市化的思考、對山水景觀退化的失落、對傳統文化的守望等等,通過一種景去描述自己的一種心情,而不是普通意義的風光照。

  羊城晚報:展覽的作品多少都有點仿傳統山水畫的痕跡,這種藝術表達手法如何超越形式抵達思想?

  王慶鬆:首先,藝術家對景觀一定要有感情,要有真切的感受。如果僅僅是一種形式化、作業式的表達就沒意思了。攝影很現實,這意味着影像作品要達到藝術的高度就必須加入藝術家的個人情感和審美趣味,否則的話,攝影還不如繪畫、觀念藝術的效果來得直接。

  羊城晚報:印象中廣州很少見這樣高水準的攝影展,作爲策展人,您對展覽的效果有什麼期待?

  王慶鬆:這次展覽我們和藝術家們積極合作,用主觀的態度摒棄了大衆對具象事物傳統客觀的認知,呈現出悠遠而現實的作品,以及山水與城市景觀的超現實表達。把這個展覽放在位於集商業和文化於一體的多功能現代都市中心的廣州當代美術館,就是希望能極大地活躍本地攝影文化氣氛,和民衆產生互動鏈接,推動廣州當代影像藝術的發展。

  (呂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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