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可能不認為光是一種事物,但是我絕對承認其存在性,它是最簡潔、開放和直接的藝術。」

——Dan Flavin (1933 - 1996)

《舊約聖經》開篇說:「上帝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自然世界的光被賦予了至高無上的神學意義。並且在19世紀末,世界發生的最偉大的變化,即電的產生,電燈的發明。突如其來的似乎是永恆的光明給人以打破舊世界的信心。無論在宗教還是科學層面來說,燈光都象徵著一個嶄新世界的開始。燈光藝術也就伴隨著科技的發展成熟越來越被藝術家所採用,成為新的藝術媒介。

美國藝術家丹·弗萊文(Dan Flavin)在20世紀60年代早期,就開始利用在市場上可以買到的熒光燈管來創作其標誌性的作品。熒光燈管具有精確的尺寸和顏色,通過對其在空間中的運用,色彩的鋪排暈染來製造令人沉浸的氛圍。弗萊文通過熒光燈管重新定義雕塑,同時也改變了人們對空間和燈光的常規理解,以光來雕塑空間。他選擇熒光燈管做其作品的創作材料,也表現出了藝術與日常生活及消費者世界逐漸的親近。

弗萊文作為極少主義的代表,提出了「Less is more」的原則。把欺騙性、象徵性、再現性減少到最少,雕塑趨向於裝置,表現的是觀念。強調減少藝術的工序,減少色彩、形狀、線條、肌理的數量。 藝術家個人情感的體現越來越少,作品的意義在於觀者所賦予它的意義。這種傾向成為了極少主義的典範,影響了很多藝術家。

在眾多對極少主義的解釋或者批評中,梅洛·龐蒂(Merleau Ponty)的知覺現象學理論或許能成為闡明極少主義藝術價值的突破。他認為觀看不是觀者從旁觀者的角度去俯視空間從而確定物體所在的位置。而是包含著時間和空間的維度,我們可以直接感知到周圍世界。極少主義的目的是製造一個情境,與觀者互動,使身體的感知成為新的藝術接受方式。觀者通過身體的感知和遊走,才能真實體驗每一處空間,發現各種形狀的可能性,獲得一種在體驗中完成自我融合的快感,從而使作品真正意義上的完成。以知覺現象學為連接,觀者可以更自在的接近藝術家的意圖,在藝術品中去完善某種自我感知。

弗萊文最具突破意義的一件作品,是創作於1963年的《對角線》。在這件作品中,他將黃色熒光燈以45度角抵靠在畫廊的牆上,代表著他以光影進行空間分割的嘗試。

對角線,1963

2011年創作的《樹燈》(Light Tree)由三個霓虹燈管組成,當人靠近、撫摸燈管,燈管感應到手的溫度即會產生顏色的變化。這件互動裝置看似冰冷卻拉近人與藝術作品的距離。

樹燈,2011

弗萊文最著名的「紀念碑系列」取材於俄國構成主義藝術家Vladimir Tatlin的雕塑《第三國際紀念碑》,其中包含著某種烏托邦的隱喻。

紀念碑系列之一

美國藝術家詹姆斯·特瑞爾(James Turrell)是60年代「南加州光與空間」(Southern California Light and Space)的代表人物。受到加州自然景觀的啟發,特瑞爾開始運用渦動力學、陽光、電燈、熒光燈和LED在場所中進行設計。

他的風格受到了抽象表現主義、極少主義和歐普藝術的影響,和丹·弗萊文不同的是,他著重於完成光從二維空間到三維空間的轉換,他以光和空間為媒介,引誘觀者的感知,使觀者進入一種冥想狀態。

他的部分作品是用封閉空間將觀眾包圍,控制觀眾接收光線的程度,使觀眾的實現集中在他所營造的光的空間里,從而藉由光線使人在空間中進入冥想狀態。他不單是想製造錯覺,而是試圖打破社會中普遍存在的浮躁的觀看行為。消費社會中,人們對社會圖像過分迷戀而喪失了對生活本真的追求。他追求的是使觀者沉靜下來,面對自身知覺的空間。

詹姆斯·特瑞爾的代表作品《羅丹火山口》(Roden Crater)。1974年,特瑞爾在佩恩蒂德彩色沙漠邊緣發現了羅丹火山口,他將火山內部改造成了天文台,變成一個可以與光互動的地方。光線的照射方式也包含著某種宗教含義,火山口的景色,就像上帝的聖光一樣。

羅丹火山口,未完成,佩恩蒂德彩色沙漠原地

與特瑞爾相似的,以自然為靈感的還有北歐藝術家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埃利亞松將自技術、材料加註於對自然的體會當中,以人的理智和科技的精確去應對「光」,將「光」這一物理現象重構,創造「實體化自然光」,放置於美術館當中,試圖為觀者呈現出一個靜謐、夢幻的空間,沉浸於其中,完成某種自我發現和思考。

通過對色彩和光線的操縱,使觀者沉浸於非物質的感官體驗中,為觀者創造了可以共同分享的太陽。他認為,在這樣的空間里,人們受邀參與到一個公開的集體對話中,可以自然地躺下和坐下,「重新考量自己與自己、自己與博物館之間的社會契約」。

氣候項目,2003,泰特現代美術館

道隱無名,2018,北京紅磚美術館

埃利亞松在《氣候項目》和《道隱無名》中,通過對色彩和光線的操縱,為觀者創造了存在於特定空間中的可以共享的太陽。

感覺即真實 ,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2010

曾與埃利亞松合作創作《感覺即真實》的中國建築師馬岩松曾在自己的書中提出:「空間和光是生命存在的感悟。空間是不存在的,除非你給了它光和界限;空間仍然是不存在的,除非它能富有精神,帶給你不同的感受。現實中,空間,存在於人們的情感世界裡。」 沉浸於燈光藝術所營造的空間,在光線的投射中發現另一個自己,這或許是藝術所賦予光的新的意義。

英國藝術家安東尼·麥考爾(Anthony McCall)的燈光雕塑和詹姆斯·特瑞爾以及埃利亞松不同,他的靈感來源於電影。其藝術探索圍繞著電影最本質的兩個方面來進行——光和投影。他稱自己的探索為「固體光電影」。其燈光作品介於電影和視覺藝術之間,他試圖用固體光電影去尋找電影的本質,同時批評電影工業。

他在六七十年代以實驗電影人的姿態活躍於前衛藝術當中。1973年旅居紐約,開始了「固體光」(Solid light)藝術裝置系列的創作。他讓一束光射入室內,研究如何用塵土和煙霧讓它看起來更像堅固的實體。固體光裝置使用數字投影儀,將設計的圖形發射到展示空間。光通過的空間會有人造的煙霧,從而形成一種空中雕塑的視覺。參觀者可以進入煙霧之中,與不同形狀的光進行互動。

麥考爾在70年代後期停止藝術創作,直到2000年復出,將主要精力轉向對光的探索,致力於創造光和人體最親密的接觸。他將三維形態的光呈現在全黑暗的房間中,並且使光線投射到地面時變化著二維線條,以數字動畫曲線和波為特點,以數據可視化來闡釋美學。

文章來源:未藝國際藝術-假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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