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椅子,幾盞燈,為何這麼多大咖都願意來和何潤鋒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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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前看到何潤鋒更新了一條朋友圈,上面寫著「今天有人問我工作中最無法原諒的是什麼?我回答』遲到』。因為這是違背了自己的承諾,辜負用戶的信任。即便有一萬個客觀的理由,都不應該。」

我很忐忑。

素聞圈內人說,曾在天涯八卦版被路人問「是何許人也?我很欣賞他」的何潤鋒是一個在工作上的「完美主義者」。他曾先後鳳凰衛視、央視做戰地記者、採訪過多個國際大事件、親歷過無數個驚心動魄的現場……要去採訪一個閱人歷事無數又在工作中要求盡善盡美的人,內心只有四個字「我要露怯」。

然而從與他說的第一句話開始,我的擔心完全消散,因為這是個非常好的被採訪者,而「好」的標準是——他會時時讓你感受到「尊重」。

而這份「尊重」也是他在扮演記者角色時給予被採訪者的。這位曾在戰地客觀冷靜傳遞信息的傳統新聞人,2016年轉戰新媒體、加入騰訊,並在今年開了名為《巔鋒問答》的訪談節目。這個節目定位為高端訪談,比爾·蓋茨、克里斯托弗·諾蘭等國際各領域頂尖精英們,都在節目中展現過鮮見的「凡人」一面; 「處於爭議風口浪尖」的藝人們也在節目中「首度開口」。在訪談過程中,李雲迪首次回應了演出失誤、過度涉足演藝圈等爭議,吳京對「被逼捐」一事做出了獨家回應……而能讓觀眾看到這些「有生之年」系列的功臣,就是眼前這位何潤鋒。

我想稱他為「讀人者」,在如今這個「吃瓜群眾滿天下,今日事明日忘」的時代,有一個願意耐心花時間去研究人並坦誠的展現他「讀人」結果的人,十足珍貴。

自帶「掃人儀」:一個細節控的修養

翻何潤鋒轉發《巔鋒問答》的微博,你會發現他會習慣性的小側寫一下被採訪者,比如諾蘭那期,他寫到「右手手腕綁著一條紅色飾帶。沒有翹腿,身子微微前傾,一邊喝水,一邊說著電影,言談輕柔。」採訪吳京,他還原道「採訪開始前,吳京一路小跑到演播室門口沖我喊:『哥們兒,我就一個要求,能先去趟廁所嗎?』之後等他回來坐定,我也提了我的一個要求:『一會兒您別踹我啊!』 」

「觀察人」是這位有著十幾年記者從業經歷的媒體人的職業習慣,但並不刻意。何潤鋒笑言自己有種技能,就是能在最快速的時間將捕捉到的信息消化,然後用自己的邏輯傳遞出來,在「觀察人」上,這個是一種本能。

9月底,《巔鋒問答》推出了比爾·蓋茨的訪談,跨時空的呈現了蓋茨在半年內兩次做客《巔鋒問答》的訪談內容。今年3月,何潤鋒與蓋茨第一次對話。在採訪過程中,何潤鋒發現「比爾·蓋茨並不是那種藏著很深的人,你可以說他是一個理工宅男。」在採訪即將結束時,何潤鋒拿出為蓋茨專門設計的「快問快答」環節,他用10分鐘提了50個問題,激發蓋茨的第一反應。而蓋茨也在被問起「最喜歡的一首歌」時,哼唱了起來,這讓現場的工作人員也覺得罕見。也是由於那次輕鬆愉快的採訪,才有了9月蓋茨基金會再次發出對何潤鋒的邀請。由於簽證辦理需要時間,何潤鋒未能如期前往美國,但是他把自己的提問寫下來交給美國同事代為提問,並邀請蓋茨問中國網友一個問題。結果,蓋茨一口氣提出了好幾個問題,並向中國網友徵集做慈善的創意。我想這一切的自然發生,離不開何潤鋒一次次在讀人時的「觀察」。

何潤鋒專訪比爾蓋茨現場

其實這如「掃人儀」般的技能練成並不簡單,在這背後,何潤鋒要花幾乎x10的時間去做功課。這個習慣養成於早年間在鳳凰衛視當記者時期:「在鳳凰時的工作狀態就是:一個通知,你就去坐飛機,飛行時間大概也就幾小時,到地就得立馬架設備做採訪直播。」而在飛機上他常常做的事就是生磕200-300頁左右的資料。於是在2011年跟蹤報道「日本311大地震」時,飛機落地前他高效梳理了日本地理方位,過去當地每一次地震發生的時間和受災程度,以及世界上近年來歷次大地震的背景資料;去中東國家採訪時,他開始學習當地語言、宗教背景;前往巴基斯坦時,當地曾發生過多少次恐怖襲擊?宗教矛盾衝突都有哪些?這些都消化在他腦子裡。何潤鋒說「我必須得在下飛機那一刻開始,讓自己完全像這次報道事件領域的專家,這樣才能更好的傳遞信息。

2008年汶川大地震,何潤鋒在映秀現場報道

所以在自己的節目《巔鋒問答》中,面對來自全球各個領域的「專家」們,數據和考據成為一道「殺手鐧」。採訪吳京時,他在提問時引用了吳京自出道以來的代表作品和準確年份,也援引了2005年12月吳京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過的「電影不能太暴力」原話,這些準備充分的細節,讓習慣了「套路」的受訪嘉賓感受到了尊重。在這次訪談過程中,吳京聊出了許多心聲。在採訪世界可穿戴設備之父彭特蘭(Alex Sandy Pentland)前,何潤鋒做功課時發現彭特蘭喜歡被人叫Sandy,採訪期間何潤鋒嘗試這麼叫他時,他發現彭特蘭非常開心且在鏡頭前迅速放鬆了下來。此外,在看節目的過程中,我發現他也會根據採訪對象的習慣性動作而調整自己的坐姿……

巔鋒問答第9期,何潤鋒對話諾蘭

與其說 「掃人儀」是一種天賦,倒不如說這是這位細節控長年累月自我訓練出來的一種個人修養,因為這種「修養」,他能迅速在同樣閱人無數的全球頂尖精英面前取得對方的信任,卸下心防,展露真性情的一面,同時能在最短時間內做到與這些從事了一輩子專業研究的人在同一個思維頻道里平等且尊重的進行對話。

何潤鋒說,早幾天他做了個「習慣性用哪邊大腦」的測試,測試結果是感性和理性各佔50%,何潤鋒覺得這個測試結果「很有趣,但不一定準」,而當下,我所能看到的何潤鋒正是這麼一個把感性和理性平衡得很好的人。

「讀人」背後:永遠去思考「原因是什麼」

何潤鋒有「野心」,他想把《巔鋒問答》做得很「人文」或者說很「人性」,他想傳遞給觀眾的是關於這些最熟悉的大咖們不一樣的一面,而這,需要何潤鋒不停的去挖掘和思考他們之所以成為「大咖」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今年夏天,《摔跤吧!爸爸》在中國獲得票房+口碑的雙豐收,當大部分的媒體焦點都放在這部影片本身時,何潤鋒在《巔鋒問答》里與阿米爾·汗聊起了社會責任的話題。「我在做功課時發現他被稱為』印度的良心』,那為什麼要這麼稱呼他?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印度的導演和演員都在做什麼?電影或者電影人的良心究竟應該在哪兒?」

於是他用這樣的思維模式,在 「冷靜犀利直接」風格基礎之上,多加了更多關於「人性」溫暖的思考,在《巔鋒問答》里,何潤鋒更想傾聽這些絕非普通人的人,說盡了無數話的人,真正想說什麼。

「比如說蓋茨,誰都知道他是個世界首富,但是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世界首富嗎?諾蘭,不是被人捧就是被人踩,但是從來沒人去傾聽他真正想說的是什麼,拍這部電影真正為了什麼?還有為什麼日本能拍出《深夜食堂》這樣的片子?這部片子的導演、包括演員小林薰,在形色匆匆的現代社會,他們也會有孤寂之心嗎?」

在採訪現場,何潤鋒更多的時間都是坐在主持人的座位上揣摩問題

何潤鋒這套近似「較勁」的思維模式緣於他對語言表達的興趣,他享受信息傳遞的那份快樂。不曾想過一個遇到突發大事件就會雞血上身,一定要第一時間抵達真相現場的記者,會跟我說「我的新聞理想不是天生就有」。何潤鋒覺得他所有的工作驅動只是得益於對「語言表達」有原始衝動。

香港這個城市在何潤鋒心中是有著特殊情結的,在那裡的14年間,他幾乎完成了自己職業技能的全部塑造。何潤鋒和《奇葩說》里的邱晨是香港中文大學校友,他們曾先後擔任辯論隊的教練。「我非常喜歡思辨的過程,我的所謂好底子就是在那個時間裡塑造起來的。」因為在辯論賽場上總是會習慣性的質疑對方,所以在之後的新聞報道中,何潤鋒保留了這種特質。所以你會發現他在做記者期間總能帶回「獨家」,面對很多人採過的人也能順利「撬開嘴」。

當然在「讀嘉賓」的同時,何潤鋒也會去「讀受眾」,「畢竟做給用戶看的,我們所謂的傳播點得找准。」現在每次節目上線,他都會認真的閱讀騰訊新聞、視頻客戶端和社交平台上的每條評論,並且會根據網友的反饋不斷優化節目思路。而當遇到網友圍繞一個話題爭論不休時,何潤鋒也會對目前僅有4人超精簡配置的團隊說「你看,這是我們做節目的目的之一:引髮網友的思考。」

「讀人者」的自我要求:要純粹

何潤鋒說自己其實算不上是一個「有情懷」的人,儘管在很多人眼裡他在做著有情懷的事。「我想回歸到人本身,就是純粹吧。」

你會發現《巔鋒問答》的節目布景相當簡單,甚至可以用「沒有布景」來形容,兩把椅子,幾盞燈,素色背景板,偶爾露出切全景時的一塊反光板,收音話筒,再無其他。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置景里往來的都是國際top級的嘉賓,幾乎所有人都在這張「小市場常見座椅」上相聊甚歡。「節目定位時我們主創就達成過一致,就是要把背景簡約化,把焦點都放在與這個人的對話和這個人本身上來。」

何潤鋒的「純粹」不僅反應在節目的點點滴滴,生活中他也是個愛「化整為零」的人。圈內人都熟悉他的職業軌跡:在鳳凰衛視做到個人極致時轉到央視,又在央視幹得最好的時候辭職選擇去做訪問學者,在日本和歐洲呆了一年多。如今告別熟悉的傳統媒體領域,來到騰訊做新媒體,何潤鋒一次次把自己的人生「歸零」重新起步,卻又對每一次的新挑戰葆有著濃烈的激情,他甚至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會做「新聞」,「只是表達的方式和載體會不一樣而已。我還記得2009年鳳凰的年度表彰大會上,老闆劉長樂說過的一句話』要做一輩子記者』。」

日本311大地震後,何潤鋒在福島核災區20公里警戒線採訪

不少人會把何潤鋒這種在工作上近乎偏執的「追求純粹」當作是種工作狂的表現,但他自己並不認同。何潤鋒說「我只是在追求快樂,而其實工作上的所有(人和事)恰巧都能給我快樂,會比較舒服。」所以在我問他從17歲離開家鄉開始,一直多城甚至多國「漂流」,這種一直處在流動中的生活不會讓他覺得歸屬感缺失、心裡空落落的嗎?何潤鋒當下的表情告訴我,他顯然從來沒有覺得這會是個問題或者困擾。

何潤鋒:「我在乎的只是感受,就是讓你舒服、讓你充實、讓你高興、讓你開心就可以了。」

記者:「這些感受在工作中都能給予你?」

何潤鋒:「對呀」

記者:「您真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真正做到』工作使我快樂』的人」。

何潤鋒很謙遜,採訪快結束時他反覆叮囑不要把他寫得那麼「偉光正」,「我也從來不覺得呆在哪個城市會有多不適應一樣,就像』全球人』,在哪生活於我都是一樣的。哦對,我比較喜歡掌握自己生活的節奏。」

後記

現在的何潤鋒不僅面臨職業身份的轉型,也在面臨心態的轉型,他從一個純粹做內容的記者變成了一個要帶團隊的leader,不僅要做內容的把控,節目運營、推廣、團隊人事他都需要事事操心,說能無縫適應顯然是不現實的,但何潤鋒一直都抱著最積極的心態去面對一切。目前何潤鋒工作室旗下節目《巔鋒問答》每期平均點擊率都在千萬級,還有幾檔節目正在策劃和籌備階段。我問他「累嗎?」他說「我們這裡團隊的氛圍很神奇,我加班到11點時,還會有同事經過我的工位,停留一會兒一起聊聊工作上的事。」

聽到這些我才發現,其實我們日常總是對工作感覺到疲累甚至有失控的厭倦,並不是因為我們「不行」,只是自己不夠專註。

何老師助力新人成長,新聞新手如何成為「讀人高手」:

一、獨家新聞怎麼找?

1、要對相關話題有獨立的觀察,不要隨大流;

2、報道突發事件,要注重現場、注重細節;

3、要對新聞事件的背景信息了如指掌;

4、主動設置話題,而不是被動地跟著活動主辦方的意圖跑;

5、在自己專註的領域累積足夠的人脈,包括媒體人脈。

二、報道災害新聞時如何平衡報道與報道帶來的二次傷害?

1、不要倉促,在採訪災民之前,要先了解基本的災情;

2、要取得災民的信任;

3、傾聽往往比提問更重要,願意說話的災民會主動訴說;

4、不願意說話的災民,不要打擾,更不要刺激性提問;

5、採訪完之後不要說走就走,適當安撫災民是必要的。

三、很多想做記者的新人最初都有一個「當戰地記者」的夢想,真實的戰地記者是什麼狀態?

1、現代戰爭沒有槍林彈雨,更多的是導彈和狙擊手,安全知識比避彈衣更重要;

2、需要具備強大的心理素質,去面對隨時出現的危險和不確定因素;

3、冷靜研判局勢安危,不要衝動,不要盲目出發,不要有「英雄」意識;

4、恐怖分子出沒之地慎用「Press」標籤,因為那恰恰是恐怖分子的目標;

5、慎用攝像機,因為50米開外望過去無異於敵人的武器;

6、遠離人多嘈雜的地方,遠離軍警集中部署的地點;

7、採訪容易招來不必要的關注,室外同一地點採訪最好不要超過15分鐘;

8、若採訪工作受控於交戰某一方,要在獨立報道與服從安排之間取得平衡;

9、故事很重要,但講故事不是為了煽情,是要告訴大家「這裡發生了什麼」;

10、要有持續報道的準備和意願,而不是「戰地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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