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偉時: 二十一世紀儒商的風格——2005年12月3日在觀察家年會上的演講二十一世紀儒商的風格 ——2005年12月3日在觀察家年會上的演講袁偉時各位先生、各位女士:非常高興在這裡跟大家討論儒學和儒商的問題。最近我聽到很多提倡儒學、國學言論,各種各樣的觀點都有。我想,假如不了解近代中國的歷史,乃至四百年來中國歷史的發展,很難對這些問題作出恰當的判斷。要回答這些問題,需要充分的歷史知識,同時要對中國傳統文化有所了解。雖然自知所知無多,還是感到有責任說幾句話。我今天想說三個問題。第一個問題,什麼是儒學?儒商應該如何界定?為此首先要弄清什麼是儒家或儒學。古代的字典《說文》對儒的解釋是:「儒,柔也,術士之稱。」1934年胡適撰寫的《說儒》提出好些值得我們重視的觀點:具體說來,儒是殷民族的教士,殷商亡國後為周所用,提高了周民族的文化水平。而孔子本身就是古代中國有卓越貢獻的大儒,在古代世界中是當之無愧的教育家,整理了古代文獻——五經。他對儒學的內容則有兩大貢獻:「(1)把殷商民族部落性的儒擴大到『仁以為己任』的儒;(2)把柔懦的儒改變到剛毅進取的儒。」 由此可見,儒家是不斷變動的,孔子是「聖之時者也」。可是,並不是所有儒者,都能真正傳承孔子思想的精華。孔子生前就有「女(汝)為君子儒,毋為小人儒」的告誡。孔子不幸言中,古往今來,固然不乏足為楷模的「君子儒」,而欺世盜名牟利、言行不一,乃至「滿嘴仁義道德,滿腹男盜女娼」的「小人儒」、假道學更是屢見不鮮。儒學是中國傳統文化的主幹。它在歷史上的作用非常巨大,不但熔鑄了世界上人數最多的漢民族,影響所及,還推動了東亞文明的發展。不過,它的內容非常龐雜,精華和糟粕並陳,而且從來沒有統一的儒學。它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主幹,20世紀的好些著名的學者,往往把它同中國傳統文化相提並論,並且作了許多引人注目的概括。「天人合一」這是最為流行的定義。有人說它的內涵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因而把它說成是可以挽救西方文化闕失的靈丹妙藥。可是,從古至今,中國並沒有保住美好的環境。不但今日中國是世界上污染最嚴重的國家之一,歷史上對環境的破壞也是無法掩蓋的事實。黃河流域原來森林茂密,現在舉目皆是黃土,黃河流的是沙漿。西漢公羊學大儒董仲舒力倡「天人之際,合而為一」的思想,他的本意是天人感應。首先肯定尊卑貴賤皆由天定,要服服帖帖,不能違反。其次則說天災或變異是天的譴責,要人主趕快回歸儒家的仁義道德。其中並沒有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意思。時賢看到西方流行環保了,牽強附會,把新的思想強加給他,這犯了研究古代文獻的大忌:「添字解經」。有些學者認為中國文化的特徵是「和而不同」,「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些當然是中國古代思想的精華。但是,這些不是中國古代思想最本質的東西,也不是古代中國特有的東西。古希臘哲人就說過:「人的生活,無不需要和諧與節律」。 我國倫理學的元老,現年92歲的周輔成教授四十多年前便撰文指出:經過梭倫改革後的雅典,社會生活就是力求以中庸與和諧為中心的。 1996年在維也納發表的《尋求全球倫理標準》的宣言也指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一條規則是每一個偉大的宗教傳統的組成部分。」 我們拒絕妄自菲薄,更不能盲目自大。我比較讚賞的定義是陳寅恪先生提出的。他說:「吾中國文化之定義,具於《白虎通》三綱六紀之說,其意義為抽象理想最高之境……其所依託以表現者,實為有形之社會制度,而經濟制度尤其最要者。」 三綱大家知道,六紀是什麼呢?我們說話里有句話「六親不認」,跟你關係的親疏不一樣,有幾個親等。《白虎通》規定:「六紀者,謂諸父、兄弟、族人、諸舅、師長、朋友也。」 中國文化與眾不同之處就是按照親疏不同,決定是非乃至刑罰。這在中國傳統的法典,從《唐律》到《大清律例》毫無例外。美國著名法學家羅納德?德沃金說過:「法律是最結構化的和最外顯的社會制度。」 儒學已經具化在歷代律例中,具化在民間的族規、鄉約中。換句話說,它已轉化為中國古代社會制度。我們說儒學或者中國傳統文化,我認為這是最經典的定義。陳寅恪先生說的是儒學或中國傳統文化的本質,當然不是全部。比如中國傳統的文學藝術、醫藥、豐富的典籍和諸子百家的著作,古代的建築,如此等等,都是寶貴的文化遺產。第二個要回答的問題是:儒學或中國傳統文化在近代中國是不是必然衰亡?儒學是宗法式的自然經濟時代的產物。它與自然經濟交相為用,成為古代中國的意識形態和支配性的學術。但是列強入侵以後,逐步向市場經濟轉化,社會情況變化了,這樣的地位就沒有辦法維持下去了。於是,我們面對好些理論和實踐問題。首先是傳統還要不要?在西方流行的理論叫做沒有傳統就沒有現代化,你不保持傳統,你就沒有辦法實現現代化。這些論者認為,中國或者東方很多後發展國家為什麼現代化過程那麼坎坷,就是反對傳統,否定傳統,所以不能實現現代化。但是,回過頭來,你看兩百年的中國歷史,中國近代的愛國志士,幾乎無不認識到要救國就要學習西方,但知識階層的多數卻是拒絕學習西方的。是傳統壓倒了改革的呼聲,才使中國沉淪。這不是矛盾嗎?問題的困惑來自哪裡?來自沒有分清文化的具體層面。文化應該分為制度文化和非制度文化。在制度文化層面,中國的傳統文化已經腐朽了,成了中國社會發展的主要障礙。假如不徹底改造,中國社會轉型是沒有可能的。這個傳統的衰亡是無法避免的。社會文化的另一方面是非制度性的文化。在這個領域,各個國家、各個民族是完全不同的,或者有很大差別的。我們提倡多元文化,指的是非制度性的文化。文化傳統有大傳統、小傳統,大傳統就是精英文化、經典文化,小傳統主要是那些民俗。在非制度領域,它的正常狀態應該是自由發展、自然更新。隨著經濟的發展和自由度擴大,各國的非制度文化必然爭奇鬥豔,高度繁榮。總之,必須認清這個要點,講文化,你是講制度文化還是非制度文化?假如講制度文化,就要跟中國傳統告別。講非制度文化,這屬於私人選擇的範圍,他人和公權力是不應干預的。比如安身立命的理念,我喜歡道家,他信仰佛家,你喜歡儒家,有人則喜歡基督教文化,為什麼不行?有人既過西方情人節,又過傳統的元宵節,有何不可?只有在文化革命那樣反常的情況下,才會幹預這個領域的東西。第三個問題是:時至21世紀,怎樣才是真正的儒商?弄清楚以上情況,才能對怎樣才是21世紀的儒商有明確的界定。不同時代的儒商應該有不同的風範。儒是儒雅,是有文化教養,不固陋、卑鄙。儒商,就是有文化教養,努力吸納全世界優秀文化包括中國傳統文化的商人。在前現代的中國,眼界狹窄,懂得以儒學為主幹的傳統文化就可以稱為儒商。在現代中國,一頭扎進自身的傳統文化中,已經不可能成為合格的儒商。要達到這個標準,看來簡單,實際不容易。看看中國大陸提倡儒學的一些人的狀況,你就知道了。大陸當前提倡儒學的人們,可說是良莠不齊。其中一些人有這麼幾個特徵:第一,鼓吹極端民族主義,根本沒有考慮這樣做對國家的前途會帶來怎樣的後果。第二,公開反對民主、自由。第三,沒有教養,非常粗野,連起碼的文明禮貌都不懂。在台灣和美國一些提倡儒學的中國學者,從牟宗三到杜維明先生,他們都力求將中國的傳統文化跟民主、自由、法治結合起來;而且他們大都有歷代儒者之風,具有深厚的學養和優雅的風度,即使你不同意他們的觀點,也會尊敬他們。大陸的一些儒學提倡者與他們有很大差距,出現了令人震驚的大倒退。這是不是文革遺毒還在自覺不自覺起作用?文革敗壞了幾代人,要撥亂反正,絕非易事。應該同這些返祖現象劃清界限。21世紀的儒商要有自己的風格。我想有幾點是不能遺忘的。第一.以最寬廣的胸懷,繼承全人類的優秀文化。今日中國正處在現代化的關鍵時刻。固守傳統只能把中國推向歪路。應該有空前的大氣魄,把古今中外全人類的優秀文化都吸收過來,為我所用。以傳統文化來說,我們不應比19世紀的儒生還不如,不能光知道孔孟,諸子百家都要有所涉獵,特別應該讀讀管仲、司馬遷、王充。與此同時,從蘇格拉底、洛克到20世紀的波普爾、羅爾斯等西方思想巨人我們也應有所了解。作為商人,更應該知道西方的經濟學,學習他們的經營和管理之道,方能立於不敗之地。今年是廢除科舉百周年。中國現代教育從誕生之日起,就受到來自兩方面的干擾:一是廣州國民政府開始的黨化教育。二是腐朽的傳統教育觀念的反撲。一個嚴酷的現實是:不但中國的大學教育嚴重落後於發達國家,中小學教育也遠遠落在他們後面。中國的青少年應該繼承全人類的優秀文化遺產,還要勇敢推進人類文化。他們中要產生一批又一批站在科學技術文化最高峰的愛因斯坦、楊振寧、李政道、比爾?蓋茨、羅爾斯、德里達、海耶克;這類推動世界學術文化的巨人就是當代的孔孟老莊。目前愈演愈烈的讀經運動對不對,要在這個標竿下去衡量。在我看來,要中小學生讀經是作繭自縛的逆流。死記硬背、培養「乖孩子」,扼殺少年兒童的創造精神是中國教育的痼疾。今日所謂讀經運動在最好情況下,也許能培養一批循規蹈矩的小老頭,這與他們肩負的現代化重任是很不相稱的。1988年諾貝爾獎得主、麻省理工學院教授利根川進(To Ne Gawa Susumu)獲獎後在日本的談話引人深思。當人們問他:為什麼獲得諾貝爾獎的日本人大都是在國外工作時取得的?他直言不諱地說:東方文化不適應科學發展。因為在科學研究中要取得出類拔萃的成果必須「天上地下,惟我獨尊」,而這與講究尊卑上下的東方文化是格格不入的。(大意)《弟子規》、《三字經》這些前現代的蒙學教材,灌輸的正是講究尊卑上下的宗法秩序。我們有責任再一次大聲說:為了中國的未來,「救救孩子!」要是有人把民族虛無主義的帽子往我們頭上扣,我們應該理直氣壯對他們說:你們錯了!我國現行的中小學教材,就包含了中國古代優秀的文化遺產。其中份量是多是少,經過慎重研究後適當調整就行了。事關數以億計的中小學生的事,他們目前的負擔已經夠重了,任何莽撞和嘩眾取寵的舉措都是錯誤的。第二.要有深刻的反思精神,堅決反對民族主義。中西文化論爭已經進行了四百年。今天的中國人應該站在人類文明的制高點上,以最寬廣的胸懷,進行文化清理。中國向現代社會轉型歷時之久,代價之巨,罕有其匹。這不是偶然的。要敢於從源頭上清起,對中國人引以為傲的春秋戰國時代的文化,漢唐時代的文化,我們都要以反思的精神冷靜地分析。是則是,非則非,毫不寬假。這樣做有利於徹底消解狹隘民族主義,有利於中國人重新走上世界文化的顛峰。軸心時代幾個偉大的文明,每個文明都有它的貢獻,中華文明也不例外。但是,你把中國古代文化跟古希臘、古羅馬比一比,有好多方面都落後於人家。古代中國缺什麼?缺科學,缺政治學,缺邏輯學,缺法治,連數學也比別人落後……我們特別缺乏自由和權利保障。西歐成為現代化的原發地不是偶然的。法國史學巨擘布羅代爾說得好:「歐洲的命運在各個地方都由特別自由(libertes)的頑強的成長來決定。所謂特別自由是指局限於某些集團——這些集團有的大,有的小——的公民權(franchises)或特權。」「自由與穩定兩者是密不可分的。」 他們率先完成向現代社會的轉型,原來是少數人的公民權或自由,終於發展為全民的自由。而傳統中國的宗法專制統治從中央到鄉村一以貫之,秦漢以來的中央集權政府固然是專制,鄉村的鄉規、民約、族規也逃不脫宗法專制。 前一段時間,當楊振寧教授提出來《易經》不利於現代科學發展,很多人出來反對,但是從學術角度看,他講的完全是大實話。這個不是他首先發現的。四百年前,1601年利瑪竇到了北京。他於1582年到達澳門,到北京這條路他走了22年。到1610年逝世,在那裡度過他生命的最後十年。他留下一部很重要的著作:《中國雜記》,裡面提出一個問題,中國人不講邏輯。很多人攻擊這個論點說,誰講話不講邏輯。有人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中國人講話當然有邏輯,但是中國沒有邏輯學。我們的文字非常美,但是我們沒有文法學,我們使用文字的時候知道這樣寫,但沒有語法理論。這完全是事實。到明清以後,我們科舉考試都是考四書五經,但是西方中世紀的年輕人學什麼?他學七門課程:1,文法學。2,修辭學,包括法律基礎知識。3,邏輯,不但要學基本知識,還要經過至少一年的辯論訓練。4,音樂。5,算術。6,幾何。7,天文。這七門課通常要學四年。然後學哲學、醫學、法學和神學等專門課程。利瑪竇那時候還發現,中國不獎勵、不鼓勵研究科學,這是受制度方面的影響。因為在中國,學四書五經你前途無量,可以作為上升的階梯。但是你如果研究科學技術,那對不起,沒有多大用。而且要是私人學天文、研究天文,那是犯法的。所以古代中國學術根本發展不起來。 漢唐時代跟羅馬時代比一比怎麼樣?明顯有一條,它有法治,我們沒有。中華法系是一個根本弱點,就是民事刑事不分;而且律例是作為一個統治工具,是保障統治者權力的文件,而不是政府、統治者跟民眾之間的契約。所以當西方,英國1215年有《大憲章》的時候,我們根本還不知道法治是怎麼回事,他們慢慢培植出法治的傳統,我們這套傳統是沒有的。這就是說我們要考慮中國的問題,從源頭上說就有問題。一個偉大的民族要敢於正視自己的弱點,敢於正視自己的缺點。恩格斯就說過,一個偉大民族要使自己成熟起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從自己的錯誤中學習。我們再看19世紀、20世紀給是什麼情況呢?我們不願意打開國門。為什麼不願意打開國門呢?利瑪竇到中國以後,引起中西文化的激烈爭論。他帶進很多新東西,但是到康熙年代,因為羅馬教庭讓中國教徒完全遵守天主教規,不許拜祖先,不許尊孔。康熙皇帝下令將除了朝廷里為皇上服務的傳教士以外,其他全部遣送回國。這是歷史上很有名的禮儀之爭,中國跟外國文化上的連接基本斷了。到了鴉片戰爭,西方文化再來到中國的時候,中國已經完全落後了。為什麼我們有七次鄭和下西洋,但是海洋事業還那麼不發達?這也是傳統文化的惡果。哥倫布探險比鄭和晚幾十年,但是他成功了,鄭和的航海事業卻中斷了,原因在哪裡?鄭和是宣揚國威,為此耗資巨大,難以為繼。哥倫布是海盜式的,他要尋找金錢,尋找寶物,逐利的行動帶來成功。 19世紀的具體歷史不用講,中國那個時候跟外國打了五次大仗,每次都打敗了。甲午戰爭打敗後,1895年有兩個人出來講了兩段話,那是19世紀中國最好的總結。一個是順天府尹胡燏棻給皇帝的奏章,他說:「今日即孔孟復生,舍富強外亦無治國之道,而舍仿行西法一途,更無致富之術。」 這是一個主張。第二個,嚴復。嚴復是19世紀70年代留學英國的學生,他有20多年不說話,作為北洋海軍學堂的監督(校長),沒有對朝野各項大問題公開發表過什麼意見。但是中日戰爭以後,他不能不說話了。為什麼有些國家那麼強盛,而中國那麼衰弱、窮困?「身貴自由,國貴自主」,國家盛衰的關鍵在「自由不自由」 。這十三個字是過去的總結,又是中國社會改造的綱領。我們20多年改革開放的經驗,恰恰證明嚴復這段話是非常英明的。我舉個例子,1975年,我有機會列席廣東省佛山地區三級幹部會。新會縣委書記在彙報中說:有個公社書記提出,什麼時候生產隊長不打鑼,農民自動開工就好了。後來人民公社一解散,把經濟自由還給農民,還用不用打鑼?二十多年來,我國經濟發展不是托逐步擴大經濟自由之福嗎?到今天為止,我們所以存在那麼多經濟問題,在我看還是自由問題沒有徹底解決,很多部門還是政府壟斷,金融部門你不能進去,國防工業你不能進去,如此等等。經濟自由尚且沒有徹底解決,其他領域更不用說了。19世紀嚴復有這樣精闢的總結,但是還是不聽,還發生義和團事件,那是中國人的恥辱。以為可以靠民族主義,靠排斥西方文化,就可以使國家獨立和強大,結果怎樣?代價是整個國家一再受人家侵略,賠了七億兩白銀,死了一億多人,主要是內戰自相殘殺和餓死的。20世紀怎麼樣?我們同樣走得很坎坷。開頭有一個好的,就是清末新政。那時候民族工礦業,每年以15%速度增加;財政收入從19世紀末七八千萬兩到辛亥革命前達到三億兩。後來不但是辛亥革命,還有國民革命,然後是人民大革命、社會主義大革命。每一次革命下來,中國的面貌當然有些變化,但是沒有根本上的變化。中國的根本變化靠什麼呢?這裡面要講到鄧小平的歷史功績,我想他推動70年代以來改革開放是很偉大的歷史功勛。他1992年的南巡講話,提出不要計較是資本主義還是社會主義,一切有利於中國的都拿來為我們所用,這是最好的總結。到這個時候,我們假如不記住這樣一些歷史經驗,我們就是太對不起自己的國家、自己的民族了。秉承鄧小平的思想,我國政府還做了一個很正確的選擇,毅然參加WTO。進入WTO的意味著什麼?要按照現代人類文明,主要是西方文化所制定的規則來改造中國的社會制度,主要是經濟制度要跟國際接軌,特別是政府的行為要規範。因為WTO規則主要規範政府行為的,不但要市場經濟,而且要法治。這是一個。第二個,1997年、1998年中國相繼在聯合國兩個人權公約上簽字,一個是社會權利公約,一個是政治權利公約。只要簽了字,中國代表在上面簽了字,就意味著從理論上、道義上、原則上這是對的。這是社會發展的必須,體現我們應該達到的道德標準、文明的標準。自從有這樣一個選擇以後,歷時四百年的東西文化的論爭已經有結論了,你不必再費精力去爭論了;還是努力為制度層面跟國際接軌做點實事吧。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再來談儒家、儒學。第三.用什麼方式回饋社會?應該毫不含糊地說:商人發展好自己的企業就是對社會的最大貢獻。假如你有餘力,去做文化事業,社會福利事業,那當然很好。究竟怎樣做文化事業?很重要一條,就是對中國傳統文化必須有一個清醒的認識,不要去助長那些不應該助長的東西。現在很多提倡儒學的人,提出要用他那一套來改造我們的社會運行機制。我想他們是錯誤的。世界歷史告訴我們,商人假如想為發展文化教育和社會福利事業做出貢獻的話,最重要一條就是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財產,成立自己的基金會,辦哈佛大學那樣的私立大學,這是社會成本最低的推動社會進步的方式。第四.提倡東西融合的道德。首先講我們現在道德不是一代不如一代,任何時候都有很腐敗東西,我們現在道德水準比起文化革命來講大大提高,比文化革命前也是提高了,首先要肯定這條。現在我們建設道德應該怎麼建設呢?我認為,對中國最適合的就是以個人自由為基礎的仁義禮智信,這是最好的。現代道德的出發點是珍惜生命,熱愛自由,維護尊嚴。人們期望中國傳統文化在提高中國人的道德水平上能發揮重要作用。儒學和儒者能否不負眾望,關鍵是不要沉迷於復古,而要勇敢地承認個人自由、平等和民主是不容侵犯的普世價值。以此為基礎,經過時代洗禮的中國傳統的道德規範必然會大放光芒。 2005年12月7日星期三修改定稿 發表於《經濟觀察報》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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