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神宗末年,以「矿税」「商税」为名四处派出税监搜刮民财。当然,这些在有的人看来,都是我大明皇帝英明神武的决策,而反对的东林党自然是祸国殃民,为了一己私利而置国家财政于不顾。鉴于此辈能把一切中国史料的作者说成是东林党,在已知东林党在朝鲜半岛并未开设分团(@SNH48)情况下,我们来看看朝鲜对待矿税是个什么态度。(不过还是会有人想出新的招数——比如朝鲜也全是儒家大师,所以他们都是一伙的云云)

万历二十七年(1599),明朝京营军官阎大经(一作「阎大敬」,查《明神宗实录》当为前者)上书,称朝鲜「八地道土沃,金、银矿兼獭皮、弓箭、蚕茧、纸札、方物,不一而足」,此外还可以在辽东征收商税,在盖州等地开矿,在开原设马市,每年收入三万余两。至于这些钱的用处,阎大经说得很直白——「皆仰裨御前供给之用,可稍助大工万一之费也」。

所谓「大工」,指万历二十五年(1597)紫禁城失火,三大殿被烧毁之后的修复工程。除此之外,万历末年的重大事件还有皇子及诸王册封、冠礼、婚礼、建王府、征田地等等,都是要钱的。至于这些要多少钱……仅仅冠、婚礼就花费930万两,相当于一个万历朝鲜战争七年的总花费(这个数字还有争议,一般认为在780-1000万两之间)。再说一个数字,清末岁入数倍于明末的情况下,光绪的婚礼花费是550万两。朱翊钧和有的人一样,从来不会想著在这种不正经的事情上节约。当然这所有的孽因,都在二十八年后的陕北结下了孽果。

朱翊钧听罢非常高兴——对于捞钱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消极怠工过,一向从「善」如登,在万历二十七年三月命太监高淮和阎大经来辽东。高淮此行,辽东能在京中说得上话的大小文官齐齐上奏抵制,武德充沛的东北老铁甚至在山海关把高淮等人堵住差点揍了一顿,但是统统没用。四月,辽东地方官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想到了朝鲜。朱翊钧可以不干活,但是不能不要天朝上国的脸面。让朝鲜替辽东上书阻止开矿,朱翊钧总不能再拿「不报」二字直接搪塞。于是,当年五月朝鲜方面正式上疏,表示我们这里刚被万恶的日本人荼毒了一遍,什么「獭皮、弓箭、蚕茧、纸札」统统的没有;至于白银,当初宋应昌也曾经派人来采银,可是没采到。所以,税监还是不要来朝鲜了。

这奏疏的效力果然立竿见影,税监没有来朝鲜——但是有效期六年。

万历三十一年(1603),高淮提议在中朝边境的互市当中通行白银。对于大明来说,通行白银本不是什么事情,但是对于战乱以后几乎没有白银开采而且已经禁止白银通用的朝鲜(端川银矿在七年战争期间几乎被采尽,战后曾经几次尝试开新矿,但是成绩都不好)而言,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但是再难的事,在天朝命令之下也不是事……朝鲜在不久后,也找到了中江开市的正确打开方式。

话说朝鲜人眼里,晚明世风日下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派来的使臣(不管是文官还是太监)手一个比一个不干净,而且胃口越来越大。光海君时代有这么一个例子,朝鲜给「天使」修了座浮桥,结果使者表示桥就不必了,折价给银子就行,至于过河我们自己想办法——把朝鲜君臣雷了个外焦里嫩……「天使」们开口要的银子越来越多,朝鲜人也就意识到在中江收税,其实是一个开源的好办法。

至于光海君时代为什么对明朝使者有求必应、没求照样应,除了建州崛起带来的外部压力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光海君急需明朝的配合来宣扬自己的正统性。

光海君继位年(1608),明朝使臣严一魁等人来查访光海君继位情况(当然光海君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连被废的临海君都非常配合,完全没有透露光海君继位过程和继位后的腥风血雨)。为了接待明朝使臣,光海君花了数万两白银,直接用光了朝鲜可怜的储备,朝鲜不得不继续推行按品纳银的制度。此举导致朝鲜银价暴涨,从十年前的每两白银三匹布上涨到了十匹。当年年底,明朝遣使正式册封光海君为国王,这次使者胃口更大,连开读诏书都要一万两银子「润口」。彻底无奈的光海君一面下令解禁银矿改为收税,一面派人收购日本白银(朝日关系在1607年已经正常化),前后送给使臣白银二万余两。

明朝使者又一次狮子大开口,是光海君13年(1621)替天启皇帝宣即位诏的刘鸿训、杨道寅二人所为,二人在朝鲜期间共索贿六七万两,「东土物力尽矣」。 「曹储扫如, 办备无策」的朝鲜,不得不开始卖官,两班纳银可授堂上虚职,庶人纳银免役。

光海君13年(1621),毛文龙袭取镇江,之后由于败于后金军,在朝鲜西北部无法立足,退入皮岛。次年,南路监军梁之垣携白银三万两赴朝鲜。梁此行是作为明朝「三方布置」中南线行动的一部分,即熊廷弼所设想的从登莱组织水师「乘虚入南卫,以风声下之而动其人心」。梁的许可权也非常大,「如事可自决者, 远在阃外, 许尔相机行事」。可惜大明所托非人,此公在朝鲜办的最大一件事是和朝鲜要了六万两银子(朝鲜里外里还赔了三万),还征了七十条大船,高价卖给打算从海路避难的辽民,又赚了近万两,除此之外,「略无指挥」。

当大明的使者们都是这等丑态的时候,想来离亡国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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