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豆瓣兩大娛樂小組被雪藏、廣播功能停用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了。截止目前,被雪藏的豆瓣小組已經超過50個,廣播功能仍在封禁之中,據稱20號左右恢復。

消失的流量大組和廣播功能,讓豆瓣用戶陷入了集體恐慌。作為國內出了名的慢公司,豆瓣在商業變現上一直保持謹慎,對小組和廣播的管理也十分寬鬆。官方的「無為而治」,讓豆瓣小組在近幾年日益壯大,擁有60萬組員的豆瓣鵝組成為娛樂圈風向標。愛用廣播的人群也越來越圈子化,分化成無數個小眾群體的自留地。

很長一段時間,小組用戶和廣播用戶在豆瓣上各玩各的,彼此相安無事。但這種表面上的和諧在10月6日畫上了句號。小組用戶指責廣播用戶和豆瓣管理層「屁股歪」,不愛國;廣播用戶則認為小組用戶飯圈思維嚴重,都是小粉紅和愛國賊。關於豆瓣遭此大劫的原因,至今眾說紛紜。一說是上層施壓被迫整頓,一說是豆瓣自我閹割斷臂求生。不管原因何在,根源都指向一個詞:政治化。早在去年,豆瓣鵝組就因為討論時政話題被封禁一個月,此後消停了一陣。今年隨著國慶來臨,組內討論敏感話題的帖子激增,雖說絕大多數都是愛國帖,但仍逃不過被雪藏的命運。須知此次被雪藏的「大船開起來」小組,就是豆瓣上出了名的愛國小組,帖子內容又紅又專。

無論立場,紅黑俱滅,就是這次大整頓的最終結果。一直以來,豆瓣官方夾在小組用戶和廣播用戶中間,既要靠八組、瓜組等娛樂大組吸引流量,又要照顧傳統廣播用戶的使用體驗,時常陷入兩難。

  • 小組用戶:飯圈思維入侵,政治娛樂化

豆瓣廣播用戶和小組用戶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內部運轉的方式也相差很大,但卻走向了相同的道路。這和豆瓣的產品設計有很大關係。相比封閉的廣播圈子,公共平台魚龍混雜,個體之間差異較大。但由於用戶發帖量大,個體很容易被群體所裹挾,如果官方不做強運營,帶節奏的言論會滿天飛。

八組被雪藏後,組員開始警惕帶節奏的言論在《群體的智慧》一書中,作者提到,產生群體智慧需要滿足四個要素:多樣性(個體數量和類型足夠豐富)、獨立性(保證個人觀點不被他人左右)、分散化(確保個體的權利和地位)、集中(彙集群體中個人的信息和智慧的機制)。以此為標準,小組用戶較為多元,但獨立性較差。在對大部分公共事件的討論上,豆瓣用戶都還算理性。只有一個地方例外:日益飯圈化的八組。早期的八組用戶還比較多元,許多人都是傳統的書影音用戶,對娛樂八卦感興趣但不狂熱。但隨著飯圈文化的興起,追星女孩大量湧入八組。

再加之八組影響力擴大,水軍比例也越來越高。這兩類人群十分活躍,且非常同質,發言極具煽動性。許多「路人」受到影響,思維方式也開始飯圈化。綜合八組中多個調查成員屬性的投票帖,可以大致勾勒出八組成員的畫像:以24~29歲女性為主,整體學歷較高,有一半以上成員有喜歡的明星。她們在八組無話不談,從娛樂八卦到社會話題,想法越來越趨同。

具有相同特質的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做擅長的事情。這一代年輕人的一大特徵是,面對外敵時十分團結,且行動力極強,追星女孩尤甚。支持扒出許豪傑戀童癖的豆瓣網友沉默如海,支持起訴朱軍性侵的「弦子與她的朋友們」,打假盒子實驗室銷售三無蛋糕……年輕人的社會責任感在八組成員身上展露無遺。但真正讓八組人民空前團結的,還是海外勢力的「入侵」。

正如《狂熱分子》中所言,"群眾運動不需要相信有上帝,卻不能不相信有魔鬼。……共同的仇恨可以凝聚最異質的成分。……一個理想的魔鬼還應該是個外國人。為了讓國內的敵人夠資格當魔鬼,必須把他說成有外國血統。"香港事件之後,八組關於時政的帖子猛增,部分八組成員接替三年前出征Facebook的帝吧網友,也開始組織「遠征軍」去牆外散播愛國言論。共青團中央等官媒的推波助瀾,讓這批愛國的年輕人更加狂熱,飯圈式愛國也因此成為八組的主旋律。

對許多八組成員來說,一開始投入這場愛國狂歡,是出於樸素的愛國主義,但隨著中港矛盾的激化,以及官方對集體出征的肯定,這場狂歡開始變得與民族主義無關。人們沉浸在真實而又虛幻的權力感之中,相信自己擁有改變中國的力量。儘管自己能做的,只是在外網為「阿中哥哥」刷屏,以及在八組組織「抓八千團建」。

所謂的「抓八千」,就是在組內掛那些疑似為海外勢力說話的「賣國賊」,艾特管理員踢人。與此類似的活動還有,在組內掛國慶時沒有發微博祝福的港台明星,舉報「歪屁股」的廣播用戶等。不止八組,與八組相近的瓜組也被捲入這一運動。

「自由吃瓜基地」組關於「抓八千」團建的投票這一行動無疑脫胎自飯圈的舉報機制。在外部環境的刺激下,組內黨同伐異的現象越來越普遍。一些飯圈的其他習慣也被移植至愛國語境,比如拉大人物cp。飯圈女孩單純、熱血,某種程度上,追星行為和愛國行為具有內在的一致性,都是集體主義的表現。但國家再接地氣也不等同於愛豆,政治娛樂化的風險不言而喻。

  • 廣播用戶:圈地自萌,逐漸失勢

和後起的八組用戶不同,傳統的豆瓣用戶,即以使用書影音和廣播功能為主的用戶,大部分是文藝青年,精英范兒,偏自由主義。依照豆瓣的產品設計,用戶只能在首頁上看到自己關注的用戶的動態,很容易形成一個個封閉的小圈子。同一圈層里的用戶有著共同的興趣,聯繫緊密。久而久之,這些人的興趣和思維方式越來越趨同,這為極端思想的產生提供了條件。

這些孤島上的島民對自己的友鄰和豆瓣懷有深厚的感情。豆瓣官方對友鄰系統有任何一點微小的改動,都會遭到廣播用戶的集體反對。2010年4月,豆瓣取消了友鄰系統,有幾十個用戶因此自殺式註銷,豆瓣創始人阿北發文表示很意外。2018年7月,豆瓣迎來大改版,將廣播移到首頁成為「動態」,同時在首頁中增加了「推薦」,幫助用戶「發現感興趣的電影和圖書內容」,以前放在菜單欄中心的「廣播」也被正式替換為「小組」。以往廣播用戶圈地自萌的狀態被打破了,他們只能被迫接受信息流的投喂,接受「廣播失勢、小組上位」的現實。

左:新版本 右:老版本豆瓣改版的背後,自然有其商業考慮。

書影音功能長期賺不到錢,廣播功能越來越淪為小圈子的自嗨,只有小組表現優越,吸引了大量新用戶。隨著八組、瓜組等一系列娛樂組日益壯大,廣播用戶和小組用戶的矛盾也越來越多。廣播功能停用後,廣播用戶別無他法,只能成立多個臨時小組溝通,如「過渡時期版聊」「喪豆臨時廣播」等。

其中過渡時期版聊組(下簡稱過渡組)為私密組,只能通過組員邀請的方式加入。比起自我閹割論,廣播用戶更傾向於認為,豆瓣是迫於官方壓力才停用了廣播功能。至於八組和瓜組,則是充斥著低齡小粉紅和腦殘粉的「豆瓣智商盆地」。甚至有部分廣播用戶認為,廣播功能被關停是因為八組鵝的舉報。八組和過渡組每天針鋒相對,衝突不斷。

左為八組對過渡組的評價,右為過渡組對八組的評價正如莫雷事件是引燃東西方價值觀爭論的導火索,1006事件也是讓兩類豆瓣用戶走向極端對立的最後一根稻草。但問題是,為什麼這樣的二元對立會發生在豆瓣?這和豆瓣官方佛系的運營機制有很大關係。

  • 豆瓣官方:佛系管理帶來的失控

事實上,群體極化的現象在網上非常普遍,任何社區發展壯大之後,也都會面臨社區水化和新老用戶衝突的問題。此時如果不理清產品定位,加強管理,就很容易陷入失控。豆瓣管理層的思想和早期豆瓣用戶一樣,都偏自由派,管理寬鬆。

擁有60多萬組員的八組,長期以來都只有四五個管理員管理,這讓八組每次遇到重大事件時就敏感話題滿天飛,尤其是在香港暴亂和國慶前後那段時間,首頁幾乎全是政治帖。在產品設計上,豆瓣也推崇開放自由和去中心化。比如,沒有給小組用戶設立發帖門檻,也沒有設置等級體系。或許是為了保護用戶隱私,成員的發帖歷史也不對外公開,發了極端帖的用戶換個ID,照樣可以出來混。

八組被雪藏後,某發通告解釋是政治原因的管理員被群嘲相比之下,近幾年才崛起的體育論壇虎撲,在運營上就謹慎得多。用戶註冊完要答題,發帖需要等級,別說是時政帖了,就連社會熱點帖都不時有管理員刪除。

八組的舉報按鈕形同虛設,虎撲的舉報投訴處理得很快,一旦被封禁,再想發言就得考版規。香港事件發生後,八組和瓜組幾乎被刷屏,虎撲的討論帖卻寥寥無幾,「貿易戰」、「香港」等敏感辭彙在虎撲都無法被搜索。莫雷事件發生後,虎撲官方瘋狂刪帖。10月12日,虎撲官方還發了通告,停止關於NBA中國賽(上海站、深圳站)的所有新聞和討論。

在此之前,虎撲已經關停了和豆瓣「大船開起來」小組一樣又紅又專,專門討論時政和歷史的開放區。全站2019年3月以前的帖子也被隱藏,無法搜索和查看。此舉被虎撲網友認為是官方為求自保,主動閹割。從人員構成上來看,虎撲用戶依靠興趣聯結,大部分人都是球迷,個體之間共性較多;傳統論壇的形式也容易讓意志不堅定的個體被帶節奏,本身是一個容易爆發群體事件的論壇。

但鑒於官方的強運營(用戶發帖門檻高、版主刪帖力度大、對同一主題的刷屏帖會合併等),許多容易引起爭議的社會熱點帖和時政帖都被早早扼殺在搖籃里。當然,最容易爆發群體事件的當屬巔峰時期的帝吧。帝吧的人員構成與如今的虎撲很像,以二十多歲的男性為主,熱愛體育,反偶像反權威。再加上帝吧成立時間較早(2004年),彼時互聯網氛圍較寬鬆,政府和百度官方的干預都不多,爆吧事件頻發。

另一個和豆瓣、虎撲不同的地方在於,貼吧由於背靠百度搜索,流量遠大於前兩者。截止目前,帝吧人數已達3000萬,人數眾多也就意味著人員素質參差不齊。由於吧友平均素質較低,吧主往往傾向於採用獨裁的方式管理,內部派系林立、紛爭不斷。這樣一個帶著底層憤怒的、龐大的民間網路組織,自然不是當局願意看到的。

然而還沒等到當局出手,百度從2014年開啟的商業化戰略就把貼吧玩死了。在經過魏澤西事件和賣吧事件後,貼吧活躍度陡降,影響力大不如前。所以此後發生的群體事件,如2016年的Facebook出征事件,今年七八月的出征反港獨事件,都與原帝吧無甚關係。尤其是今年的出征反港獨事件,參與者不僅僅是帝吧網友,還有許多受帝吧官微號召加入的微博網友。

極左和極右只有一步之遙。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大規模的民間行動對當局來說總是危險的。但在民族主義的共識下,民眾需要通過集體出征的方式宣洩情緒,官方也需要以肯定愛國網友的態度強調權力的合法性。曾經反偶像反權威的帝吧,正式被官方收編。

從十幾年前的帝吧到如今的豆瓣和虎撲,中文互聯網經歷了數次群眾運動。從最早的6·21爆吧事件,到「愛國青年出征」,再到虎撲關停時政論壇開放區,八組因討論敏感話題過多被迫改名、停用、雪藏,可以預見,今後自發的網路群眾運動會越來越少。BBS野蠻生長的時代已過,留下來的也需謹慎前行。

發佈於 2019-10-16繼續瀏覽內容知乎發現更大的世界打開Chrome繼續水母水母微信公眾號「水母Jellyfish」

豆瓣鵝組在10月6日被雪藏了。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大事是,豆瓣廣播也同時不能更新了。

仍然可以發送,但是無法顯示在首頁的信息流中,僅僅自己可見。

換言之,對於使用豆瓣的人而言,主頁的時間停止在2019年10月5日。

我的很多朋友都不能接受這一點,甚至有些出現了戒斷反應。

和我一樣,他們大多數人都用豆瓣十年以上,是豆瓣的深度用戶、依賴豆瓣,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所謂的文藝青年。

在我們最初使用豆瓣的年月里,尚沒有微博、更沒有微信,Google還沒有退出中國,聽歌的還用Mp3——豆瓣一路堅持到今天,很厲害了。

當然,有一句老生常談,今天的豆瓣,早不是原先的豆瓣。

1、

互聯網觀察者將2012年視為豆瓣的分水嶺。那一年豆瓣的日均PV在1.6億。而如今豆瓣的日均PV在10億,小組是最活躍的部分。

在最初,小組更像是大學BBS。租房、寄明信片、討論旅遊路線…… 第一個被雪藏的小組是「南方周末」。2008-2009年還有一個非常有名的「父母皆禍害」小組。小組成立於2008年1月18日,幾百名年輕人聚在一起控訴過分控制的父母,後來引起媒體關注,屢屢被報道、被批判。到2017年6月小組被雪藏之時,這個小組已經有12萬成員了。但人數雖多,這個組的喧囂之時已經過去了。

另一個很著名的組是「我們代表月亮消滅居心不良的樂手」,討論樂隊八卦。小組成立於2008年10月8日,最初的幾年這裡也是小圈子聚集地。當時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朋友周末聽了場演出發了個狀態,周一就被人在這個小組裡嘲笑了,總體來說,當時都是一小小撮人,幾場演出下來,大概組員都能見個七七八八吧。這個小組後來也被雪藏了,如今有22萬成員。拜《樂隊的夏天》所賜,不斷有人想進這個小組,只要在微博上發一句月亮組,就有5個以上人「求拉」。

2010年左右,我已經意識到,混小組的豆瓣用戶和使用書影音的豆瓣用戶可能面對的是兩個豆瓣。當時那位讓我意識到這種差別的朋友,他標記的書影音總共不到三位數,上豆瓣只為「我們愛講冷笑話」、「八卦來了」這幾個小組。

2010年成立的「八卦來了」在2018年被整改,成為炙手可熱的鵝組,如今是營銷號的必爭之地,一到重要時間節點總會被禁止發言。其他幾個吃瓜組也成為娛樂營銷的重鎮。

最近一年半因為工作,要經常去那些娛樂討論小組觀察動態。在一個討論最為激烈、戾氣最重的帖子下,我好奇關注了其中一個「刺頭」。沒過多久Ta發來私信:關注你的人好多啊,你為啥關注我呢?

我心說,還不是想做人類學觀察?但是後來發現,關注Ta沒有任何的意義。Ta不標記書影音,沒有廣播動態。我們使用的是徹徹底底的兩個豆瓣。

2、

我在2006年6月30日註冊的豆瓣,如今已經整整13年。最初一批的豆瓣友鄰都是系統推薦的興趣相同的用戶,現在他們中的一些人還活躍在這個網站上。我看著他們換工作、裝修、生孩子,感覺目睹了人生前行的軌跡。

我雖然沒能和晚晚一樣成為網紅,也沒能和木衛二一樣成為人人知曉的知名用戶。但在豆瓣上寫過影評、建立過小組,創立過活動,連載過專欄、參加過徵文比賽。在媒體實習的時候用豆郵聯繫過採訪對象,並且還成功了。

2009年夏天參加過兩次活動,一次是參加一個討論會,基本上在座所有人都拿豆瓣做例子,當時最紅火的小組是國貨小組。還有一次去豆瓣開會聊合作,順便提了豆列編輯中的一個不方便的地方:當時的豆列編輯只支持在豆列頁面添加條目地址,而不支持在書影音條目頁面一鍵添加。豆瓣的工作人員非常認真聽了我陳述問題,沒過多久,條目頁面就多了一個「添加到豆列」的按鈕。

後來我目睹過豆瓣的種種變化:豆瓣九點關閉,幾年後博客時代徹底宣告結束;豆瓣FM出現,經過一系列口味調試,成為最了解我音樂口味的產品;豆瓣音樂人捧紅了一批獨立音樂人,邵夷貝、好妹妹都在其列;豆瓣閱讀成為了出版和寫作的平台……這些都是留存至今的成功產品。

試錯的經歷也不在少數:阿爾法城開啟又關閉,已經被承認是一個失敗的嘗試;豆瓣足跡被阿北承認抄襲了窮游的數據;關停的豆瓣小站曾經是我認為還不錯的產品,但是要用豆幣(大概是這個名詞吧),我並不懂其中邏輯;後來豆瓣東西的商業化能明顯看出商業化的嘗試,但也沒有太大聲響。

豆瓣也錯過了移動互聯網的最好時間,2012年,豆瓣把諸多功能分散在多個app里,直到三年以後,才有了一個名叫「豆瓣」的app。在微信和微博大行其道的時代,豆瓣的微信和微博運營也有蠻多槽點的。

能看到豆瓣仍在做各種努力:話題和熱門話題嘗試靠近知乎的問答和微博的熱搜,但運營得一直尷尬;豆瓣時間和豆瓣電影的Pro嘗試趕上知識付費的潮流,但是現在知識付費做得好的有幾家?

豆瓣曾經上線過一個「小事」功能,最後被摺疊,入口挪到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互聯網觀察者們分析,這一功能因為和廣播/日記沒有形成信息流(動態)上的互聯互通,變成孤島。而我的分析則是,這個產品無法形成具有信息含量的產出,因而是雞肋。當然還有一點,能分享雞零狗碎事情的地方那麼多,我何必非要選豆瓣?

3、

是的,我仍然喜歡豆瓣,將這裡作為一個稍有點情懷的棲息地。

一方面當然是習慣。習慣在閱讀和觀影之前查看評分,習慣在想不起某個演員名字的時候搜索作品,習慣在同城查找活動。如果說2006年剛發現這個網站的時候,這些功能還顯得粗糙,那麼經過十餘年的打磨和運營,它變成了一個完善的資料庫,難以被取代。

另一方面在豆瓣,你能真正遇到因趣味和作品而欣賞的人。他們分享自己讀過的書、看過的paper、做過的研究,擁有自己的想法(而不僅僅是立場)。在這裡不僅僅標記生活,記錄下吉光片羽,也能延伸出系統的閱讀和了解,這在其他SNS向的網站上是很難做到的,也並不是互聯網發展的大勢所趨。

原先在跟人約會前,我進行互聯網挖墳的第一站就是豆瓣。這樣很容易看到Ta的喜好,往深了說,甚至很容易看到Ta的修養,知道Ta是一個怎樣的人。曾經是豆友後來變成了現實生活中朋友的人有很多,非常多。就在最近我還在餐廳吃飯偶遇了一位多年未見的朋友,我們在十幾年間彼此的唯一聯繫就是豆瓣上的動態。

這些我認識的、喜歡豆瓣、仍然使用豆瓣的深度用戶,有產品經理、有高校老師,也有廣告和金融從業者。他們都是文藝青年嗎?並不全是吧。

就像我的朋友57主編在《單讀》的刊首語中寫下的,很多人都會與「文藝青年」這個標籤鬥爭良久,最初是因為「文藝」,之後是因為「青年」。但我願意認為,他們不管是不是文藝,還是不是青年,他們都是有主見、有趣味的人。

就像很多年前看《月滿軒尼詩》,潔具行售貨員和電器行小老闆見面,因為偵探小說而擁有了共同話題,這是我心目中豆瓣的標準用戶,也是豆瓣用戶交流的模式。


豆瓣鵝組在10月6日被雪藏了。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大事是,豆瓣廣播也同時不能更新了。

仍然可以發送,但是無法顯示在首頁的信息流中,僅僅自己可見。

換言之,對於使用豆瓣的人而言,主頁的時間停止在2019年10月5日。

我的很多朋友都不能接受這一點,甚至有些出現了戒斷反應。

和我一樣,他們大多數人都用豆瓣十年以上,是豆瓣的深度用戶、依賴豆瓣,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所謂的文藝青年。

在我們最初使用豆瓣的年月里,尚沒有微博、更沒有微信,Google還沒有退出中國,聽歌的還用Mp3——豆瓣一路堅持到今天,很厲害了。

當然,有一句老生常談,今天的豆瓣,早不是原先的豆瓣。

1、

互聯網觀察者將2012年視為豆瓣的分水嶺。那一年豆瓣的日均PV在1.6億。而如今豆瓣的日均PV在10億,小組是最活躍的部分。

在最初,小組更像是大學BBS。租房、寄明信片、討論旅遊路線…… 第一個被雪藏的小組是「南方周末」。2008-2009年還有一個非常有名的「父母皆禍害」小組。小組成立於2008年1月18日,幾百名年輕人聚在一起控訴過分控制的父母,後來引起媒體關注,屢屢被報道、被批判。到2017年6月小組被雪藏之時,這個小組已經有12萬成員了。但人數雖多,這個組的喧囂之時已經過去了。

另一個很著名的組是「我們代表月亮消滅居心不良的樂手」,討論樂隊八卦。小組成立於2008年10月8日,最初的幾年這裡也是小圈子聚集地。當時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朋友周末聽了場演出發了個狀態,周一就被人在這個小組裡嘲笑了,總體來說,當時都是一小小撮人,幾場演出下來,大概組員都能見個七七八八吧。這個小組後來也被雪藏了,如今有22萬成員。拜《樂隊的夏天》所賜,不斷有人想進這個小組,只要在微博上發一句月亮組,就有5個以上人「求拉」。

2010年左右,我已經意識到,混小組的豆瓣用戶和使用書影音的豆瓣用戶可能面對的是兩個豆瓣。當時那位讓我意識到這種差別的朋友,他標記的書影音總共不到三位數,上豆瓣只為「我們愛講冷笑話」、「八卦來了」這幾個小組。

2010年成立的「八卦來了」在2018年被整改,成為炙手可熱的鵝組,如今是營銷號的必爭之地,一到重要時間節點總會被禁止發言。其他幾個吃瓜組也成為娛樂營銷的重鎮。

最近一年半因為工作,要經常去那些娛樂討論小組觀察動態。在一個討論最為激烈、戾氣最重的帖子下,我好奇關注了其中一個「刺頭」。沒過多久Ta發來私信:關注你的人好多啊,你為啥關注我呢?

我心說,還不是想做人類學觀察?但是後來發現,關注Ta沒有任何的意義。Ta不標記書影音,沒有廣播動態。我們使用的是徹徹底底的兩個豆瓣。

2、

我在2006年6月30日註冊的豆瓣,如今已經整整13年。最初一批的豆瓣友鄰都是系統推薦的興趣相同的用戶,現在他們中的一些人還活躍在這個網站上。我看著他們換工作、裝修、生孩子,感覺目睹了人生前行的軌跡。

我雖然沒能和晚晚一樣成為網紅,也沒能和木衛二一樣成為人人知曉的知名用戶。但在豆瓣上寫過影評、建立過小組,創立過活動,連載過專欄、參加過徵文比賽。在媒體實習的時候用豆郵聯繫過採訪對象,並且還成功了。

2009年夏天參加過兩次活動,一次是參加一個討論會,基本上在座所有人都拿豆瓣做例子,當時最紅火的小組是國貨小組。還有一次去豆瓣開會聊合作,順便提了豆列編輯中的一個不方便的地方:當時的豆列編輯只支持在豆列頁面添加條目地址,而不支持在書影音條目頁面一鍵添加。豆瓣的工作人員非常認真聽了我陳述問題,沒過多久,條目頁面就多了一個「添加到豆列」的按鈕。

後來我目睹過豆瓣的種種變化:豆瓣九點關閉,幾年後博客時代徹底宣告結束;豆瓣FM出現,經過一系列口味調試,成為最了解我音樂口味的產品;豆瓣音樂人捧紅了一批獨立音樂人,邵夷貝、好妹妹都在其列;豆瓣閱讀成為了出版和寫作的平台……這些都是留存至今的成功產品。

試錯的經歷也不在少數:阿爾法城開啟又關閉,已經被承認是一個失敗的嘗試;豆瓣足跡被阿北承認抄襲了窮游的數據;關停的豆瓣小站曾經是我認為還不錯的產品,但是要用豆幣(大概是這個名詞吧),我並不懂其中邏輯;後來豆瓣東西的商業化能明顯看出商業化的嘗試,但也沒有太大聲響。

豆瓣也錯過了移動互聯網的最好時間,2012年,豆瓣把諸多功能分散在多個app里,直到三年以後,才有了一個名叫「豆瓣」的app。在微信和微博大行其道的時代,豆瓣的微信和微博運營也有蠻多槽點的。

能看到豆瓣仍在做各種努力:話題和熱門話題嘗試靠近知乎的問答和微博的熱搜,但運營得一直尷尬;豆瓣時間和豆瓣電影的Pro嘗試趕上知識付費的潮流,但是現在知識付費做得好的有幾家?

豆瓣曾經上線過一個「小事」功能,最後被摺疊,入口挪到了一個不顯眼的位置。互聯網觀察者們分析,這一功能因為和廣播/日記沒有形成信息流(動態)上的互聯互通,變成孤島。而我的分析則是,這個產品無法形成具有信息含量的產出,因而是雞肋。當然還有一點,能分享雞零狗碎事情的地方那麼多,我何必非要選豆瓣?

3、

是的,我仍然喜歡豆瓣,將這裡作為一個稍有點情懷的棲息地。

一方面當然是習慣。習慣在閱讀和觀影之前查看評分,習慣在想不起某個演員名字的時候搜索作品,習慣在同城查找活動。如果說2006年剛發現這個網站的時候,這些功能還顯得粗糙,那麼經過十餘年的打磨和運營,它變成了一個完善的資料庫,難以被取代。

另一方面在豆瓣,你能真正遇到因趣味和作品而欣賞的人。他們分享自己讀過的書、看過的paper、做過的研究,擁有自己的想法(而不僅僅是立場)。在這裡不僅僅標記生活,記錄下吉光片羽,也能延伸出系統的閱讀和了解,這在其他SNS向的網站上是很難做到的,也並不是互聯網發展的大勢所趨。

原先在跟人約會前,我進行互聯網挖墳的第一站就是豆瓣。這樣很容易看到Ta的喜好,往深了說,甚至很容易看到Ta的修養,知道Ta是一個怎樣的人。曾經是豆友後來變成了現實生活中朋友的人有很多,非常多。就在最近我還在餐廳吃飯偶遇了一位多年未見的朋友,我們在十幾年間彼此的唯一聯繫就是豆瓣上的動態。

這些我認識的、喜歡豆瓣、仍然使用豆瓣的深度用戶,有產品經理、有高校老師,也有廣告和金融從業者。他們都是文藝青年嗎?並不全是吧。

就像我的朋友57主編在《單讀》的刊首語中寫下的,很多人都會與「文藝青年」這個標籤鬥爭良久,最初是因為「文藝」,之後是因為「青年」。但我願意認為,他們不管是不是文藝,還是不是青年,他們都是有主見、有趣味的人。

就像很多年前看《月滿軒尼詩》,潔具行售貨員和電器行小老闆見面,因為偵探小說而擁有了共同話題,這是我心目中豆瓣的標準用戶,也是豆瓣用戶交流的模式。


雖然我不喜歡鵝組,曾經加過,後來退了

對於我個人,我覺得它被雪藏不可惜,甚至是大快人心

但是從長遠來看,唇亡齒寒


又一次迫不及待地打開豆瓣,毫無意外,它的時間線還是停留在10月5日。所有友鄰的動態凍結在某一刻了。就像是在廣場上,所有的人都凍住了,抬起的腳,張開的嘴巴,揮舞的手,都停留在那一剎那,無法進行下一步動作。讓人心生恐懼的沉默。

我知道在微博、微信上無數友鄰在哀嚎著豆瓣的大變故,他們除非相互加了好友,否則哪怕喊破嗓子,也聽不到對方的聲音。我們失去了廣大的友鄰,只能在各自的孤島上。

此次豆瓣其他功能還算正常,你可以發日誌,也可以發廣播,但不會出現在時間動線上了,也沒有友鄰知道你的動態,除非他專門點擊進來看。每個人,都是孤立的。好比是廣場沒有了,大家要去友鄰那裡串門,只能單獨跑到那個人的家裡去。人間的熱絡感消失了。那玩豆瓣的樂趣也喪失了大半。

關於豆瓣此次廣播停止運作和小組被雪藏的真正原因,看到過幾個揣測的版本,或許都是成立的,畢竟官方沒有給出解釋,我們只能自己來找答案。我在微博上發了一句話:「豆瓣大變故,讓我猶如大地震後跑出自己家的人,流落街頭,彷徨無依。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家。」我希望這只是暫時的,這樣的話,家再破,我也能回去。我最怕的就是家沒有了。

不玩豆瓣的朋友很難理解這種沮喪惶恐的心理。我註冊豆瓣十年了,我現在幾乎所有的好朋友都是在這上面認識的,我在這裡寫文章發廣播推薦各種書影音,也看其他友鄰的分享;我,還有一批寫作的朋友,都是在這裡被發現,然而出版自己的書,可以說它改變了我們的命運;我還認識了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幾個人……它,承載我這十年來最重要的時光。沒有它,我不知道我會成什麼樣子的人。

我在豆瓣上發了幾十萬字的日誌,標註了一千多部讀過的書和看過的電影,寫了四五十篇各種長評……十年來,這些都是我慢慢積累出來的。我很怕一夕之間,這些痕迹全部被抹除。其實文字大多已經出版,也得到了保存,但下面友鄰的留言和互動,各種觀點的碰撞,相互之間的玩笑和誤會,都一併沒有了,這個是可怕的。

以前,我們都說過「豆瓣不能死」,因為它很脆弱,在這個嚴苛的環境下,它能夠活下來就不容易了。但我們還是會心存僥倖,在這個小小的精神角落,說著自己的話,做自己的事。但現在似乎要在做一下準備了。畢竟這次,如果豆瓣能夠熬過去,接下來的日子也未必好過。遲早有一天,豆瓣會消失。而我們也會慢慢找到新的地方安頓吧……

不敢想,好難過!

豆瓣,趕緊好起來!


不但鵝組被雪藏,船組瓜組也被藏了,首頁廣播也被停了。

但實際上,現在混小組的和刷廣播的不是一群人。而且經過了好幾次刪廣播事件後,廣播黨的言論其實已經被迫收斂了。

一直以為豆瓣如有一日被搞死,要麼死於某些友鄰的言論,要麼死於沒錢。萬萬沒想到,竟然因為這次這樣的原因挨了這麼一大劫。

廣播黨無處可去,真的要憋死了。對別人來說,可能沒有豆瓣,還有微博。但對重度用戶來說,豆瓣就是精神家園,沒了心都碎了……

PS:廣播黨可以進 「喪豆臨時廣播」小組 找友鄰。

PS 2:船組瓜組我沒進,鵝組被雪藏後,氣氛似乎是好了點,水軍少了,粉黑大戰少了。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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