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新闻报道,当地时间3日,针对有实验室研究发现新冠病毒D614G变异可能导致病毒加速复制和加强其传播性,世卫组织官员表示:研究显示29%的新冠病毒样本都出现了该变异;这不是新的变异,带有该变异的病毒已在欧洲及美洲传播;但目前并无证据显示其会导致更严重的病情。


北京最近流行的就是这个病毒株D614G。

下图是北京此次上传的新冠病毒序列变异性性,红框圏出的地方,恰好就是D614G。

(北京上传的此次新冠序列中的变异,红框标示为D614G)

————不是新变异,但是也不老,而且传播更快——————

这个变异的确不是新变异,因为这个变异最早应该是在2月份(Feb 16)出现的。但是传播速度非常快。

看一下下图是流行病学统计,这个病毒株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迅速攀升[1]。

(G614在全球的规模迅速扩大)

在2月之前的时候,全世界流行的病毒株主要是D614(橙色),但是从2月起,新的突变株G614(蓝色)开始快速增加,并且迅速成为了占世界主流的病毒株,这一情况在全世界各地都在上演。以至于到了4月的时候,全球的主要流行病毒株一半以上是G614病毒株了。

一个病毒株快速扩散,有两种可能

1,建立者效应

病毒去征服一个新领地了,新感染人群的病毒类型主要受出现在该地的病毒株影响,也就是生物学上的建立者效应(奠基者效应)

2,新病毒株感染能力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一个感染力强的病毒株和感染力弱的病毒株同时出现,那么感染力强的病毒株会迅速扩散压过感染力弱的病毒株。

其实,这个通俗的可以视为大家熟悉的R0,R0越大,扩散越强。

但是我们觉得从流行病学上,可以排除1,因为这个病毒在多个地方都呈现了后来居上的趋势。

事实上,无论是欧美还是亚非,都是类似的趋势,就是这个新的病毒株比例会迅速增加,那么,这就不是单纯的建立者效应了。

因为在很多国家,D614和G614是同时存在的,此消彼长,那基本上可以认为不是建立者效应的影响了(或者存在,但是相对较小)。

————多个实验室证实D614G的确具有更强的感染力————

事实上,多个独立实验室都佐证了这个新的病毒株,的确具有更强的感染力

1,G614感染力比D614高出9倍以上。

来自佛罗里达州Scripps Research Institute的研究人员用新冠病毒关键蛋白S蛋白构建了D614和G614的伪病毒并用来感染人肾上皮细胞系293T,然后检测感染后细胞中的荧光变化,发现变异后的G614感染细胞能力明显提高,如下图中的所示,G614感染细胞能力要高出D614一个数量级[2]。

2,G614感染肺细胞、肝脏细胞和结肠细胞能力更强

来自纽约基因组研究中心Neville E. Sanjana团队采取类似的策略构建了包含D614G在内的新冠S蛋白伪病毒,然后用其来感染三种人体细胞,分别是肺细胞(A549)、肝脏细胞(Huh7.5)和结肠细胞(Caco-2),然后用流式细胞计数来检测感染后的荧光强度[4]。

结果发现D614G变异在三种细胞系中均提高了伪病毒感染细胞的能力,起提升比例高达2.4-7.7倍,尤其是在肝脏细胞中,这种变异后感染能力提升最为明显。

不仅仅是细胞研究层面,事实上,在现实群体检测中,也观察到了类似的情况,G614患者体内的病毒量要高于D614患者体内的病毒[1]。

(说明,上图是检测的循环要求,越低表明病毒载量越高,可以看到G614患者病毒载量更高)。

上述研究都佐证了一个事实:D614G属于感染性更强的病毒株。

——————新病毒株感染力更强,可能是因为变异改变了结构——————

当然,进一步深入探讨,那么就要回归到结构上了。

G614之所以传染性这么强大,跟这个变异有很大关系。D614G发生在新冠病毒的S蛋白区域。也就是新冠病毒表面那些凸起的地方,也是新冠病毒命名中的「冠」的来源。这些凸起对于新冠病毒本身至关重要,它可以和我们细胞上的ACE2受体进行结合,使得我们的细胞将其当做正常物质而吞入,于是就发生了感染。因此,S蛋白对于新冠病毒来说就是一把开启细胞的钥匙。而这个D614G的变异,恰好造成了S蛋白结构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上图所示,D614G导致了病毒核心S蛋白的构象发生了改变。原本和相邻的T859之间的氢键作用力发生了改变,而这种改变会引发病毒感染性的改变,这一点在上文中已经证实了。

所以,最后结论就是,这个病毒大概在2/3月份出现,并迅速取得了传播优势。而实验和流行病学证实该病毒的传播性增强,其原因在于该变异导致了病毒核心蛋白S蛋白的结构变异。

1 Spike mutation pipeline reveals the emergence of a more transmissible form of SARS-CoV-2

2 Lizhou Zhang et.al,The D614G mutation in the SARS-CoV-2 spike protein reduces S1 shedding and increases infectivity

3 Zharko Daniloski et.al,The D614G mutation in SARS-CoV-2 Spike increases transduction of multiple human cell types


D614G其实已经讨论了很长一段时间了,两个月前我在 @腾讯医典 有写过相关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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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30日,预印本网站BioRxiv上传了一篇来自美国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Los Alamos National Laboratory,LANL)的研究论文,这篇论文叫做「Spike mutation pipeline reveals the emergence of a more transmissible form of SARS-CoV-2」。

科研人员通过对GISAID资料库的4535个新冠病毒核酸序列的分析,发现由于刺突蛋白突变,一种更具传染性的新冠病毒毒株(G614 )在2月初开始在欧洲传播并且迅速蔓延,目前已经成为全球最主要的毒株。

上面这段话有一些专业名词,可能听著比较拗口。为了更好地理解全文,我给大家先简单解释一下。

-GISAID:全称是「全球共享流感数据倡议组织」,总部位于德国慕尼黑,数据来源于全球14000名研究人员和1500个机构的共享,是目前全球最大的流感及新型冠状病毒数据平台。

在新冠疫情期间,全球各地的科研人员做完病毒的基因组测序,便将数据上传至GISAID,这样通过大数据分析,我们就知道哪种毒株正在哪个区域流行。

-刺突蛋白:病毒有其特定的入侵物种,就像一把钥匙配一把锁一样(当然也有万能钥匙可以开很多把锁)。新冠病毒和SARS病毒同属冠状病毒,两者都是利用它们身上的刺突蛋白(Skike protein)与宿主细胞的受体ACE2蛋白连接,从而侵入宿主。而刺突蛋白上的变异,可能会显著影响刺突蛋白与宿主细胞的连接,引起病毒传播力的变化。

新冠病毒结构,外面那些粉红色的凸起就是刺突蛋白

例如之前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研究表明,新冠病毒的刺突蛋白和ACE2的KD(解离常数,数值越小亲和力越大)是14.7nM,而SARS病毒的则是325.8nM,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何新冠病毒的传染性比SARS更高。

-D614G:新冠病毒是一种RNA病毒,而RNA病毒的基因组极易出现突变。由于一个碱基突变,原来614号位点编码天冬氨酸(Asparagine,单字母缩写D)的基因突变成编码甘氨酸(Glycine,单字母缩写G)了,这种突变就简写为D614G,咱们把原来的毒株成为D614(最早在武汉分离出来),把突变后的毒株成为G614(或者D614G)。

另外大家需要知道的一点是,并非所有的突变都有生理学意义,只有极少部分突变可能会显著影响病毒的传播力和致病力。

那么,从LANL的这篇文章中,我们能获得的信息有哪些?

首先,G614毒株最早是在今年三月份被发现并上传至GISAID,这比实际出现大约延迟2周左右,在最初上传时,这个毒株只出现了7次。

实际上,各地都有不同的毒株出现。然而后续的跟踪研究发现,研究人员发现G614在三月份时以惊人的速度增长并蔓延至全球。

例如在中国发现H49Y毒株,美国华盛顿发现G476S毒株,冰岛发现A831V毒株,但唯独有G614毒株是全球大面积流行的。在3月1日之前,G614基本集中在欧洲,其他地区所占的比例不大,但是越到后来,G614扩散至全球,比例越来越大。

注意看上面这张图,原始的D614(黄色)逐渐被后来的G614(蓝色)代替,也就是说G614逐渐成为后来许多国家的主要流行株。

这是这一病毒株的规模。我们再看看它的毒力。

大家通过上面的数据也能猜到,它的传播能力肯定是高于普通新冠毒株。实际上的确如此,科研人员发现,原来的毒株D614的侧链可能与相邻原聚体的T859形成氢键,使得S1和S2亚基相连;而G614的突变则会降低S1和S2的作用,使得病毒更易与受体细胞发生融合,增加其传染性。在核酸检测当中,G614显示出了比D614更高的病毒载量。

这一点,和之前李兰娟团队发表的研究有吻合之处,李兰娟团队的研究发现,不同变异病毒株感染Vero-E6细胞,病毒载量差异可高达270倍。

PCR循环,值越低显示病毒载量越高。

然而让我们感到幸运的一点是,从目前的研究来看虽然G614的传播力更强、病毒载量也更大,但它的毒力似乎没有明显提升,G614D突变并未增加感染者住院的概率。

G614和D614门诊患者、住院患者和ICU患者的比例

那么,这个研究对于人们来说,最主要的意义是什么?

我个人认为它在提示,新冠疫苗的研发,可能会比我们想像的更加困难。

疫苗的本质是一种抗原,但它没有致病能力(或者非常弱),它会刺激身体产生抗体对抗特定的病原体。现在许多疫苗都是采取病原体的一部分(比如一段核酸、一个蛋白或一个亚基)进行研制。

那么,科研人员自然希望病原体的这一部分尽量稳定,这样疫苗研发的成功率就比较大。这就好比你仅凭著一张照片去机场接人,如果这个人衣服、发型都和照片上一致,那你可能比较容易认出来,反之就困难多了。

同样的,对于比较稳定的病毒,疫苗相对来所好研发。比如同样是肝炎病毒,乙肝疫苗几十年前就已经出现了,但丙肝就没有疫苗,因为乙肝病毒是DNA,而丙肝病毒是RNA,后者极易突变,导致疫苗的研发困难重重。

再比如说流感疫苗,流感病毒也是一种RNA病毒,也很容易突变,每年流行的毒株可能都不一样。所以虽然我们很早就有流感疫苗了,但是流感疫苗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它需要每年都接种,并且有效率大概只有40%~60%。

流感疫苗有效率,美国CDC数据

回到新冠病毒上面。

大家需要了解的一点是,人类至今为止没有成功研发过任何一支冠状病毒疫苗。SARS过去17年了,至今为止也没有SARS疫苗上市;同样是RNA病毒的埃博拉,埃博拉疫苗疫苗当时WHO给了最高级别的支持,国际上几个制药巨头全都上了,结果硬是倒腾了六年,世界上第一支埃博拉疫苗才在去年年底上市。

因此新冠疫苗的研发对于全人类来说都是个挑战。然而我们现在发现,新冠病毒的突变也许比我们预想的更多,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全球以D614病毒株为主的疫情就变成了以G614为主,并且这个突变是位于大多数在研疫苗依赖的刺突蛋白。

这个点突变是否影响到疫苗的成败?这其实是个玄学问题。这就好比,你家汽车的发动机里有一个螺母松动了,会不会影响驾驶呢?没人说得准,有可能你这车继续开个几万公里都没毛病,也有可能没过几天就爆缸了。

最后说几句我自己的想法。

新冠疫情已经持续数月之久了,我们早已不是一开始的一无所知了。我们在12月底就完成了病毒基因组测序,我们制定了多版可靠的诊疗方案,我们深入分析了病毒的分子结构,我们获得了多种抗病毒药物的临床数据,我们已经有了高效并且可以大规模测试的核酸试剂盒。

但是无论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要轻视新冠病毒。目前全人类的头号敌人是病毒,而这个敌人,比我们预想的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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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发表于5月8日腾讯医典公众号,转载请联系腾讯医典。


这个其实说明不了什么,D614G 已经出现了很久了,4 月份的论文就已经在讲这件事了。

国外的新冠病毒是否已发生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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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另外的回答里也说了,现在本质上是很难得出「病毒在变弱还是变强」的结论的:

怎样看待义大利科学家发现新冠病毒正在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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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由于它迅速成为了主要的病毒突变,可以得到的结论只能是:这种突变,让病毒更易传播了。

不要掉以轻心,也不必过分妖魔化,人类与传染病的斗争,会一直存在。

而每一个新病毒出现的时候,我们都会经历那个「一无所知、不知所措」的阶段,一味的妖魔化,没有好处,科学的应对才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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