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圖中間為馮玉祥的士兵,背景為裝甲列車……

選自馮玉祥蘇聯顧問,普里馬科夫的《馮玉祥與國民軍》。節選的部分描述了裝甲列車的建造過程與在國奉戰爭中的戰鬥場景。

在蘇聯的幫助下,國民軍建造了裝甲列車,並應用於國奉戰爭中。軍閥戰爭中裝甲列車的資料與記錄較為罕見,所以發上來供大家參考(實際上是因為我喜歡多鉚蒸鋼……)。書中裝甲列車出現次數其實挺多的,但大部分時候都是一筆帶過。節選的部分則是詳述了裝甲列車參與的一場戰鬥。


建造裝甲列車

1925年5月3日

  今天,哈寧來找我們,邀請我們到建造裝甲列車的車庫去。裝甲列車的製造和裝備,是在車庫的一個單獨部門裡進行,那裡有國民軍士兵守衛著。一些俄國人[1]在那裡為國民軍製造和裝備第一輛裝甲列車。被任命將來擔任裝甲列車指揮官的張上校也在場。一百來名中國五金工人,在俄國專家的領導下進行著工作。我對中國工人的工作觀察了一小時,得出的結論是:無論是在技術操作上,還是在聰明才智上,除了熟練程度之外,在哪一方面,中國工人都不遜於歐洲工人。張上校領我們來到車庫的一角,那裡的桌子上放著未來的裝甲列車的圖紙。預定在裝甲列車旋轉炮塔里安裝兩門七十五毫米炮和八挺機槍,一部分機槍要求安裝在炮塔和半炮塔的頂部和側幫上。按初步設計,列車將有兩節裝甲車廂。熟悉了圖紙以後,我們認為圖紙很完善,按照這個圖紙製造出來的裝甲列車,車廂會相當堅固,火力也相當猛烈。我向張上校祝賀了這一良好的開端,(在此之前,國民軍沒有裝甲列車)張上校邀請我們參加製造和裝備裝甲列車的工作。和俄國同志們商位以後,我和埃凡斯就決定立即著手工作,負責檢查機槍的安裝。多連這位學識淵博的炮兵專家,從事炮的安裝工作。哈寧全面領導裝甲列車的製造和裝備工作。我們穿上藍圍裙以後,就著手工作了。進行鉚接炮塔的工人們向我們伸出手來,幫助我們鑽進鋼売里。埃凡斯在第一號車廂里工作,我在第二號車廂里工作。我鑽進炮塔,把炮安裝在炮架上以後,檢查了半炮塔的效能和射角。結果,完全合乎要求。只剩下安裝和固定機槍了。以後的時間就做這項工作。由於專心致志地工作,吃飯的時間都錯過了。到晚上,我們竟完成了八挺機槍的安裝工作。張上校和哈寧同志到我們這裡來了好幾次,看到我們專心地工作,他們讚許地微笑著,也鑽進正在安裝的炮塔里。傍晚時分,張上校帶了一瓶白蘭地酒和夾肉麵包來到我們跟前。我們為他的健康乾杯,大口吞下麵包,就又著手幹活了。直到工人們收拾工具時,我們才結束工作。

  工作結束以後,我們查看了全部裝置,檢查了槓桿系統和滑輪的靈活性。一切都好。只剩下給裝甲列車塗偽裝色和進行試驗性射擊了。塗偽裝色要佔去好幾天時間,然後,再開往射擊場。

  我們和俄國人的友誼更為加深了,我們和他們編成一個工作組。哈寧官銜最高,仍繼續領導全盤工作。我們檢查完裝置以後,來到他的住所,他把工作計劃講給我們聽了。當時決定,我們再親自參加製造另一輛裝甲列車的工作,以便在工作中訓練國民軍的軍官。除了製造裝甲列車的工作外,我和埃凡斯還要在新建的機槍學校里教授機槍業務。多連組織炮兵學校,而哈寧則組織國民軍髙級軍官學校。唐將軍答應給我們找翻譯,翻譯將時刻伴隨我們,把我們的指示轉告給中國軍官。德國人(按職業來說,他是工程師)應當參加擬訂裝甲列車的建造計劃,並應在機槍學校教授城防學。義大利人和日本人準備離開軍隊,他們不是專家,也不打算參加我們的備戰工作。他們未被列入我們的工作計劃。

  我們在哈寧同志的住宅里喝了一杯茶、吸了一支煙後,就回家了。唐、馮(馮治安,衛隊旅旅長)二位將軍正在這裡等候我們。馮將軍轉達了元帥向我們的問候,並轉交了一個小木匣,裡面裝有給我和埃凡斯的證書一一確認我們是國民軍的軍官,並授予我們少校軍銜。小匣內還放著黃布做的三角形小徽章,作為我們軍便服領口的領章,以便士兵們能識別我們的職位。小匣的底部放著我們一個月的薪水,約二百美元。(按照注釋,薪水是蘇聯政府發的)

  唐將軍告訴我們,元帥感謝我們在車庫裡的工作,並聘請我們在國民軍軍官、軍士機槍學校里教授機槍業務。我們請他向元帥轉達我們的謝意,並且欣然同意了在機槍學校里工作,因為這已列入我們的朋友和首長哈寧同志的計劃。

戰爭中的裝甲列車

  12月16日,敵人開始活躍起來。敵人步兵在天津以南渡過運河,向廊坊車站發起進攻,出現在國民軍的交通線上。

  雖然國民軍的偵察工作組織得很差,但士兵對居民的良好態度使軍隊得到了農民的支持,因而農民及時地報告了敵軍的全部動態。這次也發生了這種情況:遠村的農民跑來報告敵人步兵渡河的消息。

  12月16日晨,埃凡斯和多連乘裝甲列車前往廊坊車站,以便支援調到那裡的綏遠都統李師長所轄的一個後備旅。

  廊坊和楊村位於同一盆地上。從裝甲列車的炮塔上望去,面前是一片嚴冬無雪的平原,嚴寒籠罩著灰茫茫的田野,遠處是幾座灰暗、凄涼的小村莊,狂風捲起塵土擊打著村裡矮小的土牆。

  在風沙瀰漫中,遠處的小村莊之間有步兵隊伍在走動,接著,他們在田野上展開了密集的散兵線。

  離裝甲列車不遠的地方,隨列車前來的半連人隱伏在稠密的小墳丘後面。

  幾名軍官站在一個小墳丘旁邊,觀察著正在展開的敵人。

  埃凡斯下了裝甲列車,踏著高低不平的凍結土地向他們走去。他邁著健康人的輕快步伐,心情有點激動,不顧風沙的吹打和高低不平的凍土拌腳,微笑著走過來。

  軍官們向他敬禮,並立即指著敵人緊張地說起話來。他不懂他們的話,但他自己也看到了:敵人為數很多。密集的散兵線有兩公里長,在田野上迅速地向前推進,從遠處看,象是一些灰色的蛹在蠕動。散兵線的後面是後備部隊,遠處的村莊里集結了龐大的後備隊。這至少是一個步兵旅。一個軍官說:「情況不好。」

  埃凡斯回答道:「好。」

  他扭過頭去面對裝甲列車,點頭向軍宮們示意,同時慢吞吞地極力選用漢語辭彙,力求發音準確:

  「鋼甲火車頭很好。

  中國人很有禮貌地笑著說:「是很好。」但他們還是疑慮地看著向他們迅速接近的稠密的散兵線。

  埃凡斯看了一下這半連人的陣地,以手勢告訴他們要佔領較寬的正面,人們都要隱蔽在小墳丘後面。軍官們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指示,於是,這半連人迅速地散開,佔領了三百公尺的正面。

  裝甲列車的炮塔開始慢慢地轉動。回過頭來的埃凡斯看到多連在向他作手勢。他告別了軍官們,迅速向列車走去。軍官們也都跑回各自的排里。

  炮尾架受到鋼板掩蓋著的機械裝置的牽制而顫動。埃凡斯走到列車跟前的時候,車幫上黃光一閃,第一顆炮彈飛向灰茫茫的田野。

  裝甲列車象一個普通的大石塊立在那裡,它的大炮在進行射擊。鋼殼在轟隆的炮聲中抖動著。從炮塔中可以看到,敵人後備部隊里冒起炮彈爆炸的煙柱,遠處灰色的人群在四處逃竄。機槍集中火力射擊臨近的散兵線,以猛烈的火力支援我們的半連人,把敵人控制在原地。敵人進行了快射,但在這種射擊中顯現出驚恐不安的狀態。敵軍卧倒在地,顯然,士兵們都在無目標地亂放槍。

  子彈常常射到鋼板上,發出啪啪的響聲,隨後象樹條抽打鐵器似的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敵人遭到迎頭痛擊而大為吃驚——我們的設想實現了,敵人被牽制住了,裝甲列車也開始平靜下來。張上校打電話報告了戰況,並請李都統的旅加快側翼運動。

  一小時後,敵軍恢復了常態,開始向前推進。裝甲列車又開火了。雖然敵軍推進得很慢,但畢竟是前進了,所以我們的半連人跑回裝甲列車,爬上裡面堆著砂袋的裝甲貨車。這些車廂里都有射擊槍眼。

  敵人距離列車還有幾百公尺遠。多連同張上校商量以後,決定讓他們靠近、發起衝鋒時,再用機槍掃射。裝甲列車停止了射擊;在一公里的路段上開始緩慢地往返行駛。敵軍步兵振奮地站立起來,以密集的隊形、高喊「殺!殺!」沖向裝甲列車。

  衝鋒的散兵線匯合成上千的人群,他們粗暴地沖向裝甲列車。當能看出他們的面孔和吼叫著的大嘴時,多連向站在火炮和機槍旁邊的士兵們發出口令:

  「射擊!」

  張上校在八挺機槍和兩門大炮震耳欲聾的響聲中,接連重複喊叫了三遍「射擊」的口令。

  大炮發射榴霰彈,機槍連續不斷地掃射。這種火力的殺傷力極大。進攻的敵人一倒一片,他們在炮彈爆炸和機槍掃射中死傷遍野。衝鋒的浪潮被裝甲列車的銅牆鐵壁所阻擋,敵人狼狽向後逃竄。榴彈炮和機槍的火力還在尾隨射擊,那半連人也向敵人猛烈射擊。

  在裝甲列車的裡面,轟隆隆的射擊聲震耳欲聾。在轟隆聲中,機槍手和炮手發狂地進行著射擊。戰鬥頭幾小時里的神經緊張狀態,在這種射擊中得到了緩和。中國機槍手由於激動而面色蒼白,他們按著機槍板機,以嘶啞的聲音揚揚得意地大喊大叫著。

  埃凡斯坐在旋轉炮塔里,冷靜地選擇正在逃跑的密集人群進行瞄準,加大了標尺進行排射,每次排射都要打倒一片人。

  逃跑的這個旅,遭到從楊村前來的李都統的旅的側翼攻擊。一些驚魂落魄的連隊扔掉武器,跪在勝利者的面前,舉起雙手,不斷在凍土地上叩頭。

  逃跑的人超出機槍火力範圍以後,裝甲列車平息下來。張上校表揚了全體官兵,向他們宣布,他要買三普特(一普特為16.38公斤)豬肉來犒賞大家。全體官兵恭敬地答道:

  「謝謝!」

  在炮火轟鳴聲中失去理智的士兵們,表現各不相同:有些人倒在機槍旁邊睡著了,另一些人非常興奮,從列車上跳下來,挨著裝甲列車驕傲地走來走去,彼此拍著肩膀,興奮地呼叫著。

  護衛列車的半連人,被派去收集武器和掠取死人的財物。

  但是,就在當天夜裡,敵人對這次失敗實行了報復。敵軍士兵喬裝打扮成農民和商人,潛入前線。他們悄悄地走到楊村車站,襲擊了軍部和顧問的車廂。當響起了緊急警報時,顧問們迅速穿上衣服,跳出車廂。他們在車廂旁邊鎮靜地布置好兵力,冷靜地用手槍對敵人進行還擊。他們返回車廂以後,埃凡斯才驚奇地發現,他在緊急的情況下竟穿反了皮靴:右腳的穿到左腳上,左腳的穿到右腳上。

  軍部的損失不大,但是警報聲嚇壞了駱駝,它們在田野上四散奔跑。第二天早晨,軍部手槍隊跑到附近各村去尋找他們的運輸工具和上面馱載著的子彈。

  退走了的敵軍警衛隊——這些夜間的來客,打下了幾個崗哨。被帶進敵人掩體的哨兵,受到兇狠的折磨:點著麻皮燒他們,用利劍切割他們的肉體。第二天早展,他們的頭盛在竹籠子里,掛在敵軍戰壕的胸牆上。

  軍隊大怒起來,士兵們向敵軍戰壕中走動的每個人開火。

參考

  1. ^卡里諾夫斯基是裝甲列車總顧問,他在紅軍中是這方面的著名專家,是《坦克》一書的作者。他向馮玉祥提出的關於裝甲列車在現代戰爭跌作用的報告,使國民軍指揮人員產生了強烈的印象,成為在中國北方建造裝甲列車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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