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皿中的耳念珠菌。(东方ic/图)

  截止到2019年4月8日,在美国已经有587例因耳念珠菌感染而致命的病例,这一“超级真菌”只是近年来不断壮大的“超级细菌”家族中的新成员。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5年的估计,全球每年约有70万人死于“超级细菌”等耐药菌感染,而到2050年,这一数字可能突破千万,超过目前死于癌症的人数。

  在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最新发布的一份报告中称,截止到2019年4月8日,在美国已经有587例因耳念珠菌感染而致命的病例。鉴于此种情况,美国将这一“超级真菌”列为“紧急威胁”。

  面对致死率60%、对抗生素产生抗药性的真菌,许多人会感到恐慌,不过,在事情搞清之前,还应客观冷静对待。根据CDC的研究,耳念珠菌通常更容易感染那些免疫系统已经衰弱的人,比如那些已经住院或患有自身免疫性疾病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超级微生物,要重视,但无需恐慌。

  耳念珠菌的杀伤力

  耳念珠菌其实并非是新进化出的物种,早在2009年科学家就发现了它的存在。在随后10年的时间里,美国、英国、中国等国家都曾有感染病例。

  此次CDC对耳念珠菌感到担忧的原因主要有三个:它通常具有多重耐药性,这意味着它对通常用于治疗念珠菌感染的多种抗真菌药物具有耐药性;用标准的实验室方法进行鉴定是一项困难的工作;它在卫生保健领域引发了疫情。这种真菌主要感染住院数周的病人。

  耳念珠菌可以直接在患者之间传播,也可以从周围环境传播。它可以在感染者的皮肤上生长,也可以在他靠近的地方生长。因此,与感染了耳念珠菌的病人密切接触,甚至去他的房间都可能增加感染的风险。CDC的报告提到了2018年5月的一个病例,当时一名老人因腹部手术被送往美国西奈山医院布鲁克林分院。他在被诊断出感染了一种名为耳念珠菌的致命真菌90天后失去了生命。据报道,即使在这名男子去世后,这种真菌仍然在他接受治疗的整个房间里蔓延。事实上,真菌无处不在,从窗帘、天花板到地砖,以至于医院不得不使用特殊的清洁设备,移除天花板和地砖的一些部分来清除它。CDC将其归类为“紧急威胁”,因为它已经到达纽约、新泽西和伊利诺斯州。耳念珠菌还感染了委内瑞拉一家新生儿病房、西班牙一家医院和英国一家医疗中心的重症监护室。

  威斯康辛大学医学院医学和医学微生物与免疫学系助理教授、医学博士Jeniel Nett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由于需要采取特别的预防措施来防止这种病原体的传播,因此及时识别至关重要,延误诊断可能会导致在医院内的传播。其次,耳念珠菌对许多常用的药物疗法表现出耐药性,这使这些感染的治疗复杂化。

  2018年发表在《新出现的传染病》(Emerging Infectious Diseases)杂志上的一项研究中就提到,耳念珠菌不仅是一种侵入性真菌,很难治疗且具有多重耐药性。在这项研究中,科学家分析了2016年至2018年在纽约医院发现的51例耳念珠菌感染病例。在感染真菌之前,他们已经患有一些疾病。研究发现,大约45%的患者在感染后90天内死亡,而98%的患者感染的真菌对一种常用的抗真菌药物氟康唑具有抗药性。在CDC的报告中也指出,90%以上的耳念珠菌感染至少对一种主要的抗真菌药物有耐药性,而30%的耳念珠菌感染至少对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抗真菌药物有耐药性,因此感染此种真菌治疗难度非常大。

  不过,耳念珠菌感染主要发生医院内,集中在免疫力低下的人群,它对健康人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因此无需恐慌。

  越来越多的“超级细菌”

  近年来,“超级”家族的诞生和对人类的危害在不断被曝光。

  2015年WHO提供的数据显示,全球每年约有70万人死于“超级细菌”等耐药菌感染,到2050年,这一数字有可能突破千万,超过目前死于癌症的人数。“超级细菌”非常狡猾,它们能够隐藏在抗生素找不到的免疫细胞中,并利用这些细胞作为微观特洛伊木马在体内传播。

  2015 年,华南农业大学和中国农业大学研究团队在《柳叶刀传染病》(Lancet Infectious Diseases)发布的研究成果显示,在抽检的中国 5省 804头牲畜的检测报告中,有21%的样品中携带了MCR-1基因的大肠杆菌菌株。此后同样的细菌也在德国、瑞士和柬埔寨病人样本中被筛查出来。

  2016 年 4月至7 月,美国本土接连 2 次发现“超级细菌”病例,感染者体内检测出的大肠杆菌中均携带 MCR-1 基因,MCR-1基因的存在使得大肠杆菌对粘杆菌素产生了耐药性。被誉为对抗“超级细菌”最后一道防线的粘杆菌素在这场“超级细菌”对抗战中败下阵来。

  在美国本土的第二例“超级细菌”感染病例由“‘哨兵’抗菌剂监测项目”国际计划发现,这一项目检测的 1.3 万多个大肠杆菌样本和 7400 多个肺炎杆菌样本由亚太、拉美、欧洲和北美等地医院提供。检测结果显示,其中有 390个样本对多粘菌素具有耐药性,而这 390个样本中又有 19个携带MCR-1基因,他们来自上述 4个地区的 10个国家。中国、欧盟、加拿大和美国相继发现的人类感染带有 MCR-1 基因的“超级细菌”。

  报道美国首例“超级细菌”的美国微生物学会刊物《抗菌剂与化疗》(Antimicrobial Agents and Chemotherapy)在 一篇文章中称,这种携带MCR- 1 基因的大肠杆菌E.coli MRSN 388634的质粒中编码了包括MCR-1在内的 15 种耐药基因,但E.coli MRSN 388634 并非对所有抗生素都不敏感,例如它的质粒上就没有发现碳青霉烯酶。所以,它无力抵抗碳青霉烯类抗生素。

  鉴于“超级细菌”的强杀伤力,2017年2月底,WHO公布了一份列有12种“超级细菌”的名单,并将其分为三类:严重威胁、高威胁和中等威胁。指出这些病原体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对人类健康构成最大威胁。鲍曼不动杆菌、绿脓杆菌、肠杆菌3种“超级细菌”是严重威胁的致病菌,主要见于医院感染,它们均对碳青霉烯类抗生素产生耐药性。碳青霉烯类抗生素被称为“王牌抗生素”,是对多种抗生素耐药的革兰阴性菌的最重要药物。粪肠球菌、金黄色葡萄球菌、幽门螺杆菌、弯曲杆菌、沙门氏菌和淋病奈瑟菌6种“超级细菌”是高威胁致病菌。它们均易在卫生习惯较差的人群中进行传播,一旦感染后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导致防治成本明显提高。肺炎链球菌、流感嗜血杆菌和志贺氏菌是中等威胁致病菌。

  在WHO公布名单之前,有一个“6人组”的“超级细菌”团体,让科学家和医生深恶痛绝,他们被简称为ESKAPE病原体。这是一群臭名昭著的危险细菌,其中包括粪肠球菌、金黄色葡萄球菌、肺炎杆菌、鲍曼不动杆菌、绿脓杆菌和肠杆菌的缩写。这些细菌是医院获得性感染的主要原因,它们对一种以上药物的耐药性正在迅速发展。

  滥用抗生素的后果

  当20世纪40年代首次使用抗生素时,它们被歌颂为“灵丹妙药”,是现代医学的奇迹。每年扼杀数百万人生命的大范围感染现在得以治愈。不过,也就是在七十多年前首次使用抗生素以后,人类就一直被困在与细菌的军备竞赛中。现在看来,细菌是赢家。

  在过去,治疗的每一个进步都打开了一扇几乎毫无抑制的疗效之窗。耐药菌株不可避免地会进化,但当它们进化时,会遇到新的改良抗生素。然而,今天,由于药物和农业中抗生素的过度使用和滥用,耐药性的演变已经超过了新药的发展。这在医院环境中尤其令人担忧,在那里,耐多药性的“超级细菌”威胁着极其脆弱的病人群体。如果不能通过不断开发新的抗生素种类来扭转这一趋势,就有可能回到一个即使是轻微感染、受伤或医疗程序通常都会导致死亡的时代。开发这些基本的新药物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抗生素耐药性的发展是自然现象,但滥用抗生素大大加速了这一发展进程。随着细菌繁衍产生了基因突变,而拥有突变耐药基因的细菌则不再害怕抗生素,抗生素只能杀死正常的致病菌,却杀不死耐药致病菌,这些耐药致病菌得以不受限制地繁殖。青霉素的发明者亚历山大·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也曾提出了对滥用抗生素的担忧。他曾在《纽约时报》上撰文警告人们不要滥用青霉素,但没有引起重视。2016 年 5 月 21 日,WHO发文呼吁全球关注抗生素耐药问题。报告中提到,到 2050 年全球抗菌素耐药每年会导致 1000 万人死亡,造成 100 万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报告中还特别指出了中国目前的抗生素滥用问题。文中提到,目前中国抗生素用量约占世界的 1/2,其中 48%为人用,其余主要用于农牧养殖业。据研究估计,如不采取有效措施,到2050年,抗生素耐药每年将导致中国 100万人早死,累计给中国造成 20 万亿美元的损失。2013年中国科学院广州地球化学研究所开展的研究中也显示,人口占世界总人口 1/5的中国,抗生素消耗量却占世界将近 1/2。其中,人类消耗量 48%,动物消耗量 52%。

  目前中国在抗生素使用上存在有滥用的问题,尤其是饲料中添加抗生素危害很大。但新的科学证据表明我们大多数时候还把抗生素用错了,现在发现最常用的口服抗生素可能在导致耐药快速攀升方面起了很大作用,抗生素的污染已经形成一个大的循环。口服抗生素进入人体后直接导致肠道微生物菌群产生耐药性,经过排泄后,这些富含耐药菌的粪便会进一步污染水、土,此后抗生素会经食物再次进入人体。人类目前已经采取相关措施降低抗生素的循环污染。如将口服改为注射,这一手段已经在动物模型中取得大幅度降低耐药的成果。

  WHO的报告中也给出了降低抗生素污染的建议:即通过减少抗生素在农业、畜牧业的使用,在医疗行业积极寻找可替代疗法、提倡疫苗使用、精确诊断和早期治疗、改善卫生保健条件等方式来降低对抗菌药物的需求,避免不必要的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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