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豆瓣两大娱乐小组被雪藏、广播功能停用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截止目前,被雪藏的豆瓣小组已经超过50个,广播功能仍在封禁之中,据称20号左右恢复。

消失的流量大组和广播功能,让豆瓣用户陷入了集体恐慌。作为国内出了名的慢公司,豆瓣在商业变现上一直保持谨慎,对小组和广播的管理也十分宽松。官方的「无为而治」,让豆瓣小组在近几年日益壮大,拥有60万组员的豆瓣鹅组成为娱乐圈风向标。爱用广播的人群也越来越圈子化,分化成无数个小众群体的自留地。

很长一段时间,小组用户和广播用户在豆瓣上各玩各的,彼此相安无事。但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在10月6日画上了句号。小组用户指责广播用户和豆瓣管理层「屁股歪」,不爱国;广播用户则认为小组用户饭圈思维严重,都是小粉红和爱国贼。关于豆瓣遭此大劫的原因,至今众说纷纭。一说是上层施压被迫整顿,一说是豆瓣自我阉割断臂求生。不管原因何在,根源都指向一个词:政治化。早在去年,豆瓣鹅组就因为讨论时政话题被封禁一个月,此后消停了一阵。今年随著国庆来临,组内讨论敏感话题的帖子激增,虽说绝大多数都是爱国帖,但仍逃不过被雪藏的命运。须知此次被雪藏的「大船开起来」小组,就是豆瓣上出了名的爱国小组,帖子内容又红又专。

无论立场,红黑俱灭,就是这次大整顿的最终结果。一直以来,豆瓣官方夹在小组用户和广播用户中间,既要靠八组、瓜组等娱乐大组吸引流量,又要照顾传统广播用户的使用体验,时常陷入两难。

  • 小组用户:饭圈思维入侵,政治娱乐化

豆瓣广播用户和小组用户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群体,内部运转的方式也相差很大,但却走向了相同的道路。这和豆瓣的产品设计有很大关系。相比封闭的广播圈子,公共平台鱼龙混杂,个体之间差异较大。但由于用户发帖量大,个体很容易被群体所裹挟,如果官方不做强运营,带节奏的言论会满天飞。

八组被雪藏后,组员开始警惕带节奏的言论在《群体的智慧》一书中,作者提到,产生群体智慧需要满足四个要素:多样性(个体数量和类型足够丰富)、独立性(保证个人观点不被他人左右)、分散化(确保个体的权利和地位)、集中(汇集群体中个人的信息和智慧的机制)。以此为标准,小组用户较为多元,但独立性较差。在对大部分公共事件的讨论上,豆瓣用户都还算理性。只有一个地方例外:日益饭圈化的八组。早期的八组用户还比较多元,许多人都是传统的书影音用户,对娱乐八卦感兴趣但不狂热。但随著饭圈文化的兴起,追星女孩大量涌入八组。

再加之八组影响力扩大,水军比例也越来越高。这两类人群十分活跃,且非常同质,发言极具煽动性。许多「路人」受到影响,思维方式也开始饭圈化。综合八组中多个调查成员属性的投票帖,可以大致勾勒出八组成员的画像:以24~29岁女性为主,整体学历较高,有一半以上成员有喜欢的明星。她们在八组无话不谈,从娱乐八卦到社会话题,想法越来越趋同。

具有相同特质的人聚在一起很容易做擅长的事情。这一代年轻人的一大特征是,面对外敌时十分团结,且行动力极强,追星女孩尤甚。支持扒出许豪杰恋童癖的豆瓣网友沉默如海,支持起诉朱军性侵的「弦子与她的朋友们」,打假盒子实验室销售三无蛋糕……年轻人的社会责任感在八组成员身上展露无遗。但真正让八组人民空前团结的,还是海外势力的「入侵」。

正如《狂热分子》中所言,"群众运动不需要相信有上帝,却不能不相信有魔鬼。……共同的仇恨可以凝聚最异质的成分。……一个理想的魔鬼还应该是个外国人。为了让国内的敌人够资格当魔鬼,必须把他说成有外国血统。"香港事件之后,八组关于时政的帖子猛增,部分八组成员接替三年前出征Facebook的帝吧网友,也开始组织「远征军」去墙外散播爱国言论。共青团中央等官媒的推波助澜,让这批爱国的年轻人更加狂热,饭圈式爱国也因此成为八组的主旋律。

对许多八组成员来说,一开始投入这场爱国狂欢,是出于朴素的爱国主义,但随著中港矛盾的激化,以及官方对集体出征的肯定,这场狂欢开始变得与民族主义无关。人们沉浸在真实而又虚幻的权力感之中,相信自己拥有改变中国的力量。尽管自己能做的,只是在外网为「阿中哥哥」刷屏,以及在八组组织「抓八千团建」。

所谓的「抓八千」,就是在组内挂那些疑似为海外势力说话的「卖国贼」,艾特管理员踢人。与此类似的活动还有,在组内挂国庆时没有发微博祝福的港台明星,举报「歪屁股」的广播用户等。不止八组,与八组相近的瓜组也被卷入这一运动。

「自由吃瓜基地」组关于「抓八千」团建的投票这一行动无疑脱胎自饭圈的举报机制。在外部环境的刺激下,组内党同伐异的现象越来越普遍。一些饭圈的其他习惯也被移植至爱国语境,比如拉大人物cp。饭圈女孩单纯、热血,某种程度上,追星行为和爱国行为具有内在的一致性,都是集体主义的表现。但国家再接地气也不等同于爱豆,政治娱乐化的风险不言而喻。

  • 广播用户:圈地自萌,逐渐失势

和后起的八组用户不同,传统的豆瓣用户,即以使用书影音和广播功能为主的用户,大部分是文艺青年,精英范儿,偏自由主义。依照豆瓣的产品设计,用户只能在首页上看到自己关注的用户的动态,很容易形成一个个封闭的小圈子。同一圈层里的用户有著共同的兴趣,联系紧密。久而久之,这些人的兴趣和思维方式越来越趋同,这为极端思想的产生提供了条件。

这些孤岛上的岛民对自己的友邻和豆瓣怀有深厚的感情。豆瓣官方对友邻系统有任何一点微小的改动,都会遭到广播用户的集体反对。2010年4月,豆瓣取消了友邻系统,有几十个用户因此自杀式注销,豆瓣创始人阿北发文表示很意外。2018年7月,豆瓣迎来大改版,将广播移到首页成为「动态」,同时在首页中增加了「推荐」,帮助用户「发现感兴趣的电影和图书内容」,以前放在菜单栏中心的「广播」也被正式替换为「小组」。以往广播用户圈地自萌的状态被打破了,他们只能被迫接受信息流的投喂,接受「广播失势、小组上位」的现实。

左:新版本 右:老版本豆瓣改版的背后,自然有其商业考虑。

书影音功能长期赚不到钱,广播功能越来越沦为小圈子的自嗨,只有小组表现优越,吸引了大量新用户。随著八组、瓜组等一系列娱乐组日益壮大,广播用户和小组用户的矛盾也越来越多。广播功能停用后,广播用户别无他法,只能成立多个临时小组沟通,如「过渡时期版聊」「丧豆临时广播」等。

其中过渡时期版聊组(下简称过渡组)为私密组,只能通过组员邀请的方式加入。比起自我阉割论,广播用户更倾向于认为,豆瓣是迫于官方压力才停用了广播功能。至于八组和瓜组,则是充斥著低龄小粉红和脑残粉的「豆瓣智商盆地」。甚至有部分广播用户认为,广播功能被关停是因为八组鹅的举报。八组和过渡组每天针锋相对,冲突不断。

左为八组对过渡组的评价,右为过渡组对八组的评价正如莫雷事件是引燃东西方价值观争论的导火索,1006事件也是让两类豆瓣用户走向极端对立的最后一根稻草。但问题是,为什么这样的二元对立会发生在豆瓣?这和豆瓣官方佛系的运营机制有很大关系。

  • 豆瓣官方:佛系管理带来的失控

事实上,群体极化的现象在网上非常普遍,任何社区发展壮大之后,也都会面临社区水化和新老用户冲突的问题。此时如果不理清产品定位,加强管理,就很容易陷入失控。豆瓣管理层的思想和早期豆瓣用户一样,都偏自由派,管理宽松。

拥有60多万组员的八组,长期以来都只有四五个管理员管理,这让八组每次遇到重大事件时就敏感话题满天飞,尤其是在香港暴乱和国庆前后那段时间,首页几乎全是政治帖。在产品设计上,豆瓣也推崇开放自由和去中心化。比如,没有给小组用户设立发帖门槛,也没有设置等级体系。或许是为了保护用户隐私,成员的发帖历史也不对外公开,发了极端帖的用户换个ID,照样可以出来混。

八组被雪藏后,某发通告解释是政治原因的管理员被群嘲相比之下,近几年才崛起的体育论坛虎扑,在运营上就谨慎得多。用户注册完要答题,发帖需要等级,别说是时政帖了,就连社会热点帖都不时有管理员删除。

八组的举报按钮形同虚设,虎扑的举报投诉处理得很快,一旦被封禁,再想发言就得考版规。香港事件发生后,八组和瓜组几乎被刷屏,虎扑的讨论帖却寥寥无几,「贸易战」、「香港」等敏感辞汇在虎扑都无法被搜索。莫雷事件发生后,虎扑官方疯狂删帖。10月12日,虎扑官方还发了通告,停止关于NBA中国赛(上海站、深圳站)的所有新闻和讨论。

在此之前,虎扑已经关停了和豆瓣「大船开起来」小组一样又红又专,专门讨论时政和历史的开放区。全站2019年3月以前的帖子也被隐藏,无法搜索和查看。此举被虎扑网友认为是官方为求自保,主动阉割。从人员构成上来看,虎扑用户依靠兴趣联结,大部分人都是球迷,个体之间共性较多;传统论坛的形式也容易让意志不坚定的个体被带节奏,本身是一个容易爆发群体事件的论坛。

但鉴于官方的强运营(用户发帖门槛高、版主删帖力度大、对同一主题的刷屏帖会合并等),许多容易引起争议的社会热点帖和时政帖都被早早扼杀在摇篮里。当然,最容易爆发群体事件的当属巅峰时期的帝吧。帝吧的人员构成与如今的虎扑很像,以二十多岁的男性为主,热爱体育,反偶像反权威。再加上帝吧成立时间较早(2004年),彼时互联网氛围较宽松,政府和百度官方的干预都不多,爆吧事件频发。

另一个和豆瓣、虎扑不同的地方在于,贴吧由于背靠百度搜索,流量远大于前两者。截止目前,帝吧人数已达3000万,人数众多也就意味著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由于吧友平均素质较低,吧主往往倾向于采用独裁的方式管理,内部派系林立、纷争不断。这样一个带著底层愤怒的、庞大的民间网路组织,自然不是当局愿意看到的。

然而还没等到当局出手,百度从2014年开启的商业化战略就把贴吧玩死了。在经过魏泽西事件和卖吧事件后,贴吧活跃度陡降,影响力大不如前。所以此后发生的群体事件,如2016年的Facebook出征事件,今年七八月的出征反港独事件,都与原帝吧无甚关系。尤其是今年的出征反港独事件,参与者不仅仅是帝吧网友,还有许多受帝吧官微号召加入的微博网友。

极左和极右只有一步之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大规模的民间行动对当局来说总是危险的。但在民族主义的共识下,民众需要通过集体出征的方式宣泄情绪,官方也需要以肯定爱国网友的态度强调权力的合法性。曾经反偶像反权威的帝吧,正式被官方收编。

从十几年前的帝吧到如今的豆瓣和虎扑,中文互联网经历了数次群众运动。从最早的6·21爆吧事件,到「爱国青年出征」,再到虎扑关停时政论坛开放区,八组因讨论敏感话题过多被迫改名、停用、雪藏,可以预见,今后自发的网路群众运动会越来越少。BBS野蛮生长的时代已过,留下来的也需谨慎前行。

发布于 2019-10-16继续浏览内容知乎发现更大的世界打开Chrome继续水母水母微信公众号「水母Jellyfish」

豆瓣鹅组在10月6日被雪藏了。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豆瓣广播也同时不能更新了。

仍然可以发送,但是无法显示在首页的信息流中,仅仅自己可见。

换言之,对于使用豆瓣的人而言,主页的时间停止在2019年10月5日。

我的很多朋友都不能接受这一点,甚至有些出现了戒断反应。

和我一样,他们大多数人都用豆瓣十年以上,是豆瓣的深度用户、依赖豆瓣,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所谓的文艺青年。

在我们最初使用豆瓣的年月里,尚没有微博、更没有微信,Google还没有退出中国,听歌的还用Mp3——豆瓣一路坚持到今天,很厉害了。

当然,有一句老生常谈,今天的豆瓣,早不是原先的豆瓣。

1、

互联网观察者将2012年视为豆瓣的分水岭。那一年豆瓣的日均PV在1.6亿。而如今豆瓣的日均PV在10亿,小组是最活跃的部分。

在最初,小组更像是大学BBS。租房、寄明信片、讨论旅游路线…… 第一个被雪藏的小组是「南方周末」。2008-2009年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父母皆祸害」小组。小组成立于2008年1月18日,几百名年轻人聚在一起控诉过分控制的父母,后来引起媒体关注,屡屡被报道、被批判。到2017年6月小组被雪藏之时,这个小组已经有12万成员了。但人数虽多,这个组的喧嚣之时已经过去了。

另一个很著名的组是「我们代表月亮消灭居心不良的乐手」,讨论乐队八卦。小组成立于2008年10月8日,最初的几年这里也是小圈子聚集地。当时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朋友周末听了场演出发了个状态,周一就被人在这个小组里嘲笑了,总体来说,当时都是一小小撮人,几场演出下来,大概组员都能见个七七八八吧。这个小组后来也被雪藏了,如今有22万成员。拜《乐队的夏天》所赐,不断有人想进这个小组,只要在微博上发一句月亮组,就有5个以上人「求拉」。

2010年左右,我已经意识到,混小组的豆瓣用户和使用书影音的豆瓣用户可能面对的是两个豆瓣。当时那位让我意识到这种差别的朋友,他标记的书影音总共不到三位数,上豆瓣只为「我们爱讲冷笑话」、「八卦来了」这几个小组。

2010年成立的「八卦来了」在2018年被整改,成为炙手可热的鹅组,如今是营销号的必争之地,一到重要时间节点总会被禁止发言。其他几个吃瓜组也成为娱乐营销的重镇。

最近一年半因为工作,要经常去那些娱乐讨论小组观察动态。在一个讨论最为激烈、戾气最重的帖子下,我好奇关注了其中一个「刺头」。没过多久Ta发来私信:关注你的人好多啊,你为啥关注我呢?

我心说,还不是想做人类学观察?但是后来发现,关注Ta没有任何的意义。Ta不标记书影音,没有广播动态。我们使用的是彻彻底底的两个豆瓣。

2、

我在2006年6月30日注册的豆瓣,如今已经整整13年。最初一批的豆瓣友邻都是系统推荐的兴趣相同的用户,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活跃在这个网站上。我看著他们换工作、装修、生孩子,感觉目睹了人生前行的轨迹。

我虽然没能和晚晚一样成为网红,也没能和木卫二一样成为人人知晓的知名用户。但在豆瓣上写过影评、建立过小组,创立过活动,连载过专栏、参加过征文比赛。在媒体实习的时候用豆邮联系过采访对象,并且还成功了。

2009年夏天参加过两次活动,一次是参加一个讨论会,基本上在座所有人都拿豆瓣做例子,当时最红火的小组是国货小组。还有一次去豆瓣开会聊合作,顺便提了豆列编辑中的一个不方便的地方:当时的豆列编辑只支持在豆列页面添加条目地址,而不支持在书影音条目页面一键添加。豆瓣的工作人员非常认真听了我陈述问题,没过多久,条目页面就多了一个「添加到豆列」的按钮。

后来我目睹过豆瓣的种种变化:豆瓣九点关闭,几年后博客时代彻底宣告结束;豆瓣FM出现,经过一系列口味调试,成为最了解我音乐口味的产品;豆瓣音乐人捧红了一批独立音乐人,邵夷贝、好妹妹都在其列;豆瓣阅读成为了出版和写作的平台……这些都是留存至今的成功产品。

试错的经历也不在少数:阿尔法城开启又关闭,已经被承认是一个失败的尝试;豆瓣足迹被阿北承认抄袭了穷游的数据;关停的豆瓣小站曾经是我认为还不错的产品,但是要用豆币(大概是这个名词吧),我并不懂其中逻辑;后来豆瓣东西的商业化能明显看出商业化的尝试,但也没有太大声响。

豆瓣也错过了移动互联网的最好时间,2012年,豆瓣把诸多功能分散在多个app里,直到三年以后,才有了一个名叫「豆瓣」的app。在微信和微博大行其道的时代,豆瓣的微信和微博运营也有蛮多槽点的。

能看到豆瓣仍在做各种努力:话题和热门话题尝试靠近知乎的问答和微博的热搜,但运营得一直尴尬;豆瓣时间和豆瓣电影的Pro尝试赶上知识付费的潮流,但是现在知识付费做得好的有几家?

豆瓣曾经上线过一个「小事」功能,最后被折叠,入口挪到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互联网观察者们分析,这一功能因为和广播/日记没有形成信息流(动态)上的互联互通,变成孤岛。而我的分析则是,这个产品无法形成具有信息含量的产出,因而是鸡肋。当然还有一点,能分享鸡零狗碎事情的地方那么多,我何必非要选豆瓣?

3、

是的,我仍然喜欢豆瓣,将这里作为一个稍有点情怀的栖息地。

一方面当然是习惯。习惯在阅读和观影之前查看评分,习惯在想不起某个演员名字的时候搜索作品,习惯在同城查找活动。如果说2006年刚发现这个网站的时候,这些功能还显得粗糙,那么经过十余年的打磨和运营,它变成了一个完善的资料库,难以被取代。

另一方面在豆瓣,你能真正遇到因趣味和作品而欣赏的人。他们分享自己读过的书、看过的paper、做过的研究,拥有自己的想法(而不仅仅是立场)。在这里不仅仅标记生活,记录下吉光片羽,也能延伸出系统的阅读和了解,这在其他SNS向的网站上是很难做到的,也并不是互联网发展的大势所趋。

原先在跟人约会前,我进行互联网挖坟的第一站就是豆瓣。这样很容易看到Ta的喜好,往深了说,甚至很容易看到Ta的修养,知道Ta是一个怎样的人。曾经是豆友后来变成了现实生活中朋友的人有很多,非常多。就在最近我还在餐厅吃饭偶遇了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我们在十几年间彼此的唯一联系就是豆瓣上的动态。

这些我认识的、喜欢豆瓣、仍然使用豆瓣的深度用户,有产品经理、有高校老师,也有广告和金融从业者。他们都是文艺青年吗?并不全是吧。

就像我的朋友57主编在《单读》的刊首语中写下的,很多人都会与「文艺青年」这个标签斗争良久,最初是因为「文艺」,之后是因为「青年」。但我愿意认为,他们不管是不是文艺,还是不是青年,他们都是有主见、有趣味的人。

就像很多年前看《月满轩尼诗》,洁具行售货员和电器行小老板见面,因为侦探小说而拥有了共同话题,这是我心目中豆瓣的标准用户,也是豆瓣用户交流的模式。


豆瓣鹅组在10月6日被雪藏了。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是,豆瓣广播也同时不能更新了。

仍然可以发送,但是无法显示在首页的信息流中,仅仅自己可见。

换言之,对于使用豆瓣的人而言,主页的时间停止在2019年10月5日。

我的很多朋友都不能接受这一点,甚至有些出现了戒断反应。

和我一样,他们大多数人都用豆瓣十年以上,是豆瓣的深度用户、依赖豆瓣,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所谓的文艺青年。

在我们最初使用豆瓣的年月里,尚没有微博、更没有微信,Google还没有退出中国,听歌的还用Mp3——豆瓣一路坚持到今天,很厉害了。

当然,有一句老生常谈,今天的豆瓣,早不是原先的豆瓣。

1、

互联网观察者将2012年视为豆瓣的分水岭。那一年豆瓣的日均PV在1.6亿。而如今豆瓣的日均PV在10亿,小组是最活跃的部分。

在最初,小组更像是大学BBS。租房、寄明信片、讨论旅游路线…… 第一个被雪藏的小组是「南方周末」。2008-2009年还有一个非常有名的「父母皆祸害」小组。小组成立于2008年1月18日,几百名年轻人聚在一起控诉过分控制的父母,后来引起媒体关注,屡屡被报道、被批判。到2017年6月小组被雪藏之时,这个小组已经有12万成员了。但人数虽多,这个组的喧嚣之时已经过去了。

另一个很著名的组是「我们代表月亮消灭居心不良的乐手」,讨论乐队八卦。小组成立于2008年10月8日,最初的几年这里也是小圈子聚集地。当时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朋友周末听了场演出发了个状态,周一就被人在这个小组里嘲笑了,总体来说,当时都是一小小撮人,几场演出下来,大概组员都能见个七七八八吧。这个小组后来也被雪藏了,如今有22万成员。拜《乐队的夏天》所赐,不断有人想进这个小组,只要在微博上发一句月亮组,就有5个以上人「求拉」。

2010年左右,我已经意识到,混小组的豆瓣用户和使用书影音的豆瓣用户可能面对的是两个豆瓣。当时那位让我意识到这种差别的朋友,他标记的书影音总共不到三位数,上豆瓣只为「我们爱讲冷笑话」、「八卦来了」这几个小组。

2010年成立的「八卦来了」在2018年被整改,成为炙手可热的鹅组,如今是营销号的必争之地,一到重要时间节点总会被禁止发言。其他几个吃瓜组也成为娱乐营销的重镇。

最近一年半因为工作,要经常去那些娱乐讨论小组观察动态。在一个讨论最为激烈、戾气最重的帖子下,我好奇关注了其中一个「刺头」。没过多久Ta发来私信:关注你的人好多啊,你为啥关注我呢?

我心说,还不是想做人类学观察?但是后来发现,关注Ta没有任何的意义。Ta不标记书影音,没有广播动态。我们使用的是彻彻底底的两个豆瓣。

2、

我在2006年6月30日注册的豆瓣,如今已经整整13年。最初一批的豆瓣友邻都是系统推荐的兴趣相同的用户,现在他们中的一些人还活跃在这个网站上。我看著他们换工作、装修、生孩子,感觉目睹了人生前行的轨迹。

我虽然没能和晚晚一样成为网红,也没能和木卫二一样成为人人知晓的知名用户。但在豆瓣上写过影评、建立过小组,创立过活动,连载过专栏、参加过征文比赛。在媒体实习的时候用豆邮联系过采访对象,并且还成功了。

2009年夏天参加过两次活动,一次是参加一个讨论会,基本上在座所有人都拿豆瓣做例子,当时最红火的小组是国货小组。还有一次去豆瓣开会聊合作,顺便提了豆列编辑中的一个不方便的地方:当时的豆列编辑只支持在豆列页面添加条目地址,而不支持在书影音条目页面一键添加。豆瓣的工作人员非常认真听了我陈述问题,没过多久,条目页面就多了一个「添加到豆列」的按钮。

后来我目睹过豆瓣的种种变化:豆瓣九点关闭,几年后博客时代彻底宣告结束;豆瓣FM出现,经过一系列口味调试,成为最了解我音乐口味的产品;豆瓣音乐人捧红了一批独立音乐人,邵夷贝、好妹妹都在其列;豆瓣阅读成为了出版和写作的平台……这些都是留存至今的成功产品。

试错的经历也不在少数:阿尔法城开启又关闭,已经被承认是一个失败的尝试;豆瓣足迹被阿北承认抄袭了穷游的数据;关停的豆瓣小站曾经是我认为还不错的产品,但是要用豆币(大概是这个名词吧),我并不懂其中逻辑;后来豆瓣东西的商业化能明显看出商业化的尝试,但也没有太大声响。

豆瓣也错过了移动互联网的最好时间,2012年,豆瓣把诸多功能分散在多个app里,直到三年以后,才有了一个名叫「豆瓣」的app。在微信和微博大行其道的时代,豆瓣的微信和微博运营也有蛮多槽点的。

能看到豆瓣仍在做各种努力:话题和热门话题尝试靠近知乎的问答和微博的热搜,但运营得一直尴尬;豆瓣时间和豆瓣电影的Pro尝试赶上知识付费的潮流,但是现在知识付费做得好的有几家?

豆瓣曾经上线过一个「小事」功能,最后被折叠,入口挪到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互联网观察者们分析,这一功能因为和广播/日记没有形成信息流(动态)上的互联互通,变成孤岛。而我的分析则是,这个产品无法形成具有信息含量的产出,因而是鸡肋。当然还有一点,能分享鸡零狗碎事情的地方那么多,我何必非要选豆瓣?

3、

是的,我仍然喜欢豆瓣,将这里作为一个稍有点情怀的栖息地。

一方面当然是习惯。习惯在阅读和观影之前查看评分,习惯在想不起某个演员名字的时候搜索作品,习惯在同城查找活动。如果说2006年刚发现这个网站的时候,这些功能还显得粗糙,那么经过十余年的打磨和运营,它变成了一个完善的资料库,难以被取代。

另一方面在豆瓣,你能真正遇到因趣味和作品而欣赏的人。他们分享自己读过的书、看过的paper、做过的研究,拥有自己的想法(而不仅仅是立场)。在这里不仅仅标记生活,记录下吉光片羽,也能延伸出系统的阅读和了解,这在其他SNS向的网站上是很难做到的,也并不是互联网发展的大势所趋。

原先在跟人约会前,我进行互联网挖坟的第一站就是豆瓣。这样很容易看到Ta的喜好,往深了说,甚至很容易看到Ta的修养,知道Ta是一个怎样的人。曾经是豆友后来变成了现实生活中朋友的人有很多,非常多。就在最近我还在餐厅吃饭偶遇了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我们在十几年间彼此的唯一联系就是豆瓣上的动态。

这些我认识的、喜欢豆瓣、仍然使用豆瓣的深度用户,有产品经理、有高校老师,也有广告和金融从业者。他们都是文艺青年吗?并不全是吧。

就像我的朋友57主编在《单读》的刊首语中写下的,很多人都会与「文艺青年」这个标签斗争良久,最初是因为「文艺」,之后是因为「青年」。但我愿意认为,他们不管是不是文艺,还是不是青年,他们都是有主见、有趣味的人。

就像很多年前看《月满轩尼诗》,洁具行售货员和电器行小老板见面,因为侦探小说而拥有了共同话题,这是我心目中豆瓣的标准用户,也是豆瓣用户交流的模式。


虽然我不喜欢鹅组,曾经加过,后来退了

对于我个人,我觉得它被雪藏不可惜,甚至是大快人心

但是从长远来看,唇亡齿寒


又一次迫不及待地打开豆瓣,毫无意外,它的时间线还是停留在10月5日。所有友邻的动态冻结在某一刻了。就像是在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冻住了,抬起的脚,张开的嘴巴,挥舞的手,都停留在那一刹那,无法进行下一步动作。让人心生恐惧的沉默。

我知道在微博、微信上无数友邻在哀嚎著豆瓣的大变故,他们除非相互加了好友,否则哪怕喊破嗓子,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我们失去了广大的友邻,只能在各自的孤岛上。

此次豆瓣其他功能还算正常,你可以发日志,也可以发广播,但不会出现在时间动线上了,也没有友邻知道你的动态,除非他专门点击进来看。每个人,都是孤立的。好比是广场没有了,大家要去友邻那里串门,只能单独跑到那个人的家里去。人间的热络感消失了。那玩豆瓣的乐趣也丧失了大半。

关于豆瓣此次广播停止运作和小组被雪藏的真正原因,看到过几个揣测的版本,或许都是成立的,毕竟官方没有给出解释,我们只能自己来找答案。我在微博上发了一句话:「豆瓣大变故,让我犹如大地震后跑出自己家的人,流落街头,彷徨无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希望这只是暂时的,这样的话,家再破,我也能回去。我最怕的就是家没有了。

不玩豆瓣的朋友很难理解这种沮丧惶恐的心理。我注册豆瓣十年了,我现在几乎所有的好朋友都是在这上面认识的,我在这里写文章发广播推荐各种书影音,也看其他友邻的分享;我,还有一批写作的朋友,都是在这里被发现,然而出版自己的书,可以说它改变了我们的命运;我还认识了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几个人……它,承载我这十年来最重要的时光。没有它,我不知道我会成什么样子的人。

我在豆瓣上发了几十万字的日志,标注了一千多部读过的书和看过的电影,写了四五十篇各种长评……十年来,这些都是我慢慢积累出来的。我很怕一夕之间,这些痕迹全部被抹除。其实文字大多已经出版,也得到了保存,但下面友邻的留言和互动,各种观点的碰撞,相互之间的玩笑和误会,都一并没有了,这个是可怕的。

以前,我们都说过「豆瓣不能死」,因为它很脆弱,在这个严苛的环境下,它能够活下来就不容易了。但我们还是会心存侥幸,在这个小小的精神角落,说著自己的话,做自己的事。但现在似乎要在做一下准备了。毕竟这次,如果豆瓣能够熬过去,接下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迟早有一天,豆瓣会消失。而我们也会慢慢找到新的地方安顿吧……

不敢想,好难过!

豆瓣,赶紧好起来!


不但鹅组被雪藏,船组瓜组也被藏了,首页广播也被停了。

但实际上,现在混小组的和刷广播的不是一群人。而且经过了好几次删广播事件后,广播党的言论其实已经被迫收敛了。

一直以为豆瓣如有一日被搞死,要么死于某些友邻的言论,要么死于没钱。万万没想到,竟然因为这次这样的原因挨了这么一大劫。

广播党无处可去,真的要憋死了。对别人来说,可能没有豆瓣,还有微博。但对重度用户来说,豆瓣就是精神家园,没了心都碎了……

PS:广播党可以进 「丧豆临时广播」小组 找友邻。

PS 2:船组瓜组我没进,鹅组被雪藏后,气氛似乎是好了点,水军少了,粉黑大战少了。不知道能保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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