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微微光暈,令人微醺。

「我只要妳平安。」紀家尉的這句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著。

關曉彤感受著身後傳來的溫熱,她隨著紀家尉的呼吸起伏,憶起那個下午。

 

---------*

 

那是個很晴朗的天,一片雲也沒有,湛藍的似乎沒有盡頭。

坐在那家姊妹們聚會專用的咖啡館裡,暖色的木桌上,三杯熱咖啡一杯熱牛奶正冒著陣陣白煙。

欣欣笑著用手肘撞了一下關曉彤說:「妳這樣跟我們出來約會,那兩個小鬼怎麼辦啊?」

「紀家尉帶阿,還是他叫我出來跟妳們約個會的耶~」關曉彤一邊說一邊將牛奶用湯匙攪拌成漩渦。

安婷推了下眼鏡,慎重地說:「老闆升級6G了。」她掰著手指頭數著:「Guts,Giver,Gentle,Gurantee,Genuine還有Gallantry!」

「什麼阿!妳太誇張了啦~」關曉彤看著她這麼慎重地說出那些話,自己都快笑到岔氣了。

芝羽拉著她的手臂,立刻表示自己的立場:「曉彤!妳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根本沒有勇氣單獨帶孩子,何況還一次兩個!」

「上次我才幫你們帶一下那兩個小鬼,我全身骨頭都要散了。」欣欣還煞有其事的捶捶自己的雙肩,假裝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還好只有兩個,帶小孩真的太累了人。」

關曉彤繼續將杯中的牛奶攪拌成漩渦狀,她頭低低的小小聲地說:「其實…」

「關曉彤!妳該不會…」欣欣驚訝的眼睛瞪大,都快瞪成吉娃娃了。

紅著臉,關曉彤搖著頭說著:「唉唷,還不確定啦,我還沒驗。」

「紀家尉知道嗎?」芝羽急著問。

關曉彤的語氣有些低落:「我還沒告訴他。」

「可是老闆不是已經決定有雙胞胎就夠了?」安婷邊說邊皺著眉想著,「怎麼還會…」

欣欣打了一下關曉彤的手背,罵著:「防護措施幹嘛不做好啦!」

「有啦…」關曉彤說的委屈。

安婷食指往上比了比說著:「那就是天意了。」

「但紀家尉會答應嗎?」欣欣嘆了一口氣。

芝羽打了個冷顫說著:「上次紀家尉那生無可戀的樣子,我現在想起來都還會掉雞皮疙瘩!」她握住關曉彤的手問著:「而且妳的身體可以嗎?」

「不至於又是雙胞胎吧?」安婷喝了一口咖啡,盯著關曉彤那平坦的肚子。

關曉彤摸著自己的肚皮開玩笑地說著:「再來兩個妹妹怎麼樣?!」

「還開玩笑!」欣欣給了她一個白眼,「妳還有心情開玩笑!」

芝羽一臉無奈的看著關曉彤:「把我們嚇得不夠慘嗎?」

「這次如果醫生又說有很高的風險,老闆可能會抓狂。」安婷適時的提醒眾人這個最可怕的炸彈。

「我知道…」喝了一口牛奶,關曉彤低著頭,她的聲音很沮喪、很自責:「其實,我覺得很對不起紀家尉。」

牛奶的熱氣裊裊上升,蒙住了關曉彤那透露著悲傷和心疼的眼神,她說:「對我來說我只是昏過去了,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我不知道讓多少人擔了多少心。醒來的時候,看到紀家尉那個眼神…」

「那時候,我們還以為他會瘋掉。」芝羽無奈地扶著額頭。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如此溫暖柔和,「我想給他一個家嘛~」關曉彤透過玻璃窗望著遠方,眼神這麼透徹,彷彿穿越了時光,她甜甜地說著:「他這麼嚮往…」

「如果驗出來又是兩條線怎麼辦?」欣欣指了指關曉彤的肚皮,芝羽立刻接話:「還放西裝口袋?」

咬了咬下唇,像做了什麼決定似的,關曉彤一字一字,慢慢地說著:「我想先瞞著他。」

「妳瘋啦!?」芝羽深吸了一口氣,欣欣立刻驚醒,「那妳還告訴我們?別害我們了,如果被他知道,我們幫妳瞞著他,我們就死定了!」

「幸好之前,老闆把公司移回台灣,我才可以繼續在他手下上班,而且薪水真的很好,我不想失業。」安婷理性的訴說著,但她那驚恐的眼神完全出賣了她。她快被嚇死了。

無視眾人的驚恐,關曉彤老神在在地說著:「我想說先驗孕,如果真的有了再去醫院檢查,而且也不一定又是雙胞胎嘛~」

「等醫生評估完風險再說…」在大家嚴厲眼神的攻勢下,關曉彤越說越小聲。

芝羽突然大聲了起來:「關曉彤!」她抓緊關曉彤的手,「妳知道妳懷關和曉的時候,紀家尉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支持妳生下來的嗎?」

「聽到醫生說,妳的身體懷雙胞胎,可能有很大的風險的時候…」雖然現在欣欣說的雲淡風輕,但那個時候,可是所有人都壟罩的烏雲。

安婷看著關曉彤的眼睛,慢慢地告訴她:「他約我們所有人出去喝了多少酒,然後問了多少個婦產科醫生,最後還單獨去找妳爸媽和妳姊吃了多少次飯…」

「這些妳都不知道吧?」欣欣問著:「那個時候,我們都反對妳冒險,反而是紀家尉來說服我們支持妳的。」

聽到這些事,關曉彤完全不知情,她被蒙在鼓裡,太震驚。於是她再次確定著:「紀家尉?」但其實她根本就知道,她們口中說的,這些紀家尉私底下所努力的,是真的。

「就是妳剛懷孕的時候,紀家尉說要出差,但其實是約我們去喝酒啦。」芝羽笑著說,她將奶精倒進咖啡裡。

看著奶精漸漸融入咖啡裡,芝羽靜靜地說著,她說著那些關曉彤不知道的--紀家尉。

 

---------*

 

在震耳欲聾的音樂下,西門大聲地在紀家尉耳邊吼著:「老大,你確定?」

「這很危險欸!」少強勸著。

芝羽臉上的擔心一覽無遺,她急著說:「對阿家尉,太冒險了啦。」

「孩子是在曉彤肚子裡的,他們有這麼深的連結,曉彤不可能放棄。」紀家尉一口乾了手上的酒,看著空杯,眼眶紅得像三天三夜沒睡。

欣欣激動的對紀家尉說著:「所以我們才要勸她阿!」

PUB的音樂聲非常大,幾乎每個人都是用吼的在和紀家尉講話。

但紀家尉仍然兩眼無神地,機械式的回答著眾人的問題,都不知道他是喝了多少酒、吐了多少次,聲音才會那樣乾澀,他說:「我真的逼她這麼做的話,她會離開我的。」


他愛她。但他沒想過他會這麼愛她。

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女人走進他的生命,照亮他的世界。

他們一起經歷過,很多個悲傷磨合的夜晚,也一起迎接過,珍惜彼此笑容的早晨。

他記得第一次看到她時她的模樣。

他記得第一次看見她眼淚時的心痛。

他記得她在陽光下的笑容。

他記得她胸口的依靠。

他記得她的每個吻。

記得她手心的溫度。

記得她說我願意時眼眶的淚水。

也記得自己對她的每個承諾。


「我什麼都不能為她做…」低著頭,紀家尉在嘴裡喃喃地說著:「至少不能讓她一個人面對。」

手上的已經不是酒杯,而是酒瓶,一瓶、一瓶、又一瓶。

「老闆你不要在喝了啦!」安婷一把搶過紀家尉手中的酒瓶。

紀家尉看著空蕩蕩的手心,將左手翻轉,看著那一圈銀色的束縛。那是和關曉彤的婚戒,內圈還刻著她的指紋,他將戒指退下,右手大拇指輕輕撫過那圈圈紋路。

他不敢眨眼,這個簡單的生理動作,會讓他壓抑已久的情緒氾濫、會讓那已經快要滿溢的淚水奪眶而出。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甚至指尖有些顫抖,緩緩將戒指移到唇邊,輕輕一吻,閉上眼的同時,淚水沿著臉型的弧度滑落到唇邊。

沁濕了銀戒,也震撼著在場所有的人。

他重新將戒指戴上,很真誠很神聖的說著,一字一句。

莊嚴到竟能在這個吵雜的空間裡,敲進每個人的心裡,他說:「無論是順境或逆境、貧窮或富有、健康或者疾病,都會愛她、忠誠於她,直至死亡將我們分開。」

「如果連我都不能支持她。」紀家尉嘴角微微上揚著,但眼神也很堅定,他說著:「要叫她怎麼辦呢?喔?」他苦笑,唇微微顫抖著。

 

---------*

 

芝羽說完,輕輕拍了拍關曉彤的手「好啦,現在妳都知道啦~」

「我都不知道‥還發生過這樣的事。」她彷彿可以感受到,紀家尉當時內心的煎熬和下定決心時的眼神,關曉彤一陣鼻酸。

欣欣和安婷互看了一眼,同時對關曉彤說:「妳真的嫁了個好男人。」

 

我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而無常也說來就來。

而用盡全力珍惜現在,成了唯一能做的事。

那些一起經歷風雨的人,成了人生最大的寶藏、一生最重要的伴。

伴字,寫作人半。

我們都在找尋自己的另一半。

不只是陪伴更是支持以及無條件的相信。

或許需要些磨合。

愛就像一顆種子,我們將它種到信任的土壤裡。

讓體貼的雨滋潤它,彼此的笑聲像是陽光般讓我們的愛成長茁壯。

而偶爾彼此的摩擦則會化成肥料,成為養分,讓這朵花更美麗耀眼。

而我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我所經歷的每個關卡。

最終都會回歸塵土,成為我的另一種養分,讓我成為更好的我。

我很幸運,遇到了紀家尉,還有你們。

讓我在每個生命的關卡,都有人和我一塊走下去。

快樂我的快樂、悲傷我的悲傷、珍惜我的珍惜、重視我的重視。

謝謝你伴著我、紀家尉。

 

 

 

 

---------*

 

 

 

 

月光的微微光暈,令人微醺。

「我只要妳平安。」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彷彿還在耳邊迴響著。

紀家尉感受著懷裡傳來的溫熱,他隨著關曉彤的呼吸起伏,憶起那個下午。

 

---------*

 

那是個很晴朗的天,一片雲也沒有,湛藍的似乎沒有盡頭。

才剛從洗手間回到座位的紀家尉,就聽到西門扯著嗓門炫耀著:「老大,帶他們兩個出來太有面子了!」他推了推紀家雙胞胎的手推車。

「老闆還誇我兒子長得太可愛!你看這些、這些,都贈送的欸!」西門一臉興奮地指著滿桌的食物和飲料。

紀家尉一聲冷笑後淡淡地問:「那老闆有沒有說,兒子跟爸爸不像呢?喔?」

「哈哈哈!」少強一陣狂笑後開始演給紀家尉看,他手舞足蹈地說著:「有有有~老闆是先看這兩個小鬼,誇了好一陣子才抬頭看到西門,家尉,你都沒看到老闆的眼神。」

少強繼續模仿著老闆的語氣:「呃…應、應該是像媽媽。」

「少用我兒子騙吃騙喝了。」紀家尉伸手將紀關和紀曉的被子拉好。

西門將自己的椅子往紀家尉的方向拉了過去,邊拉邊說著:「唉唷!難得跟我們見面,幹嘛約咖啡廳阿。」

「對阿,很久沒喝一杯了耶。」少強也幫著腔。

紀家尉將手舉高,看了一眼櫃台後說:「剛交代的還沒好嗎?」

「老大,我們要的是酒!」無視服務生端上的是什麼,西門繼續抱怨著。

紀家尉將方才服務生送上的東西推到他們面前,修長的手指輕敲杯緣:「喏。」

「這是咖啡欸老大。」西門皺著眉頭抱怨著。

紀式調侃配上一秒殺死人的眼神:「愛爾蘭咖啡,難道裡面沒酒嗎?喔?」

「曉彤彤呢?」西門打了個冷顫之後果斷的換了話題。

少強用手指戳了戳紀關和紀曉的臉頰,看都沒看紀家尉,就這麼問著:「對阿,這兩個小鬼平常黏曉彤黏得要命,怎麼今天是你帶?」

「我讓她跟欣欣她們,去喝個下午茶了。」手指輕敲著桌面,他說的理所當然。

西門抱頭,一臉苦惱地說:「老大,你這樣讓我們怎麼活?家事也會煮飯也會,還主動幫忙帶小孩?」

「幫忙兩個字去掉。」紀家尉一技白眼一聲冷笑。

被瞪的莫名其妙的西門一臉癡呆的看著紀家尉「蛤?」

「家尉的意思是,家事、煮飯、帶小孩,是應該主動做的!」少強無奈地負責翻譯的部分,他還端起咖啡向紀家尉邀功:「對吧。」

輕輕碰杯,紀家尉笑了,笑得太帥,讓西門忍不住撲上去喊著:「我是女的都要嫁給你了老大!好帥!」

「你什麼時候有這種嗜好了呢?喔?」紀家尉一個側身閃過,眼角瞄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圍觀起紀關和紀曉的服務生們,他伸手將推車轉了個方向,隨口說出:「曉彤可能懷孕了。」

少強似乎被點到穴道,原地僵化,只有嘴巴能動:「什麼?」

「老大~!!你~」西門一臉壞笑的撞了撞紀家尉的手臂,惹得紀家尉一陣白眼:「想到哪裡去了!」

西門繼續不怕死的想套出更多資訊,他曖昧地說:「唉唷不是嘛,老大上次曉彤生這兩個小鬼那樣,你防護措…」太明白他要問什麼,紀家尉立刻打斷他的話,「做了。」

「哇塞!這樣中獎機率很低欸!」少強兩眼圓瞪,西門則曖昧的誇著:「老大厲害!」

想了想哪裡不對,西門又湊過去問著:「不對阿,老大你剛說可能?」

「還沒確定。」喝了口咖啡,紀家尉回。

少強也湊過去問著:「還沒去看醫生?」

「她應該還沒驗孕。」雖然淡淡說著應該,但紀家尉的語氣卻是肯定。

「哇賽!老大你改行當算命的喔?」西門不知道從哪裡變出紙筆,推到紀家尉面前:「老大,下期樂透號碼!」

紀家尉瞪了西門一眼,一臉無奈地聽著他繼續發瘋,「老大我的真太崇拜你了!」少強笑的曖昧,用手指戳了戳紀家尉,「到底有什麼事,是你不會、你不知道的阿?」

「不知道我這次該不該支持她。」說完,紀家尉嘆了一口氣,看著旁邊睡得安穩的紀關和紀曉。

一陣沉默。他們都知道、都知道,這可能又是一場冒險、一局賭。

紀家尉直盯著手上的婚戒,語氣很輕、語意很重:「我不能失去她。」

看著他的眼神,像蒙上一層灰似的,少強小心翼翼地問著:「那如果她像這次一樣堅持呢?」

紀家尉沒回話。


他能回什麼?

他太清楚自己,清楚自己不可能逼曉彤做任何她不願意的事。

但他又太害怕。

第一次他支持她,是他想相信她、是他想陪著她、是他想支持她、是他想成為她的後盾。

可是。他這個選擇,卻讓他後悔過。在那些她昏迷不醒的日子裡、在那些見不到她的時間裡。

很不安、很害怕、很孤單、很恐懼;覺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

曾經這麼恐懼害怕過,叫他怎麼鼓起勇氣去承擔?

他該怎麼說服自己、該用什麼理由去讓自己接受?

他多想忘記那些,但那些記憶仍像噩夢般追著他跑。

但他,卻也想起‥

那些滴滴點點、

自己『躲起來』時,是她將他拉出黑暗。

為了不傷害自己,而保守著的秘密。

想起他們愛得太重,愛到忘記自己。

想起他們都答應過對方,要好好的。

想起他們約好要一起變老。

想起他們說了要一直一塊走下去。

他喜歡…

她微笑時的弧度、她眼神中的閃亮。

她髮梢的香味、她小巧的耳垂。

她柔軟而嬌小的手心、她和他絕配的身高。

她害羞時的紅暈、與她的每個拌嘴。

最重要的是,她給了他,一個家。

而他怎能不支持她。


「她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了…」聽到紀家尉這麼說,他們都明白他妥協了,到底還是不可能狠下心,到底還是最寵他老婆,少強酸了他一句:「真的是寵到底啦!一輩子。」

西門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帶著手勢,「他就栽在曉彤彤手上啦~」

「我還嫌太少了。」無視於他們的調侃,紀家尉冷靜地說著。

他們不解地問:「什麼太少?」

 

 

 

 

 

 

 

 

 

 

 


「一輩子,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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