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專畢業,閱讀古代漢語也是興趣使然,不是科班出身,閱讀史記、莊子、墨子之類,在有注釋的情況下理解百分之九十左右,唯獨《世說新語》每每讀不下去,心急火燎,甚至想撕書。

隨便翻一頁,這一句——王平子、胡毋彥國諸人,皆以任放為達,或有倮體者。樂廣笑曰:「名教中自有樂地,何為乃爾也!

樂廣笑曰,他在笑什麼。

他說名教自有樂地,什麼是名教?

還有這個「何為乃爾也」總覺得這句話很彆扭,因為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知道跟其他差在哪裡,百思不得其解,求教。

我說一下我淺顯的見識,我在閱讀其他古文的時候,總是被對仗之工整,韻律之迴環感染,最近剛入手的鹽鐵論也是如此,氣勢雄渾,邏輯嚴整,要麼就是莊子這類有思之不盡韻味,讓人有很棒的閱讀快感,但這種閱讀的快感,或者一些其他古代漢語能帶給我的愉悅感,世說新語都沒有,我不知道改怎麼辦……

真心求教古代漢語閱讀大家幫我解讀一下,為什麼。


說明你讀書少,古漢語知識儲備不足。根據你平常讀的書來看,也是用消遣備無聊的而已。我是不大相信你只馮注釋就可以讀了莊子的十之有九,莊子都讀通了,世說怎麼會不理解呢。所以,你定義的十之八九,還只是浮掠之言,得之在鱗爪之彷彿耳。用你的說法,是隻觀其大略氣韻,不細較量文字。

以上,試直言之,勿怪。

再說回到世說,世說是以孔門四科為門目之始,然後以筆記體集成的小說,說白點有點類似於記人小品,其字潔而意遠,文白而思深,筆墨裏魏晉風標往往使人沉醉,想見斯人在几案之間。可以說是很精妙的筆記小說了,是為後世宋明記人小說之濫觴。

我個人是很喜歡讀世說的,可以說是當成佐飯利器了,往往發笑,而餘嘉錫的注本,愈讀愈見其著力之深。

至於教人讀書,不敢承言,但是可以回答下你問中的引文疑惑。

你的引文出自世說德行第一23,是說王衍諸人放達,甚至於有人裸奔,而樂廣也是清談大佬,看不了這種行為,他認為禮教之中也自有樂處,不理解王衍們為什麼非得逾禮放任以自適。

這裡呢,是魏晉很常見的名教之辨了。展開了說就得寫論文了,大抵就是名士們借非禮以保身的底色。玩得恰到好處你就是標準的魏晉名士了,玩得過火你就是被棄市的激進分子,玩得溫吞你就是被羣嘲的俗不可耐。

以上,有意讀下去的話可以加我繼續交流呀。

疑義相析,奇文共賞。

世說,是笑話集,是名士書,是時代錄。

說白點,是搞笑大全,是裝敝指南,是野史讀本。

同好者,可訪我在雪夜眠覺開軒詠左思句時。


我有一法,或可一試:

對於古籍,在閱讀之前,最好具備一定的中國史基礎。這樣,能夠瞭解古籍及其內容的歷史背景。具體到《世說新語》一書,最好了解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歷史。

除此之外,最好找一本導讀書。導讀書要對該古籍的形成、作者、版本、思想、研究狀況等方面有言簡意賅介紹。判斷導讀書好壞的標準,是作者對該書的理解是否準確。如果你判斷不出來,就找到幾本同類著作挨個讀,讀不進去或者讀不太明白,就放棄,選擇那本你能讀明白的。具體到《世說新語》,我推薦駱玉明的《世說新語》講讀課,這是一門公開課。該課的講義已經出版,名為《世說新語精讀》。以上這些只是輔助,是飯前的甜點。

下面說正餐,也就是《世說新語》的文本選擇,我推薦餘嘉錫《世說新語箋疏》(中華文庫本),作為學習的文本,中華文庫本的《世說新語箋疏》簡體橫排,精裝,對於初學者比較便利。

這裡再附帶說一下,《世說新語箋疏》相對於其他整理本的優勢。餘嘉錫的《箋疏》重點不在訓解文字,而主要注重考案史實。徐震堮《世說新語校箋》一書的特色是訓解文字,書後所附《世說新語詞語簡釋》,共對141個詞語加以考釋疏證。但他並不是一本完整的整理本,有201條《世說》正文完全沒有校注,且有「抄襲」《箋疏》的嫌疑。楊勇的《世說新語校箋》實際上是匯注,把有關《世說新語》的研究論文著作彙集在一起,但引文有疏漏,且自己無斷語。

但是隻讀餘嘉錫《世說新語箋疏》還是讀不進去,我們還需要一本譯註輔助。我推薦張萬起、劉尚慈整理的《世說新語譯註》。這本書,把《世說新語》原文、註文排在一起,然後是注釋和譯文。而瀋海波整理的《世說新語譯註》則沒有註文,注釋和譯文也不及張萬起詳細準確。口說無憑,傳幾張圖片,讀者自行對比。

01正文對比:

張萬起、劉尚慈整理的《世說新語譯註》正文

中華經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譯叢書《世說新語譯註》正文

02注釋和譯文對比:

張萬起、劉尚慈整理的《世說新語譯註》

中華經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譯叢書《世說新語譯註》譯文

中華經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譯叢書《世說新語譯註》注釋

樓主把《世說新語》想的太簡單了,和許多人一樣,以為《世說新語》只是一本段子集。

首先要明白這是一本什麼書,《世說新語》是一本記載魏晉人士言談逸事的筆記小說,魏晉的思潮是玄學以及中後期的佛學,所以樓主你勢必要對魏晉時期的哲學思想有一定的瞭解

其次,這裡面的人物層出不窮,很多都是名士,官員,想必你也要懂一點這些官員的職位高低吧

而且基本是都是王、謝、桓這幾個姓氏,你還得縷清他們的親屬關係

然後你還得懂一些當時的梗,這個查查辭典,應該都有。

綜上,你要有以下知識

粗通魏晉哲學思想

略懂魏晉官職地名

稍知魏晉士族關係 曉得魏晉語言之梗

後三者有一個好的《世說新語》註解本足以解決,推及餘嘉錫《世說新語箋注》

前者推薦《魏晉玄學論稿》以及任意《中國哲學史》魏晉玄學與魏晉南北朝佛教部分

世說新語中有容易理解的篇目,但也有好深奧的篇目。

文學第四中

玄武集諸名勝講《易》,日說一卦。簡文欲聽,聞此便還,曰:「義自當有難易,其以一卦為限邪?」桓溫聚集許多時下名流講解《周易》,每天解說一卦。簡文帝本來想去聽,但一聽說每天只就講解一卦就回來了,說:「義理自當有難有易,怎麼能限定每天講一卦呢?」

這裡的簡文帝,也是《世說新語》裏容止第十四中描述的

海西時,諸公每朝,朝堂猶暗,唯會稽王來,軒軒如朝霞舉。

那個軒軒如朝霞舉的司馬昱,可以想像其氣宇風度。

每讀至此,對司馬昱之所在,便身不能至,心嚮往之。

就像簡文帝所說,義理有難有易,豈能限定每日只講一卦呢?

同理的,《世說新語》對於我來說也有難有易,所以在讀的時候不必求速,求穩。讀書這件事,本來就穩不來,對於我這種資質平平的人來說,更加地速不來。

例如,德行第一中有一篇:

周子居常雲:「吾時月不見黃叔度,則鄙吝之心已復生矣!」

這篇很好理解:

周子居常說:「我如果一連幾個月見不到黃叔度,那麼鄙陋慳吝的念頭便會再次冒出來。」

從這裡聯想到什麼?每個人想到的可能不太一樣,但意思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偏差。

我當時想:人性本惡,但黃叔度是濁世的清流,階庭芝蘭,周子居有琢磨品德、見賢思齊的意願,可不好念頭如果沒有叔度這樣的賢士用高潔品德製成的除草劑壓制就會萌生。

塵世如鮑魚之肆,待太久就與之化也,而叔度就是塵世中的芝蘭之室,可使周免於被臭同化。

這是隨想,可能與他真實意思有偏差,但這些想法都是讀時在腦中一閃而過的,我就自以為理解了這篇的要義。

想讓我再深究?不,像這樣的篇目我一般是不求甚解。

好理解的一天讀好幾篇,但是大部分的篇章像我這樣理解能力比較弱的,一天只能讀一篇或者一週才能讀一篇。

那時讀到《世說新語》文學四中一篇:

客問樂令「旨不至」者,樂亦不復剖析文句,直以麈尾柄確幾曰;「至不?」客曰:「至。」樂因又舉麈尾曰:「若至者,那得去?」於是客乃悟服。樂辭約而旨達,皆此類。

每一個字我都認識,也可以將它們譯為現代漢語理解,但就是不明白這一段表達的到底是什麼含義!

書中的譯文是這樣寫的:

有位客人問尚書令樂廣「指不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樂廣也不分析解釋文句中的含義,只是用麈尾敲著桌子說:「到達了嗎?」客人回答說:「到達了。」樂廣於是又舉起麈尾說:「如果到達了,怎麼能離開呢?」這時候客人才醒悟過來,並對樂廣的解釋心悅誠服。

樂廣解釋問題是言辭簡單卻意義明白,都是與此類似。

可我還是不懂(我當然沒有那位客人有悟性啦~),旨不至到底指什麼?這樣一點都不懂的還說什麼不求甚解?所以我就查:

「指不至」語出《莊子·天下》,後面還有一句是「至不絕」;概念與事物不可能是完全相稱的,叫「指不至」;相稱是沒有止境的,叫「至不絕」。因此人類的認識也是永無止境的,不可能到達真理的彼岸。

問題是,概念與事物如果完全不能相稱,那又要它做什麼?真理的彼岸不能到達,那有何必追求?為什麼我們使用概念時多少總能對事物有所認識呢?概念與事物,認識與真理,到底是什麼關係?

這麼充滿智慧和哲理的話,豈是我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所以我不求甚解後就翻了過去。

上面的解釋還是我在讀完這篇不久大概也就一兩天後從易中天的書《魏晉風度》中讀到的,你看,你剛知道一句話,這句話就會以另外一種方式進入你的視野。讀的時候很興奮,再次遇到這個讓我迷惑的點,我怎能對它視而不見呢?

查,繼續查,查到一篇文章,是講莊子得意忘言哲學的,拜讀後只覺振聾發聵,大有孔子朝聞道,夕胖三斤可矣的歡悅!

晚上躺在牀上想給朋友講今日學到的東西,想講出來時,可這句話就卡在喉嚨裏怎麼也出不來了,我知道我想要表達什麼又像不知要表達什麼,那種憋悶感著實令人不舒服。然後我就很急,皺著眉頭躺在牀上,瞪著倆眼想了很久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怎麼說的,大概想了好幾分鐘,我又翻了翻《魏晉風度》,看到旨不至,突然靈光一現--得意忘言!!

好吧~_~從此我都不會忘記這個詞了!

這篇文章摘抄如下:

莊子說:「世之所認為珍貴的道理,都是寫下來的,而寫下來的不過是語言而已。語言有可貴之處,它之所以可貴,就在於它所傳達的意。意是有所指向的,意所指向的,是不可以言傳的。但世人貴言傳書,世雖貴之,我猶不足貴也,因為言與書的真正可貴之處並不是像世人所認為的那樣。但如果言語真的只是「風波」,而不能達意,那還寫《莊子》幹什麼?寫了也不達意,看了也不知意,何必言?其實莊子認為言仍有所貴,只是言不盡意,而且容易橫生是非。不過雖不盡意,還是可以傳達一部分的,只是「常恨言語淺,不如人意深」。所以莊子橫說豎說,正說反說,三言並說,再三地說,都是想用各種手法表達複雜而深透的「意」。

當然,雖然可以傳達一部分意思,但畢竟還是不盡,所以莊子使出渾身解數,從各個方面加以申說,唯恐讀者拘泥詞句,死煞言下。

此文鏈接如右:莊子得意忘言的哲學。

我因讀了這一個篇目,而知道了那麼多新奇的東西,很是滿足,我不是一個聰明人,讀小說除了情節,記不住美妙的句子,發人深省的感嘆;看到周公周婆的故事也要想個半天才知其義;但如果我順從於自己不高的天賦,讀過便算讀了,匆匆掃過,那我也只是像個會說話的掃描儀,存不住一點思想,水過地皮幹,徒浪費時間罷了。

但遇不懂之處耐心去查去問,難道還不能懂嗎?到那時依舊不懂,就只能算是作者言不盡意,而君求索不絕也。

伏爾泰說:「書讀得越多而不加思索,越覺得自己知道的越多。」

孔子也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我想,不管是讀什麼書,都要有思有學,有學有思纔好吧。

最重要的,讀書不就是索知靜心求安的過程嗎?

更了文學第四中的一篇,希望能夠幫到你。


名教為孔孟之道(這句不確但意類似),樂地就是孔孟自有其樂,新語多為故事佚事,說實話,文采顯不足,但文章有趣,和《閱微草堂筆記》類似,但這種書,文采還以聊齋為最,其他山海經也有點左傳的味道,但比左傳差點,而世說新語,的確沒啥文采,不過畢竟是敘事,能寫到這程度在明前已經少有了,故事當以宋後開始出精品,性靈說的產物,而宋前的故事多是一本一種味道,左傳的氣,盪腸,史記的通暢,一氣呵成,均為一家所有,不曾有他人寫,而戰策之類則以語言見長,已非敘事,全是語言大賦,寫的好,卻非敘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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