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搬離與素還真同租的那間雙人套房。反正算了算自己的錢還夠支撐房租一年,便也倔強地繼續承租著。

他並非還想擁抱著與素還真的回憶;只是,還無法從這裡脫離。他想,再給他一點時間,只要一點點時間就好。當他可以放手的時候,他就會放手。

他知道素還真的離開是他選擇也同意的,也知道這條路一旦走上,就不可能回頭。所以,讓他繼續如此面對著,當每日每日的難過積累,時間一久,人便麻木,如此一來,他便也從過往的日子中解脫。

他是這麼想的,因此盡量讓自己維持不變的生活。

他依舊會去吉他社團,也沒將那把造成他們蛻變的吉他丟棄。他不後悔曾經買了這把吉他,而與素還真瘋狂一夜,也不後悔學了琴。對他來說,發生地一切就是發生了,即便與素還真走到了如斯境地,而自己曾經對於音樂的喜好,卻不會因此改變,只是需要更小心翼翼地去碰觸而已。

正是在這個時候,一個朋友因為國樂社缺乏低音大提琴手,說服他學習。朋友說反正弦樂器該會的指法你都會,社團辦公室又可以免費借琴給你練,你就考慮來學學看吧。談無慾雖然覺得這論調頗妙,但想如此也好,於是一口承應下來。

那之後的幾個月,他暫時脫離了吉他,與低音大提琴混在一起。有空的時候,他會討了國樂社的鑰匙,一個人留在教室練習,練到學校關門時。

那樣獨處而空曠的環境使他覺得將低音大提琴當生活同伴也不錯,反正高大、有安全感,聲音醇厚,有共鳴,多完美的條件。如此一想罷又自己調侃自己的宅,又不是真正的音樂家,哪有人將自己一生日日夜夜貢獻給一個樂器的。
他的日子便由課業及偶爾的設計工作,加上低音大提琴的陪伴走過,竟然也慢慢地,感覺自己快要康復。

後來他想,壞就壞在自己在校園偶遇了素還真吧。照理來說,進入第三年,最長的修課時間已過去,鮮少在校園遊蕩的他們應該是不會碰面的。但也許人生的奇妙就在此處,在談無慾逐漸放下時,遇見了素還真與一名女孩走在一起,手牽著手。

談無慾幾乎是第一眼先看素還真神情的,素還真的表情輕鬆,有著在眾人前那種盈然自若的笑容,但同時地,也有另外一種光明正大地擁有地滿足;而女孩並不特別漂亮,但很清秀,氣質潛沉婉約,舉止清和。談無慾看著她可以知道為何素還真選擇與女孩在一起,因為這女孩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之後,便能有極大的愛心與耐心包容的類型,並且有一種持平的氣質,很能維持自身的穩定,同樣地,也可以賜予旁人穩定。

談無慾想嘆氣,又嘆不出口。他知道,素還真找到一種他想要的感覺。
雖然這是打安全牌,但從沒有人能否認,安全牌穩穩固固地經營,也能經營一生。

他還是跟素還真打了招呼。詭異地,反而是在這種時候他不逃避了,走向素還真,大方地閒聊起來。他可以感覺素還真從一開始的驚訝、不自在,到最後也是開心地與他分享生活,並且介紹身邊的女孩子。
他想,素還真把自己安排的很好;而他也偽裝的很好,偽裝他的不介意與愉快、偽裝他與素還真如老友重逢般那樣舊話重聊,彼此好似很開心但又隔著遙遠距離地,劃清了一條線。

他微笑地對素還真招手告別,看著素還真身旁的女孩對他笑著,輕輕地點頭彎身說再見,他想,真是個不錯的女孩。
而後彷若悵然有所失,覺得心頭空了一塊。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學校回家的路上,半途又決心繞道而行,一直走著走著,走過與平常一樣的風景,也走過不一樣的風景。走到了他渴了,累了,迷路了,繼續地堅持亂走,找到了地鐵站,喝了幾口生水,而後搭著地鐵,反覆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看著那些眼熟的不眼熟的、入眼的沒入眼的,一再填進了心裡,又一再填補不了空虛,直到一個男人坐在了他對面,對他說了那句,「嗨」。

他想,對方人很好,但他得不了救;但也想,或許哪日再遇見如此溫情,便能改變他的人生。

其實談無慾不知道的是,正因為在沮喪灰暗之中接受到了一點稀微的關懷,而滋養了他重新光明的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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