谟H戚家寄人籬下的滋味很不好過,爸媽常年在外地工作,在大姨家的日子概括起來,就是冷漠,白眼和不定時諷刺。

想一想,沉默應該就是我的常態,小時候不懂得表達,也不懂得哭。大姨全家四口人不會有人特意跟我說話,每天在持續緊張中度過。

記得小學冬天晚上擠公交時間太長尿了褲子,回到家被發現卻不聞不問,其實當時也不覺得委屈。初高中好幾次受傷嚴重就自己想辦法處理,有一次因為流血不止,急忙給大姨打電話,回復說聽不清我說什麼,就把電話給掛了,好像當時也不覺得什麼。比起這些,當時更介意的類似是,有一段時間我喜歡偷錢買零食,他們後來即使當著我的面跟其他人說我偷錢的事情,自始至終也沒訓過我一句甚至教育我該如何做……童年時光被這樣的許許多多事包裹著,雖然現在偶爾想到會委屈,但童年就這麼過來了。

所有的這些,在少年時期,我把滿腔的情緒都聚成了矛頭,指向了我媽。年少時,我抱怨她每半個月來看我一次,進大姨家的第一件事就幫著他們全家干這干那,把我晾在一邊,我抱怨即使受了委屈也被告訴應該感恩大姨家的那些話,我討厭她給著比外面託管班貴很多的錢,還讓我繼續呆在這樣的地方,討厭她因為覺得虧欠我,就給我買各種東西,忍受我的吵鬧……我也責怪我自己,不是個努力的孩子,成績永遠是班裡中等,不讓爸媽省心,責怪自己不善於表達,有委屈都說不出來,變得越來越封閉。

高二時,老媽退休,我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開始回歸到了爸媽寵愛,在家裡想怎麼撒嬌就怎麼撒嬌,可以滿屋跑的日子。這麼多年,爸媽的愛早已埋沒了年少的那些埋怨,而對大姨家的所有人,也用冷漠回應了他們給我冷漠,有時候突然意識到,我對於呆了十年的地方和人竟沒有一點念想,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一切好像都回復了平常,直到發現童年陰影越來越明顯。

今年我25歲,我覺得童年所有被我鎖在外的情緒,一點一點的溜了進來。

不埋怨任何人,卻釋懷不了自己,因為有了過去的我,而長成了現在的我,所以有些痛苦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內心的敏感,自卑與自負,阻擋不了的軟弱,經常陷入無愛的恐慌,對自己真實情緒的閉塞……我清楚的意識到,這根本就是無解的啊,不經歷過去那些,我也依然是個平庸之人中的一位。於是每每午夜夢回,想到過去,內心就好像有一個黑洞,收穫再多的愛好像也堵不上那個缺口,壓抑到胸悶和崩潰。好像少了一部分支撐我繼續走的力量,我填不了這個黑洞,但它繼續吸收著全部負能量。

過上「幸福」生活到現在,對於童年的想法當然有了許多改變,我以為時間可以治癒一切,現在我的想法和閱歷不足以撫平傷口,我就交給時間就好,但每隔一段時間內心就下一次越來越大的暴風雪,這樣的痛苦是持續的么,好疲倦。

不幸的人,一生在治癒童年。真的是這樣么?


先告訴你一些事實真相:

75%的人都經歷過童年創傷,真正在正常的,足夠好的環境下長大的人是少數的。即使一些經濟狀況優越的家庭,也會出現影響正常成長的不利因素,甚至不止一個不利因素;

童年的創傷和心理陰影,的確會影響到成年以後的一個人的性格,行為模式,親密關係,融洽的社會生活;就像你現在一樣,平時看上去一切正常,但是在某些不經意的瞬間,以前的心理黑洞會隨時隨地顯現在眼前,擾亂你正常的生活;

然而,其中一部分人也有逐漸變得更加堅韌,忍辱負重,突破艱難,走出困惑,成為優秀人士,取得驚人成就的。因為,困難狀況在帶來毀滅的同時,也磨練了個人意志,喚醒了個體沉睡的生命力,使個體隱藏的優秀特質表現出來,逐漸變得優秀。

所以,回到你問的問題:不幸的童年,是否需要一生的時間來治癒?

這個答案是因人而異的;

有些人,復原力比較好的人,通過苦難冶煉了性格,反而變得堅韌不拔,就容易走出創傷,撫平傷痛;

而有的人,固執在以前的委屈傷痛中,每每想起來就覺得生活對不起自己,身邊人家裡人都虧欠自己,就會被動的被這些負面經歷所束縛,陷入生命的惡性循環中,被傷痛拖累,一生走不出。

這麼多回答中,有許多專業的心理諮詢師已經給出了很專業的解釋,我就不多啰嗦了。他們的回答已經把最核心的東西都講的很好了,我只是從實踐的角度給你一些建議;

蔡康永在《奇葩說》一期節目中,提到原生家庭,說過:原生家庭的問題,無法解決,只能算了;

但是一個普通人,當你生活在艱難痛苦之中,被沉重的生活壓力所擠壓時,你想對以往的痛苦經歷說聲「算了吧」,現實讓你無力去輕鬆原諒以前;

所以,是否能走出童年創傷,和我們不斷錘鍊的性格有關,也和自身的現實生活狀況有關。

只有讓自己不斷努力前行,逐漸變得強大,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時,才能修復自己的扭曲認知,撫平傷痛,才能對以往的傷害說一聲:算了吧,都過去了。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投入精力,你沒時間沒精力沒興趣糾纏在這些說不清責任的紛擾中。

一句話,如果你想擺脫以往的痛苦,最重要的不是糾纏別人如何虧欠自己,而是自己主動去尋找勇氣,機會,和能力,改變自己的生活,那麼從那一刻起,自己已經邁出來了;

最後,不要期望100%的治癒,不要期望生活中沒有絲毫煩惱痛苦才是治癒。人的一生,只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煩惱痛苦會永遠伴隨。只要你能正常平靜的生活,大多數時間能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你就是治癒的。剩餘的部分,帶著它繼續前行即可。


謝邀。我仔細看了你的描述,但沒有仔細看下面的回答。不管其他的專業或非專業的人給你多少鼓勵和正面的答案,我覺得我都要很客觀的告訴你:是的,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我必須負責任的再加上一句:即便一生,也不一定能治癒。

這個回答我本不想說的,會有被誤解的風險,但是你的描述非常真實,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真相。我們大多數人都有各自的不幸,也可能是職業的原因,我見識過各種不幸,比你慘的大有人在,比你好一些的也不少,但真正幸福的童年真的不多。所以,即便一生不能治癒也沒什麼,我們的人生,本來就是苦中作樂而已。從你決定面對和改善的這一刻起,改變必會發生,但請放棄一定要完全治癒的想法。

因為我們的傷痛除了帶給我們無窮的苦難之外,也會帶給我們卓絕的感受力和潛力,這些目前還沒有顯現的優勢,會慢慢帶領你走向與眾不同的優越。而這些優勢,必是傷痛才能帶來。

你才25歲,還早還早,不要太急。

我有一些自小生活幸福的案例,他們現在也都中年了,無一例外,孤身一人,他們的伴侶離他們而去,父母離世,沒有知心朋友,只能寄情工作,一到放假就無所適從飽受焦慮。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得到了太多關愛,所以認為這些是理所應當,和他們相處,剛開始很舒適,因為他們沒有陰影沒有壓抑,可是時間長了,就覺得他們的快樂是來自於犧牲他人的感受,所以他們維持不了太久。人生的後半段,才是他們的苦難。

年輕的時候苦,我們還能支撐,如果年老了才發覺自己的問題,已經無從苦起了……

對於心理學,25歲真的還小。趁著父母還在,你應該早早把壓抑的東西告訴他們,不管他們明不明白,能不能幫你,你都幫了你自己了,至少可以解脫。

榮格一生都沒能治癒自己的癔症。


1

從醫院回家後,沒捱過一個星期,父親便去世了。

那天夏天格外熱,六月末溫度已經三十五六度,我連課本都沒有來得及收拾,便被舅舅從學校帶走。出殯前那幾日,顧不上難過,只覺得空空蕩蕩。


父親出殯後,我也正式從學校輟學。因為父親住院欠了一屁股的外債,在家陪了母親兩天,我便和同村的三個男生跟著來鎮上招工的人,去了北邊城郊的一家電子製造的工廠。


初進工廠的新鮮感很快被流水線的工作填滿,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十二個小時,除了吃飯就是在流水線上,因為是新人,先得從站班開始,一天站下來,腿像是注了混凝土。


不工作的時候,不是蝸在宿舍里打牌睡覺,就是互相借點錢去網吧刷夜通宵,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在網吧,空調很足。倘若有人心情好,買顆西瓜在路邊分著吃,我們光著膀子望著廠區無數個像螞蟻一般掙扎的人,這是僅有的優越感。


我在這樣的日子裡晝夜昏沉,感覺去世的父親、務農的母親、初二的妹妹,都離我好遠。


一個月後,拿到了 1000 的工資,我們幾個男生去附近吃了一頓黃燜雞米飯,特意讓老闆多加了一份雞肉,點了兩瓶啤酒,算是對這一個月的犒勞。接著在網吧待了一下午,往宿舍走的時候,太陽在背後往下墜,陽光在那時間漸漸投向黑暗。


這樣的日子沒持續多久,一次工作結束後過安檢時,安檢門突然響了起來,門口的保安上來二話不說便揪著我的衣領,「拿了什麼東西?」


我打開他們的手,「是你們這破機器有毛病,我什麼都沒拿。」


聞聲,負責管理我們的拉長走過來,不問緣由便說,「第一天就警告過你們,你這待了一個月手就癢了?」


連日的鬱氣湧上來,委屈、憤怒頃刻間爆發出來,我的拳頭已經落到拉長鼻子上,周圍人見狀連忙把我拉開,拉長一邊捂著鼻子一邊踹了我兩腳,隨後他被人扶著先去止血。

午飯都沒來得及吃,我便被勒令收拾離開,宿舍沒什麼東西,我很快便收拾好,匆匆忙忙和一起來打工的幾個同村男生打了個招呼,走出了園區。


事已至此,沒什麼好說的。

2

雖然在八月的高溫中流離失所,我也沒有多少後悔,唯獨怕母親擔心,又不能回家,我往市區方向走,在天暗下來的時候又找了城中村的網吧鑽了進去。


我在那個網吧里待了三天,餓了就買點泡麵,困了就直接靠著椅子睡會兒,醒來就打遊戲聊天。網吧里這樣的人不少,就覺得我們像蟑螂一樣群居在一起,消耗著沒有價值的時間。


到第四天,我對旁邊剛認識兩天的一個阿偉說,「我得離開了,我需要一份工作」。


他仔細地打量我一會兒,「你有想法嗎?」


「沒有。瞎看吧,有個活兒就成。」


「我知道一個地方招人,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願意。」(行啊,我不挑。)等不及他說完,我便答應下來。


從網吧出去拐兩個街頭,阿偉帶我進到一間 KTV,與外面的烈日形成反差的是,KTV 裡面的冷氣開的十足,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阿偉和 KTV 的人打了個招呼,小聲嘀咕了幾句話,對方瞟了我一眼,帶著我倆繼續往裡走。來到一間房,敲門,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進來吧」。


面前的男人正在款款地抽著煙,待我再仔細地看——他留著女人一般長的頭髮,頭髮燙著大波浪卷披散開,上身穿著低胸的黑色背心,金色的項鏈點綴在他瘦長的脖子上,下面穿著一件深色的皮短裙。我忙低下頭,心緒翻轉間,既訝異又忐忑。


「白姐,有個兄弟想在你這裡找點活干,你這裡還缺人不?」阿偉開口道。


被稱呼為「白姐」的男人斜睨我兩眼,「長的還行,就是瘦了點,他願意的話,就留下來吧。」


我看了眼阿偉,小心翼翼地問白姐,「做這個,每個月多少錢哦?」


「保底 2000,剩下的看你業績。」


聽完答覆,我忙不迭地應下來,這個工資已然超出我的預期,連帶著忐忑都減弱了幾分。接著白姐吩咐帶我進來的那個男人領我去宿舍,臨走前,我看到阿偉從白姐手裡接過了兩百。


就這樣,我在這家 KTV 開始了我的第二份工作,工作的內容主要就是陪客人喝酒和聊天,偶爾也需要做些皮肉生意,說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卻很麻煩,不僅要學著討好客人,服務的對象,除了女人也有男人。


做這行也是有門檻的,但主要是得長得不錯,其次就是身材,店裡有些人是練過體育、不然就練過舞蹈,也有退伍軍人,每個人需要有自己的特點,要不身材強壯,要不白嫩,要不就是能被一邊灌酒一邊還能裝孫子似的笑臉相迎……


不管怎麼樣,總得想辦法讓人點你才行。

起初兩個月,我只負責陪酒,帶我的經理叫「杰倫」,早先在酒吧當過駐唱,周杰倫的歌最拿手,後來認識白姐,便跟著白姐一塊兒管起了這家 KTV。他嫌我話太少,營業前總叮囑我,「別跟塊木頭似得」。畢竟就算長相再好看,也是服務人員,能不能哄好客人是關鍵。


好在來這裡的大部分都是熟客,見著我這樣的新鮮面孔,難免多調戲幾句,我有時候對答無措,便只能憨笑陪酒,極個別時候陪不到位,杰倫便會立馬把我支開,因此大部分時候也算過得輕鬆。


晝伏夜出的日子裡,我倒是沒有像在電子廠的那種失落和絕望,這裡的人比之前所遇見的人,更有生命力。


我喜歡看同寢室的那些男生們,原本還蔫兒拉著個腦袋,一旦走進 KTV 包間,就變得神采飛揚。每個人都有著求生的念頭。

3

第一次陪男人們喝酒,是白姐帶著我去的。


那天店裡來了三四位穿著時尚的中年男人,打眼看去和其他男人便不一樣,再靠近一點可以聞到他們身上的香水,有些腋下夾著手包,油頭梳得筆挺,個個精緻有排面。


白姐進了包間便坐下招呼,輪流敬酒,說這一輪就請各位老哥了。我和其他幾個男生站一排,這時聽白姐的招呼,走到他們面前。


「讓這幾個弟弟陪各位哥哥吧。你們可得照顧著點這些孩子。」


「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來,怎麼還說這些套話,我還能讓他們少個二兩肉?」中間一個被稱為張哥的說完話,轉眼又在我們身上打量一圈。「還是白姐知道我們幾個的口味」。


我坐在張哥旁邊,其他男生很自然而然地倚靠在酒客的身旁,又是敬酒又是猜拳,我多少有點不安,但也硬著頭皮上了,怯生生地稱呼張哥好。

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多大啦?做這個多久了?還做得習慣不?去點首歌唱唱。


我一一對答,點完歌坐下來,他的手放在我的大腿上,我剛卸下的戒備瞬間又局促不安起來。張哥端起酒,對我說,「來陪哥哥多喝兩杯吧。」


雖然是陪酒,但我向來都是屏息往下灌,像是喝葯似得,酒的滋味喝不出,「憨弟弟喝得倒是賣力」,張哥說完,順勢將我摟進懷裡。


那天的酒局我忘記是怎麼結束的,喝著喝著便斷片了,第二天醒來時,我一個人在附近的酒店床上。太渴了,我找到房間的礦泉水一口氣喝掉大半瓶,渾身酸痛不已。


突然間,我有點想吐,我跑到衛生間,趴在馬桶旁一陣反胃嘔吐,要把那渾身泛起的羞恥感都吐出來才肯罷休。不知在馬桶旁呆了多久,我起身去沖澡,穿好衣服走出酒店。


KTV 是不想回去,可我也不知道能去哪裡。我有些想家,想去世的父親,眼淚悄無聲息地流下來。我也好想母親,想我在上學時候,每周末回去她給我現烙的燒餅。


我給母親打電話,接通後她在電話那頭喊著我的小名,「石頭?喂,是石頭嗎?」


「是我,媽。」


「你在外頭,沒事吧?」


「沒事,就是想你了,我改天回去看看你吧。」

「沒事就好,工作要緊,你好好工作,你三舅媽給媽介紹了個保姆的工作,你在外頭照顧好自己,該拼拼,但也別太累著自己。」


「我曉得。你也是,注意著身體。」


掛掉電話,我又坐了兩個小時的公交車,來到妹妹的初中,我隔著鐵欄杆望著操場裡面那些嬉笑奔跑的初中生,想像我妹妹就在那些唧唧喳喳的女生堆里,她可能已經從父親離世的悲傷中出來,重新在學校里,應付考試、升學。


我在操場旁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回到 KTV 已經是傍晚時分,杰倫瞧見我,上來劈頭蓋臉地問怎麼現在才回來。我沒有答覆他,徑直往裡走,我知道白姐在裡面。


白姐瞧見我,說了句「回來就行」,語氣中我聽不出是任何情緒,他接著又說,「今晚你不用來,可以先回宿舍休息一晚,明天再來吧。不扣你工資。」


我沒搭話,直愣愣地站著,我也不知道自己找他要幹嘛,但又不想莫名其妙地離開。他一定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但,我還要指望他從張哥手裡把我攔下來嗎?


白姐靠近我身旁,從他的挎包裡面拿出一個信封,「這是給你的,算你昨晚的提成。張哥他出手挺大方的。」


我接過信封,是我之前沒有接觸過的厚度。「我下午去看了看我妹」。我說道,「但沒見著她。」


「下次有機會再去見吧。」白姐回完我,便忙去了。


我從 KTV 離開,回到宿舍,拆開信封清點了一下,一共五千,我數了兩遍,從衣櫃抽出一件衣服,將錢藏裡面。生活與我來說,確實如今算不上什麼苦難,我如此寬慰著自己。

4

日子如常,來往 KTV 的酒客,大部分我也能應付得過來。那個張哥,我後來見了兩次,後面就讓其他新人去招待了。


相比較男性,女性的客人會更「長情」些,我們幾個人都會有各自慣熟的老主顧。常照顧我生意的,是一個中年女性,據說是個商人,她每次來話不太多,我見過她接電話的樣子,語氣凶厲,不大是好接觸的樣子。


但掛掉電話,卸掉語氣和神色,她便沒那麼難接近了,通常她會喝點紅酒,兩杯後會聊許多工作上的事。職場的事我不懂,更別提她那個階層,我只是默默地聽著,姐姐長姐姐短地喊著,她便沒那麼心煩了。


也只有在這裡,我與她才不會有明顯身份、社會階層上的差異,她需要我的傾聽、放鬆,我需要她在這裡花錢。我們彼此交換著所長,去相互照應著生活艱難的底色。


不過客人們也不是都這麼好說話,偶爾也有鬧事的,醉酒撒潑的。


阿源有個極喜歡他的女客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姐,據說家裡很有錢,老公在外面養小三,不常回家,她招呼自己的孩子上大學後,整日無事,才開始和姐妹一起來這裡玩樂。


每次她來,阿源上前便主動拎過她的手包,喊一聲「梅姐」,再將她摟進懷裡,這樣便能逗得梅姐開心不已。


梅姐出手也大方,每次小費加上酒水消費,阿源一晚上也總能拿個三四千。但這麼輕鬆的主顧不多見,我們也只能光看著阿源羨慕。


有一次,店裡營業沒多久,梅姐和她姐妹相伴進了包間,沒一會兒裡面便傳來嘈雜聲,酒瓶摔碎的聲音、女人的尖叫都混雜在一起。我們忙跑過去看發生什麼事,才發現原來是梅姐的丈夫找了過來。


包間里,梅姐坐在沙發一旁正在哭著,她的姐妹已經不見,面前是他的丈夫,手上拎著酒瓶,後面跟著三個胳膊紋滿青龍白虎壯漢。至於阿源,已經倒在地上,手緊緊地捂著臉。


白姐這時趕了過來,見這場面瞬間心領神會,喊了我們幾個先去看阿源有沒有事,待我們走進後才發現,阿源捂著臉的手上已經全是血,啤酒瓶先是砸在他頭上,碎了後將他的臉也劃傷。


白姐沒看我們這邊,上前先給梅姐的丈夫遞上煙,「大哥先抽根煙,我們這裡做的正經生意,進門都是客,你和嫂子有什麼矛盾我們管不著,但是氣撒我手下就不太合適了吧?」


話剛說完,一個巴掌聲便響起,「你這個人妖也配在老子跟前說正經生意?老子沒讓他斷子絕孫就算客氣了,我的女人也敢碰。」(就算是我不要的貨色,也不能讓個人妖給沾髒了!)接著又沖著梅姐罵道,「丟人現眼的東西。」


這個巴掌抽的空氣都安靜下來,白姐捂住自己的臉,語氣格外冰冷,「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怎麼不客氣,人就在這裡,你再動個手試試看。」


這時杰倫帶著一幫人涌了進來,圍在白姐旁邊,將對面幾個人堵的嚴嚴實實。


梅姐的丈夫瞪著眼睛,喊了三聲「好」,將酒瓶隨手一丟,一把抓著梅姐的頭髮離開。


「你安排兩個人帶阿源先去醫院吧。」見鬧事的人離開,白姐吩咐杰倫道。「再給我拿個冰袋。」


到醫院後,阿源的頭上和臉上各縫了五針,傷口倒是不嚴重,但傷到臉上算是毀了容。白姐去醫院的時候,拿出五萬,說是梅姐丈夫賠的。


其實我們都以為這事只能算阿源倒霉,現在有賠償總比沒有強,但 KTV 他是沒法繼續待了。事後我們問白姐是怎麼追到賠償的。


白姐沒具體說,像是自嘲地回了句,「小鬼難纏呢。」


當時,那晚抽在他臉上的巴掌印還沒有完全消下去。

5

「像白姐這樣的人,一定很難。」我有時候會默默的想。


在這裡上班的這些日子,我從來沒有在白天見過他。而到了晚上,他便會穿著各種艷麗的女裝出現在我們面前。黑夜模糊了他的性別身份、模糊了別人眼裡的神色、模糊了世俗和真實,是他的「法外之地」。


在一次酒醉後,我們有聽他聊起一些往事,大概是在小學時候,因為他長的在男生裡面偏瘦小,常常被一夥男人追著罵「二椅子」,經常莫名地會被路邊飛來的石子打到。小時候經受的這些惡意長久地讓他不敢和人交流,唯一能給他安慰的,便是他偷偷從母親的衣櫃找到胸罩戴上的時刻。


那個時候,他找到一種安全感,也找到一種自我妥協的滿足。


大專畢業後,他找到一份出版社的編輯工作,掙的雖然不多,但好在不累。家裡有一個專門的衣櫃,放著他買來的女裝,下班回家後他換上裙子,自己做飯、看電視、看書。他小心翼翼地維護這不多的自由空間。


單位上的人見他一直單身,有一些熱心的中年女同事便攢著要給他介紹對象,加上家人一直在催著他結婚,他拒絕不過,便開始相親。那會兒認識一個在銀行上班的女職員,見了幾次面,覺著不錯,一來二去倆人便互相見家長,好了一年多便結婚了。


「結婚前,我把衣櫃里的女裝,挨個穿了一遍,仔仔細細地摩挲著,挨個和它們告別。那些衣服,每一件我都能想起買它的理由,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最後終於下狠心,裝袋子里扔到垃圾場。在回家的路上自己一個人哭了很久」。談起這段往事,白姐依然眼裡閃著淚光。


婚後的日子沒有太大波瀾,但他卻時常感覺自己像被囚禁——被婚姻囚禁,被身上的男裝囚禁。那種不自在,像是螞蟻一般一點一點地嚙噬著他的心,終於在一天,他忍不住打開妻子的衣櫃,穿上了妻子的衣服。


那種久違的滿足重新回歸,讓他一發不可收拾。但好景不長,一天他正穿著妻子的裙子在客廳收拾衛生,原本在單位值班的妻子突然推門而入,他女裝的癖好便被妻子發現。


起先妻子還平心靜氣地問他在幹什麼,見白姐支支吾吾回答不上,先是怒不可遏地罵他「變態」,轉而是歇斯底里的哭泣,緊接著便拿起剪刀,衝進卧室將衣櫃里的衣服抱出來,當著他的面一件一件剪碎。


妻子的憤怒、絕望,令他無地自容,他一聲不吭地看著崩潰的妻子,突然覺得人很醜陋。但他分辨不清是自己丑陋,還是面前這個失態的女人醜陋。


隨後他倆快速辦理了離婚,白姐穿女裝的事情也鬧到單位,頭兩天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照常上班下班,同事的眼神變了,他們在四下竊竊私語,「變態」「噁心」「人妖」,這些字眼若有若無地飄進他的耳朵里。第三天,領導找他談話,說這樣影響不好,他沒有多說什麼便提了離職。


那時候的他沒有太多的難過,反而有一種卸掉負擔的輕鬆,他去商場買了兩身衣服,當著店員的面,毫無顧忌地穿上裙子,他在店裡的鏡子前自我欣賞,然後快速結賬離開。


「那是我和白天最後的照面」,白姐提到當時的記憶,如此說道。


後來他認識一些圈子裡的人,每個人心裡藏匿的那些小癖好可不分出身,論長相白姐也算好看,一些人資助他開了這家 KTV,他來出面經營。


「沒人會對一個異裝癖懷有真正的敵意,他們同情、憐憫、鄙夷、恥笑,但不會把他們當成競爭對手,而這,就是我的生存空間。」在那次的酒局結束後,他如此總結道。

6

在 KTV 工作的那兩年,我用掙來的錢將家裡的外債還得七七八八,關於父親的記憶,在我腦海中淡漠了許多。


妹妹考上了重點高中,她暑期問要不要來城裡幫我。我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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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消失的青苔:絕望底層青年的掙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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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給自己設限,雖然說「有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有的人一生都在治癒自己的童年」,但是前半句話里的人也需要「治癒」,「一生」表示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不是不存在別的可能性。

我整理了一下問題里談到的「童年的影響」,大體上會有三個方面:一部分是來自自己還沒放棄的希望以及對重要的人的需求;一部分來自心理需求缺失引起的痛苦(恐慌、敏感、釋懷不了自己……);一部分是為了適應以前極端環境和內心無法面對的痛苦而產生的問題(自卑、沉默、對情緒閉塞……)。這裡既有外界問題引起的問題,也有內在需求尋求滿足以及和他們互動的需要引起的問題——因為人在越安全的情況下,越會表現出真實的樣子。

而解決的時間要根據個人所處的環境、每個人對自己問題的依賴程度以及自己改變的意願決定。有些問題雖然可能沒辦法改變,但是也會有和它們相處的辦法。


一段過往,只有經歷的人自知,別人讀來就像是傷痕故事。過去幸福或者創傷,都打磨出了現在的自己,很多都明白,很多都無奈。有時候回憶,傾訴的時候更像是一種控訴,一種對命運無奈抗爭的理解,卻無法和解。只有自己才把自己的曾經點點滴滴放在心上,因為那些已然成了人生的一部分,不論喜歡與否,願意與否。心事,都是不如意不歡喜的事情。苦難更像是鋪墊浪漫,可是沒有人願意苦難的。交給時間,記憶,痛苦或者快樂的生命力就是人的生命周期。活在當下,抓住餘生,所有問題的答案都是時間長短,因為時間會讓它發生,會讓它淡化,最後伴隨著人的消亡而消失。也許別人,別的地方依然重複著一樣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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