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黃河源玉樹-秋智

尋找黃河源玉樹–秋智

都說黃河的源頭是鄂陵湖、札陵湖，其實這兩大湖只是黃河源的姊妹湖，真正的源頭一直有約古宗列曲和卡日曲之爭，不管其正源為何，都須經由瑪多札陵湖向前推進到麻多鄉，再進入山谷去探尋。這神秘的哺育了華夏文化的偉大母親河是如何流出她的第一滴乳汁，確實深深地引發了我的孺慕之情。

原本預定從瑪多出發，聽說從玉樹到曲麻萊這條原本道路崎嶇，風景絕美的縣道已修成了308號省道，於是決定改為順時針方向，由玉樹經曲麻萊到秋智，然後繞回麻多去尋找黃河源。

車子才出了玉樹沒多久，就看見了連綿的雪山倒映在清澈的溪流中，遠處還可隱約地看到牛羊在草甸上吃草和幾處孤立的藏房。再向前開得片刻，河流愈來愈靠近，甚至可以走下斜坡去到草地上、河水旁與雪峰做就近的會晤。原來這裡是龍寶自然生態保護區，十月下旬保護區的黑頸鶴已然飛離，也不再有如茵的綠草，但那皚皚雪山與交織的白雲反倒增添了聖潔與空靈的美感。

車行一路都是巴顏喀喇山脈在右側和前方相伴，巴顏喀喇山平均海拔5000多米，山勢並不如何的聱牙詰詘，而潔白柔和的線條和綿延不斷的伸展正是孕育了三江源流的母親山。

修整未久沒有經過多少車輛輾壓的公路，行駛起來真是順暢極了，而兩旁如畫的景色卻讓60公里的道路行進了兩小時，但是你怎能放過那經典的極致畫面，那浩瀚蒼穹下迤邐而去的雪山，那彎曲有致的水面上結伴渡河的牦牛。

說好是來尋覓黃河源的，不意卻闖入了長江源區，出了沱沱河源後的通天河與巴顏喀喇山並肩而行，浩浩蕩蕩地衝出莽荒，奔向愈益平坦開闊的中原，那些靜靜地流淌的清澈水流怕不都是等著通天河的招喚吧！

中午來到了治多，這個縣城在雪山橫亙，綠水環抱的優雅環境中，卻修建了大片紅艷已極的新式建築，在開闊的雲天大地上擠成醒目的一團，看來是亟欲推展觀光，就像在巍峨山脈前當路站立的巨大牌樓般，讓人錯愕不已！

過了治多，山路逶迤在河谷之間，山色草野變換著奇異的色彩，只有河水是不變的湛藍，一路歡唱地越過高山深谷，卻在驀然間撞上了洶洶而來的通天河，碧藍的河水霎時也成了滾滾濁流，一起去經歷一場驚天動地的偉大旅程。

曲麻萊是玉樹藏族自治州的六大縣城之一，城裡所住幾乎全為藏人，並未見到如我們這般的遊客，但旅店卻是既貴又不易尋，像我們所住的白象商務酒店算是價格合理的了，餐點量多味美，還可補充裝備，實是前往黃河源的最佳據點。

前往麻多的路況到底如何？無人知曉，幸好旅店老闆專跑挑戰路線，告訴我們秋智以後是待修道路，路況不佳，進入河谷探源的路線由於幾天來的下雪道路難辨，我們只有一部車，不該貿然前去，建議還是去走走往不凍泉的那條路。何況明後天都是雨夾雪的天氣，想去黃河源當真是機會渺茫啊！

出發囉！沒料到這一天竟然出現了大太陽，沿途風景仍是如夢似幻的雪峰連綿，一連翻過三個標高4500米以上的垭口，觀賞著遠處奔跑跳躍的藏羚羊，我們的心情就像在天空盤旋的飛鷹般昂揚。

在往不凍泉的岔路前，掌舵革哥為我們講了一段發生在可可西里的故事…

瑛和勇兒是南方大學的學生，那一年他們同時報名了可可西里的環保志工，瑛被安排在人數較多的不凍泉藏羚羊觀察站，勇兒則被派到條件嚴苛的沱沱河觀察站。

可可西里高寒缺氧，除了野生動物和珍稀植物外不適人居，因而被稱為生命的禁區，那裏的觀察站也只是一頂帳篷。只有在匯總報表時，勇兒會到瑛那裏去，兩人的感情就這樣默默滋長著。

終於到了最後一次匯總了，他倆便可將資料移交給下批志願者，回去共組家庭，可這時卻傳來了勇兒在可可西里荒野犧牲的消息…

多麼令人感傷的故事，原來夢想是最美麗的陷阱，實現與幻滅僅是一線之隔。

快到秋智的路上可以看到山坡上寺廟巍然，經幡飄飄，在這沿路唯一和我們或前或後地行駛的車隊，是為了護送一位活佛回到他所居的寺院，我們以為就是那裏了，哪知過了秋智車輛喇嘛仍在，那麼活佛是要回到哪個寺院呢，在這渾沌初開的洪荒之地還會有甚麼寺院嗎？

到秋智都還是平坦的鄉村小路，出得秋智可就是碎石遍地的所謂搓板路了，到底要不要繼續前行，真是前途未卜啊！很幸運地遇到一輛從瑪多過來的車，說道天氣很好，路況尚可，車子沒問題，從此地到麻多鄉僅剩100公里，而未到麻多前就有路可以上黃河源碑，當然那段路還得再上溯96公里。啊！我不敢奢求看到瑪曲流出來的第一滴泉是怎樣地匯合了細流遍布的約古宗列曲，我只求能在山的谷口張望一下就已足夠，這巨大的即將來臨的喜悅是多麼劇烈地敲擊著我的心房，革哥此時也雄心大熾，宣稱要專心地加速地開車了…

剛離開秋智時還能見到一條較為寬闊的河流，過不久就只剩下一些淺淺的水痕不知消逝到何方，野狼、旱獺、田鼠在地裡竄動，佔據了這渺無人蹤的荒原，過得另一道坡，該離目標更近了吧！

哪裡知道在這裡會遇上兩位藏民，婦人指著我們的車子，哎呀不好，是車子右後胎完全洩氣了，接下來的一陣手忙腳亂，在四千多公尺的地方換車胎在革哥還是第一次呢！我不曾奢望能見到真正的黃河源地，我只要能在河谷口張望一眼，看來這希望也要落空了，從秋智到此地已走了30公里，剩下的里程也不過50多公里了，50公里，夢想與現實的距離曾經何其接近又何其遙遠哪！就像可可西里瑛與勇兒的故事般令人悵惘啊！

回程，戰戰兢兢地走完了那彈跳的小道，總算回到了柏油路上，就在離曲麻萊47公里的路上，看到那在今晨就已見過的牽著馬，扛著吉他的男孩，為了不使馬蹄受傷，只能陪馬兒走著高低起伏的草坡，這樣走到曲麻萊怕不要夜深了，難道不覺得辛苦嗎？「不會的，人一輩子總要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他說。「那麼願意為我們唱首歌，說說你的故事嗎？」「啊，吉他壞了，在上一次彈唱時摔壞，不能再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