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残游记19. 萤火虫婚礼,阴灵二号的眼泪》

 

 客栈没有窗户──嗯,应该说有户而无窗,风从海上吹进来,比冷气还舒服凉快,难怪松鼠大热天也换身上那层厚厚的毛。

 到了半夜,威利被吵醒,不,他被踩醒,大松鼠是不是要去上厕所,踩著每个人的身体下床太不礼貌。

 不对劲,提著灯笼的穿山甲怎么在他们房间,牠凝重地看著窗外,小松鼠站在牠身后,两只爪子牢牢抓著穿山甲的尾巴。发生什么事了?

 威利揉眼下床,啊,婷婷也起来了,她蹲在窗台下往外张望,外面有什么?一长串青绿的光点飘在树林间。威利不禁全身发抖,是大松鼠踹他一脚才止住抖,

 「萤火虫娶老婆啦。」

 听过日本有狐狸精嫁女儿,没听过台湾有什么萤火虫娶老婆的事情。说也奇怪,一串比较青的光点弯弯曲曲从树林里钻出来,像条带子,另一串比较黄比较稀疏的光点则从山边大水沟往上飞,也扭扭曲曲,两边快要碰到一起了。

 「不准出声。」大松鼠低声说,「沟族的萤火虫已经好久娶不到老婆,这次好不容易才说动树族的萤火虫肯嫁一个女儿给他们。」

 「为什么沟族的娶不到老婆?」婷婷小声问。

 「还不是你们把汽车开来,又烤肉又唱歌,沟族都没地方住了?」

 哦,又没烤萤火虫──

 「Lukopepeluko。」

 穿山甲说话了,他吹熄了灯笼,一股阴风从威利身边飞出去。

 「快点回来。」

 婷婷对谁说话?对二号阴灵?

 「人家结婚,我们应该要送礼物才对。」婷婷说。

 「送什么?」

威利才开口就赶紧伸手摸口袋,礼物是他昨天才买的一套六只萤光笔,显然被二号阴灵ㄎㄧㄤ去了。

青光和黄光聚在一起,混在一起,变成一大团的光点,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又一阵阴风吹进威利衣领内,二号阴灵送礼回来了?

「它们真的请我去喝喜酒喔?」婷婷的声音,「那我们一起去好了。」

威利来不及阻止,婷婷已经随著穿甲鼠跳出窗户。完蛋,回去一定被老爸老妈骂死,他理应要照顾妹妹的。谁咬他?威利一痛一抬脚,也跌出窗子,是大松鼠搞的鬼。幸好下面是厚厚的草皮,威利有点痛,却又不太痛。穿山甲在前面摇著屁股跑,婷婷拉起威利,他们跟著跑,很快,不知跑到哪里,他们被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包住,好奇特的感觉,比看《阿凡达》更过瘾,周围全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威利,车票。」大松鼠喊。

递去车票,萤火虫恢复秩序,眼前如同铺了层闪著光的地毯,穿山甲高举那盏没有灯火的灯笼,

Alibudabudatoto。」

 两只萤火虫飞到婷婷手里的车票上,它们仿佛轻柔地跳舞,左转几个圈,右转几个圈。跳完舞则停在车票上,穿山甲说了最简单的一句话:

 「DaDa。」

 萤火虫飞起,所有的萤火虫一下子全往天空窜去,天上变成两条银河,一条很高很远,一条很低很近。

 有人拉他裤管,大松鼠,牠把车票塞回威利手里并且交待:

 「保管好,以后它们生小孩,你还要带车票来当干爸爸。」

 就知道,威利就知道好事没他的份,他要怎么当萤火虫的干爸爸?帮忙付学费?

 车票的第五格涂了粉红色的萤光笔渍,上面有两个很小很小的黑点,新婚萤火虫的签名吗?

 一会儿,萤火虫散向四面八方,一下子都不见了,只剩下两只,在穿山甲和婷婷面前画了个圆,再到威利眼前飞了飞,便也往树林里飞去。威利觉得鼻头凉凉的,有水,是露水还雨水?都不是,这滴水太冰了,难道是二号阴灵的,眼泪?

 他们回到旅馆房间,每个人都没说话,每个人都不想睡觉,他们的头转向同一方向看著窗外暗蓝色的天空,是大松鼠打破沉默,牠,呼哈呼,牠打呼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睡到太阳晒到每个人的屁股,热热的,穿山甲才叫他们起来去吃早饭。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才起床,那张床便发出卡卡卡的声音变成灰黑的杇木,并继续腐化成一堆木灰。他们走出房间,也是一下子,房间内的颜色全消失,只剩下灰扑扑还有蜘蛛网的水泥墙壁。等他们走到台湾煤矿大客栈,回头再看昨夜挂满红灯笼的楼,已然只剩水泥壁与生锈的钢筋。

 看来他们晚上才营业。威利想。

 早餐还不错,松鼠是两片吐司面包,威利和婷婷则有蛋、面包与绿色的青菜沙拉,阴灵二号则有,另一柱香。

 平板车刚经过冲洗,在阳光下显得很有精神,威利和婷婷上了车,

 「要去哪里?」威利问。

 「带你们回家,不然去哪里。」大松鼠可能早饭没吃饱,脾气不好。

 咻地一声,板车快速启动,三秒内由零加速到九十公里,酷,比法拉利更厉害,要是拍张照片就好了。

 对,如果拍了照,可以见到照片中央的板车轮子已飞离轨道,腾在半空中,两只松鼠在前面抓著摇杆把手,身子则吊在摇杆下,而婷婷则一手压住头发,一手挥在风里,她的两脚夹著摇杆,至于威利,脚上头下,像风筝般飞在板车上──等等,平板车正中央有块似有若无的帆,有点汽车上遮阳纸的感觉,更薄也更淡,被风吹得鼓鼓的,它对前面的蓝天绿山喊著:

 「火车来了,叮当叮当。」

 事实上它的确喊了,可是没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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