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09月01日06:47來源:文藝報劉鳳陽

葉兆言的短篇小說《滯留於屋檐的雨滴》(《江南》2017年第3期)筆觸散淡,卻蘊含了關於生命、關於命運的巨大懸念。主人公陸少林的一生都被「誰是生父」這個難以消解的疑問所籠罩,原本可以鮮活旺盛的生命因此趨於暗啞,令人唏噓不已。小說中作者借旁觀者和敘述者「我」之口說:「許多樂器,不在塵世演奏已久」,這句看似突兀的議論有著巨大的隱喻意義——身份焦慮、自我認同與自我實現之間隔著難以逾越的壕溝,時代變異、世事更迭,都無法祛除這深重的陰影。

陸少林在改革開放之初、剛剛恢復高考之際,連續參加了兩次高考,卻都以失利告終。其中,第二次臨考前父親去世,陸少林和父親的感情「非常好,可以說特別好」,但這並不是令他高考失利的主要原因,對他打擊最大的不是父親的死,而是在父親去世的當天,母親「十分平靜」地告訴他的驚人消息:死去的這個男人不是陸少林的生父。從那一刻起,重重疑竇便纏上了年僅20歲的陸少林:首先,讓他「耿耿於懷」的是,父親為什麼明顯偏愛他?這一點就連姐姐也不明白,「她覺得姐弟兩人之中,如果有一個不是親生的,也應該是她」。在陸少林最深刻的記憶中,有兩個重要的經歷都曾遭到母親和姐姐的嘲弄和譏笑:尿床和夢遺,在他瀕臨精神崩潰時,正是父親的開導讓他釋懷並得以健康成長。

那麼,身為養父,他為什麼要對陸少林這麼好?他的結論只能是「比較荒唐」的:他是為了討好母親;鄰居對此的議論則善惡莫辨:「養父真是好性子,氣量也太大,綠帽子一頂又一頂戴」;而在母親那裡,這種討好恰恰成了母親記恨養父的根源,當陸少林詢問時,母親怒道:「明知道你不是他親生的,非要做出不在乎的樣子。他為什麼對你好,無非是想讓我難堪,讓我覺得虧欠他,讓我抬不起頭來。」如此,「好」的價值立刻大大貶值,他的肉身不過是父母之間逞強好勝的一個小小工具,這是多麼令人灰心喪氣!

阻礙著陸少林自我認同的另一大疑問是:自己的生父是誰?在哪裡?對於這一點,陸少林沒有任何線索,因為生父是母親另一個最記恨的男人,母親聲稱:「只要我還剩一口氣,他別想見到你,你也不許找他。」帶著這樣的人生「底色」,陸少林的工作、生活、情感、婚姻全都被籠罩在一種無可無不可的晦澀中,甚至還有過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念頭:他想要向「我」拜師寫小說,原因僅僅是為了把在生活中無法追溯的線索,在虛擬的場景中得到落實。

小說敘事氛圍晦暗曖昧,所有的懸念和疑問都如「滯留於屋檐的雨滴」,欲墜未墜,不可捉摸、無從把握……(劉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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