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名字呼唤我│Call Me By Your Name

我们成年了，肯定因为过往的经验，不自觉地把许多情感给藏了起来，开始学会伪装、不再让自己有受伤的机会，然而《以你的名字呼唤我》（Call Me By Your Name）却引领你将曾经狠狠爱过一回的雀跃与伤痛倾泻而出，让你再次体验初恋的悸动、品尝杏桃的滋味。

本片改编自安德烈艾席蒙（André Aciman）2007年出版的小说，故事描述在1983年的夏天、义大利北部，17岁的男孩艾里欧遇见了来自美国、担任父亲研究助理的奥立佛，奥立佛住进了他们的别墅，艾里欧与奥立佛在这短短六星期的夏日时光中，压抑的情感不断暗涌骚动著，但两人都明白这段时光终究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上回近似的观影后座力，应该是2006年1月在台上映由李安（Ang Lee）导演的《断背山》（Brokeback Mountain），两片确实有些连结，如保守时代男男的情感禁忌、男主角艾里欧对奥立佛说：「第一天你来时穿的这件『衬衫』，你离开时可否送给我做纪念？」另外两人也一起出游攀上高山。虽然《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原著小说也如电影《断背山》刻划超越20年的情感，但本片导演卢卡格达格尼诺（Luca Guadagnino）与改编剧本詹姆士艾佛利（James Ivory）仅集中描写两人短短相处六星期的夏日时光，并在同年的冬天光明节以一通来电作结。本片留下许多悬而未决的念想，却并未削减两人的浓烈情感及对观众造成的凝聚力。

已在《我爱故我在》（I Am Love）见识到义大利导演卢卡格达格尼诺撩拨与催情功力，竟能把蒂妲史云顿（Tilda Swinton）进食的画面拍得如此活色生香充满情欲，这次又让男主角「艾里欧」提摩西柴勒海德（Timothée Chalamet）「实践」在与杏桃（象征童贞）的对手戏上，最后甚至还让「奥立佛」艾米汉默（Armie Hammer）品尝那颗和他「互动」过的杏桃。

导演擅长以暗示的镜头语言，营造在同一屋簷下存有秘密的主角其进退、拉扯与爱欲流动。导演想拍出艾里欧对奥立佛身体的渴望，不只是让艾里欧将奥立佛的短裤套在自己头上、摆出性爱姿态意淫，奥立佛的超短裤还出现在两人共用的卫浴之水龙头上，几颗镜头吊挂著奥立佛各款不同亮色系的贴身裤，有些还把短裤内里的纱网外翻示人。

实际上电影的性爱场面显得相当保守，没有让两位男星露第三点（最多背部全裸），也没有疯狂「撞击」，导演维持一贯的艺术美感，以相当感性的态度引导观众投射自身经历再三回味，而非以强烈的性爱裸露来模糊焦点，就连两男「初夜」打得火热时，镜头还煞风景地转向窗外的枝繁叶茂。但一场在草地上，艾里欧抓著奥立佛的胯下搓揉，个人觉得这已是男同志电影里的新里程碑，相当罕见的激情互动，效果意外地让人脸红。

看两位男主角超过一小时的暧昧试探格外有趣，电影也时不时会以「话中有话」来对应两人的关系。如某次别墅停电时，母亲读起16世纪法国短篇小说《七日谈》（Heptaméron），一段描述年轻英俊的骑士和公主互相喜欢，彼此却都没有表露，渐渐地这段友谊让骑士觉得卑微，卑微到无法说话也无法表达自己的爱。

这则故事也默默「促使」艾里欧终于在一战时期皮亚韦战役的雕像前，对奥立佛暗示性的告白，这段绝对可列入影史经典告白场景。

奥立佛：「有什么是你不懂的吗？」Is there anything you don't know?
艾里欧：「奥立佛，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I know nothing, Oliver.
奥立佛：「你懂的似乎比这里的人都多。」Well, you seem to know more than anyone else around here.
艾里欧：「其实重要的事我都不懂。」Well, if you only knew how little I really know about the things that matter.

奥立佛：「什么重要的事？」What "things that matter?"
艾里欧：「你知道的⋯」You know what things.
奥立佛：「为什么告诉我这个？」Why are you telling me this?
艾里欧：「因为我认为你应该知道。」Because I thought you should know.
奥立佛：「因为你认为我应该知道？」Because you thought I should know?
艾里欧：「因为我要你知道⋯因为我要你知道⋯因为我要你知道⋯」Because I wanted you to know. Because I wanted you to know. Because I wanted you to know.

艾里欧：「因为除了你，我无法对别人说。」Because there's no one else I can say this to but you.

奥立佛：「你说的跟我想的一样吗？」Are you saying what I think you're saying?

奥立佛：「在这等我，别走。」Wait for me here. Don't go away.
艾里欧：「你知道我哪都不会去…」You know I'm not going anywhere.

噢，这段两人毫无特写镜头，只是在纪念雕像前转圈圈，这告白来得突然、暧昧又极度浪漫，编导手法相当高竿。那句反复地「我要你知道…」比我爱你三字更是强劲。

若觉得奥立佛忽远忽近，但奥立佛都说过如果他父亲知道真相会把他关进监狱，所以他始终压抑自己，还一度遭艾里欧视为「叛徒」。当两人明白彼此心意后，尾声，艾里欧不免抱怨：「我们浪费了好多时间，为何你都不暗示我？」奥立佛带著笑激动地说：「我有！我有！」

奥立佛坦言早在打排球时，透过肢体接触就暗示了对艾里欧的好感，但艾里欧的表现却像是被猥亵般，于是让奥立佛开始保持距离，其实艾里欧是被这样的触碰感到小鹿乱撞却又不知所措，近情情怯吧，暗恋过的人多少都懂。回顾过去的点滴，奥立佛好几次的对话也都不经意地暗示著。

奥立佛：「为何不跟大家去河边？」
艾里欧：「我会过敏。」
奥立佛：「我也是，说不定我们是『相同的症状』。」

之后奥立佛约艾里欧去游泳。

奥立佛又问：「你在干嘛？」
艾里欧：「看乐谱。」
奥立佛表示质疑。
艾里欧：「我在思考。」
奥立佛：「思考什么？」
艾里欧：「这是私隐。」

明显看出奥立佛已多次想要勾出艾里欧的心意。

离别前一晚，酒酣耳热的奥立佛和艾里欧，突然奥立佛听见熟悉的旋律便拉著艾里欧找寻声音的来源，之后奥立佛邀一名陌生女子在远处共舞，艾里欧则留在原地看，这画面明显呼应著早前两人还在相互试探时的派对热舞情境，奥立佛试图「重演」过往未诉诸情意的两人，那些即将消逝且无法返回的片刻美好。很多情境导演为了避免俗气，于是取用了较不著痕迹的设计，包括睡梦中的艾里欧以负片画面重温昔日时光，告别的车站也没有过度强烈的哭天抢地，一切是这样的内敛与纯粹。

编导用心铺陈各个细节。爱上一个人是会改变的，艾里欧重新戴上和奥立佛同款的星炼，另外奥立佛看见一具水中雕像时，用手指滑过雕像的双唇，后来也对艾里欧做出同样的动作。当然稍微不太同意的是艾里欧总是在疑似失去奥立佛关注时，找女性做替代品与填补空缺，不免感到有点消费女性。

看完《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十分激赏两位男主角的火花四溢，更高度赞赏「艾里欧」提摩西柴勒海德的表现，非常令人佩服。一位20出头的男孩，居然可以把爱上一个人时各种复杂的心思与举止呈现的如此细腻。一开始反复观望与猜测对方的心思，面对奥立佛的若即若离，内心躁动却又隐忍，直到收到对方「成熟点，午夜见！」的字条后又重燃希望并且天旋地转；相恋后深知对方终究会离去的内在反复翻搅与矛盾；直至最后的离别、事过境迁，从电话那头捎来奥立佛的消息……，提摩西柴勒海德每分每秒都深深扣住观众的心弦，拖著观众和他一起沈陷，当艾里欧最后对著壁炉静静落泪，又勉强挤出像是祝福的笑颜，超过3分钟的长镜头，观众彻底心碎。

饰演奥立佛的艾米汉默真是典型的白马王子，充满贵族气息、优雅迷人，就像艾里欧第一次看到奥立佛时说：「他看起来自信满满」，不可一世。这并非艾米汉默第一次饰演同志角色，早在《强‧艾德格》（J. Edgar）中便成功扮演胡佛警长－李奥纳多狄卡皮欧（Leonardo DiCaprio）的挚爱。艾米汉默得天独厚的性感魅力，不只是小短裤、任谁都无法挡，也见证本片选角相当成功。

片中自在开放的父母亲，其实长时间都在「看好戏」并适时的推波助澜，相当讨喜。除了母亲对艾里欧提过奥立佛对他的喜欢，父亲也曾经暗示艾里欧：「你知道你随时都可以找我们谈吧？」而父亲在本片最后也祭出超强大的独白。

父亲：
「你们非常幸运，发现了对方。
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候，老天爷狡猾地发现了我们的弱点。

现在或许你不想要有任何感受，
或许你从来不想有什么感受，
好好去感受那无法抹灭的情感，
你们拥有一段美好的友谊，
或许不只是友谊……

我很羡慕你，
在我老家多数父母会希望船过水无痕，
祈祷他们儿子重新振作，
我不是那种父母。

为了迅速痊愈我们狠狠折磨自己，
到了30岁心灵早已枯竭，
碰到新的对象能付出就愈来愈少，
逼迫自己不去感受，
只为了失去感受的能力，
多么可惜啊！

我曾经差点跟你一样，
但我不曾拥有像你们之间的情感，
始终有一股力量拉扯著我从中阻拦，
你要怎么过你的日子由你决定，
只要记得、
我们的身体和心灵只能活一回，
不知不觉中心灵便已枯萎，
至于你的身体，
到了某个时候就没有人想端详它，
更不想靠近它。

现在，你有忧伤、痛苦，别去扼杀它
也别抹煞掉你感受到的喜悦。」

麦克斯图巴（Michael Stuhlbarg）强而有力的总结，呼唤著观众再次勇敢地放胆去爱吧。

回想起一开场奥立佛造访时，艾里欧说：「篡位者来了！」而奥立佛一躺在艾里欧的床上，便陷入长时间的安心熟睡，已预视两人的关系发展。当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时，你便永远住进我的生命里，这挥之不去的永恒暧昧，未完待续，Later………

#义大利电影朝圣之旅势在必行。

文│杨达敬 Gordon Yang 2018.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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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名字呼唤我》Call Me By Your Name
2018.01.12起台湾上映
发行商：索尼影业

2018第七届高登电影奖风向球【外语电影戏剧类】
最佳影片
最佳导演－卢卡格达格尼诺（Luca Guadagnino）
最佳改编剧本－詹姆士艾佛利（James Ivory）
最佳男主角－提摩西柴勒海德（Timothée Chalamet）
最佳男配角－艾米汉默（Armie Hammer）
最佳男配角－麦克斯图巴（Michael Stuhlbarg）
最佳整体演出

高登指数：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