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邀而寫,但實在不知道寫得ok不ok,請邀稿人幫我評斷吧,如果覺得差我就不貼論壇了。

 

拂塵故事之 記憶深處,是抹滅不掉的痕跡

 

 

記憶的深處,是抹滅不掉的痕跡-翻轉   

 

 


他忘記了什麼。他忘記了什麼。

 

他們說這棟豪華的屋宇是他的居所,小橋、流水、精緻的雕塑、繁花,還有他望著眼生的一池蓮。他不知道自己喜歡蓮花,至少在他的印象中,未曾記得自己愛蓮。

 

他的身邊從來沒有聚集這麼多陌生人,那些陌生人說他們曾是生死之交或是結拜兄弟。有些人會用著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希望他趕緊想起些什麼;有些人僅是拍拍他,不說話,不遠也不近的在他生命中徘徊;也有些人看似在陪他其實是躲他,好像很害怕他想起之後會追問些什麼。

 

這些人來來去去,有時消失有時出現,不變的是「他的屋子」總是熱鬧,好像沒有一刻停歇。

 

他覺得自己離這個世界很遙遠,或者說,離「素還真」這個名字很遙遠。

 

素還真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什麼樣的人會住在這華麗的園林裡?什麼樣的人會養一池蓮?什麼樣的人貌似是江湖首領?什麼樣的人家中似乎沒有隱私任人來來去去?還有,什麼樣的人可以擁有一群朋友?

 

他想他若真的是「素還真」,生活一定很累。他完全無法想像自己的性格是個交友廣闊的豪俠。但這些人真切地望著他的模樣,又讓他覺得自己八成是「素還真」,只是失了憶之後,變成了不同的人種,比大家所認識的「素還真」來的沉靜、寡言、悲觀,還有不知所措。

 

是他不瞭解自己,還是他的人生也是一個謎團?「素還真」,你能告訴我嗎?

 

 

 

他們說素還真喜愛在蓮花池旁聚會,也說素還真愛看那池蓮。他倒是覺得蓮花池很可怕。不知怎地他總有個感覺,那池蓮花好像有話對他說,於風中搖曳的蓮葉好似在對他招手,如果他走得近了,一種勾引他走入池潭中心的念力就會從四面八方湧來。

 

他真的曾經差點摔進去過。

 

那時候眾人不知道打著什麼名義在琉璃仙境聚會,嘻嘻笑笑,擊節高歌。他站在蓮池旁想著這一切讓他模糊的前因後果,試圖回憶起什麼,而後,竟然著了魔般的朝蓮池中心走去。

 

那時一切都很安靜。

 

有一點風吹。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他覺得他是在一個安全的環境裡。

 

他一步一步走著,感覺赤裸的足沾到了水,進而陷著泥,而後那被泥土淹沒的冷濕感與黏膩感逐漸攀升。他聽見好遠好遠的地方有人大聲喚著素還真,有人叫他快回來,他卻覺得那些聲音好像不是說給他聽的,像是另一個世界有人在呼喚另一個人。

 

「你要去哪?」忽然手臂被人緊緊抓住。阻止他前行。

 

他回頭。啊,那素來有潔癖、不喜歡同人過度接近,總是一身儒雅而望著他的少年;那個為了他,即便有些勞累還是一同在江湖滾了幾遭的至交。白衣被蓮池弄得一身髒,為了他涉水的臉龐濺上了泥,卻是毫不在乎。只是專注地關心著他的安危……

「四弟……」

 

「三哥?」少年有些訝異,「三哥,你想起來了嗎?」

 

他彷彿猛然醒悟,蹙眉,又恢復了疑惑。「沒有……只是突然的,想說這句話。」

 

少年的眼神微黯,卻道沒關係,你現在失憶,池裡危險,回岸上吧,我們去換衣服。

 

他為何突然喚少年四弟?為何知道少年不喜與人接近?為何在那一瞬間感受到少年的悲傷?

 

他在「自己的」房中換上一件單衣,穿著時卻感覺那應該不是自己的衣裳,靛藍色的緞面上有淺得幾乎看不出來的花紋,有點冷味。衣服比他的身材略瘦、略高,他穿著卻覺得暖。

 

為什麼呢?

 

他的謎團似乎越來越多。

 

 

 

他很害怕那池蓮,卻也忍不住受吸引。他一直想著有天要弄清楚為什麼這池蓮花對他招手,卻又覺得不要接近比較好。

 

這天江湖上一定出了大事,因為原本聚集在他屋子中的人們都散去了,似乎各自去探查什麼與忙碌什麼,僅留下屈世途一人陪他。

不知怎地他總覺得屈世途不應該穿著現在這身衣服,不是應該穿著深紫色的衣裳?好像也不叫這個名字?

對於這點,屈世途只是笑,有點蒼涼也有點無奈。他說,素還真吶,你怎麼反而想起那麼早的事情來了,那時後的我們都不是我們,前塵已死。

他只好沉默。

 

後來屈世途去做午飯了,他一人留在屋子之中,決心再去蓮池畔探一探。

 

蓮池畔的風比那天大得多,蓮花在風中不停抖動,像是用盡全身力氣在呼喚他。這次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沒有進入某種狀態,他只是太過好奇。

他走進池中,水淹沒他的胸膛,他聽見有人在喚他。

 

……素還真。

 

他彷若看見一個黑衣黑髮的男子,半邊面容罩著面具,揹著一把看似沉重的劍,在池水中心喊著他。

素還真是個對他來說很陌生的名字,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素還真,這一刻卻覺得他就是對方口中的人。

他的名字從這人唇裡呢喃,如此自然。

 

他腳下一空,身體墜入了蓮池。他沒有喪失記憶之前應該相當識水,掙扎了幾下後,他看清了水中的一切。

蓮池中心有光。而他朝蓮池中心游去。

 

微光包圍著眼熟的枝芽,上面長著微黃微橘的果子。

 

──萬年果,談無慾曾拿在手中,那時他們正年輕,相愛相恨相殺──

 

談無慾……他猛然想了談無慾!記憶像排山倒海一般襲捲而來。

 


 

「素還真!」他們在萬髀山上苦戰顃魔,不知度過多少日落天黑,彷彿身上的氣力都要耗盡,卻堅守著那不肯放棄的念頭。他們要戰,戰到贏的那一刻。卻在此時地動天搖,他們腳下的山爆出了熱度,土地龜裂,變得柔軟而波動。

他腳下的地突然融化,岩漿由下沖出。談無慾一把拉住他,兩人一起跌到地上。此時顃魔的招式襲來,他護住談無慾,滾過一波攻擊。

 

「真不巧。」他們傷痕累累,眼看最後一刻誅魔就要成功,卻出現火山爆發。只能說天若要護一個人,無論怎麼奮力也沒用。

 

談無慾睨視他一眼,不搭話。

 

「你要放棄嗎?」他忍不住笑問,想逗逗身旁過度認真的人。

 

「你腦子燒壞了?」果然,回答的聲音非常冷。

 

他們再度合使明聖劍法,看兩人合招的勁力爆發出來。隨著劍法之後,談無慾向前欺進顃魔,一劍朝顃魔心臟刺去,素還真亦打算隨之在後,補上一招。但此時天地再度動搖,比上一波更劇烈,他與談無慾腳下的土地分開,而後屬於談無慾與顃魔的那塊地崩落,往下沉墜。

他看談無慾那劍因此刺得偏了,沒有成功。看顃魔一掌打在談無慾胸口,又看談無慾借力使力,補刺一刀穿過顃魔身軀。

 

「談無慾!」他想要向下去救。

 

但他腳下的土地亦隨著崩塌。他以劍插入岩壁想要穩住身子卻徒勞無功。

 

他自己也在墜落。看著談無慾口吐鮮血,勉強搖搖晃晃地想要回身望他。

 

「三哥!」一隻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身軀,解決他的危機,但來不及救談無慾。他眼看著談無慾離他越來越遠,隨著顃魔的屍體不停下墜。

 

他看見談無慾露出安心的笑容,口中說著什麼……

 

你要好好活下去,素還真。

 

不要。如果可以,他能不能不要選擇這樣的結局。沒有談無慾的苦境他活過,不想再活第二次。

 

他感覺自己的靈識混亂,漸漸散去。

 

 

 

素還真立於殊死戰當日他與談無慾分別之處。正確來說,那塊地早已崩塌,他站在唯一沒有崩壞的懸崖,凝望著崖下。

那日他在蓮池中拾起的萬年果、談無慾的本命枝芽,被他穩穩地置於琉璃仙境他的房內,亮著微光。

憑此,他知道談無慾沒死。

 

不同於那日戰鬥與地動的繁鬧,此刻這塊地很安靜,只是熱度還未完全消退,透露著一種瀕臨死亡的蕭瑟感。

 

素還真的神情嚴肅,抽出背後的般若劍,踏在劍端,朝深谷向下探去。越靠近底部,越能見到一片空無,只見岩漿還在滾滾流動,並推著一些沒有融化的岩石向前流動。

 

什麼都沒有。

如果有屍首,也早就融化了。

 

素還真皺著眉,身軀使力向上躍起,掌心將劍往山壁送出,並且以手攀劍,站到了劍上,在離岩漿流十尺的高度停留。

 

他都快急死了,還給他出難題。底下岩漿的炙熱之氣不停朝上湧來,他考慮著是不是要換一處尋找,比如出海口。

 

就在他下定決心折返、抬頭向上望時,眼角突然感到有點異樣。他定睛仔細打量周遭,竟看到不遠的山壁有一株極細小的雜草。

小草沒有被大自然的力量擊倒,還正曳曳生姿,隨風擺動。

 

素還真嘴角微微上揚,搖搖頭,這傢伙該慶幸他沒有老花眼。他御劍朝那一點綠意而去,果然上頭存有談無慾的生息。軀殼死去,靈識還猶然掙扎於最後一刻依託其上。

該怎麼說,他這師弟,從沒一刻要放棄活下去。

 

「演什麼苦情的戲碼,害得劣者傷心到都失憶了。」他對著小草責備。

那小草沒有回答,只是擺盪得更厲害,貌似非常歡欣。

 

幾日後,素還真房內的萬年果瑩瑩閃耀著光芒,一名靛藍色衣裳的男子站在桌前提著筆寫字,銀髮隨風吹散披落於肩上,他的神情專注,唇上有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素還真踏入房門內,對於那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現感到一絲訝異,還有喜悅。打從內心的慶幸。

 

「師弟久見了。」他說。而後輕輕地擁住那初形成還帶點脆弱的軀體。

略低的溫度,卻與從前的談無慾一樣,他感到滿足。輕嘆一口,再用力抱緊一些。

 

桌上的紙隨風飛起,將適才銀髮人寫的詩句吹向了空中。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這句,不讓素還真看到也好。

 

 



 

(圖:拂塵。文: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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