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就是:经此一时,不过流年。

从前,有个孩子,在他3岁的时候,因为父母的疏忽,没有吃上那几颗花花绿绿的药丸,左腿因为小儿麻痹症留下后遗症,落下终身残疾。很不幸,我就是这个故事里的倒霉孩子,看过我3岁以前自由自在尽情奔跑在田野上的照片,那时的我笑的好天真好灿烂,可后来的后来再也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3岁以后,我的世界就开始颠倒,可以说我这之后所有的选择都基于这歪歪斜斜的现状。幸运的是,除了我左腿有受到儿麻后遗症的影响,需要扶腿走路之外,其它的生活大体正常,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无非就是无法奔跑无法上体育课,无法骑自行车等等。

▲小时候的我

好在我的爸妈没有放弃我,在父母家人的爱和鼓励下,我也好好学习,好好活著,好好走著自己的路。一样的上学,一样的生活,每一个孩子来到这个世间都是天使和精灵,可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自己就是那个最悲催和最无奈的一个。

也曾为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喊我「跛子、瘸子、拐子」等难听的话语而黯然神伤,为路上那些同情怜悯的眼神而心痛。那些在山顶、操场和阳光下奔跑、呼喊、欢笑的孩子,从来幸运,他们无法明白,那些只能在一旁看著的,不能开心颜笑的人,只会默默注视,偶尔也会泪流满面。人永远无法理解那些近在眼前的略微不同的人,平常而习惯的事情与他们而言却也无法企及,你眼里的习以为常,有时候真的是他人的奢望。

十几岁那年我又去做了一次矫形手术,希望现代医术能创造奇迹。可奇迹并没有发生,农村家庭本来经济条件就不好,借的亲戚的几万元也打了水漂,更别提手术和复健难以忍受的痛苦了。那些时候时常会想到死了也许就一了百了,固执的以为死亡也许会是最好的一个解脱。想来很多轻生不想活下去的人,并不全是自私吧!只是在那样的一个年纪,谁能要求他们去接受这一切。孩提时代,也没有人能真的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最为不幸的。

休学了两年后,原本成绩就很好的我选择了继续读书,一路跌跌撞撞也读到了大学。大学毕业后,经历了求职的痛苦和迷茫,很多公司明明觉得我大学成绩优秀,能力突出要我去面试,可当他们看到我腿的时候还是会露出鄙夷的神色,我不明白为什么公司招残障员工可以省很多税,可他们还是不愿意要残疾人?只要岗位合适,任何残疾都不是残疾,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历经波折好歹也找到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从第一份工作最基础的数据录入工作到HR数据录入再到HR模块的工作,一步步跳槽到更好的公司,也同时拥有了更高的工资。可命运多舛,27岁的时候的我又生病了,悲观失望,不想去医院做手术。医生说我先天性输尿管狭窄,右肾完全像没有功能一样。医生还说我鼻子里面有异物,怕是肿瘤,好在做完手术,病理切片检查只是鼻息肉。连著做了两个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手术,人生往往就是如此无奈,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不公。

▲ 平时走路的样子

难为了父母在医院轮流照顾我几个月,从小我就是家里最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有朋友问过我,我怨过我爸爸妈妈没?我的回答是小时候会有,但长大了就没有了,这一切都是命,宿命吧。

不愿想起物是人非,不愿想起时过境迁,抬头看天,连云的移动都那样迫不及待,一直觉得宿命会紧紧萦绕著我的一生,被安排好的高潮和低谷,就像高原上的野花多姿多彩,生动无比,却渺小得总让粗心的人就错过了。于我而言,平安健康真的才是最大的福分,能有一份工作在这艰难的人世平凡的活下去就够了,无求其它。

从来没有什么命中注定,既然来了,就走下去,既然无法改变,那就随意看待。能坚持走到三十而立的现在,依然是一种幸运。还好,尽管命运不曾眷顾,生活却依旧继续,没有什么能让人对自己丧失勇气,除了自己。通过一步步的努力,我目前任职于一家世界500强人力资源部门,一步步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们都是走在路上的人,在很多时候并不觉得缺少或遗憾,仿佛生命从来都是这样的形态,没有人去改动更不存在变化。渐渐能明白,去接受很多不能改变的事情,改变可以改变的事情,在浩瀚的时光里一步一步接近回归,经此一时,不过流年。

写给自己的散文诗

三岁那年只因未吃上那几颗花花绿绿的药丸,

一场大病让我的人生完全不同。

左一脚,右一脚,深一脚,浅一脚。

歪歪斜斜,趔趔趄趄,摇摇晃晃。

端不起一碗水,跑不了一次步。

我总是在生病,

但从来都不是卧床不起。

别人说命运对我如此不公,

我却说我很幸运。

一点点站稳身形。

似那荒野中的野花野草,

多姿多彩,生动无比。

随疾风摇曳著天地间的残缺不平和崎岖坎坷。

完美与残缺究竟有什么不同,我已历经太久。

我乐于拥有我的身体,

正如拥有我的心灵,

既然命已既定,无法改变。

那就只剩勇敢的活著!

坦然面对自己的归途。


最近的一篇文刚好可以回答,其实作者@沈矫情 回答过这个问题,但最近她的想法有些转变,所以还是很有必要搬运过来。

原文首发「少数派说」公众号,如有转载请联系后台

原题目:《「残障的生活值得过吗?」一个普通人的热血游戏》

文/沈丞晴

我是沈丞晴,多重障碍者,受肢体障碍和听力障碍影响较大。今天我想聊聊我作为身障人士的生活,告诉大家我平时会做什么,和大家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有很多朋友,残障的不是残障的都有,平时会一起出去玩。我谈过恋爱,追求过人,也被追求过,拒绝过别人,也被拒绝过。

平常我会和大家一样的上课,就和大家一起坐在教室里听课、思考,这时候是没有障碍的。疫情期间,我也和很多人一样,在为网课苦恼,觉得难以集中注意力,环境太慵懒。只是相比大家,我可能会多遇到一点小障碍。

很多课是没有字幕的,这时候我获取信息就有些吃力,如果老师说话不清晰或者声音比较高频的时候,用力听,耳朵会阵痛。这时我就会请老师提供合理便利,把视频装上字幕。在日常,我自己也会装一些手机上比较常用的转文字的APP,如果朋友和我交流时,出现我听不清对话的情况,或者是很重要的对话需要记录,就会用到转文字的软体。

慢慢的,我身边有些朋友也学会了我的「技能」,他们装上这个软体来翻译方言,或辅助记录那些重要的开会内容。

我喜欢健身和体育,由于肢体障碍的影响,适合我的项目不太多,平时场馆里也不会专门设有适应性体育项目。(所谓适应性体育,是指通过适当的环境和资源配置,让障碍人群平等的参与到体育中来。)这时候就需要设法去创造一些机会,比如说举办适应性体育活动,不过这种机会并不多。

图片:轮椅篮球是适应性体育的一种(插画来源网路)

图片:学校邀请轮椅篮球广东队举办表演赛,靠近图中央穿蓝色校服的是我

我还喜欢听音乐,最喜欢的歌手是周杰伦。听力障碍并没减退我对音乐的热情,虽然歌词和旋律会漏听或听不清楚,但那种音符躁动让我心动不已。有时候,我会想来个音乐创作,但苦于没有学过乐器,不会给歌词谱曲。我本打算今年夏天去听Livehouse或者音乐节,计划让我很兴奋,唯一担忧的是,不确定我的耳朵能不能适应现场观众的声音。

我是个吃货,热爱甜食,所以南京是我最喜欢的城市。我喜欢喝酒,尤其是去餐厅酒吧。每次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都想去不同的小店,最恨那些有格调的店铺没有无障碍,只有高高的台阶,仿佛在告诉我:另谋他家吧。

图片:门口有台阶的咖啡厅,仿佛不欢迎我一样

生活中还有很多其他障碍,于是,基于想要发声和解决问题,我创建了少数派志愿者团队。我们开始试图让散落各地的残障人士联结在一起,让更多人走出家门,过上高品质的生活。

也许你会问我,我前面提到有那么多障碍需要清除,会不会觉得很困扰?

有时候是会的。比如当别人花一点点时间,而我要花三倍甚至五倍的时间去克服障碍的时候。

记得我成年后第一次独自去北京,和朋友约好去国家博物馆,路上因为没有无障碍指引,我和朋友从博物馆后面探索了很久,最后发现无障碍通道和一般的安检通道在两个方向,我和非残障朋友需要分开走,平时朋友独自走需要20分钟的路,一个半小时我们才通过。

还有一次,我去香港旅行,计划是独自坐飞机往返,去的时候坐的中国航空很顺利,我在香港体验了很好的无障碍设施和服务。

图片:我在香港体验无障碍计程车

本以为会顺利回到天津,可是没有想到,香港航空直接拒载了我,理由是我没有陪同。

像这种时候,我就会感到难过、失望。

难过和失望,并不是因为我和别人不同,而是因为很多设施好像不是为所有人设计的,规则也在没有依据的情况下人为地制造障碍。

当我遇到障碍,发现设计者、规划者没有考虑多种群体的需求,这时候心里会有被忽略的感觉,所以会比较难过和失望。

如果你问我,既然我感到失望,会不会经常疲倦或者心累,以至于想放弃?

我的回答是,大多数的时候是没有的,因为我感觉很像是在打通关游戏。游戏的要素是未知、探险、任务、刺激、有意义。这些要素在投身残障事业的时候都有体现。

视频:一个很有创意的残障版超级马里奥游戏,马里奥坐轮椅闯关,用拐杖击打怪兽,途中有无障碍坡道,一路畅通。(视频来源:抖音号dy5yvb4aj48a)

残障议题起步比较晚,国内残障领域空白多,所以每当我想到新的解决方式的时候,常常有一种探索和刺激的感觉;

每次和团队一起计划未来、共同努力的时候,会知道我不孤单;

每次探索出新的方法、好的体验,可以分享给其他残障朋友,就像是游戏积累经验;

当我的努力让人们生活更便利、更有尊严的时候,我会感觉到幸福。

这种游戏闯关的感觉很多时候都能让我兴奋起来,每天都想著如果不断去探索,也许能看到更多风景。对每一天都会认真期待。

图片:我投身于残障发声倡导,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工作。这是我主讲的「残键触碰,深入共融」活动

在生活中,我会付出自己的那一份努力,但事实上,很多问题的解决不只是依靠个人的努力,还有一些是老师的努力、同学的努力、朋友的努力,甚至是国家的努力。

如果把时间倒回在五年前,那个时候高考有关合理便利的条款没有出台,我是没有办法获得高考调整考场、坐轮椅入考场、延长考试时间等合理便利的。如果没有便利,需要爬楼才能入考场以及书写困难的我,就可能考不上大学了,也不能获取高等教育机会。

感谢政策的颁布。很多政策正是依靠著大家努力探索、发现问题,去不断想办法、不断发声,才被国家重视,从而产生出来的。

图片:坐在室内一树植物旁,对著镜头开怀一笑的我

残障群体是少数群体,做残障相关的事情,是不是服务对象比较少?

其实不是这样的,一点也不少。因为,不光是表面看上去有残疾的人会有残障状态,当普通人拉著行李箱走在街上的时候,也需要坡道;当听人看方言或者外文电影的时候,也会需要字幕,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大家没有意识到。普通人可能会有受伤的时候,一辈子也会有坐婴儿车和行走不便的时候。这些便利和设施都需要我们不断完善。

我在学习残障议题后越来越明确,我做的是帮助社会改变,帮助所有人生活得更好。

举一个例子,大家在机场可以看到,很多无障碍厕所开始有婴儿标志,本来是为了残障朋友设置的无障碍厕所,里面也可以为小婴儿换尿布,解决了母婴障碍;现在城市中新建的厕所很多也具备这个功能,相信这样下去,慢慢的更多人的需求都能够得到满足。

图片:无障碍洗手间和母婴室的标识在一起

在这里分享我的故事,是想让大家知道,我的生活很普通,我需要的也是大家需要的,我希望以后能够更普通些也更便利些。

目前,因为了解和关注过少,我们生活的环境还有很多障碍需要去消除,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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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障的生活值得过吗?」一个普通人的热血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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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瘸子靠给人送外卖谋生。我每月拿到钱后,都会匀出一小部分「孝敬」领导,才会过得顺心。

一开始,我还有些忸怩,但他一把就扯过我手里的信封。撑开口看里头的钱。

这一瞬间,他的神情让我想起父亲临走前塞给我的信封。我往里看的时候,神情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今天我已无单可接。瘸著脚在超市逛了很久,想买把菜刀。但是无果。


用菜刀做下的凶案太多,超市已经很久不卖菜刀了。


许是我跛脚的样子太引人瞩目,老觉得有人时不时瞥我,也总有保安在我周边若无其事地转悠,好像在盯一个小偷。


我又走回租住的地方,冷风割在脸上,割进口罩里,疼起来像盐渍进伤口。小区外头有个门脸不显眼的私人超市,我从那儿买了把便宜菜刀。


刀口开了刃,老板结账的时候都不愿挨我太近。


我掂量著这把刀的重量,同时也在心里掂量著一条人命的重量,在生铁和生命两者之间做著抉择。


我想用这把刀砍了我所在站点的站长。无论是砍死还是砍伤,先砍了,再说后事。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外卖员,他又为什么偏偏要逼死我呢?


1、福叔


2013 年,家乡唯一一家小厂——也是我一直打工的地方,一直违规生产作业,最后出了大事故,还上了地方台的新闻。厂子倒闭,我失了业,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


玻璃厂关门的时候,福叔组织失业青年一起去找车间领头,我也跟著去了。本来是去讨说法的,但讨著讨著,我目光跨过几个人的肩头,就看到已半白的福叔双眼一瘪,两行浊泪和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哭声一起被挤了出来。


紧接著,他就给坐在椅子上、正面无表情抽烟的领头跪了下去。


「你这是要我死啊——你这是要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啊——老子给你磕头,你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啊!」


福叔被人们的影子踩住,伏低到尘埃里。头骨和水泥地上的玻璃碎渣相撞,一声声充满著血腥气。


我站在声讨人群的末端,头直发麻,拚命梗著脖子探出去,想打一架。越过密密匝匝的攒动头颅。我看不到领头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他那张肥脸上一定挂著笑。


他在笑我们的难堪。


后来人群散了,毕竟连带头的都不行了,失了组织,自然就都走了。


福叔哭够了,肿著眼蹬著两条腿坐在地上,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地面,失了魂儿。


我一瘸一拐走上前去扶他,拽了半天也没把福叔从地上拉起来,他太沉了,像尸体一样沉。


领头的不再管他,关了车间的灯,把卷帘门往下拉了一半,走了。


我也跛著脚往门口走,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像烂煎饼一样瘫在地上的福叔。他还是那样直愣愣地看著地面,头都斜在了肩膀上。


有虚懦的声音遥遥传来。


「拐子,这地方不能留了。你还年轻,还有得活。」


后来听说,福叔撞了被停用的玻璃车床。车床上放著切割了一半的不规则玻璃,玻璃扎透了福叔的脖子,血液喷洒而出,把一地玻璃渣涂得红亮剔透。


「拐子,这地方不能留了。你还年轻,还有得活。」


2、择业


失业后,我骑著大伯的二手摩托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逛了几天,这个小城镇的景象一日比一日萧瑟,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鬼城。


镇上大部分门面都关了,有的甚至连门都日渐残缺,只剩个大窟窿似的嘴。我去了一两个需要招销售工的店,虽然他们面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们瞧不起我这样左腿有缺陷的残疾人。


但没关系,与其说习惯,不如说我已经麻木了。


上个月同村发小回乡结婚,跟我说起城里的一个职业,好像是给人送饭之类的。当时我还在玻璃厂烧窑,觉得那样挺安逸,所以没往心里去。如今这念头又忽然浮现出来在我心里摇摆。


「在省城送饭是件体面活,残疾也能干。更何况你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谁有空看你是不是个残废呢?是不?」发小在村口迎新娘时,这样对我说。


他比我小一岁半,今年也三十三虚岁了。而今终于娶了媳妇,据说还在省城买了房。


我想起发小那辆矮矮瘪瘪的小轿车,幻想他坐在里面操控方向盘的样子,旁边坐著他新娶的娇媳妇,心里就反刍起酸溜溜的味道。


我把摩托还了,跛著脚从村东头一直走到村西头。我走得很慢,一路上不停地想事情。想工作,想未来,想城市的模样。


快走到家门口时,大老远就看见父亲蹲在门前的地上抽旱烟。


发小结婚时给村里每家每户都发了两包喜烟,当发到父亲手里时,他用青筋蜿蜒的手攥了许久,最终还是递还给我。


「你拿著,工作上别含糊。」


他不知道发小发的喜烟是最廉价的大前门,抽起来像吸进一捧沙子,这种烟领头的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这纸烟在父亲眼里仍然意味著「高档」和「城里」。


我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远远停下,从兜里拿出按键都被磨损了的旧手机,拨通了发小的电话。


「在省城送饭是件体面活,残疾人也能干。更何况你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谁有空看你是不是个残废呢?是不?」


3、外卖员


我买了火车票,一路南下来到省城。我长到三十五岁,进省城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上一次还是五年前为了陪父亲上省立医院看食道方面病。病没看好,钱却很快花光了。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钱花得快。


而是钱太少。


临走的时候,父亲塞了信封给我。我撑开封口往里看,里头是些红票子。


「好好干,好好干,然后娶个媳妇。」父亲对我说,发黄的眼珠子里全是些浑浊的液体。


在臭烘烘又拥挤的铁皮车厢里,我缩在自己的硬座位置上非常不安,生怕自己碍了别人的事,只因自己没有那份勇气和力气应对麻烦。但好在车上虽然人多,但大部分人脸上的神色都带著如我一般的虚弱与迷茫,许是没有力气生事。


下车后,我还没适应乍然出现在眼前的城市。就被车站警察揪住盘问了半天,问我从哪来到哪去,语气严厉到仿佛我已经是个惯窃的乞丐。而且盘问间总有意无意瞅著我的残疾左脚。


后来发小在如潮的人群中发现了张皇的我,把我救出来。安排我去吃了顿兰州拉面,然后我们两人坐上公交,来到一个小区。


这时候我才知道,这间三十平米、昏暗且沿墙摆放了六张上下铺铁床的房间,并不是家乡人口中「他在省城买的房子」。这里并不独属于他,还有好些个人。


我去的时候正值午后,房间里没人,发小告诉我说他们都出去跑活接单了。


「你在这休息一会儿,」他指一张有点乱的下铺给我,上面堆著几件蓝色制服、脸盆和灰色的床单。「上周刚有人辞职去干快递了,正好给你住。」


「这是宿舍吗?」我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问。


「啊,算是吧,站点经理给租的,前期能省不少钱呢。不过你不想住也行,有的人就自己在外头租房子,看你自己需要吧。」


我怕自己说错话,但一听能省钱,就说:「我,我肯定需要的啊。」


发小不再理我,自顾自穿上蓝色制服,戴好头盔。「我带你去见站点经理。」


时值盛夏,我坐著发小的电动车后座,一直被带到站点经理面前。在不停流进眼里和嘴里的咸津津汗水中,我第一次尝到省城的味道——铁锈的味道。


发小称呼站点经理为「九哥」。九哥长得膀大腰圆,光头,没纹身没金链子,但后脖颈的肉褶子叠了三叠,看起来就不好惹。


发小路上就跟我说了,站长一人就承包了市里七个站点,靠这个发财。我走到他面前,九哥第一道视线就落在了我走路时明显低一截的左脚上。他好像笑了,但也没说啥。


「自己有车子吗?」


「他带了钱,明天我就带他去买。」发小替我说。


九哥干脆利落打回去:「不行,一会儿就去买,明天上岗。」


「对了,你知道外卖员是干啥的吧?」最后,他好像终于想起了我的存在,扭头对我说。「先试用半个月吧。」


4、竞争


说白了,我入行入得晚。没先头干的那些人挣得多了。


但尽管如此,送外卖给的钱还是比我在玻璃厂烧窑时多了许多。


站点老手说:「你要是能一天只睡三个小时,能挣这个数。」他食指伸到我眼前比划了一下。


只不过这三个小时要在二十四小时之间匀出来,这样干法不会长久,会累死的。


「中午、晚上,还有凌晨半夜,这几个点儿的单子都有奖励金,能拿得多点儿。你要是在高峰期抢不过别人,就只能在半夜努努力了。」新叔眯著眼,抽著 10 块钱一盒的烟,满脸领路人的自信。「要是每一季的雨雪天气再多点,可就赚大了。普通人可能不喜欢天气不好,但对咱们来说,恨不得天天下雨打闪。」


新叔说完,手机响了,看来是站长派给他的肥单。他把头盔一戴,脚一蹬地,电瓶车一下子射出去老远。


我笑著看他,同时也羡慕他和九哥的关系好,能接到肥单。


在这个城市,没人在意我是不是个残疾人。人们只在意我是不是守规矩——但城市的条条框框和规矩里,没有我的位置。


这其实跟在工地搬砖的体力活没什么区别。


但是比之更累。


每天,许多扇门打开,伸出一双手拿走外卖。我躲在口罩和头盔后,只漏出一双眼。


最初,我低著头,赧于直视他人,看得最多的就是他们的腿和脚。至于他们的脸,还有门缝之间他们家里的样子,我想看却不敢看。


后来,借助头盔与口罩的忠实掩护,我开始顺应自己内心的渴望。在门与门的开合中,窥一眼门后的样子。凭匆匆瞥过的几样摆设、几件家具,在心中勾勒「家」的样子。


我渴望啊,我也渴望能在这座晴空万里、灯火辉煌的城市里,装潢一间属于自己的家。


「你有新订单了。」我收回思绪,又得跑下一个单了。


在玻璃厂烧窑的时候,我只是能稍微想到「世界上有很多人,几十亿人」这样模糊的概念。但进入城市后,我才在每日与不同的人打照面、擦肩而过的过程中,彻底明白了这个概念。


高矮胖瘦、白黑红黄、鲜艳的单调的、年轻的年老的、坐在车里躲雨和缩在窝棚下的避风的,形形色色的人,我都见过了。


高端场所、普通人家、脏污厨房、狭窄小巷,我也都见过了。


之前做梦也没想到,两月时间,就能见识过我这三十五年来所没见识过的全部。


某日我在外头跑了一整天,送的全是远单,回到站点时已经快是晚上十二点。


站点人不少,围著一张露天桌坐了一圈。九哥也在,好像在为大家加餐。


「九哥。」我有点畏缩,但还是打了招呼。但九哥并没有理我。


几个老手聚在一起吸溜牛肉面,新来的也有饭吃。所有人都听到我回来了,但没人与我打招呼。


我让电动车慢慢溜过去,蹭到围坐的他们身边:「吃著呢。」


九哥坐在马扎上掀起一半眼皮,用眼角缝淡淡看我:「我压了几个单子给你,你再去送一趟吧。」


「谢谢九哥……远吗?远的话我想垫一口再去……」


「有你这瘸子挑的份吗?」九哥忽然抬高了声音,摞在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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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邀,自答。

想了想,还是不匿了。

快24年了,出生时脑瘫。

体验大概就是生活上大部分都是不方便的。

脑瘫后遗症带来的,就是肌张力障碍,类似帕金森。端不了盘子,尤其是汤汤水水的,会颤抖著洒一地。上楼梯要扶著墙什么的,放轻松的时候可以不用,但是很不稳定,也很难保持。稍微失去一点平衡就差不多要摔倒,不过比以前要好一些。右手无法正常使用,拿筷子拿笔握滑鼠都是左手。

高考失利。大专毕业后目前在一个创业公司做程序猿,工作还是拜托以前的同学安排的。

之前找工作,基本上见光死,是真的难。

看到喜欢的女孩子,自卑得不敢大口呼吸。

也算激励过很多人,自己有时候却失落到不行。

割——————————————————————

离职。

再就业也很难呢。

但不能放弃呀。


没人邀,自答。

想了想,还是不匿了。

快24年了,出生时脑瘫。

体验大概就是生活上大部分都是不方便的。

脑瘫后遗症带来的,就是肌张力障碍,类似帕金森。端不了盘子,尤其是汤汤水水的,会颤抖著洒一地。上楼梯要扶著墙什么的,放轻松的时候可以不用,但是很不稳定,也很难保持。稍微失去一点平衡就差不多要摔倒,不过比以前要好一些。右手无法正常使用,拿筷子拿笔握滑鼠都是左手。

高考失利。大专毕业后目前在一个创业公司做程序猿,工作还是拜托以前的同学安排的。

之前找工作,基本上见光死,是真的难。

看到喜欢的女孩子,自卑得不敢大口呼吸。

也算激励过很多人,自己有时候却失落到不行。

割——————————————————————

离职。

再就业也很难呢。

但不能放弃呀。


自己的体验其实是会比常人更不方便一点。我是视力残疾,看书、板书、ppt 都会相当吃力。但是会有很多人愿意帮助你,会享受到很好的社会福利(免票等)。如果你足够优秀,优秀到比正常人还要优秀,别人还会高看你。

残疾人上大学会不会收到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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