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是晚明最負盛名的書畫大家,朝野內外至門而求畫者不絕,這也使當時代筆與贗鼎之作猶甚,一時真贗難分,跋《容台集》:「余書畫浪得時名,潤故人之枯腸者不少。

其實,董其昌活著的時候,就讓他的好幾個學生為他代筆作畫、寫字,董其昌死後,那些自行代筆冒充董其昌的名字作畫、寫字的更是不在少數。可以說,後世流傳下來的董其昌的書畫作品是魚龍混雜,真真假假。不過,真的未必就好,假的也不見得都不好,關鍵在於是鑒別還是欣賞。

曾經有人問張大千,為什麼要賣假畫給人家?大千說:「這幫有錢人又不懂,賣給他們真畫多浪費,不值得。呵呵。」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張大千之前,土豪們在收藏上同樣豪氣衝天,說白了就是錢多人傻的土豪比比皆是。

於是500年前的董其昌敢拿假畫忽悠人,除了自己位高權重,藝術地位和鑒賞地位高之外,外在的因素是晚明時代財富膨脹,「士大夫富厚者,以治園亭、教歌舞之隙,間及古玩。」附庸風雅,炫耀收藏成為一時風氣。

代沈德符《萬曆野獲編》中有一段記載:當年,董其昌乘了一艘書畫船到蘇州虎丘,邀請當地大收藏家韓世能的兒子韓逢禧來,比劃一下各自的收藏。沈德符算是看客,老董帶了一位寵愛的小三,四個人在船上整整看了一天字畫。最後,董其昌拿出一卷顏真卿書法《告身》,大讚此作如何珍貴,還說:「這卷字是我朋友陳繼儒所藏,真是不得了的寶貝!」

沈德符將信將疑,仔細一看,卷子上有一行小楷「中書侍郎開播」。沈便當眾說道:「唐朝沒有聽說有姓『開』的,自從南宋趙開在蜀地顯赫,才將名氏拆分,析為兩姓。況且,此『開播』還擔任中書侍郎,中央要員,怎麼不見於《唐書》?依我看,此人定是唐史記載,由盧杞推薦,後來擔任中書侍郎的『關播』。顏真卿與盧杞、關播是同時期人,臨摹顏字的人不懂歷史,將『關』字訛筆為『開』字了。所以,這字的真假還用再說嗎!」老董趕緊打斷,「你說得對。可是,這件東西既然是陳眉公的寶貝,大家外面就別放聲了。」他邊說邊連忙將字卷藏了起來。後來,沈聽說這幅字被徽州的富家收藏了,至於那「開」字是否改過,就不得而知了。

有理由相信,那次的虎丘「預展」,是老董有備而來,目的就是意圖向富二代兼「藏二代」韓逢禧推銷字畫,可惜被不知趣的沈德符攪局黃了。其實,董其昌嘴上雖說這卷顏真卿是陳繼儒的收藏,實際是畫販子們的套話。陳繼儒,字眉公,是董其昌的密友。兩人非常要好,老董有時請人代筆作畫,還托他出面做中介。陳也一貫捧董的臭腳,幫他抬轎子,做托。可以揣想,有多少不名譽的字畫交易,系由兩人雙簧完成。

還有露馬腳的事兒。董其昌曾有一幅號稱李成的《晴巒蕭寺圖》,他在畫幅題跋,洋洋洒洒:「宋時有無李論,米元章僅見真跡二本,著色者尤絕望。此圖為內府所收,宜元章《畫史》未之及也。石角有臣李等字,余藏之二十年未曾寓目,茲以湯生重裝潢而得之。本出自文壽承,歸項子京,自余復易於程季白。季白力能守此,為傳世珍,令營丘不朽,則畫苑中一段奇事。戊午(1618年)夏五之望玄宰題。」

這段題跋牛皮吹得很大。北宋米芾比李成晚一百多年,在他的《畫史》中就說,「李成真見兩本,贗見三百本。」董其昌比米芾更晚了五百多年,經歷了多少戰亂變遷,奇怪老董怎麼就能見到真的李成呢?而且一口斷定是米芾沒有看到過的。況且,他那麼推崇李成,說李是王維開創文人畫之後的「嫡子」。要真是李成真跡,又怎麼肯將《晴巒蕭寺圖》轉讓呢。什麼宮廷收藏,什麼米芾沒有看到,什麼「藏之二十年未曾寓目」等等。不消說,題跋里全是騙人的鬼話。後來他的朋友,鑒賞家汪珂玉,拆穿了這個把戲。他說,陳繼儒《妮古錄》一書里早就明明說,這件大青綠《晴巒蕭寺》是董羽畫的,怎麼就變成李成了呢!想必是董其昌知道底細後,動手腳添款作偽,糊弄富豪。

關於董其昌畫跡真偽

董氏畫跡有四種面貌

摹古類:此類作品之風格,以董源、巨然、黃公望、吳仲圭、倪雲林筆墨為主,用筆含蓄,山巒坡腳輪廓線時隱時現,虛實相生,樹桿枝柯用筆柔韌,略皴空靈,點疏秀不峭,拙雅濃淡,枯潤沖和,完全書法用筆,耐人尋味。仿者大都無此妙技。

米家山類:此類作品取倪瓚一江三段式構圖,近景株樹坡腳,中景山坡幾椽茅屋樹叢比倪氏繁密,遠處雲霧托山巒,筆墨濕潤空濛,氣息濃郁,意境神秘。此類作品偽作多,當細察細節。

青綠類:此類作品以青綠為主,兼以赭朱加淡墨設色或勾勒,也有直接以顏色勾勒,以墨皴擦,青石、石綠、赭石接染,以濃墨重色點苔。作品精工華麗,典雅靜穆,色彩斑斕而鮮潤,絢爛而不庸俗,高貴而不堂皇,明凈玉潔,如《秋興八景圖》《晝錦堂圖》等作品。贗品多色墨相混,色澤不純,無此妙處。

淺絳類:此類作品設色以淡赭色為主色,畫法與青綠相似,但墨線比青綠清晰,墨色潤和,遠山略加石青,雖無青綠華麗,但清朗秀潤勝之,仿作無法達到此境。此類偽作流傳甚多。

董其昌題款的鑒別

作品題款是書畫鑒定過程中最重要的一個部分,在感受時代氣息的同時反映出作者的個人風格,為鑒定作品真偽提供了依據。

董其昌《容台集》記錄了自己習書過程與總結:「餘事此道五十年矣,初於虞、顏入手,已而學右軍、學鐘太傅,煞有肖似《蘭亭》《丙舍》《宣示》等形模,便自沾沾以為居唐人之上。三五年間,遊學攜李,盡發項太學子京所藏晉、唐墨跡,始知從前苦心,徒費年月。昔香嚴在溈山會下,參『父母未生前』一句機語不契,遂已息心,願作長年粥飯僧,正余爾時境界也。董氏學書得晉人風度神韻,又在米芾、趙松雪處用力最多,使其書貌呈現出楷書、行楷、行書、行草、大草,不作隸書,篆書僅存《臨畫贊碑》十二字。董氏遍臨諸家,然在臨習過程中摻己之思,化育心機,雅淡秀潤,率意古樸,疏朗閑適,氣暢神足勢達,提按頓挫自然,風姿綽約,於不經意間流露出平淡秀潤的氣息,是其書體之品貌特證。偽作不能達到此種境界。

董氏款書有楷書、行楷、行書、行草。但主要以行書為主,一生沒有大的變化,款式有窮款、題詩、畫名等,「畫不其昌,書不玄宰」,也是鑒定其作品的常識,但也不能絕對視之。

董氏贗作亦有代筆者,據考證,代書者:吳易,代畫者:趙左、趙行之、僧珂雪、 葉君山、吳振、沈士充、楊彥沖等及董氏門客、僮僕輩,主要代筆者有趙文度、沈士充、吳振,亦有陳繼儒(姜紹書《韻石齋筆談》《無聲詩史》)。朱彝尊《論畫絕句》介紹:「隱君趙左僧珂雪,每替香光應接忙。」自注云:「董文敏疲於應酬,每請趙文度及雪公代筆,親為書款。」顧復《平生壯觀》卷十云:「先君與思翁交遊二十年,未嘗見其作畫,案頭絹紙竹箑堆積,則呼趙行之、葉君山代筆。翁則題詩寫款,用圖章,以與求者而己。」程庭鷺《上竹下弱痷畫麈》卷上云:「曾見陳眉公手札與子居老兄,送去白紙一幅,潤筆銀三星,煩畫山水大堂,明日即要,不必落款,要董思老出名也。」董氏自己也說「友人楊彥沖精於書畫,嘗為不肖代勞」。說明董氏代筆之作甚多,而晚年尤多為楊彥沖之筆。

眾所周知,為董其昌代筆作書者僅有他的弟子吳楚侯和朋友僧珂雪,其中吳氏代筆較多。僧珂雪等人之代筆,達不到董其昌書作之境,董氏作品,無論中年、晚年,具有生拙、離合之特點,代筆與仿者無法達此妙處。董其昌作書多用紙本,晚年板菱大卷者必是代筆。董氏墨跡以小冊及手卷為主,家藏己作蓋不加印,應酬或賣出者有之。

其實,收藏的時候,鑒別和欣賞是不一樣的,有的人能夠鑒別或只懂得鑒別而不會欣賞,有的人能夠欣賞卻不會鑒別,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沒有十全十美。

(部分內容來自於中國美術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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