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無慾意識微微清醒,是因為聽見客廳有些聲音,尤其是鑰匙特有的清脆碰撞聲,在早晨特別容易入耳。這聲音讓談無慾從睏得不得了的模糊中立刻回神,幾乎不用三秒他便立刻決定起床,並且快速地打開房門。

 

蒼微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早。」

 

「早安。」

 

「抱歉,吵醒你了?」蒼問。

 

談無慾覺得這邏輯有點好笑。「什麼話,是我賴住在你家。」

 

「那就是吵到你了。」蒼下了結論。

 

「不是的,」談無慾趕忙解釋,「我想我是否要跟你一起出門比較好……」也許是睡眠補充後理智回籠,談無慾想起昨天的失常與失禮,耳根還是有點發熱。先是因為自己睡不著莫名地便跑來蒼的家中,又受蒼的招待嗑零食看電視鬼扯淡,最後還睡在蒼的床上,讓主人公睡客廳。天啊,他都不知道何時自己變得那麼……活潑外向。

 

蒼大概是發現他的侷促,想到談無慾的顧慮,不禁微微一笑。「沒關係,有人幫我顧家很高興,很久沒有與朋友這樣度過,以前其實也不少人在我這兒借宿的。」又說:「我很想作早餐給你吃,但我得出門上班了。」

 

談無慾猛力搖頭,他如果還讓蒼作早餐給他,那也太……

 

蒼截斷了談無慾接下來想說的話,僅說:「我希望回家的時候,你也在,好嗎?既然都出來了,如果不嫌床鋪差就多睡會兒吧,或者客廳有DVD機與影片,也有電視,隨你玩。如果餓了,廚房櫃子內有泡麵,將就一下。」蒼又指了指浴室,「浴室裡準備了條新毛巾跟牙刷,你想洗澡也可以,我的東西都可以用。」

 

對,他昨晚沒洗澡……唷天啊,這下談無慾真的臉紅了。

 

蒼穿上鞋,打開大門,談無慾也就跟著到了門口。蒼將鑰匙遞到談無慾面前,談無慾沒多想,愣愣地接在手中。

 

蒼露出一個談無慾難解的笑容,道:「我沒有備份鑰匙,所以在我晚上六點回來前,記得別亂跑。」語畢,對談無慾眨眨眼,順手將木門帶上。

 

談無慾聽著蒼將木門外鐵門關上的聲音,感覺自己一定還沒清醒,否則怎麼有種被蒼收養的錯覺,正如他最近收養了兔子一樣──他替兔子準備吃食、娛樂、小窩,而蒼替他準備泡麵、電視、床鋪、盥洗用品……

天,他越想越不堪了。談無慾拍了下自己的額頭,他到底在幹嘛呀他?

本來談無慾若是還能趁著睡意回籠去補眠,這下連補眠都不必了,完全地從迷濛中醒來。

 

好一個微妙地情況,叫他該怎麼想他們之間的發展。

 

談無慾決定還是先洗個澡,再作其他打算。蒼家的浴室,是舊式公寓特有的那種樣貌,璧磚是白底的,其中幾排有著橘色與藍色花紋,浴缸也是老式的淺綠色浴缸,與洗手台、馬桶顏色一致,蒼將浴室打理的很乾淨,雖然陳舊,但沒有老公寓浴室容易滋生的霉斑。談無慾看見毛巾架上掛著一條紫色的毛巾,高一點的地方則摺著一條藍色的,上頭放了一隻白色牙刷,顯然是蒼為他準備的。

從前都是他在打理素還真的生活,兩人共租的套房缺了什麼,幾乎都是談無慾主動去買;現在換成有人準備這些東西,一時間真難適應。

 

談無慾刷著牙,一邊打量著浴室的配備。基本的牙刷牙膏當然沒少,同時洗手台上放著洗手乳、刮鬍泡、刮鬍刀,肥皂架上是明顯的切塊肥皂,浴缸旁則是洗髮乳與護髮乳。沒有造型慕斯或是多餘的保養用品,這讓談無慾覺得有趣,顯然蒼是個生活簡單的人。搭配上蒼的髮型清爽,確實符合蒼的風格。

 

洗澡的時候談無慾暮然想起,他如果使用肥皂的話,那塊肥皂不是才抹過蒼的身體,那他與蒼……唔,他今天特別容易多想。談無慾搖搖頭,趕走腦中奇怪的想法,改將洗手乳多按了幾下當沐浴乳用,反正,都是清潔用品。

 

他想他不太可能如蒼所說去睡回籠覺的,他是那種一旦清醒,短時間便不容易睡著的人,如果正好又有事情可做,那連爬回床上的可能性都沒有。素還真以前總說他這是神經兮兮外加勞碌命的個性,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哪天小偷闖空門時談無慾可以立刻驚醒。

 

「呼。」談無慾吐了一口氣,擦乾剛洗完還溼淋淋的髮,賴回客廳沙發上,決定跳過無聊的晨間電視,看起DVD。蒼的DVD機內空無一物,於是談無慾就著電視下的一疊的影片,尋找些可以打發時間的片子。

雖然覺得這樣好像太過隨性,但既然蒼希望他顧家,那他也就不客氣了。

 

談無慾看著那一疊影片的片名,挑中一部政治議題片,正搬開堆壓在那部片之上的其他影片時,發現DVD盒上壓著張照片。

那是蒼。

正確來說,也許是蒼與其他人。照片的背景貌似在高鐵站,蒼坐在旅客候車椅上,戴著一頂深紫色的帽子,穿著運動外套與牛仔褲,雖然坐得端正,但看得出姿態愜意,唇邊似笑非笑,顯然心情很好;蒼的身旁是一名側坐的男子,翹著腳,背對著蒼正在講手機。兩人看似毫無交集,但從鏡頭可以看出兩人是認識的,因為相片取景將兩人的影像擺於中央;若是不認識,鏡頭中央的人就只會有蒼而已。談無慾忍不住地注意那名男子,男子穿著簡單的黑衣黑牛仔褲,一個皮製的深褐軟背包放在腳邊,他的視線隨著背包看見了男人穿的黑色運動鞋,而後,忽記起什麼,再將視線轉至照片中蒼的鞋、以及蒼家鞋架上的那雙──一模一樣。

 

情侶鞋。

 

彷彿發現了蒼的祕密,談無慾一瞬間呆著。

 

蒼沒說過自己有戀人的事,從蒼的居家布置上來看,更不像是與人同住,連一絲另一個人存在的痕跡都沒有。要判斷一個人是否有戀人,大多數可從言語、接手機的動作、話題,甚至是作息中看出。但從他與蒼相處的這段時間以來,他們由嗜好聊到蒼的家庭,再聊蒼的作息與生活,都規律而單純,看不出絲毫的戀愛痕跡。

 

那麼照片中的男子,是相隔兩地的戀人?還是已分手的戀人……?

 

談無慾不知道為什麼內心複雜,冒出奇異的感覺。無庸置疑的那人一定與蒼有著特殊的關係,他雖沒什麼戀愛經驗,但也非傻子。只是更可怕的是,由此他發現自己竟也希望是蒼身邊特別的人,不見得是戀人,但想如同那人與蒼一樣,自然地流露一種同伴的氣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羨慕還是嫉妒對方,更糟的是,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有這種念頭。與對素還真那種強烈地追尋不同,那是一種很模糊但又不知是否想完全擁有的佔有。而若不是看到這張相片,他也許根本不會察覺自己有這種心情。

 

談無慾強忍心跳,將照片放回本來的位置,希望隱藏的夠好,讓蒼不會察覺自己曾經找到這張相片,並且覺得暫時還是將這些念頭壓下去為好。

 

有些時候,腦中只要有了念頭,便會無限制的擴大;在那之前,他還是需要冷靜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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