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無知己,我於天下幾無敵,而橋公你又在哪呢?

建安七年,曹操已於官渡擊敗袁紹,又迫走汝南的劉備,回軍之時路過睢陽橋玄墓,寫下了這篇令人動容的祀文。

故太尉橋公,懿德高軌,泛愛博容。國念明訓,士思令謨。幽靈潛翳,懇哉緬矣!操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頑質,見納君子。增榮益觀,皆由獎助,猶仲尼稱不如顏淵,李生厚嘆賈復。士死知己,懷此無忘。又承從容約誓之言:『徂沒之後,路有經由,不以斗酒只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步,腹痛勿怨。』雖臨時戲笑之言,非至親之篤好,胡肯為此辭哉?懷舊惟顧,念之凄愴。奉命東征,屯次鄉里,北望貴土,乃心陵墓。裁致薄奠,公其享之!

雖然史書對於曹操和橋玄的忘年交著墨不多,在曹操沒出名的時候,橋玄對曹操給出了高度評價,然後介紹曹操去許劭的月旦評那裡也搞個評語,然後許劭給出了那句有名的「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後漢書橋玄傳》:初,曹操微時,人莫知者,嘗往候玄,玄見而異焉,謂曰:「今天下將亂,安生民者其在君乎!」操常感其知己。」

《魏書》:太尉橋玄,世名知人,睹太祖而異之,曰:"吾見天下名士多矣,未有若君者也!君善自持。吾老矣!願以妻子為託。"由是聲名益重。《魏晉世語》:玄謂太祖曰:"君未有名,可交許子將。"太祖乃造子將,子將納焉,由是知名。

但是看兩個人的行事風格和人生經歷,確實太過相似。比如曹操年輕時能夠嫉惡如仇、不避豪強,在洛陽北部尉任上做五色棒殺蹇碩叔父,在濟南相任上禁斷淫祀,郡界肅然。

而橋玄年輕時也是如此,在橋玄僅僅為一縣功曹時,就敢向豫州刺史周景舉報陳相羊昌所犯罪行,而羊昌是大將軍梁冀的人。但是橋玄不管這麼多,「悉收昌賓客,具考臧罪」,梁冀「馳檄救之」,豫州刺史周景也頂不住壓力要把橋玄召回,但橋玄壓根不鳥你,什麼大將軍梁冀都是臭魚爛蝦,回頭就對羊昌加大力度,「還檄不發,案之益急」,直到最後把羊昌搞進去「昌坐檻車征」才算完事,而橋玄也憑藉這次硬杠梁冀一舉成名。

之後在漢陽太守任上,橋玄因得罪當地士族,被迫以生病為由去官。之後被舉為度遼將軍,去應對邊境上鮮卑、南匈奴、高句驪的入侵,軍功卓著「皆破散退走。在職三年,邊境安靜。」而曹操也是因懼怕權貴報復,辭官歸鄉,又同樣因為邊患被起為典軍校尉,所以才在《讓縣自明本志令》中說出那句有名的「意遂更欲為國家討賊立功,慾望封侯作征西將軍,然後題墓道言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

甚至具體到人質劫持事件上,橋玄小兒子被劫為人質勒索錢財,司隸校尉和洛陽令害怕人質出事不敢逼迫劫匪,橋玄直接讓士兵進攻,「玄嗔目呼曰:「奸人無狀,玄豈以一子之命而縱國賊乎!」促令兵進。於是攻之,玄子亦死」。然後上表皇帝,以此法為萬世法,「玄乃詣闕謝罪,乞下天下:凡有劫質,皆並殺之,不得贖以財寶,開張奸路。詔書下其章。」

夏侯惇被劫持之時,韓浩同樣不因人質向劫匪妥協,曹操也同樣把這種做法定為法令,「太祖聞之,謂浩曰:卿此可為萬世法。乃著令,自今已後有持質者,皆當並擊,勿顧質」。

如不是史書對橋玄和曹操之間言直甚少,我甚至已經腦補出了六十多歲的橋玄與十幾二十歲的曹操相談甚歡,一見如故的場面,橋玄通過講述自己的經歷,甚至影響了曹操在人生前期面對朝廷、面對大漢的行為準則。

而且相比之後曹叡和曹髦在路過賈逵墓前的時候,也只是下令修葺陵墓,並未以太牢祭祀。曹操和曹丕對橋玄祀以帝王級別的太牢,可以說已經禮遇至極。

項羽說:富貴不歸故鄉,如衣錦夜行,誰知之者。

石勒在自己發跡的時候遇到曾經對自己有救命大恩的郭敬,能拿出最好的待遇給他。

攻乞活李惲於上白,斬之,將坑其降卒,見郭敬而識之,曰:"汝郭季子乎?"敬叩頭曰:"是也。"勒下馬執其手,泣曰:"今日相遇,豈非天邪!"賜衣服車馬,署敬上將軍,悉免降者以配之。

而曹操面對老友,卻不能讓橋玄看到自己有今天的成就。想到之前二人的約定:等我死之後,你路過我的陵墓之時,要是不用酒和雞祭奠我,車過三步之後,肚子痛可不要怨我。既然你要酒和雞,那我就用最好的太牢來祭奠你吧。

徂沒之後,路有經由,不以斗酒只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步,腹痛勿怨。非至親之篤好,胡肯為此辭哉?


推薦閱讀: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