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鮫

馬鮫,即馬鮫魚也。汕尾人稱馬鮫魚時,馬鮫馬鮫地叫着,往往把“魚”字省略了。

在碣石灣海灘,我們正逢漁民趕海回來,一擔一擔的漁獲正被搬運到岸上。有帶魚、黃魚、螃蟹、皮皮蝦,還有鯧魚、馬鮫魚。看到馬鮫魚時,倏忽間,我想起清代畫家聶璜。聶璜曾畫過一幅馬鮫魚圖,圖上還題了一行小字:“此魚尾如燕翅,身後小翅上八下六,尾末肉上又起三翅。”

聶璜的記述準確嗎?蹲在沙灘上仔細觀察魚簍裏的馬鮫魚,數了數,小翅還真是“上八下六”呀!而尾末肉上並無三翅呢。難道是聶璜搞錯了?我用手一摸,卻明顯感覺到那馬鮫魚的尾部有3個凸起的肉脊,這大概就是似翅非翅的“三翅”吧。

不知什麼原因,聶璜對馬鮫魚卻持着偏見。聶璜對馬鮫魚的評價是:“最腥,魚品下之。”

然而,汕尾人對馬鮫魚卻格外偏愛。“山上鷓鴣羌,海里馬鮫鯧。”“鯧魚嘴,馬鮫尾。”這是兩句汕尾民諺。汕尾人把馬鮫魚與鯧魚並列,並一語道出了馬鮫魚最好吃的部位。

好嘛,馬鮫魚在汕尾人的心裏地位是多麼高啊!

馬鮫魚體形溜長,魚頭及背部呈藍黑色,側面有數列藍黑色圓斑點,腹部奇白。背鰭與臀鰭之後有角刺。馬鮫魚尾巴肉厚刺少,肉質潔白細嫩,糯軟甘爽,味道鮮美。

當地朋友說,馬鮫魚一般生活在海洋的中上層,爲保護自己、迷惑天敵或者獵物,才演化成這樣的體色。

馬鮫魚是充滿智慧的魚。從上往下看,魚體背部在自然光下與海水的顏色一致。從腹部下面往上看,馬鮫魚的腹部與水面顏色及其天空的顏色也幾近相同。所以,即便離馬鮫魚很近,也不易發現它。

碣石灘上,很是熱鬧。摩托車往來穿梭,魚販子、餐館的老闆、海產品加工者均蜂擁而至,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嘴裏哇啦哇啦地說着當地土話,挑三揀四地選購剛從漁船上卸下來的海貨。幾個小時後,廣州、深圳等城市的餐桌上,就可以吃到汕尾馬鮫魚了。

——汕尾馬鮫!鮮哩!

黃羌

我要說黃麂就是黃羌,你信嗎?

黃羌,跟“雲朵上的民族”羌族無關,跟六音孔的羌笛樂器無關,它是汕尾山裏的一處地名——汕尾東部的一個小鎮。但我們去看的不是黃羌鎮,而是黃羌林場。這裏森林茂密,野豬、黃麂、水鹿、蟒蛇等野生動物出沒。遠遠地,我們看到護林站小白樓的後山上立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兩行大字——“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前人伐木後人遭殃”。

當年,這一帶綠色的山林裏曾經是“紅區”。

是的,汕尾東部山區及其海岸曾經是彭湃和楊其珊鬧革命,建立中國第一個縣級蘇維埃政權的地方。彭湃當時做縣教育局局長,在大樹環抱的龍舌埔“得趣書屋”成立了“六人農會”。那時,彭湃就愛樹木,愛自然。他帶領學生上山植樹的照片,至今仍掛在舊居的牆上。楊其珊懂醫術,會武功。他廣開武館,辦診所,爲農民習武或者就醫提供方便。其實,武館和診所也都是祕密交通站,傳遞情報,聯絡地下黨。海陸豐農民運動搞得轟轟烈烈,深得毛澤東的讚賞!

革命也要穿衣吃飯,爲了改善伙食,上山打獵是常有的事。那時,最先進的傢伙就是“漢陽造”步槍了。不過,打獵是捨不得用的,那是殺敵的武器。打獵用的,往往是土造的鳥銃。

“嗵——!”一傢伙獵到一兩隻鷓鴣並不稀罕。要是獵到一隻黃羌,架上柴,火燒得旺旺,熱氣瀰漫地燉上一鍋肉,香噴噴,還真是夠隊伍改善一頓伙食了。黃羌是什麼呀?黃羌是汕尾土話,其實黃羌就是黃麂。黃羌,也稱麂子、黃猄、山羌。早年間,海陸豐一帶的海岸山林裏,黃羌身影多有閃現,覓食時,黃羌機警靈敏,不時跳躍,躲避危險。黃羌爲食草動物,以灌木嫩葉和幼芽及嫩草爲主要食物。喜歡獨居,生性膽怯,遇敵害時會先靜止不動,立耳觀察動靜,判斷危險來自何處後,再蹭蹭跳起迅速逃竄。

黃羌皮熟制後,相當柔軟,可制多種皮具。當年,尋一塊羌皮,用於擦“漢陽造”、擦梭鏢、擦長矛、擦藥箱、擦眼鏡,甚是講究。不過,如今黃羌已被列爲國家保護的野生動物了,對獵捕行爲一概說不,違者還要被追究法律責任。

生態需要時間的積累。護林站的負責人告訴我,這幾年,護林員巡山時,經常見到黃羌。野豬更是多得成災。

我盯着“羌”字看了好久,不住地點頭。嗯,從字形上看,“羌”字還真像黃麂!如此,此地叫黃羌必是與這種雖然腿細,但機敏、彈跳功夫了得的野生動物有關了。

不過,我們這次來黃羌林場卻沒見到黃羌。

山林裏寂靜無聲,偶有鳥語滴落。“啾啾啾!啾啾啾!”是鷓鴣嗎?無人應。接着,一片空白。又靜了。

突然,灌木叢簌簌一陣搖動。呀!我屏息駐足,等待那個跳躍的靈巧身影出現。可是,等了半晌,卻什麼也沒有等到。

悵然若失。

作者:李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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